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宿敌做了十年夫妻 他为白月光起兵造反,我为竹马灭他满门
发布时间:2025-07-25 01:55 浏览量:1
我与谢墨寒,仅仅做了十年夫妻。
却如同两柄淬毒的利刃,在彼此心口剜刻了一辈子。
儿时,父辈在朝堂翻云覆雨,权柄倾轧。
我所在的家族一败涂地,满门凋零。
他从云端跌落,却依旧是光芒万丈的侯府世子。
而我,则从将门明珠,沦为无依无靠、背负污名的孤女。
少年慕艾,情窦初开。
闺阁女儿们开始懂得仰望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他与那位曾肆意欺辱我的首辅千金沈弈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而我,则与那位对他嗤之以鼻的当朝太子萧容恒,相伴成长,情谊深厚。
青年之际,朝堂党争倾轧,夺嫡之战如同燎原之火,席卷天下。
他成了庆王座下翻云覆雨的权臣,搅弄风云。
我则是太子手中披荆斩棘的利刃,冲锋陷阵。
最终,太子萧容恒登临帝位,君临天下。
沈弈棠也如愿以偿,成了宠冠六宫、尊贵无匹的贵妃。
就在此时。
谢墨寒不知从哪个尘封的角落,翻出了一张泛黄发脆、不知真假的“祖传”娃娃亲契书。
他扬言要娶我。
美其名曰:给皇帝添堵。
皇帝萧容恒私下召见我,言辞恳切,劝我三思。
可我深知谢墨寒背后那盘根错节、足以撼动朝纲的庞大势力。
最终,我应下了这桩荒唐至极的婚事。
决心亲自将这头蛰伏的猛虎,困在枕边,日夜监视。
成婚十年。
我们相看两生厌,如同两只困在笼中的毒兽,互相撕咬。
我往他杯中下毒,让他在宫宴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呕出殷红的鲜血,颜面尽失。
他在我被褥里撒药,害我浑身奇痒难耐,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出尽洋相。
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睚眦必报,落得个“毒妇”的恶名,声名狼藉,远扬在外。
他表面云淡风轻,装作毫不在意,暗地里却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构陷忠良,污蔑良将,将皇帝萧容恒逼得心力交瘁,形销骨立。
后来,萧容恒英年早逝,遗诏命贵妃沈弈棠殉葬。
谢墨寒竟为了她,悍然起兵谋反!
他挥师攻破金陵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我囚入暗无天日的地牢深处。
沉重的铁链如同冰冷的毒蛇,层层缠绕,死死锁住我的四肢。
他给我灌下烈性情药,冷眼旁观我在欲望的烈焰与痛苦的冰窟中反复煎熬,气息奄奄,形销骨立。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眼皮,以此生最怨毒、最刻骨、充满无尽诅咒的眼神,死死瞪视着他。
其实……
早在得知他起兵反叛之初,我便已亲率死士,血洗了侯府满门四十三口。
他的报复,也算……理所应当。
可他却单膝跪在我面前,无视我眼中的滔天恨意。
冰凉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我因药力而涣散失焦的眼瞳。
他的神情复杂难辨,似有怅惘,又似带着一种病态的得意与满足:
“夫人这双眼睛……”
“还是这般失焦涣散的时候……最好看。”
我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热与空虚,从喉间挤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眼神怜悯地斜睨着他:
“你以为……你现在这副丧心病狂、六亲不认的疯魔样子……”
“沈弈棠……还会像从前那般……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你吗?”
“谢墨寒……”
“根本没人会爱你。”
“这世上……根本没人会爱你!”
谢墨寒最恨旁人怜悯的目光。
我的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最深的痛处。
果然将他彻底激怒!
他眼底瞬间翻涌起猩红的暴戾!
猛地伸手,狠狠卸掉了我的下巴!
剧痛袭来,我闷哼一声,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随即,他倾身压了下来!
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气息,狠狠吻上了我的唇!
那吻的力道极大,带着血腥的咸涩,如同野兽撕咬,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吞入腹中!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带着刻骨的恨意与绝望的共鸣:
“裴嘉因!”
“我们骨子里……都一样坏!”
“一样烂透了!”
可就是这一吻……
却成了他生命的终点。
也彻底粉碎了他登基称帝、迎娶先帝贵妃的痴心妄想。
那沾染在我唇齿间的剧毒,随着他疯狂的吻,渗入了他的血脉。
破灭了他最后的……黄粱美梦。
“主子,您……您真要进宫吗?”
我猛地回神!
十六岁的琉璃,正满脸担忧地望着我,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与不安:
“主子,陛下特意让奴婢传话……您若是不愿,不必勉强。陛下自会去寻太后娘娘,收回这道懿旨……”
琉璃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婴儿肥,头上梳着俏皮的双丫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天真与稚气。
这与记忆中那个阴沉刻薄、动辄掌掴下人的琉璃,判若两人。
我顺着她的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指尖正捏着一卷明黄色的锦帛。
那是太后遣人送来的密旨——命我入宫为后,嫁与皇帝萧容恒。
上一世接到这道旨意时,我只觉荒唐可笑。
幼年随父兄征战西北,遭遇雪崩,被深埋雪下一天一夜才获救。
寒气侵骨,早已绝了生育之望。
太后怎会选我入宫?
可此刻……
我指节用力,将那锦帛攥得死紧!
毒发时那剜心蚀骨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四肢百骸,心口依旧隐隐作痛。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转向琉璃:
“如今……是广运五年?”
琉璃先是茫然点头,随即又慌忙摇头:
“主子您是不是被这旨意吓着了?太子殿下昨日才登基,如今是新朝文定元年啊!”
文定元年。
新帝登基。
九月飞雪,岁收之兆。
这一年,我二十岁。
尚未嫁与谢墨寒。
尚未与他相互折磨、彼此怨恨。
尚未……将一生虚掷在那无望的深渊里。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另一个丫鬟璇玑探身进来,脸上带着愤懑:
“主子!您料得一点没错!谢家那帮贼子果然狡猾!他们与庆王往来的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大理寺掘地三尺,也查不出半点实证!”
她喘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些:
“谢墨寒……已经从诏狱里放出来了!”
“他回府了?”我声音平静无波。
“没……没有,”璇玑摇头,“他……去了沈家。”
沈家。
沈弈棠。
我了然一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我将手中那卷沉甸甸的懿旨,缓缓收入袖中。
“不必抗旨了。”
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我嫁萧容恒。”
我与谢墨寒,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年少时,父兄远征西北,谢府负责粮草押运与后援。
可粮草迟迟不至,援军杳无音信。
父兄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母亲闻此噩耗,一病不起,药石罔效,撒手人寰。
谢府却反咬一口,污蔑我父擅动兵戈,未请圣命,罪责在己。
此事,竟就此不了了之。
谢家,乃皇后母族,是盘踞朝堂数十载的顶级门阀。
即便当时的谢氏家主与皇后形同陌路,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
无人能为我主持公道。
我父出身寒微,以军功封爵。
他一死,我便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
谢墨寒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在他生辰那日,谢府宾客盈门,贺礼堆积如山,他被众人簇拥在中央,言笑晏晏。
而我,却在府中披麻戴孝,守着父母的灵位。
谢府竟还派人送来生辰贺礼——一个粗制滥造、丑陋不堪的花瓶。
谢家仆役前来送礼时,因沾了堂前悬挂的白幡,竟一脸嫌恶地挥手驱赶,连声道“晦气”。
奇耻大辱!
我单枪匹马闯入谢府。
谢府众人惊骇莫名。
谢墨寒正端坐堂前饮酒,笑容恣意,与身旁的沈弈棠言笑晏晏,好一对璧人。
我冷笑一声,拎着那丑花瓶,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闻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与疑惑。
“裴……”
话音未落!
“砰——!”
一声闷响!
那粗劣的花瓶,在他额角应声碎裂!
鲜血混着酒水,顺着他俊朗的脸颊蜿蜒而下。
那年我十五岁。
我看着他惊愕的脸,笑得冰冷:
“谢二公子,你送我生辰贺礼,我无以为报。”
“思来想去,唯有送你额上这抹‘春色’,才最是相配。”
谢府顿时炸开了锅!
“丧门星!”“扫把精!”“克死全家的天煞孤星!”
污言秽语,铺天盖地。
他们叫嚣着要将我扭送官府,让天下人看看裴家养出的“好女儿”。
我孤身一人,被推搡在地,混乱中不知被谁狠狠踹中了腿骨,钻心的疼。
最后,是萧容恒出面。
他以太子之尊施压,震慑全场。
然后,他背起狼狈不堪的我,一步步走出谢府。
我伏在他背上,声音沙哑:
“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他步履沉稳,声音坚定如磐石:
“不会。”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错。”
我以为,用自己一条伤腿,换谢墨寒头破血流,此事便算了结。
未曾想……
两日后,我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身处荒郊野外,手脚被粗绳死死捆住,浑身绵软无力。
整个人被倒吊在一棵枯树上,嘴里塞着腥臭的破布。
谢墨寒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树枝上,额角还缠着渗血的纱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
“裴小姐厌恶我,无妨。”
“可你在我府上撒野,惊扰了阿棠,还划伤了她的脸……”
他顿了顿,声音淬着寒冰:
“我岂能……轻易放过你?”
我与谢墨寒,仅仅做了十年夫妻。
却斗了一辈子。
儿时,父辈在朝堂弄权,刀光剑影。
我所在的家族一败涂地,满门凋零。
我从将门明珠,沦为无依无靠的孤女。
而他,依旧是那个光芒万丈、前途无量的侯府世子。
少年慕艾。
闺阁女儿们开始懂得爱慕年少才俊。
他与欺辱我的首辅千金沈弈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而我,则与鄙夷他的当朝太子萧容恒,相伴成长,情谊深厚。
青年之际,党争倾轧,夺嫡之战如火如荼。
他成了庆王麾下翻云覆雨的权臣。
我则是太子手中披荆斩棘的利刃。
最终,太子萧容恒登临帝位。
沈弈棠也如愿以偿,成了宠冠六宫的贵妃。
就在此时。
谢墨寒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了祖上定下的娃娃亲契书。
他扬言要娶我。
美其名曰:给皇帝添堵。
皇帝萧容恒私下劝我三思。
可我深知谢墨寒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如芒在背。
最终,我应下了这桩荒唐的婚事。
决心亲自盯着他,将这头蛰伏的猛虎困在枕边。
成婚十年。
我们相看两生厌。
我往他酒里下毒,让他在宫宴上当场呕血,颜面尽失。
他在我被褥里撒药,害我浑身奇痒难耐,当众出丑。
我手段狠辣,睚眦必报,落得个“毒妇”的恶名,声名狼藉。
他表面云淡风轻,暗地里却在朝堂搅弄风云,构陷忠良,逼得萧容恒心力交瘁。
谢墨寒竟为了她,起兵谋反!
他攻破金陵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我囚入暗无天日的地牢。
沉重的铁链锁住我的四肢。
他给我灌下情药,冷眼旁观我在欲望与痛苦中反复煎熬,气息奄奄。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以最怨毒、最诅咒的眼神瞪视着他。
其实,早在得知他反叛之初,我便已带兵血洗了侯府满门四十三口。
他的报复,也算……理所应当。
可他却单膝跪在我面前,冰凉的手指抚上我涣散的眼瞳,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与怅惘:
“夫人这双眼睛……还是失焦涣散的时候……最好看。”
我冷嗤一声,眼神怜悯地斜睨着他:
“你以为……你现在这副丧心病狂的模样……沈弈棠还会像从前那般看你吗?”
“谢墨寒……没人会爱你。”
谢墨寒最恨旁人怜悯。
果然被我激怒。
他猛地卸了我的下巴,随即倾身,带着毁灭般的力道狠狠吻了上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的气息冰冷,带着血腥味:
“裴嘉因……我们骨子里……都一样坏!”
那吻如同野兽撕咬,几乎要将人吞噬。
可就是这一吻……
却成了他生命的终点。
我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威胁嗤之以鼻。
他因我的无视而暴怒,拂袖而去,再未回头。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嘲讽:
“裴小姐皮糙肉厚,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娇弱。沈小姐脸上的伤,于你而言想必算不得什么。”
“那便在此处吊着吧,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莫要轻易触碰……别人的底线。”
我在那棵树上,被吊了一天一夜。
直到府中忠仆寻来,才将我放下。
这便是我们……不死不休的开端。
后来在夺嫡的血雨腥风中,我们更是机关算尽,明枪暗箭,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直到二十岁那年。
我于百步之外,挽弓搭箭。
冰冷的箭矢,精准地洞穿了庆王的眉心。
为这场旷日持久的夺嫡之争,画上了血腥的句号。
十年的血仇。
十年的宿敌。
我做梦也未曾料到,我和谢墨寒人生的最后十年,竟是以夫妻之名,在互相折磨中度过。
没错。
我死了。
可我又活了。
回到了十年前。
一切尚未开始,我尚未背负“毒妇”恶名之时。
与前世如出一辙。
萧容恒登基次日,太后便做主,要我嫁与他为后。
新帝根基未稳,亟需一位出身名门、背景深厚的女子坐镇中宫,稳固朝纲。
按理说,这个人选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我。
我是罪臣之后,背负污名。
我无法生育,断了皇家血脉。
我双手染血,罪孽深重。
“母仪天下”这四个字,与我毫不相干。
但鲜少人知。
萧容恒年少时身中寒毒,多年来沉疴难愈,又因夺嫡之争耗尽心力,已是油尽灯枯。
他需要的,并非一个能诞育嫡子的皇后。
而是一个能在他身后,稳住朝局、辅佐幼主的铁腕女子。
如此,我这个与他青梅竹马、手握重兵、且有从龙之功的将门孤女,便成了最佳人选。
可上一世,我拒绝了那道懿旨。
萧容恒亦不愿耽误我一生,力排众议,驳回了太后的意思。
他从簪缨世家中另选了一位女子,册封为贵妃。
那女子,便是谢墨寒心尖上的白月光——沈弈棠。
帝妃大婚刚过月余。
谢墨寒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一张泛黄发脆、不知真假的“祖传”婚契。
他用先帝御赐给谢家的免死金牌,向萧容恒换了一个愿望——
他要娶我。
萧容恒面色铁青,正欲严词拒绝。
我却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应下了这门荒诞的亲事。
我认定谢墨寒狼子野心,必成大患。
将他放在眼皮底下监视,伺机抓住把柄,将其满门屠尽,方为上策。
但这一世。
我改变了主意。
尘缘既无善果,孽债何必纠缠?
不如……少些牵扯。
我恭敬地接下了太后的懿旨。
决定陪那个真正在意我的人,走完他生命的最后一程。
我要助萧容恒坐稳江山。
我要洗刷谢氏泼在父兄身上的污名。
我要让沈弈棠不必入宫为妃。
我也要让谢墨寒……得偿所愿。
如此。
便不会有战火纷飞。
便不会有饿殍遍野。
便不会有……那尸山血海的惨剧。
我相信。
这一次,我能做到。
刚将懿旨收好,门外便传来叩门声。
门童恭敬禀报:“主子,沈府小姐在府中设下赏花宴,邀您同去赏景。”
赏花?
“好,走吧。”
正好。
谢墨寒此刻多半也在沈府。
既然与他一同重历生死,总得去看看……他是否也如我一般,有了改变。
与前世一样。
沈弈棠确实设了赏花宴。
只是时间提前了。
上一世,是在她封妃的旨意颁下之后。
她遍邀金陵名门贵女,举办她待字闺中的最后一场盛会。
无人敢拂未来贵妃的面子。
我亦如此。
不愿让萧容恒的妻子难堪。
花宴之上。
我被沈弈棠安排在主位旁最显眼的位置。
茫然地看着那些贵女们,纷纷从袖中取出一方方绣工精巧的手帕。
沈弈棠含笑望向我,声音温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
“裴将军自幼独掌门户,不似我们这些闲人,平日里最爱侍弄花草。”
她纤纤玉指拈起一方素帕:
“此物名为‘沾花帕’,需由亲生母亲亲手缝制。用它包裹落花,埋入土中,寓意着……”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
“抛却孽缘,迎来正缘。”
她说得没错。
我自幼扛起家族重担,习惯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却不知如何与同龄女子相处,更不懂这些闺阁女儿的风雅情趣。
从未有人同我说过这些。
她是第一个。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她或许能成为我的朋友。
我张了张口,正欲道谢。
却听见下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却清晰无比的窃窃私语。
“呵……一个孤女罢了,就算爬得再高又如何?”
“正经人家,谁会瞧得上她?哪来的正缘?”
“阿棠姐姐何必费心同她解释?有些人天生带煞,克父克兄,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谁给她绣这沾花帕?难不成让她那早死的娘亲,从坟里爬出来绣吗?”
“一个女人,整日混迹军营,与那些粗鄙军汉勾肩搭背,还妄想攀附陛下……”
“听说陛下还是太子时,她便时常出入东宫,费尽心机……”
“可惜啊,太子殿下何等人物,怎会看得上这等不知廉耻之人?”
有人轻蔑地哼笑一声,凑近同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入我耳中:
“你们懂什么?阿棠岂会真心与她结交?”
“此人幼时便克死父兄,还将怨气撒在谢世子身上,大闹谢家生辰宴!”
“小小年纪便如泼妇一般,砸伤了世子,还连累阿棠……”
“阿棠隐忍多年,如今……可不就是等着为世子出这口恶气么?”
她们是故意的。
即便我身为武将,耳力过人,也能听出那刻意压低、却又足够清晰的语调,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沈弈棠垂眸,优雅地品着杯中香茗。
唇角,噙着一抹心满意足的、浅浅笑意。
盛着琥珀色花酿的琉璃盏,终究在我指间碎裂开来。
冰冷的酒液混着尖锐的碎片,刺入掌心,带来一丝麻木的痛感。
我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席间每一张或惊愕、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脸。
十年后。
当谢墨寒举兵谋反,铁蹄踏破宫门。
我亲手将这群曾对我冷嘲热讽、视我为粗鄙毒妇的贵女们,推上了那血肉横飞的前线。
她们尖叫着,挣扎着,涕泪横流,再也不敢说什么“女子岂能为将”的蠢话。
可战场何曾怜悯过男女?
呼啸而过的箭矢,轻易便能洞穿那精心保养的胸膛。
或许……那锥心刺骨的痛,能让她们下辈子明白,保家卫国四个字的分量,从来不是闺阁闲谈里的风花雪月。
如今看来。
她们也不过是一群被锦绣繁华豢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因为被保护得太好,便以为这世间万物皆可肆意评点,以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身后总有巍峨门庭撑腰。
这样的人生……
挺好的。
我……很羡慕。
临上马车的前一瞬。
一只手,稳稳托住了我的手腕。
琉璃和璇玑的惊呼声戛然而止。
看清来人后,她们慌忙垂首,噤若寒蝉。
那人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车辕上,眼角眉梢都浸染着融融笑意,仿佛盛满了整个春日的光华。
他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锦袍,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住。
折扇轻摇间,难掩一身清贵风流,恍若梦中云,云外雪,雪中初绽的春色。
我已十年……未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这个冬天过后。
他会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病骨支离,眉宇间永远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郁,如同幽魂般深锁宫闱,不愿见人。
此刻,他嘴角噙着笑,却在看清我脸上泪痕的刹那,瞬间慌了手脚。
那笑意凝固,化作无措的慌乱:
“哭什么?”
他伸出手,指腹带着微凉的触感,笨拙地替我拭去颊边的湿意。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后面的事……朕……我来替你料理……”
原来是萧容恒。
原来……我在哭。
原来……我竟还会流泪。
“谁说我要反悔?”我猛地吸了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愿意。”
我迎上他担忧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懿旨是我亲手接下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许久,他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的试探:
“可我一直以为……以为你对谢家二公子……”
我愣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头,仿佛吞下了一只活苍蝇。
片刻后,我坚定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陛下怎会如此想?”
“我与谢墨寒,有血海深仇。”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淬着冰冷的恨意:
“我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我反手,紧紧抓住他替我拭泪的手腕。
那触感微凉,却奇异地给了我一丝支撑的力量。
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我说出了两辈子都未曾宣之于口的真心话:
“陛下……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萧容恒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仿佛在看一个执拗的孩子:
“正式的封后圣旨,经礼部立册,加盖玉玺,不日便会送达裴府,昭告天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郑重:
“一月之后……”
“你便是朕的皇后。”
沈府。
门庭巍峨,气象万千。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彰显着百年世家的底蕴与讲究。
沈弈棠的赏花宴,遍邀京中贵女。
微服私访的皇帝,自然不在其列。
送走萧容恒后,我独自一人,踏入了这座熟悉的府邸。
旧地重游。
故人依旧,景致如昨。
而我,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任人轻贱的裴嘉因了。
带着琉璃,我缓步走在曲折的游廊间。
如同记忆中的轨迹。
在游廊的尽头,两道窈窕身影迎面而来。
一位是礼部侍郎之妹苏铭,另一位是大理寺少卿千金江念。
她们是沈弈棠的闺中密友,亦是谢墨寒的红颜知己。
为首那位,目光触及我的瞬间,柳眉倒竖,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声音尖利:
“裴嘉因!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棠的赏花宴,何时轮到你这种粗鄙不堪、心思歹毒之人踏足?怎么,凭空诬告把谢二公子送进大理寺还不够,如今又想恶心谁?”
沈弈棠,京中贵女之首。
其父沈首辅,门阀领袖,位高权重,不涉党争,在朝堂民间皆声名赫赫,一呼百应,其势甚至隐隐压过初登大宝的新帝。
在所有人眼中,沈大小姐入主中宫,是板上钉钉之事。
沈弈棠自己,亦是如此笃信。沈家将她当作未来后妃精心教养,谢墨寒于她而言,从来不是可选项。
此刻,这些贵女对我的态度,恰是门阀贵族对皇帝近臣的轻蔑缩影。
苏铭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说话女子的衣袖,低声提醒:“慎言……她……她是有官职在身的……”
江念冷哼一声,下巴微扬,满脸不屑:
“有官职又如何?我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
“我爹说了,她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知诬陷了多少忠臣良将,手上沾了多少血!”
她挑衅地看着我,眼神轻蔑:
“我就骂她了,怎样?有本事,她就在这里把我打死!她敢吗?”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面上不动声色,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她上一世的结局。
谢墨寒兵临城下时,她被驱赶至阵前,瘦弱的身躯连长枪都握不稳,却被逼着冲向敌阵。
她哭喊着,涕泪横流,跌跌撞撞跑向敌军主帅的方向,却被一支流矢洞穿胸膛,死不瞑目。
见我久久不语,江念气焰更盛。
她逼近一步,声音带着恶毒的得意:
“裴嘉因,实话告诉你,宫中不日便要册封妃嫔了!我们弈棠的名字,高居四册之首!最不济,也是个贵妃!”
“今日这赏花宴,明为赏花,实则是我们为弈棠贺喜送别!”
她扬起下巴,趾高气扬:
“你最好识相点,别坏了大家的兴致!否则,等弈棠日后登上后位,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这种孤门走狗!”
“你!”琉璃气得脸色发白,上前一步欲要呵斥。
我抬手,轻轻拦住了她。
“阿念、阿铭!不得无礼!”
一道清越的女声自拐角处响起。
紧接着,一个身着流光溢彩浮光锦的身影匆匆而来。
裙裾如水波荡漾,正是沈弈棠。
她今日装扮得如同九天仙子,即便步履匆匆,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我的目光,却最先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那张从容镇定的脸上。
仅仅一个眼神的交汇。
我便无比确定。
他,也重生了。
沈弈棠试图伸手来拉我,姿态亲昵。
“将军莫要见怪,她们都是被家里娇惯坏了的小姑娘……”
她的手刚伸出一半。
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挡了回去。
“阿棠……”
谢墨寒脸上挂着惯常的、风流倜傥的笑意。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淬了毒的寒冰,死死锁在我的脸上。
他薄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字字如刀,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裴家的女人,最擅藏毒于无形。”
“阿棠,小心些。”
“再靠近一点……”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个时辰前,他还是那个功成在即、即将登顶的反贼首领,志得意满。
不过瞬息之间,却又被命运狠狠抛回这人生中最无力、最屈辱的时刻。
换作任何人,滔天的怨毒与不甘,都足以噬心蚀骨。
我无视他言语中的讥讽,目光越过他,落在沈弈棠身上,声音平静无波:
“未曾想,本将竟成了沈小姐宴席上的不速之客。既然小姐并无诚心相邀,裴某告辞。”
“将军何出此言?”沈弈棠立刻蹙起秀眉,眼中水光盈盈,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委屈,“弈棠自然是诚心相邀……”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几乎能骗过所有人。
可我却清晰地记得,前世她执掌凤印、统领六宫时,那些莫名暴毙、消失无踪的宫人数量,是往年的十倍不止!
没有玲珑心窍,如何坐得稳这京城贵女之首的宝座?
不够心狠手辣,又怎能在那位谢太后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
我直视着她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眸,毫不留情地戳破:
“沈家送往各府的请帖皆有留档,何人受邀,何人应允,一目了然。”
“方才那两位小姐见我时的惊诧,足以证明——”
“裴钰之名,本就不在受邀之列。”
话音落,江念与苏铭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沈弈棠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一丝尴尬飞快掠过。
按照前世轨迹,她很快便会反应过来,巧舌如簧地解释:将我视为上宾,故有特殊安排。
而我,会信了她的鬼话,随她进入内堂,任由那些贵女明嘲暗讽。
但这一世——
谢墨寒抢在她开口之前,一步跨到我面前。
他离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面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如同他咽气那日。
他紧紧盯着我的脸,眼神锐利如鹰隼,试图从我眼中捕捉一丝一毫的慌乱或破绽。
我冷冷回视。
他却忽然扯开嘴角,笑得愈发浪荡不羁:
“裴将军还是这般不解风情。不过是两个蠢丫头说了几句蠢话,竟也值得你如此斤斤计较?”
他话锋一转,带着恶意的试探:
“听闻宫中正筹备册立新后……将军不妨猜猜,这凤冠……会落在谁的头上?”
江念、苏铭嘲讽我父母双亡、粗鄙恶毒,正中他下怀。
沈弈棠略带羞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却反手将她更紧地护在身后,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偏执与警告:
“若弈棠真入了那深宫……我只怕会疯。到时……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也未可知。”
他在怕。
怕二十岁的裴钰或许还顾忌着不对女人动手。
但三十岁的裴嘉因,早已在血与火的淬炼中,磨出了一把斩断一切阻碍的利刃。
他怕沈弈棠还没等到封妃的圣旨,就被我一刀结果了性命。
“白日做梦的疯狗。”我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他靠得太近,那气息令人作呕。
“谢二公子既已失心疯,本将看着实在碍眼,告辞。”
我转身欲走。
身后,却再次传来他懒洋洋的、拖着长调的声音。
这一次,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拽住了我的脚步。
“夫人……好生无情。若肯服个软,为夫……自是千依百顺。”
刹那间。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楼台水榭,陷入一片死寂。
“夫……夫人?”江念和苏铭目瞪口呆,看看谢墨寒,又看看我,如同见了鬼。
就连沈弈棠,也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他在唤谁,又在说什么。
然而,我心中雪亮。
他这一声“夫人”,绝非无心。
沈府大门方向。
萧容恒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
他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薄唇紧抿,目光沉沉地落在我和谢墨寒身上。
皇帝驾临。
这场所谓的“赏花宴”,自然无法继续。
前事暂且搁置。
所有女眷,皆被引至前堂。
众人纷纷跪拜行礼。
萧容恒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弈棠身上。
他伸出手,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
沈弈棠脸颊飞起两抹红霞,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受宠若惊,柔荑轻轻搭上萧容恒的手。
江念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拍着裙摆上的灰尘站起身,挑衅地瞥了我一眼,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的炫耀:
“殿……陛下定是来给弈棠送册后诏书的!我们弈棠要做皇后了!”
蠢货。
萧容恒为太子时,性情温润,谦和忍让。
人人皆知太子宽厚,亦知他不得圣宠,故而多有轻慢。
即便如今登临帝位,许多人依旧未能及时醒悟——
眼前这位,早已不是当年那位可以随意置喙的温和储君。
他是九五至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萧容恒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询问:“此乃何人?”
我迎上他的目光,声音清晰平静:“回陛下,不熟。”
萧容恒眉头微蹙,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以下犯上,诋毁朝中重臣。来人——”
“掌嘴五十,送去天宁寺,静心思过。”
江念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瞬间僵死。
她慌忙地拉住沈弈棠的衣袖,可沈弈棠却一脸冷漠地将她推开,说道:“阿念,本来就是你逾越了规矩。”
“弈…弈棠……”
她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萧容恒的目光越过江念,温柔地落在了沈弈棠的身上。
“至于这位沈小姐……”
谢墨寒微微勾起嘴角,挑衅地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萧容恒要迎娶沈弈棠,我肯定会不好受,只要看到我痛苦,他就算死也甘心。
至于沈弈棠,以他的手段,日后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将她夺回来。
他以为在上一世赢了我,我就会永远是个失败者。
但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弈棠连同沈家所有女眷立即押入天牢,等大理寺判完案之后再做处理。”
刚才还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沈弈棠,听到这话,如遭雷击。
谢墨寒那从容镇定的神情终于崩溃了。
赏花只是一个借口,只要册封皇后的旨意送到礼部,沈弈棠的赏花宴就会按时举行。
礼部侍郎曾经是首辅的门生,在选妃册的首页、闺仪榜的首位,都恭恭敬敬地写上了沈弈棠的名字。
他们都认为,她一定会被选中,沈弈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女眷们赏花游玩,高官们则在一旁秘密交谈。
萧容恒新帝登基,在门阀贵族的眼中,只不过是来了一个新的傀儡而已。
把女儿送进后宫,是控制傀儡的第一步。
可惜的是,他们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成了阻碍新帝发展的绊脚石。
党同伐异、结党营私本来就罪该万死,而且还可以用沈家的覆灭来警告世人,新帝也有雷霆手段。
这样一来,将文官机要换成自己的心腹,萧容恒的皇位就稳固了一半。
我把门阀贵族聚众密谋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亲自将那些大人物一网打尽,自然需要我在后院做个掩护。
沈家的男丁被斩首,女眷被流放,这就是沈家最终的命运。
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是,谢墨寒并不在受惩罚的名单之中。
沈弈棠哭得梨花带雨般被押走,我有些感慨地说:“美人落泪,你还真是狠心啊。
要是我是你,就趁机劫了囚车,把她藏在家里,金屋藏娇。
这可是救命之恩啊,就算沈小姐一心只想嫁给帝王家,只要让她天天看着你的脸,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的。”
“夫人这是在挑衅我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是在帮你呢。以后你和她恩恩爱爱的,就没理由再来坏我的好事了。”
谢墨寒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他咬牙切齿地眯起眼睛。
模样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狐狸:“沈家会谈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夫君。”我冲他扬起眉毛,微微一笑,声音小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既然知道枕边人是仇家的女儿,就更不应该把日志放在枕头下面。”
“你的秘密我都一清二楚,这辈子,我们重新开始较量吧。”
京城最近发生了三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