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他以我失贞为由上门退亲，既然想弃情爱，选荣华，那我成全他

上一世，我和裴景玉恩爱白头，约定来生再遇。

可重来一世，面对贼人追杀，他做出了与前世相反的选择。

他拼死救走恪宁郡主，却将我丢给贼人。

此后更是以我失贞为由上门退亲，让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我懂了。

他是想弃情爱，选荣华。我成全他。

我想起前世那个鲜衣怒马的小将军。

很好，这一世我也不必再将裴景玉当做替身了。

1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六岁。

却是前世我和裴景玉一起去城外上香，回来路上遇到山匪作乱的那天。

我以为裴景玉会像前世一样保护我。

但这次，他把恪宁郡主抱上了马。

可他的马只能两人共骑。

“棠棠，郡主身份尊贵，若有闪失你我怕是会受牵连。”

“等我把郡主送到安全的地方马上回来救你。”

我心中惊诧不已。

前世，裴景玉明明拼死也要保护我。

恪宁郡主一直喜欢裴景玉，痴缠他许久，无论他去哪都要偷偷跟着。

直到这次生死关头，裴景玉也毫不在意她，才彻底死心。

另嫁了一个寒门出身的新科进士。

后来那寒门进士因着郡主的缘故一路仕途顺遂。

裴景玉却一直郁郁不得志。

这下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景玉也重生了。

这一世他要抛却情爱，做郡主的裙下臣。

我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颤抖着开口：

“裴景玉，你知道把我留在这，我会是什么下场吧。”

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追上，失贞是小，重则丧命。

裴景玉神色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棠棠，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你相信我很快就会回来救你，你只要坚持一会儿就好。”

说罢骑马带着郡主跑远，丢麻烦一般把我丢下。

我心中悲凉。

上一世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下辈子再做恩爱夫妻的是他。

这一世生死关头弃我于不顾的也是他。

他明明知道前世郡主后来根本没事。

郡主自幼习武，王府的护卫又很快赶了过来。

可他还是要借此机会向郡主表忠心。

我擦干眼泪，拼了命往山下跑。

脸上手上都是被树枝草丛划破的伤口，腿上因为摔了一跤不停流血。

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跑得过一群山匪。

“真是老天眷顾，今天让我们兄弟也尝尝这高门千金的滋味。”

山匪头目的狞笑在耳边响起。

我绝望地闭上眼，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竟然是他，谢铮。

我前世心里偷偷爱慕过的小将军。

谢铮出身武将世家镇北侯府，十五岁便能上阵杀敌。

他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雄，区区山匪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温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谢铮竟然还记得我。

看我形容狼狈，不发一言，谢铮以为我吓坏了，默默扶我到马上坐好。

可他的马刚刚被砍伤了腿，走了一段路便不行了。

我腿上的伤口看着吓人，谢铮只能亲自背我。

身心都被折腾得疲惫不堪，我趴在谢铮宽阔温暖的背上睡了过去。

2

迷迷糊糊间，我想到了前世的谢铮。

十四岁那年上元节，我偷偷跑出去玩。

灯会上不知为何突然发生踩踏，我在人群中被撞倒，差点丧命。

那一次也是谢铮救了我，送我回家。

从此，我开始在心里偷偷爱慕他。

谢铮家世、样貌、才能都是拔尖的，是京城许多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我父亲不过一个出身寒门的四品官，我与他注定不会有交集。

及笄后，我在一众求亲的人里挑中了眉眼跟他有几分相似的裴景玉。

没过几年，谢铮死了，他死后京城再也没人敢提他。

重来一世，我的命运已经发生变化。

那谢铮的命运呢？是不是也有一丝丝可能被改变？

我一路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再次醒来已是在自己的房间。

丫鬟说，谢铮特意留了许多上好的伤药给我。

我心中感动于谢铮的细心，也越发恨裴景玉的薄情。

第二天，京城便开始到处是流言。

说我一个年轻女子遇上山匪，晚上才回家，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是恪宁郡主的手笔。

裴景玉一个破落伯府世子还没那么大能耐。

昨日遇到山匪的女眷不止我，谢铮带来的护卫很及时。

别人都没事，何至于单单我被传风言风语。

恪宁郡主是要搞坏我的名声，最好让我死了，她才能安心嫁给裴景玉。

而裴景玉在装死了七天之后，第八天浩浩荡荡上门退亲。

“棠棠，我母亲知道了你的事，以死相逼我来退亲。”

“我若不从岂不是大不孝？”

“你最是善解人意，一定会体谅我的，对吧？”

但凡他过段时间再来悄无声息地把亲退了，我都不会如此恨他。

京城里到处是说我失贞的流言。

裴景玉此时来退亲，便是坐实了这件事。

等待我的下场，要么青灯古佛了却余生，要么羞愤自尽。

他为了跟恪宁郡主早点定亲，默认恪宁郡主散布我的流言。

再亲自给我泼上一盆脏水。

前世我知道他因为仕途不顺心中郁郁。

今世他想攀高枝便随他去，我不会怪他。

我温棠不是非他不可。

可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以一次次地送我去死。

可笑夫妻几十年，我竟今天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我不由得冷笑出声。

“裴景玉，你大大方方地说你要去吃恪宁郡主的软饭，我还敬你两分坦荡。”

“你为了攀高枝，任由恪宁郡主败坏我的名声。”

“就连到了我面前，你也要扯你母亲当幌子，不敢承认是自己贪图荣华富贵。”

“裴景玉，你真是个孬种。”

我这话说得不留情面，裴景玉也恼羞成怒起来。

“温棠，郡主说的难道有错吗？”

“你一个美貌的弱女子遇上山匪，谁能相信你的清白？你自己又能怎么证明？”

“事到如今痛快把亲事退了，闹大了对你更没好处！”

我拿回了自己的庚帖。

把当初裴景玉送我的祖传玉佩狠狠砸在他脑袋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随后让人把他扔出了温府。

3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裴景玉和恪宁郡主定亲的消息。

还有他们二人各种恩爱的传言。

什么月下共饮，骑马踏花，当众赋诗。

都是前世裴景玉不曾为我做过的。

而我照常过我的日子，全然没有他们所想的，一条白绫了结自己。

重生一世，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名声值几个钱？

父亲母亲也时常宽慰我，没有裴景玉，再找个比他更好的便是。

转眼又是一年上元节，我独自出门散心，没想到又碰上了他们二人。

“温姑娘竟然还有心思来看灯会，果真不是一般人。”

“不会还想着能觅个如意郎君吧？”

上元灯会热闹非凡，一向是年轻的姑娘公子们寻觅佳偶的良机。

“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温姑娘见谅，我可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呀。”

恪宁郡主穿着一袭海棠红的衣裙，笑意盈盈地挽着裴景玉。

看向我时，眼角眉梢全是嘲讽。

裴景玉微微皱了皱眉。

“恪宁一向心直口快，没有恶意，温姑娘别多想。”

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斟酌着开口道：

“我族中有一堂弟，虽不良于行，但人品相貌皆是端正，跟温姑娘很是相配……”

一阵爽朗的声音忽然传来：

“裴公子还真是大好人。”

“自己过上了好日子，还不忘给前未婚妻寻觅个归宿，当真是热心肠。”

竟然是谢铮。

“裴公子这么爱给人做媒，不如去我府上跟我祖母聊聊？”

“她老人家最爱给人做媒了。”

“郡主不善言辞还是少说为妙，不然别人还以为郡主是故意的呢。”

谢铮作为十几岁就征战沙场的小将军，一向洒脱不羁惯了。

就算是郡主也没什么顾忌的。

裴景玉和恪宁自讨了个没趣，又不敢得罪谢铮，只得尴尬告退。

谢铮与我同是独自出游，便索性结伴一起逛。

上元节这个氛围之下，倒也不算太奇怪。

“谢小将军不好奇我为什么敢出门游玩吗？”

今天出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曾经交好的闺秀。

她们一个个都躲着我走，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这世道对女子的名节就是这么看重，我早就想到了。

谢铮却不以为意。

“为什么要好奇？今天是上元灯会，出来玩不是很正常吗？”

“我想温姑娘如果惧怕人言，也就不会出门了，对吧？”

说罢，相视一笑。

我和谢铮一路边逛边聊，谈天说地。

末了，他亲自给我送上谢府赏花宴的请帖。

但请帖所写，邀请我的人除了谢老夫人，还有他本人。

我忽然想到了那天谢铮本可以让别的护卫送我，却选择了自己送我回家。

刚进城门的时候，他带我去了成衣铺，换了一身跟我原本差不多的装扮。

他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是不想我钗环散乱、衣衫破旧的样子惹来闲言碎语。

谢铮，我直觉我不会看错他。

无论现在，还是前世在他死后，我从不相信那些他身上的那些污名。

4

回到家后，裴景玉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偷偷翻墙来见我。

“棠棠，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偷偷来见你的。”

裴景玉翻墙弄得灰头土脸，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蜜饯，如往常一般温柔笑着：

“棠棠，你知道的，我父亲早逝。”

“族中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差点把爵位抢去，这些年都靠我母亲苦苦支撑。”

“我太想重振门楣为母亲争气了，郡主的垂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

见我没有半点动容，只是冷冷看着他，裴景玉又开口道：

“你放心棠棠，郡主身子有暗疾不能生育，等我有了权势，就娶你为平妻。”

“你若惧怕流言，我可以安排你跟我堂弟假成亲，待事成之后再为你换个身份。”

他自顾自说得开心，仿佛笃定我一定会接受他的安排。

“裴景玉，你是不是觉得你安排得很好，我应该对你感激涕零？”

“滚回去伺候好你的郡主，我温棠就算这辈子不嫁人，也决不会嫁给你。”

见我油盐不进，裴景玉只能灰溜溜走人，走之前不忘讥讽我。

“棠棠，你太天真了。”

“你以为你有了失贞的名声，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归宿吗？”

我没再说话，只是暗中捏了捏手中刚收到的请帖。

我不是圣人，既然重来一世，说不想跟谢铮有一丝丝可能是假的。

于是赏花宴那天，我顶着京城众多贵女的目光出现在了谢府。

我刚一踏进宴会，无数道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恪宁郡主见我竟然来了谢府的赏花宴，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讥讽我：

“温姑娘该不会发了癔症，想着谢老夫人能看上你吧。”

权贵家的长辈举办的赏花宴，除了老人家爱热闹，一般也是变相为自家小辈相看。今天来的闺秀里想做谢夫人的十之八九。

有她带头，宴会上一时间对我议论纷纷起来。

裴景玉也蹙着眉头看向我，表情似失望似不满。

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小声道：

“不是说了过两年娶你为平妻吗，来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我不理会裴景玉，也不会惯着恪宁。

“不知郡主说的我的伤心事是什么？”

“如果是指退亲的话，我倒没有半点伤心。”

“反倒是想恭喜郡主得偿所愿，终于捡到了我不要的。”

“另外好心提醒郡主一句，可得把裴公子看好了。”

“若是哪天裴公子再被哪位公主看上，岂不是大事不妙？”

恪宁郡主和裴景玉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气氛微妙之时，谢铮却突然出现了。

他从来不参加这种场合，就连奔着他来的闺秀们，也是期待能得老夫人的青眼。

“温姑娘是我谢府请来的客人，对温姑娘不敬，便是与我谢家过不去。”

“随意议论他人，更非世家教养，各位觉得呢？”

谢铮虽然年轻，但常年带兵打仗，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见他出言相护，众人一时都噤了声。

谢铮对我温和地笑了笑，“温姑娘，我祖母有请。”

5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在战场出生入死过的巾帼英雄，却是生得一副慈眉善目。

拉着我的手说说笑笑好一会，临走时又褪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赠予我。

谢铮送我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他今天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谢铮正色道。

“在下想要求娶温姑娘，所以想让我祖母跟你见上一面，不知温姑娘可愿意？”

他真的把话说出口，我又忍不住退缩。

京城爱慕他的贵女众多，比我家世好的，比我貌美的不知凡几。

我与他不过也就见了几面，我想不通他为何会喜欢我。

听闻我的顾虑，谢铮释然般笑了笑。

“无缘之人认识再久也是徒然，有缘之人一面便能心意相通。”

“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一辈子错过。”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谢铮朝我致歉道：

“我在军营里待久了，有些想法与旁人相比可能有些奇怪，温姑娘见谅。”

“如果温姑娘不愿，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后，我想了很多。

我和裴景玉的前世。

谢铮的前世。

重来一世的机缘。

既然这么多事都已经改变，我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谢铮，遵从自己的心？

想通后，我给谢铮回信，答应了求亲。

谢老夫人很快亲自上门商议婚事，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

谢铮亲自猎了一对大雁。

谢府积年世家，各种奇珍异宝的聘礼抬了一百多抬，浩浩荡荡绕了半个京城。

那些关于我的流言也不攻自破。

这天我出门置办嫁妆，裴景玉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脸的焦急担忧。

“棠棠，你不能嫁给谢铮。你嫁给谁都可以，但不能是他。”

“他……他不是可以托付之人。”

“我嫁给谁需要你管吗？你可以攀恪宁郡主的高枝，我为何不能嫁给谢铮？”

我带着一丝玩味的笑看向裴景玉。

“还是说重来一世，你走你的青云路还不算，非要我过得落魄潦倒才开心？”

闻言，裴景玉终于装不下去了，神色震惊又不解。

“棠棠，你……你也重生了是不是？”

“你既然也重生了，难道你不知道一年后就是谢铮的死期？”

“谢家也会因为谢铮通敌叛国的罪名全族流放吗？”

“棠棠，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因为跟我赌气就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真可笑。他在生死关头抛下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为了我好。

任由恪宁郡主败坏我名声，落井下石上门退亲的时候，倒是不想想我的后半辈子。

“裴景玉，我就算只跟谢铮做一年的夫妻也心甘情愿。”

“你有功夫不如多操心自己，皇家的软饭可不好吃。”

那日不欢而散后，我本以为跟裴景玉不会再见面。

没想到我和谢铮成亲那日，他竟然敢当众拦住迎亲队伍。

裴景玉看起来似乎是饮了酒，双眼通红，衣衫凌乱，神色十分憔悴。

“棠棠，你不能嫁给谢铮。”

“棠棠，我后悔了，我现在就去跟郡主说，娶你为平妻，你跟郡主同一天进门。”

认识两世，我倒是头一回见裴景玉憔悴狼狈的样子。

6

前世哪怕郡主的赘婿成了他的上峰，对他处处打压，他面上也永远云淡风轻。

我本想跟他把话说清楚，谢铮却拦住了我。

给我一个“他来解决，让我安心”的眼神。

谢家带来的护卫把裴景玉打了个鼻青脸肿，丢在了成王府门口。

据说后来裴景玉和郡主大吵一架，他被成王和成王世子修理得半死不活。

后来废了好大劲才把恪宁郡主哄好，跟郡主完婚。

我无暇再管他们二人如何，自从成亲后，谢铮对我十分温柔体贴。

下朝回来会给我带喜欢的零嘴，休沐时带我去城外庄子上跑马赏花。

谢老夫人也十分喜欢我，从不强迫我立规矩。

我在谢府的日子十分舒心。

直到三个月后，谢铮突然告诉我，北方蛮族有异动。

圣上下令他和成王父子一起前去抵抗蛮族。

我心下一惊。

就是在这次，谢铮死在了边关，死后还被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可我从来都不相信，出身忠烈之家的谢铮会私通蛮族。

那年上元节能冒着危险救下一个陌生女子的谢铮会是通敌叛国的小人？

可前世那场战役我并不知道内情，我要如何才能救他。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关于前世谢铮之死的真相。

成王父子，也就是恪宁郡主的父兄，早就有了异心。

他们向蛮族出卖军机情报，约定在战场上故意输给蛮族北方十座城池作谢礼。

事成之后，由蛮族出兵相助，谋夺皇位。

因此，谢铮带领的谢家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后来谢铮开始慢慢发现他们的阴谋。

只是还没等打退敌军，便被成王世子在战场上放冷箭害死。

成王伪造了谢铮跟蛮族私通的信件，上报给朝廷。

消息传到京城，圣上震怒，下令谢氏全族男子斩首，女眷流放。

或许是对谢家早就有了忌惮之心。

谢老夫人带着谢家满门忠烈的牌位在大殿外跪了三天三夜。

终究没能让圣上收回成命，为谢铮申冤。

噩梦醒来，我全身冷汗淋漓，有些庆幸地抱住了躺在我身边的谢铮。

还好，他还在我身边。

还好，我还来得及救他，救谢家。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李，坚持要跟着谢铮去边关。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偷偷跟着去，到时候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不好说了。”

谢铮抵不过我的耍赖撒娇，只能答应带着我。

一路上，我各种有意无意地提醒谢铮提防成王父子。

以防他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找了个机会把我的梦告诉了他。

我平时跟着老夫人礼佛，说不定佛祖知道谢家是忠勇之家，特意以此警示我。

谢铮本来不信神佛之说，半信半疑。

直到我们亲自抓住了被成王收买的一个副将。

撞破了那人向成王透露谢铮的作战布防图，谢铮这才彻底信了我的梦。

有了提防，谢家军成功避开了成王和蛮族设下的陷阱，连打了好几场胜仗。

这天我正在营帐内为谢铮缝衣服，手指突然被针刺破渗出血珠。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了夫人，将军在战场上中箭了。”

7

谢铮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哭也哭不出来。

难道我重生一世，帮谢铮避开了成王的阴谋，却还是救不了他的命吗？

军中最好的药材流水般送进谢铮的营帐里，血水端出了一盆又一盆。

三天后，军医却只是摇头叹气，让我们准备后事。

成王也知道了谢铮命不久矣。

作为此次出征的副主帅，竟也没有继续带兵迎敌，而是一直躲在自己的营帐内。

第二日，蛮族忽然偷袭。

没有谢铮带领的谢家军战力不如从前。

成王的人又有意放水，眼看着已经快被攻破城门。

谢铮却突然从天而降一般，骑马持枪杀出重围，一枪挑下蛮族首领的首级。

一时间，蛮族士兵溃不成军，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

当天，成王父子与蛮族将领合谋被谢铮抓了个正着。

成王与蛮族私通密谋的信件被连夜送回了京城圣上跟前。

原来成王眼见计谋失败，谢铮连连败退敌军。

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先杀了谢铮，再徐徐图之。

谢铮早有戒心，在成王那里安插了眼线，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后便将计就计。

假装重伤不治，让他们放下戒心，再来个出其不意。

这一战后，谢家军大获全胜，蛮族剩余残兵败将后退几百里，向中原朝廷求和。

谢铮还好端端地活着，成王父子也已被擒。

我前世的意难平，今世的万般担忧，终于可以舒一口气。

喜事成双，我又在此时查出了身孕。

谢铮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便派了一队人马保护我先回京城安胎。

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想到一件被我忽略的事。

前世成王父子陷害谢铮的阴谋虽然成功，但他们自己也死在了边关。

据说是被蛮族的人暗杀。

知道前世真相后，我便肯定这不是成王父子之死的真相。

他们还要联合蛮族杀到京城，再瓜分江山，怎么会被蛮族所杀。

前世成王死后，没了他相助，蛮族知道靠自己拿不下中原江山。

索性拿着已经到手的十座城池的好处，见好就收，退回了老巢。

如此看来，最终得到好处的，竟然是恪宁郡主。

前世成王父子成了为国捐躯的忠臣。

而恪宁郡主作为成王府唯一的遗孤，得到了圣上和太后诸多优待。

过得比公主们还风光得意。

我刚回到京城没多久，便又见到了裴景玉。

前线的消息还没有传回京城，圣上对成王之事暂时秘而不发。

因此裴景玉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那个春风得意的郡主夫婿。

他调来成王府的护卫，趁着我外出之时将我迷晕，带到了城外一处小院。

“棠棠你别怪我鲁莽，谢铮很快就会死在边关，到时候谢家所有女眷都会被流放。”

“你在这躲躲风头，过两年我便为你换个身份娶你过门。”

“郡主对我情根深种又不能生育，她肯定会同意的。”

“平妻不行，纳妾也成，总比你丢了性命好。”

“这辈子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们前世恩爱了几十年，我总不会故意害你的。”

裴景玉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一副情深义重、为我着想的样子。

8

为了不破坏谢铮的计划，我暂时没有把真相告诉裴景玉。

我势单力孤，又怀有身孕，强行逃跑是下下策，只能先留在这里。

希望谢府的丫鬟护卫能赶紧发现我留下的线索。

如此一个月后，我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恪宁郡主。

只是这次的她面如枯槁，不复往日明媚张扬的模样。

“温棠，我父兄死了，王府所有家产都被抄没，我再也不是郡主了。”

“裴景玉也把我休了，你很得意吧？”

恪宁郡主状若癫狂地笑着。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也休想双宿双飞！”

我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想要逃跑，却终究不是恪宁郡主这个习武之人的对手。

我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被她绑住双手双脚，带到了悬崖边。

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颈上。

而对面就是裴景玉和谢铮。

“谢铮，你若想保你夫人平安，就用裴景玉这个忘恩负义之人的命来换。”

谢铮和裴景玉只能先稳住她。

僵持之间，恪宁郡主忽然在我耳边小声道：

“温棠，就在前几日，我重生了。”

“可惜我重生得太晚了，这辈子让你这样得意。”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父兄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那是因为我无意中得知了他们的密谋，趁他们不备下的手。”

“他们就算起事成功，我也不过是从郡主变成公主，有很大差别吗？”

“当太子的还不是我兄长？”

“这两个蠢货要是败了，还要连累我的性命。”

“反倒是他们一死，给我带来了无数的好处。”

“前世我养了很多跟裴景玉相像的面首，也问过他愿不愿和离娶我，他拒绝了。”

“那又怎么样，这辈子他还不是选择我。”

“可是温棠啊温棠，你怎么就那么好命，能让裴景玉这辈子还对你念念不忘！”

“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用自己的命换你！”

恪宁郡主说罢，手上的匕首又紧了紧，我只觉得颈间一阵剧痛，有血流出来。

眼看我受伤，裴景玉竟然真的用自己来换我，刚走近就被郡主刺了几刀。

恪宁郡主彻底癫狂起来，边哭边笑。

“温棠，为什么两世他都还是喜欢你。”

就在恪宁郡主要杀了我的一瞬间，谢铮趁她不备，一箭贯穿了她的喉咙。

她的尸体掉落悬崖，尸骨无存。

裴景玉身受重伤，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知道。

因被成王谋逆一事牵连。

裴景玉原本只剩个空壳子的爵位，和他科举的功名都没了。

重生一世，成了一场空。

他受的伤就当是偿还他欠我的，从此之后，我跟他再无瓜葛。

裴景玉终究还是捡回来一条命。

他变卖了剩下的一点家产，准备带着母亲回老家祖宅。

临走前，他请求再见我一面。

看在他舍身救我的份上，谢铮在问过我的意愿后，同意了他的请求。

9

遭逢大难，裴景玉整个人清瘦得不成样子，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惨白。

“棠棠，我背弃誓言伤害你，如今已经遭到报应了。”

裴景玉自嘲般笑了笑，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

“我把剩下的家产拿出来一半，买下了你最爱吃的那家蜜饯铺子，这是地契。”

“如果哪天谢铮也负了你，至少你还能有个容身之处。”

我对他已经无爱无恨，但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裴景玉，你自己三心二意，便以为谢铮也会跟你一样吗？”

裴景玉脸上神色不明，只是留下一句：

“三日后城西浣花小筑，你会找到你要的答案，但愿你不会失望。”

我不愿怀疑谢铮，但不知是不是孕中多思，心里还是存了疑问。

听闻谢铮曾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柳姑娘，后来不知为何退了亲。

而那位柳姑娘名字里，也有一个棠字。

辗转反侧几天后，我终究还是悄悄来到了城西。

我接手谢府中馈后，自然知道浣花小筑是谢家的一处别院。

谢铮的马车果然停在院外。

我悄悄躲在树后，看到谢铮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从院内走了出来。

那女子细看和我有几分相似。

我听到谢铮唤她“阿棠”。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我蜷缩成一团躲在树后哭泣。

谢铮竟然把我当做替身。他把这个姑娘安置在这里，是要养着她做外室吗？

我刚哭了没一会儿，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抱住，是谢铮。

他叹了口气笑道：“怎么在这哭上了？”

“我就是怕你多想才没跟你说，还是被你找到这来了。”

回去的路上，谢铮跟我解释了原委。

柳姑娘是谢铮祖父在世时为他订下的娃娃亲，亲人亡故后便被接到谢家居住。

而谢铮八岁便跟随祖父到军中历练，二人相处时间甚少，性格也不大合得来。

后来柳姑娘有了心上人。

谢老夫人做主让谢铮认她为义妹，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前段日子柳姑娘的夫君因病亡故，夫家容不下她，谢家便把她安置在这里。

而这次谢铮来见她，就是同柳姑娘商量送她回江南老家的事。

谢铮好一番解释之后，我信了个大概，只是心里还存着两分疑虑。

“那我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这太巧了吧，你真的没有把我当她的替身？”

谢铮哭笑不得。

“我的好娘子，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我都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把你当做她的替身？”

“但这件事我确实要检讨自己，以后绝不自以为为你好而瞒着你。”

往后的几十年里，谢铮用实际证明他对我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八十岁那年，我们握着彼此的手寿终正寝。

再睁眼，我回到了十四岁那年的上元节。

人群熙攘，灯火阑珊。

年轻的谢铮眉目俊朗，笑着朝我伸出手。

“姑娘可是在等我？”

10

裴景玉番外。

父亲早逝后，我家道中落，原本定下的亲事也不了了之。

直到我到了不得不议亲的年龄，母亲让我去温府拜访。

母亲说温大人和我父亲是旧相识，温家虽然家世普通，但她见过温家小姐。

是个很好的小姑娘。

我心下不以为意，直到我去了温府，见到了温棠。

那天的温棠穿着一身桃色衣裙，笑容明媚，比春日三月的桃花还要耀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回家后，我立刻就跟母亲说，我愿意去温府提亲。

好在，温棠也答应了我的求亲。

恪宁郡主喜欢我，我早就是知道的。

那时我年轻气盛，自负才华，觉得靠裙带关系往上爬不是读书人的风骨。

可现实终究不似我想的那般美好。

我虽然考取了进士功名，可比我有才华的人何其多。

我背后没有支撑，人到中年还只是在翰林院做个六品编修。

恪宁郡主后来又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和离娶她，我再次拒绝了。

后来恪宁郡主的夫婿却做了我的上峰。

明明当年科举他的名次不如我，明明他才华平平。

一次借酒浇愁，好友在酒后开玩笑说：

如果当初我从了郡主，是不是现在就会不一样。

我没说什么，心下却有了计较。

直到母亲去世那天握着我的手流泪。

她说我没能光耀裴家门楣，她在九泉之下无颜见我父亲。

我知道，我后悔了，彻底后悔了。

往后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地悔恨，让母亲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我不应该年轻气盛，自恃才华无双。

我不应该贪恋情爱，一次又一次地错过机会。

可弥留之际，看着恩爱了一辈子，为我生儿育女的棠棠，我还是心软了。

我对她说：“棠棠，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

再睁眼，我回到了六十年前。

可能是前世的执念太过深刻，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恪宁郡主。

其实半路上我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棠棠与我恩爱了几十年，她没有做错什么，我不应该在紧要关头扔下她不管。

安顿好郡主后，我马上回去寻棠棠。

路上由于太过着急，我跌下了山坡，昏迷了七天。

刚一醒来，母亲就催着我去退亲。她说裴家决不能有个不清白的媳妇。

再次见到母亲，想到前世她的操劳和撒手人寰时的不甘，我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可真的退亲后，我一天比一天后悔。

我开始无数次地想起棠棠的好，想起我们那些恩爱的时光。

所以知道她要嫁给谢铮后，我拼了命地一次又一次阻止她。

哪怕她对我有再多冷言冷语，我都不忍看着她去死。

我还爱她。

那天，恪宁让我用自己的命换她，我一点都不后悔。

但我没告诉她，我受的伤太重，已经命不久矣。

安顿好母亲后，我用最后的积蓄为她买下那家蜜饯铺子。

我想着，如果她后半辈子受了委屈，起码可以给她一点甜。

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想起前世成亲那天，我明明比考取功名的时候还要开心。

那时我觉得，我的棠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可惜，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