上一世,我和谢玄鹤举案齐眉,恩爱白首,人人都说我命好

发布时间:2025-09-23 13:42  浏览量:2

《青容不思》

上一世,我和谢玄鹤举案齐眉,恩爱白首。

人人都说我命好,嫁了这样好的郎君。

再睁眼,我回到十六那年。

阿弟病重,我攥着一纸旧婚契登谢家门。

逼他娶我为妻。

谢玄鹤眉眼淡漠,一贯的至疏至离。

一声「好」还未落下。

我便如梦初醒般改口道:「不必了。」

他怔了怔。

我含笑,将婚契撕碎。

诚如众人所言,谢玄鹤风光霁月,君子如兰。

他娶我,就此风霜多少年。

所以,这样好的人,不该再被我连累。

1

平宣十五年的雪下得很急。

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正如谢宛兰的鞭子般。

「住手。」

一片鹅毛落在我的脸颊上,黏腻湿冷。

那人清冷的嗓音又响起:

「小妹顽皮,某在这里向她致歉。」

谢宛兰气得发疯。

「阿兄!这个女人就是个无赖!她跪在这里逼你娶她,我没有把她打死已算是仁慈!」

她说完,当即抽出鞭子,朝我的脸狠狠打下来。

她自幼娇蛮惯了,看不起一众登门的表姊妹。

自然也看不起我。

我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一只纤长、苍白却有力的手替我挡下。

是谢玄鹤。

他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对上我的眼时,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问:

「你和我有婚约?」

「是。」

我如实道。

谢玄鹤眉间露出一抹倦色。

有太多女子爱慕他。

也有许多女子谎称与他有婚约。

可我却拿出一纸早已泛黄的婚契交给他。

如上一世般。

谢玄鹤从倦怠,到惊讶,再到无言。

雪落无声,将时间拉得很漫长。

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谢宛兰都要将婚契抢走,谢玄辞才开口:

「好。我会娶你。」

「不必了。」

我们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谢玄鹤袖下的手僵了僵。

我的眼角微微一涩,却是大梦初醒般释然一笑。

「不必了,谢公子。」

你欠我的,上辈子早就还清了。

2

从谢府出来,谢玄鹤拦住了我。

我们夫妻四十二载。

故而只一个错眼,我便知道他也回来了。

谢玄鹤眉含不解,适才拦鞭的手犹淌着血渍。

「阿容,你可是在怪我?」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上一世,我和谢玄鹤琴瑟和鸣,恩爱至白首。

京城人人皆道,谢玄鹤爱我如命,后宅仅我一人。

但我和谢玄鹤都心照不宣:他的挚爱并非我。

而是他的青梅,朝阳郡主。

是以。

谢玄鹤临了,告诉我一个秘密。

「朝阳,要与我合葬。」

他予我一世体面,一世尊贵。

却在此时此刻,让我的幻想彻底破灭。

数年相濡以沫的温情,在这一刻化为了尖刃。

狠狠地刺向我的心,搅得鲜血淋漓。

那时,我几乎疼到呼吸都呼吸不了。

却仍温声对谢玄鹤道:

「好。」

好,我成全你。

可这本便是我的过错,又谈何怪与不怪?

故而,我垂下眼眸,轻声道:

「没有。」

谢玄鹤落下一声叹息。

他凝眸望着我许久,似乎猜不透我在想什么。

我却轻轻勾起唇角,抬头望着他。

「祝你,得偿所愿。」

谢玄鹤默然许久,才轻声道一句:

「你也是。」

他顿了顿,又道:「谢谢你。」

仅仅六个字,我却红了眼眶。

谢玄鹤在谢我放过他。

谢我让他这一世能娶回挚爱。

我的手颤得厉害。

原来,执着了大半辈子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会让人痛不欲生。

大雪如絮,我当着他的面撕毁了婚契。

也斩断自己心中最后一分念想。

「往后,莫要替人拦鞭子。」

谢玄鹤。

鞭子很疼的。

同样的,我也谢谢你。

这一世,我不回头。

3

我从谢府拖着满身的伤回去。

阿弟孟璋执拗站在门口,望着风雪一轮又一轮。

早春料峭。

他本就身子不好,现下恨不能将心肝肺都咳出。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见我回来,刚要露出笑脸,又倒吸一口凉气:

「你身上的伤——」

阿弟一时气血涌上头,当即要进屋拿刀。

「谢家人怎敢狗眼看人低,我要替阿姐报仇!」

「不是他们。」

我笑盈盈开了口。

我向来了解我这位阿弟的脾性。

太过刚直,认为世人非好即坏。

我拿出一袋银子,认真解释:

「谢家人是极好的人,阿姐在去的路上不慎摔了一跤,他们便予阿姐一百两黄金。」

阿弟狐疑起来:

「那婚约之事?」

「阿姐不愿做笼中雀,故而思来想去,不若拿这笔银子开个铺子,你念书,如此可好?」

阿弟终于笑了起来,又心疼地将我迎回了家。

「如此甚好,阿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4

璋儿是极其勤勉好学之人。

三岁入学堂,五岁便通过了童试,如今他年仅十六,便可破例参加会试。

我作为他的阿姐,自然与有荣焉。

为他看病花了七十两黄金。

为他添办书物笔墨又花了十两。

就剩下十两,我打算开间馄饨铺。

然而,开铺子前,我忽然就露了怯。

「你的同窗皆是京城世家子弟,阿姐若开馄饨铺,会不会给你丢人?」

「不会。」

璋儿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病好后,脸色不似从前那般苍白,一天比一天红润。

倒真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我露出一二笑意。

只要他好,我便好。

会试渐近,我让璋儿住在学堂。

他乖乖应好。

张罗开铺子时,街坊大娘皆在议论谢家之事。

说前不久有个不要脸皮的女娘,跪了一下午。

当真是不自量力。

又说。

谢玄鹤在我走后便给朝阳郡主下了一封拜帖。

不知二人商议了什么。

总之,谢家次日便张灯结彩。

大娘艳羡极了,连连啧道:

「谢家那小郎君生得白皮粉脸的,比人油墨重彩抹的戏伢子还好看的嘞!郡主娘娘也美如天仙,二人这桩婚姻是顶顶般配哟。」

我低下头,微微一笑。

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下,一大滴一大滴砸在地上。

谢玄鹤要娶妻了。

这次,是顶顶好的姻缘。

如此,便很好很好。

我以为,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却未料到,谢玄鹤竟径直登门拜访。

5

谢玄鹤同传闻说的不一样。

他瘦了一二,眉间犹带一抹倦云。

「阿容,能否请你帮个忙?」

我不语,抬起头望向他时,眼睛却倏地发涩。

我已经许久、许久,没看见过二十岁的谢玄鹤了。

那日风雪太急,我看得模糊。

今日倒是看得清楚。

——郎绝独艳,世无其双。

乃圣上对谢玄鹤的批语。

他本是上京城的第一风光霁月的公子。

却被迫娶了昭陵来的老姑娘。

当真可笑。

「朝阳听说我有婚契在身,同我闹了许久的脾气,你能否出面替我解释?」

谢玄鹤面带一分赧色,似也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

我与谢玄鹤,是真真切切携手共度了四十载。

其中有风霜,亦有恩爱。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凝望着我,那般情真意切。

却是在恳求我去和另一个姑娘解释清楚。

我望着谢玄鹤,微微一笑。

但这笑容比哭的还要难看。

「好。」

谢玄鹤有些意外。

仿佛并未料到我会答应地如此轻松。

我却没再说什么。

其实,朝阳郡主与谢玄鹤都未放下过彼此。

6

郡主抚琴,谢玄鹤吹笛,曾是京城一大佳话。

我和谢玄鹤成亲时,院子里便响了一夜的琴声。

寂寥落寞,戚音不绝。

是朝阳郡主的哀婉悲伤。

也是她的挑衅与告诫。

上一世我没听,所以她用尽一生羞辱我。

我没有告诉谢玄鹤。

我第一次落红并非因为贪饮凉水。

而是朝阳郡主命嬷嬷给我灌了十多碗红花。

血流不尽,高烧三日,那次我险些丧了命。

我也没有告诉他,他母亲的遗物并非我弄丢。

是朝阳郡主让人烧了,然后栽赃给我。

谢玄鹤痛不欲生,对我说了无数重话。

但最终,他还是原谅了我。

只是不肯再踏入我的院子,也鲜少主动与我说话。

一个女人太孤零零了。

我不愿再这般度日如年了。

所以,我会好好解释清楚。

替自己。

也替谢玄鹤。

7

谢玄鹤给我一张拜帖,乃三日后的王府花宴。

宴会上,我见到了久违的朝阳郡主。

她生得美艳,又极爱奢靡,甫一出场,便引来无数男子倾慕。

郡主一双凤眼忒是凌厉,毫不忌讳地盯了我许久。

而后,才嗤笑道:

「你便是和谢哥哥有婚约的女子?」

我望向谢玄鹤。

然而。

谢玄鹤的目光全然在郡主身上。

一丝一厘都没有分给我。

如同上辈子般。

只要朝阳郡主在场,他的视线一定黏在郡主身上。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心被揉皱地有些难受。

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我低头,恭恭敬敬道:

「不是的,民女与谢公子的婚约为假。」

朝阳郡主挑了挑眉:

「京城中女子向来直爽豪迈,唯你唯唯诺诺,还编造出婚契来抬高身价,未免....太过廉价。」

她恶毒看着我,唇角含笑,却不见眼底。

谢玄鹤拧着眉头,微沉着声:

「朝阳,莫要胡说。」

郡主「哎呦」一声,娇嗔似的撇了谢玄鹤一眼。

「好了好了,我不说。」

她又冷冰冰予我一个眼风。

「随我来吧,本郡主给你赔礼。」

我本不想同朝阳郡主单独离去。

但谢玄鹤却示意我跟上。

我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随郡主离去。

我想。

只要这一次我低头认错,我和璋儿便无后顾之忧。

可是。

朝阳郡主却冷笑着凑近我,贴在我耳旁:

「你说,我和你,谢哥哥更喜欢谁?」

她的话语刚落,我便被人狠狠扯进了湖里。

同时,还伴随着她的呼救声:

「谢哥哥,救我——」

8

我不会水,只能在水中疯狂扑腾。

冬日里湖水倒灌入腔肺,冻得我的骨子又冷又疼。

意识快要消散前,谢玄鹤将我救了上来。

我重重咳嗽起来,本要朝他道谢。

他却立马松开我,转向另一个方向。

——朝阳郡主的方向。

谢玄鹤第一个救起的人便是她。

郡主早已被许多奴仆围成一圈。

送热汤的、裹毯子的、请罪问候的,数不胜数。

反观我这边,冷清地可怕。

谢宛兰是个火爆脾气。

直直朝我心窝子狠狠踹了一脚。

我登时浑身上下如散了架般,呕出一大摊血。

「朝阳姐姐乃皇后娘娘娇养大的宝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推朝阳姐姐入水!」

我仓惶解释:「我没有....」

郡主却柔柔弱弱,扯着谢玄鹤哭了起来。

「谢哥哥,还好你来得快,不然我早就溺死在池子里了。」

谢玄鹤温声安抚着她。

谢含兰见郡主哭得可怜,又厉声喝道: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参加科举,我看像你这种品性不端的女子,又能教出怎么样的好弟弟呢?不若让本小姐上报皇后,让你入狱,再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我倏地颤抖起来,摇摇欲坠,几欲跌倒。

不、不可以!

璋儿这些年有多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若因为我毁了璋儿,还不如杀了我!

然而,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

我下意识看向谢玄鹤,恰巧他也撇望了我一眼。

我心中顿时腾起希望。

只要谢玄鹤替我作证,那我的璋儿定会安然无虞!

我如同溺水之人,死死抱住沉浮之木。

「谢公子,你、你可否为我作证?」

9

即便谢玄鹤欢喜朝阳郡主。

即便他并不爱我。

但上一世的我们,真的很好。

他会帮我训斥谢宛兰,会替我解决许多纷争。

会在朝阳郡主为难我时,毅然决然将我带回。

他告诉天下人,我是他的妻。

我幻想了一辈子,谢玄鹤放下朝阳郡主。

但小偷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如今,我并不渴求幸福,也不贪恋谢玄鹤。

我只希望他能站出来,还我一个清白。

然而。

谢玄鹤清冷如玉的脸上并无太多神情。

他漠然望着我。

「孟青容,郡主没必要撒谎。」

我怔了怔。

的确,朝阳郡主身负荣宠万千。

根本无须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谢玄鹤相信她,但不信我。

他倏地又讥诮讽道:

「还是说,这是你另一种手段?」

我的心蓦地坠入深渊,浑身哆嗦起来。

事关谢玄鹤的心上人,他万分谨慎。

也万分,让人心痛。

原来,谢玄鹤为了郡主,也会有非君子的一面。

原来,相濡以沫的四十年里,他从未信过我。

他与郡主二人。

当真是让人艳羡又无法质疑的爱。

我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落下。

一大颗一大颗砸在地上。

无声,却炙热、滚烫。

谢玄鹤讥讽的笑也倏然僵在脸上。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抿唇不语。

谢宛兰轻蔑望着我:

「朝阳姐姐哭,你也哭,你是学人精吗?贱人!」

我和谢玄鹤成亲四十载,她从不待见我。

从前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时,一道轻啧声响起。

「这位孟姑娘,别哭了别哭了,我替你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