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侯爷十二年,我生了十二个子女,直到二十六那年,他说:你走吧

发布时间:2025-07-31 18:41  浏览量:1

我跟随小侯爷十二载,为他生育十二个子嗣。

市井传言我独得恩宠,尽享荣华。妆台上摆着用最上等的珍珠磨成的脂膏,价比黄金的木樨油堆得像小山。但凡我多看一眼的稀罕物件,第二天必有雕花锦盒装着珍宝送到案前。

直到二十六岁那年,他的心上人白若璃和离回京。我这才发现鬓角已生白发,曾经用脂粉遮盖的小腹也悄悄爬上了细纹。

他站在床边,声音冷得像冰:"你走吧。女子青春短暂,我已为你找好人家。那户人家子嗣艰难,你向来能生养,等生了孩子必能得个贵妾的身份。"

离开侯府那天,我穿着粗布衣裳,只戴了支素钗,怀里紧紧抱着个雕花妆匣。新进门的世子夫人白若璃派了心腹嬷嬷来查验婚仪,嬷嬷在花厅拦住我,眼睛直往我怀里的妆匣上瞟。

"世子府的东西都有账本记着,我家姑娘的嫁妆三天前就运过来了。要是少了什么,老身可不好交代。"

我没吭声。昨夜萧凛最后一次缠绵,像是要把十二年的情分都耗尽。我昏过去又醒过来,他还捏着我的腰,哑着嗓子说:"绾绾,能给你的我都给了……明天你选件最喜欢的带走,就当添作嫁妆。"

现在我抱着他亲手刻的妆匣,明知白若璃的嬷嬷故意找茬,他却说:"打开给嬷嬷看看。"

嬷嬷又说:"不光看妆匣,人也得查。瞧这胸脯鼓的,不像正常样子,别是藏了东西。"

他低头看过来,眼神暗了暗,但还是说:"绾绾,脱了外衣让嬷嬷检查,免得影响你名声。"

可我这种人,早就没名声可言了。

我娘以前是侯府的医女,给老太君看过三个月的病。后来老太君病重,小侯爷亲自来接我娘。那时候我娘已经难产死了,我刚满十岁,结巴又胆小,继母把我按在池塘边,用粗布使劲搓我冻疮溃烂的手。

"小贱人故意的是不是?破手弄脏我的裙子!"继母的指甲抠进伤口,我疼得直吸冷气,眼泪往下掉。

是小侯爷一鞭子抽开继母,救了我。可他买下我后,随手扔在庄子上就不管了。我十五岁那年,他的心上人已经嫁人两年,他不肯娶亲,也不肯纳妾,京里都说他不行,宗族想给他过继孩子。

老夫人急得要撞柱子,逼他选妾:"只要你给萧家留后,我再不管你!"

他喝得醉醺醺的,指着满院子的女人冷笑:"母亲,就她吧。"突然叫我过去,"脱衣服。"

满院子的人都转过头,我浑身发冷。他站在台阶上,声音像冰渣子:"脱。"

那天我光着身子站在树下,屈辱得想死。他讨厌我哭:"你们这种女人,不都是为了钱自己往上贴吗?就算有几分像她,也永远比不上。闭嘴,不许哭!"

树皮磨破后背,血渗出来,和继母留下的疤叠在一起。后来他第三次来睡我时,看着我的脸说:"以后叫鱼珠吧。"

鱼目混珠的意思。

我摇头:"我有名字,叫绾绾。"

他掐得我腰疼:"再敢顶嘴,有你好受。"我咬着嘴唇:"我叫绾绾。"

绾绾,是他救我时起的名字。绾绾钟鼓夜,耿耿欲曙天,意思是只要等着,总会好起来的。

现在,我却不肯在大家面前脱衣服了。

十二年里,我生了十二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五六岁的儿子。今天他们也在,跟着嬷嬷喊我"坏女人"。

老大扑过来打我:"碧桃姐姐说,你天天花我爹的钱!一滴头油要一千两金子,还把珍珠磨成粉敷肚子!"老二从后面捶我腰:"坏女人,嬷嬷说你勾引我爹,害我娘不开心!"

心像被刀割一样疼。这两个我拼了命保住的孩子,现在把我当仇人。

嬷嬷冷笑:"心虚了?抓这么紧,匣子里肯定藏了东西!"

萧凛眼里闪过怀疑:"要是真藏了侯府的东西……"他伸手抢过妆匣,锦囊掉了一地。嬷嬷捡起一个打开,愣住了:"怎么是香灰?"

萧凛脸色变了。他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十个锦囊,装着我十个夭折孩子的骨灰。

我低头掉眼泪,他摆摆手:"走吧。我知你不舍,但我和若璃两情相悦,欠她太多。"

"我已为你找好人家,是碧桃的族叔。他家孩子少,你又能生,等生了孩子,白家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会给你贵妾的身份。"

京里送妾室的事不少,但送已经生过孩子的妾室很少,更别说送给未婚妻的族叔了。

老大拍手:"坏女人走了!我能天天吃紫薯糕了!"老二跳着喊:"不用练拳了!"

我容易怀孕,第二个月就有了。那时候萧凛对我没感情,怕白若璃难过,硬是灌我喝打胎药。后来连着流产几次,第五个孩子时,老夫人拖着病体来照顾我,不让他靠近。

孩子两个月大时,老夫人也去世了。第六个孩子是老二,是坐月子时怀上的,发现时已经四个月,要是打掉可能连命都没了,这才保住。

只是两个孩子,从出生就身体不好。

我垂目盯着青石板上滚动的珍珠,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疼。十二个孩儿,仅余两个存活,那些藏在香灰里的金犀珠与珍珠,每一粒都浸透着血色。

"绾绾,休要再使小性。"萧凛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带着几分倦意。我抬眼望向他腰间那块羊脂玉佩,原是我成婚时亲手雕琢的并蒂莲,如今倒成了白若璃的信物。

丫鬟们的私语如细针扎心,钻进耳中。"替身终究是替身","正主归来何来立足之地",这般言语听了十年,从最初肝肠寸断到此刻心似止水。锦囊里的金珠磕碰着青砖叮当作响,蓦地记起第三个孩儿夭折那夜,萧凛拥着我说"再怀一胎便好"。

青灰小轿在侧门候着,门房"砰"地甩上门板时,我摸到袖中藏着的碎银。轿夫们打量我素钗旧衣的目光,与当年在侯府后院被克扣炭火时,那些管事婆子的眼神如出一辙。

"几位爷辛苦,我家姑娘与侯爷尚有几句体己话。"我笑着递上碎钱,瞧着他们蹲在墙根吞云吐雾。甜水铺老板得了银钱,乐颠颠地端来茶水,我转身走向城门时,听见轿夫们嘀咕"这婢女倒比主子体面"。

城北马蹄镇的茶铺飘着艾草清香,青黛抱着我腿唤"表姐"时,泪珠儿落在我新制的靛蓝布裙上。她夫君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脸上刀疤泛红。接过新户籍时,指尖抚过"玉扶摇"三字,蓦地忆起第四个孩儿离世那夜,我故意将瓷瓶砸向青黛额角,看她满面鲜血地被拖出房门。

"妹妹这铺子,可缺个帮衬的?"我咬着青黛做的梅花糕,糖霜沾在唇边。她夫君忽然插话:"表姐若不嫌弃,后院尚有间空房。"我望着檐下燕巢,想起第五个孩儿化作血水那日,红菱骂我"连白小姐半根手指都比不得",被拖走时,她腰间挂着的我赠的玉佩。

城西玉氏茶肆的幡子在风中摇曳,红菱叉腰训斥小二的声音隔着河岸传来。她瞧见我时,果子盘"啪"地摔在地上,碎成满地金黄。"好姐姐!"她扑过来时,我嗅到她身上松子糖的甜香,像极了第七个孩儿夭折那夜,她偷偷塞给我的那块蜜饯。

我挽起袖子揉面时,红菱在旁抹着眼泪:"若早知姐姐在侯府受这般委屈……"面杖碾过面团的声音盖住她的话,我望着河面渔火,蓦地忆起第十二个孩儿化作血水时,萧凛在窗边说"绾绾,我们还会再有孩儿的"。

珍珠在锦囊里沙沙作响,我数着这些浸透血色的金珠,蓦地想起青黛被逐出侯府那日,我塞给她的那包珍珠。此刻她夫君灶上的药罐正咕嘟作响,药香混着茶香漫满屋子,像极了第十个孩儿降生那夜,我偷偷熬制的补汤。

茶楼里人声鼎沸,各类消息如同煮沸的茶水般翻涌。晌午时分,临街歇脚的几个脚夫正端着粗瓷碗品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说是振安街的盛安侯府遗失了件至关紧要的物件,特意请了兵马司的人沿街搜寻。前几日还在城里转悠,这两日竟往城外几条河去了,连河道都要掀个底朝天。

我一怔。难道萧凛以为我想不开投河了?出城时嫌麻烦,倒真把外衣扔在了河道边。这倒成了歪打正着的线索。

另一人摇头啐道:"呸,什么丢东西找东西,都是幌子!我看分明是侯爷知道了未过门妻子的真实面目,找由头拖延婚期罢了!"旁人再问,他却紧闭了嘴。

红菱朝我使个眼色,端着碟果子凑过去。她最会套话,三两句便哄得那脚夫得意起来:"那位盛安侯爷的未来夫人,可不是善茬!别看长得跟菩萨似的,心肠硬得很!你们可知她为何和离?其实哪是和离,是休妻!那白家娘子不能生养,吃了多少苦头也怀不上,偏又善妒容不下人,竟害死了府中唯一的庶子——最后赔进去半数嫁妆,才将休书改作和离!"

我指尖微顿。

正这时,外头忽然喧闹起来。"来了!是白若璃!"

今日本是亲迎日,侯府却延了时辰。白若璃竟自请上门,红妆骑白马,这般行径惊世骇俗。行至长街半途,还剩一半路程时,她忽然勒住缰绳。婢女捧着支大红火钟,静静候在原地。

传话的小厮说,白家娘子只等红烛燃尽:若侯爷不来,此事便作罢,往后婚嫁各不相干。

道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听说盛安侯和白家娘子两情相悦,当年阴差阳错被长辈棒打鸳鸯,如今白娘子和离,总算能再续前缘。不知怎的又闹起别扭。"

"听说是白娘子逼着处置通房,非要去了母留子。那丫鬟性子烈,爱慕侯爷一辈子,不肯另嫁,竟投河死了,盛安侯因此不快,这才拖延婚期。"

"现在白娘子不肯改期,逼着侯爷表态呢。"

"你们猜,侯爷能不能来?赌十文钱的!"

"嘿,肯定不来!盛安侯哪是能被人胁迫的主?再说了,刚死了喜欢的丫鬟,这会儿正恼着呢!"

我也跟着押上五两银子——赌他会来。

果然,在红烛即将燃尽时,一身常服的萧凛纵马而至。他面容憔悴,眉间紧蹙,神色冷峻。

"阿碧,你这是做什么?"

白若璃嗓音里带着哭腔,轻轻唤了声:"夫君。"

萧凛不动,她自己拍马上前一步,主动跨过那道界限,泪意盈盈:"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说罢,袖中滑落一把锋利的剪刀,跌落在地。

"你这是——"

"为了你,我可以不要脸面,不要尊严,只求践行我们的承诺。你不来,我愿意自己向你靠近;你不要我,我便只有自己寻出路了。"

侯爷原本冷着的脸顿时动容,驱马上前挽住缰绳,牵着白若璃的马往回走。

红菱看得分明:"寻常火钟外裹的蜡油,哪能烧这么久?她这逼婚的架势倒是准备充分。"

"我可不信她会寻死。先前小侯爷出征负伤,生死未卜时,也不见她要死要活,反倒是转头就嫁了人。"

外头风骤起,吹起白若璃的面纱,露出养尊处优的丰腴下巴。我轻笑一声,起身关窗。

只是极轻的一声,侯爷却似有所感,猛然回头,在人群里四处寻摸。最后只余一丝怅然。

若是要找我,大可不必。往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了。

我用赢来的银子置办了几套新衣,送给茶楼里跑腿的三个小伙计。这些十来岁的孩子,因长期乞讨骨瘦如柴,看着竟比我的老大老二还单薄。却格外懂事勤快,每日做完活,晚上还去私塾先生那儿听课,回来便"姑姑前姑姑后"地读给我听。

红菱爱在前堂张罗,我便在后院管着小灶,养着猫儿狗儿。如此两月,日子倒是从未有过的安生。连我都长了些肉,曾经靠脂粉才有的红润肤色,如今浑然天成,一切仿佛重新开始。

第二个月时,茶楼来了个熟人——是我大儿子的丫鬟碧桃。这丫头曾觉我靠子嗣得宠,没少在孩子面前说我坏话。今日是来给老大买甜食的。

她如今被改了名,说是冲了新夫人的名讳,下令改叫翠果。红菱笑得直不起腰,翠果却有气不敢撒,跟红菱抱怨:"还是绾绾姑娘好,虽有些狐媚子做派,却从未因哪个丫鬟戴朵花就掌嘴改名。"

"如今这府里真是没法待了。我不过穿件桃红褂子,便被饿了两天。"

"侯爷也不管!真真是……"

她跺脚,满脸懊悔:"早知当日我该少说绾绾姑娘坏话,至少两个小少爷替她说话,兴许就没后面这些事了。"

她说我走后,起初侯爷以为我是潜逃,还派人去了我老家寻人,后来在河边发现衣物,忽然就不说话了。回去撞见两个嘻嘻哈哈的少爷,上去就是一人一脚,接着进了我的院子。

结果发现,我什么都没带走,连生辰送的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也未动,只带走了他亲手做的妆奁。

当日侯爷在院中站了一晚,出来时下令所有摆设原样保留,连片叶子都不许动。

我拿走那妆奁,不过是为了装珍珠方便。珍珠粉敷脸还不如米脂膏有效,倒白费了他一番心意。

翠果絮絮叨叨:"大家都说,绾绾姑娘对侯爷当真是情深,饮食亲自动手不说,一文钱都计较,根本不像如今这位,成亲前装得和气,连下人都给送过礼,结果来侯府第二日就开始查账。喏,如今连点心钱都要算计,我才舍了宝林斋,来你们这种小店买。红菱,给我高高的秤啊!"

红菱看了眼后厨,又问:"那两位公子如何?"

翠果叹气:"自然是乐坏了,再没人管他们,夜里子时才睡,日头晒到屁股才起,胖了一圈。现在倒说这夫人比亲娘还亲。"

原来他们心里都清楚白若璃不是亲娘。原来放纵溺爱就能换来喜爱。

我让厨娘装了新学的点心送出去。过了两日,临近打烊时,翠果又来了,脸上顶着通红的巴掌印,边抹泪边抱怨。

原是今日是我的"七七",晚上侯爷喝了酒走错房,进了我的旧院子,偏巧碰上正在清点珠宝首饰的白若璃。他竟将白若璃错认成我,动手动脚。

白若璃哭了一整夜,无人敢劝。第二日大公子见院门开着,兴冲冲跑进去看是不是我回来了。白若璃正窝着火,说翠果没看住大少爷,命人挨了几十个耳光,又打了一顿,撵到外院当差。

她恨得牙痒:"不如索性如你被卖出来,还能找条活路!那贱妇平日里浓妆艳抹,大早上看着又老又丑,去了义髻连头皮都看得见,哪比得上绾绾姑娘一根脚趾头!"

红菱胡乱捡了两盒果子将她打发走,回头跟我说:"这翠果总来,实在麻烦。姐你看我下回找个由头跟她闹翻,省得她总来。"

我摇头:"她之前过得太顺,仗着和哥儿的情分把自己当副小姐,这种话连外人都敢说,在内宅里更不知收敛,活不了几天了。"

果然,之后许久不见翠果。又过两月,我身上的暗伤总算好得差不多。每三十日一轮回的药浴浸着,如今肌肤如同新剥的鸡蛋般细嫩。

我阿娘曾是个医女,除了瞧病,最拿得出手的便是一张张养护方子。

若非如此,这十二年,我早已被萧凛折腾没了。

哪里等得到现在。

在知道白若璃和离时,我便故意让侯爷瞧见了我伪造的细纹和白发。

他便真的一心念起了那记忆中的白月光。

如今再拿出方子,我又当了一颗犀角珠,在茶肆旁边开了一家的脂粉铺。

一时之间,生意大火。

美容驻颜的香膏脂粉流水一样进了各处宅子。

其中买得最多的就是盛安侯府。

白若璃派来的婢女一个比一个丑。

只因嫉恨心太强,略微平头正脸的都被她赶走了。

生意太好,原料不足,我便让相熟的商行去四地采购,点名要最好的材料。

价格高,自然质量要求也高,这些一一列于文书。

其中一支专门去了我老家。

后母一家早就靠着我娘曾打下的基础,在县中有一隅之地。

看到带着京都行籍文书的采购,后母眼睛放光。

拿下这个大单。

又有提前预付的货款。

她那么贪心的人,仗着有些关系,自然不把外地人放在眼里,果真以次充好。

被查出后,按照文书要十倍赔偿。

这下倾家荡产也赔不了。

他们发了狠,竟预备买凶。

事发时要找县衙关系。

可是县衙和京都的行会都被我用存下的一半珍珠打通关节,现场审判。

等这么久,就等这一刻。

我带着帷帽现身大牢时,后娘渣爹起初还在装傻,说自己无辜。

等我取下锥帽,她脸上全是惊恐,颤抖起来。

我那个唯诺的蠢爹一下跪倒了。

他们叫着我乳名。

「谨娘,你还活着?你不是,那个贵人不是说你落水没了?你活着就好,你帮帮我们啊,我是你爹啊,这是你娘啊。」

我冷笑。

「爹?什么爹?我只知我阿娘二胎重病,我有个外出偷情的贱爹,说病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不得。难产的时候,故意拖延害得她一尸两命。」

「而娘?我娘,不是早就被恶妇一起害死了吗?」

「如今啊,这家人还要来害我。我这些方子都是给京中贵妇人用的,给我劣等药材,是想我死吗?你们说,我该不该生气?」

他俩拼命磕头。

「我们错了,我们就是一时不小心弄错了药材,我们给你补,补最好的!不要钱!谨娘,求求你别生气,我们立刻把你娘的牌位供在家中,还有你的长生牌位,一日三香,早晚叩拜。」

我慢条斯理伸手看自己的手。

后娘颤抖了一下。

昔年冬日我手上生满冻疮,她却嫌我手开裂脏了衣物,用粗布给我擦洗。

我爹一下反应过来。

直接抓住了后娘的手,大声叫他们角落那个草包儿子。

那个成婚十二年,却足足十五岁的草包儿子。

「快,快来踩!踩手上,这个恶妇一贯刁难你姐姐!大冬天冻得她满身伤!」

后娘手掌很快被踩出了血。

疼得惨叫乱骂。

我爹殷勤:「看,谨娘,你现在舒服点没?你去跟你那位贵人说说,饶了我们则个呀。」

我笑了笑:「舒服了一点。所以,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三个,可以有一个人活着出大牢。谁出去,你们自己商量吧。」

出去时,大牢里面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后娘一口咬住渣爹手掌,生生咬下一个手指。

起初母子打父,后来三方混打,仿佛一生死敌。

红菱伸手握住我冰冷的手。

「姐姐真的要放过这等恶人吗?」

「本来他们并不不足以死刑。只是流放三千里,名声彻底臭了。如今,在牢中杀人——那就真是杀人了。」

后来渣爹干掉了那俩母子,也出了那牢,却被投入了死监。

我重新回到京都,行业会首回去不久就接连来铺中,殷勤小意明显。

红菱问我可要考虑婚嫁。

我摇头:「昔日有一女绣娘,声名远播,绣技出众。当地典织官『爱才』,高聘纳了她做贵妾。从此,绣娘的绣技和名声都变成了那典织官的,再提起她都是某某氏,再无名字。这些人的殷勤啊,就像是做无本生意。」

红菱大力点头:「难怪姐姐当日要我立女户,日后真需要,我就招赘!」

她如今越发利落,连同新招募的掌柜前后忙碌,愈发沉稳。

我教出了厨娘,每日只得限量供应部分自制的果子。

名号响起来。

店里的麻烦也多了些,靠着周旋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一日,快要闭店,忽然前厅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客人。

说想吃我做的蟹酿橙。

红菱心疼我今日劳作,正要推拒,我笑着应了下来。

片刻,从后厨端出一碟,打开盖,里面是滴酥鲍螺。

随扈蹙眉:「大胆,竟敢糊弄。」

客人抬手示意随扈安静。

我笑着解释:「蟹酿橙是将蟹肉填进橙皮蒸制,方才在后厨看到那蟹不够新鲜,蟹虽时兴,但一死就有毒,实不能送给客人。」

客人吃完了,点了点头。

随扈放下一锭银子走了。

红菱走到了后厨,又出来:「阿姐,那蟹不是还在爬吗?你怎么说死了。」

我捏着那锭银子:「我想此人再来。」

红菱微微瞪大眼睛。

她不知道,那人虽然衣着尽力简单,但在袍摆的暗纹金线绣的是天子才能用的十二章纹。

「我们的店铺越来越大,等到足够大的时候,就藏不住了,名气会变成肥肉。到时候周旋和讨好都没用,用钱养大的地痞胃口会越来越大。我们需要一个靠山。」

红菱眨眨眼。

「我需要一个孩子,一个女孩,还必须是女孩。」

「我不明白,姐姐不是说了我们都要靠自己吗?为什么还是要靠男人?」

「傻姑娘。靠自己和充分利用资源并不冲突。男子们靠师门靠同科靠上峰结党互助,却并不觉得是依靠,而且心安理得。为什么女人不能充分利用可能得到的资源呢?

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要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而不是放在女子的位置。

弱者怎么攀爬,我们就怎么努力!永远不要让女戒坏了脑子,女人啊,最大的阻碍就是被驯服后的道德心。」

「可是,姐姐若是未婚有子——」

我微微一笑。

「这个人不一样。而且,青黛给我的籍契是个寡妇身份。忘了吗?」

红菱张大了嘴:「姐姐,你太厉害了。」

第二次,天子私服来的时候依然没有迟到蟹酿橙。

今日他只带了一个太监,外面的侍卫散开。

天子独自坐在窗边。

红菱笑吟吟:「客官来得巧,今儿我姐姐做了新茶饮呢。」

我端上鹌鹑馉饳儿,配上新炒制的茶做的酒饮。

茶做底,加了最烈的西域葡萄酒和我养的蜂蜜及花浆。

一杯饮了,天子的脸有了颜色。

他新奇看茶,我轻轻一碰杯。

「郎君觉得味道可好?可惜只此一杯。」

天子的目光从茶杯移到我脸上。

我笑得甜腻目光迷离。

「郎君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太监呵斥:「大胆。」

我蹙眉,脸颊微红,带了酒意:「如何就大胆了呢,说心里话也是大胆么——你说是不是,郎君?」

那晚,我成功睡了想睡的人。

醒来时,天子早已离开,却在枕旁留下了一个玉佩和一匣金子。

我用金子置办了新的门头和衣裳,连我的大黄都换了狗窝。

也再没见过天子。

但之前总来打秋风的地痞没了,连同之前隔三差五来试新茶的行首也忽然不来了。

想要涨价的房东也不吭声了。

一切诡异的顺利。

直到三个月后,茶社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竟是侯府的总管,他来得蹊跷。

在门口徘徊好久,进来说要一份东家亲手做的糯米滋团。

红菱没好气地说卖完了。

管家又说要点别的,只要是东家做的就行。

红菱说什么都没了。

然后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正是盛安侯萧凛。

不过半年没见,他变了好多,形容憔悴,脖子还有道旧伤。

看到红菱。

他也并不意外。

红菱要关门,他按在门扉上。

「昨日清理打扫那个被打死的翠果房间,掉出一盒果子,模样和绾绾之前做的一模一样。我吃了一口,味道也是一样的。」

那盒果子已经放了几个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吃出来味道一样的。

难怪脸色这么难看,大概中了毒?!

怎么没毒死?

萧凛扫过四周。

「这色调是她喜欢的。这熏香也是她喜欢的味道。」

「我去了马蹄镇,虽然青黛不承认,但是有街坊见过绾绾,她没死对不对?」

「她一定没死。她只是怪我。躲了起来罢了。」

他硬要进店,一面叫着我的名字。

红菱:「我叫人了啊。侯爷了不起啊,侯爷也不能强抢民女啊。」

萧凛冷声:「她是我的人,如何算强抢!我只是来接回我的女人。」

「不要脸。你说是就是!?」

两个小伙计跑过来,使劲往外推萧凛。

而就在这时,外面跑来两个孩子,正是老大老二。

他们也使劲往里面挤。

「我娘在里面是不是?你谁啊,你让开!」

推攘中,两个小伙计被挤倒,四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我从后面走出,两个孩子顿时眼前一亮,片刻委屈叫了起来。

「小娘!」

我走过去,他们都伸出手,等着我搀扶,但我只扶起了我的两个伙计。

两个孩子顿时委屈哭了起来。

曾经的他们破了一点皮,我心疼得掉眼泪,但心冷后,再看这两个已经胖了几大圈的纨绔子弟,毫无感觉。

「找娘,你们娘应该在家吧,怎么到外面乱认娘。」

「小娘,我错了,阿恒错了,弟弟也错了,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那个后娘一点都不好。阿恒说她有白头发,她就打肿阿恒的嘴。」

「小娘,我好想你,我要吃小娘做的雪霞羹和五肉羹。」

「我是正经人家的妻室,不是你们的小娘。」

我扯开他们拉住的裙摆,向后一推,两个小伙计立刻挡在我身前。

萧凛从我出来一刻,眼睛就死死盯在我身上。

看着我满头珠翠,衣衫华丽,形容和曾经大相迥异,他愣住了。

「绾绾——」

他目光中都是惊艳和欢喜,几乎瞬间,带上了欲色。

「你认错了。」我看了看更漏,「而且今天我们到闭店时间了。」

我伸出手,看着他的眼睛,在他哀求满是后悔的眼神中,淡淡一笑,毫不留情将他使劲一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萧凛不肯罢休。

「绾绾,开门。」

他的声音带了冷意。

「听话,开门,让我进去。」

红菱气恼要去找刀。

我示意她安心煮茶,沉稳点。

外面的萧凛起初说软话。

「我承认之前是我糊涂,我不过是可怜白若璃,她以身败名裂的风险争取到了和离要嫁给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身旁不能有其他女人。可是,你走那晚我就后悔了。白家的轿夫说没见到你,家丁说你出了门,我只以为你被人牙子拐了,你这样单纯,我怕极了,我找遍了所有的人市,又去城外——」

「你可知道,我在城外河道看到你外裳时是什么心情吗?我太蠢了,我怎么会以为她比你更重要呢。」

他柔声隔着门求我。

「绾绾,别闹脾气了,跟我回家可好?孩子们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我会给你贵妾身份,若璃也已同意,她人不坏,又先天不能生养,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们三个一定能好好过日子的。」

我简直听笑了。

他用力,门有轻轻的缝隙。

「绾绾,这半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这么多年,我只有你,我习惯了你,也只能是你——便是和若璃一起,我也需将她想成你。你的院子我都留着,一样东西都没动。我们第一次的那棵树,今年还开了花。你喜欢妆奁,我给你做了很多,都是亲手做的。」

我转头问红菱:「茶煮好了吗?可以泼了。」

吱哇一声惨叫。

萧凛狼狈退了好几步,捂住了脖子。

原来,他也会痛啊。

曾经的日日夜夜,屈辱的煎熬的疼,他总是说:「疼吗?忍着。你如今享受的本该是另一个女人的。你怎么会疼,你明明很喜欢。」

此刻,萧凛勃然作色。

打算动真格了。

「绾绾,你太不乖了。今天晚上,我会好好教教你想起原来是怎么做事说话的。」

而就在这时,外面一声冷喝。

我派人去叫的援兵到了。

「住手。」

来的是永昌伯爵府的世子。

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御前一等侍卫。

曾经陪着天子来过。我认得。

本来就脑子有病的萧凛此刻立刻发了疯。

他愤怒拔剑。

「我说为何不肯跟我走,原来是有不要脸的东西妄图虎口夺食。」

世子大怒:「萧凛,你嘴巴放干净点!」

萧凛冷笑。

「我乃丹书铁券的盛安侯,你不过一个没袭爵的世子,便是你父亲见到我也要行礼,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抢我的东西!」

他这是要仗势欺人了。

「绾绾,你便是要选,也要选个护得住你的。找个没用的软脚虾,除了让我生气外,没有任何用。」

话音未落,世子已拔剑动手。

两人各有胜负,周围这下热闹了。

这时气喘吁吁的老丞相赶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

「住手!」

我打开了门。

勋贵文官向来不对付。

萧凛气得上头:「绾绾,所以不是这个软脚虾,是这个老东西。这么大的年纪,要死的东西,你也看得上!」

老丞相气得胡子乱颤:「萧凛!你找死!老——老点怎么了,不到不惑年纪怎么算老?」

「你难道还没有四十?要点脸!曾经你儿子问过我要侍妾,现在你也要插手?!」

老丞相脸色都吓变了:「闭嘴!我,我儿何时——我们是看扶摇姑娘聪颖勇毅,想要将她收为义女,对,义女。」

萧凛闻言一愣。

「义女……若是义女,也许平妻的位置也可考虑。所以,绾绾,你是因为这个不愿回来吗?」

我冷冷看着他。

「我永不可能做你的妾。死了这条心吧。」

紧跟着丞相来的,还有大内总管。

萧凛这回不敢再放肆了。

他看着老丞相,压低声音:「算你狠,连这等救兵也能搬来。但这事没完,我有她的身份契书!」

他回家找契书当晚,盛安侯大火,少了一半家私。

契书文籍也都没有了。

侯府一团乱麻狼狈。

萧凛居然还有时间来找我。

前门进不来,他是从后面狗洞爬进来的。

「契书烧没了,但官府还有备案,我已派人去取,片刻就送来。」

他欲言又止,神色难堪又哀痛。

「绾绾,昔日是我糊涂,被表象迷了眼。我竟不知,白若璃如此恶毒。昨夜大火时,她竟然想趁乱将我们的孩子推入火中!还要来杀你!」

「我这才知道,她不是先天不孕,而是因为曾经下药堕胎!在我面前装的如此无辜贞烈,连一根手指头不肯让我碰,实际早就有了孩子!多么可笑啊!」

他自嘲悲伤笑着。

「我这一辈子,何其可恨,被一个这样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的脸是假的,她的嫁妆是假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当初我母亲说过她不行,我不信。现在看来,还是母亲看人准。」

「绾绾,母亲一向喜欢你。我相信母亲的眼光。」

「她不会抢你的正妻之位,绾绾,你说你不做妾,我知道了!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以宰相义女身份做我的妻。」

他看我不说话忽然想起什么。

直接来端我前面晾制的点心果子。

「以前是我不懂珍惜,总是挑剔甜食,你走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果子。」

他小心翼翼,带着恳求。

「绾绾,我吃完这些,你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甜腻现炸的,滚烫极了,不一会,吃得鼻血也冒出。

他还不停手。

「绾绾,跟我回去,你曾经住过的那个庄子,我已经重新整饬,你若是喜欢,也可以住那边。」

他神色哀求,说自己一切都想起来了。

可,有什么用呢。

我嗤笑一声,缓缓伸手抚上我的肚子。

此刻腹部微微隆起。

萧凛一下愣住,他死死盯着我肚子,像是陡然反应过来。

「你怀孕了?!不对啊!!」

「天杀的牲口,真是不要命了,竟敢动我的东西!」

「是谁?是哪个王八蛋的孽障?狗东西,老子要去杀了他!」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软躺椅上一个威严的声音说。

「朕的。」

萧凛如被雷劈,整个人僵在那里。

很快他反应过来,几乎磕破了头,面如死灰。

他转头看我一眼,又飞快转过头去,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额头一下肿起来。

「陛下赎罪,微臣失言,微臣知错,陛下赎罪,赎罪!!」

他磕了几个头,膝行过来,又向我道歉。

原来道歉也是会不同的啊。

现在这样看起来可有诚意多了。

萧凛浑身颤抖,恐惧、惊痛又绝望,他颓然想要来抓我的裙摆,却被飞来一剑将手钉在了地上。

世子得了最新消息。

「萧凛见死不救,白若璃烧伤后还将她禁锢在后宅,不肯请医,臣恐他伤害陛下和姑娘,贸然出手,请陛下赎罪。」

他摆明公报私仇,那一剑伤了萧凛的右手手筋,萧凛这只手几乎就废了。

天子只说:「知道了。」

萧凛被拖了出去。

天子垂眸问我:「想杀他们吗?」

他是何其聪明的,自然已察出端倪,此刻只是想看我到底是想要借他这把刀到什么地步。

再决定如何处理我。

我跪下磕了个头。

「一切自有陛下圣裁。」

他看了我一会,说:「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只要你想。」

上位者的审视严肃,深沉,咄咄逼人。

萧凛毕竟勋贵,不可能因为一两句话或者一个女人直接抄斩处置。

我知道天子的意思。

只给我一个请求是要我抉择。

我若是对萧凛有恨,可以选择让萧凛死。

我若是对天子有意,也可以选择求他接我进宫享受荣华富贵。

我跪下,先磕了头。

「陛下都会答允么?」

「君无戏言。柏安他们都可以作证。」

「那陛下——可以封民女一个县主吗?」

本朝规定,只有皇亲女子才能加封。

此举,便是彻底断了我的进宫路。

天子一下愣住,片刻,他忽然笑了起来。

「有意思。」

我微微一笑,转身端过来他来了四次都没吃上的蟹酿橙。

「毕竟,我不想我的孩子无名无分,做个县主的女儿,很好。」

天子曾想过接我进宫,最简单就是用心腹大臣收我为义女的方式来实现。

但是我那一日故意暴露行踪,引来了萧凛的发疯大闹。

场面太大。

整个京都都知道了。

我曾为通房,而且还有个孩子,如今还牵扯不清,身份又是寡妇。

便是天子如今再有想法。

言官御史在侧,他对我的感情还没到为我搅动轩然大波的程度。

如今,我腹中有了孩子。

天子子嗣单薄,也还没丧心病狂到杀了我一尸两命的境地。

我对萧凛的一退,恰恰也正好证明我对他并无再多感情。

他们总觉女子天生为爱痴傻。

却不想,我又不是疯了,为了一个渣男耽误半辈子,还要搭上后辈子吗?

荣华富贵不是只有一条路。

最后,县主的身份就这么水灵灵来了。

进宫谢赏那日。

正好萧凛的侯爵也被削了,他彻底失去了依仗的身份。

天子下令,新科状元郎为我牵马。

从长长的朱雀长街,仪仗红妆蔓延数里。

我平静缓慢走过大街。

夹道人群中,萧凛手伤未好,鲜血顺着手腕留下。

他脸上都是伤。

昨日天子特意派了御医去诊治,将昏迷的白若璃救活了。

如今满身是伤的白若璃恨毒了萧凛。

昨日晚上萧家有旧人故意来报信。

「今日侯爷和夫人大吵,一个要休妻,一个死也不肯,说要拖死侯爷一辈子。」

当时白若璃骂。

「按照七出之条要休我,说我没孩子,那得先睡觉啊,不是费尽心机要娶我,当初我为了你豁出去,半个京都都知道我为了你要死要活,结果你怂了。真正喜欢的时候,什么门户都是假的。若不是你,我这般容貌,难道不能进宫,那个贱丫鬟都能得天子青睐,封了县主。我若去肯定就是贵妃!都是你害了我!」

萧凛气得发抖说。

「当初明明是你贴上来,一天两天相遇作诗作词,掉进水里什么都被我碰过了,却装烈女骗我。我这辈子因为你错过了此生最爱!」

白若璃大怒。

「最爱?只有叫着她名字才能行的最爱啊。来,现在给你机会,就我这样子,我立刻改名叫绾绾,你能让我痛快一回让我怀孕吗?」

相见两厌。

却被下旨永不能和离,恩爱一世。

我仪仗还没走过,人群中忽的起了喧哗。

是白若璃来了,她带着锥帽却掩不住身上的烧伤,她用力去咬萧凛手上的右手。

「陛下说了,要你好好照顾我,要你爱我,你敢抗旨?」

萧凛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陛下还要你为我生养子嗣,你生得出来吗?」

白若璃大怒:「我和你拼了,反正你也不用,我留着它何用。」

她猛然一簪子扎向萧凛下身。

一个精致的宝奁掉下来,里面装满了悔信,随风洒了一地。

挣扎中白若璃的锥帽掉在地上,露出可怖的脸。

小孩子哭起来。

曾经在街上「传为佳话」的一对,如今变成了恨不得对方死的怨侣。

就在这时,白若璃忽然看到了我。

她眼里盛满恶毒的光,猛然朝着我扑过来:「还我的脸!这是我的脸啊!我才这么好看,这才是我啊!」

我压了压手。

根本不用理会,她立刻被兵马司的护卫狼狈拖走。

很久以后,女儿已经六岁了。

开始启蒙。

我依旧在京都养着这两个小小的铺子,长居封地,每年回去一两次,偶尔去做些果子。

逗逗晒太阳的懒猫和屁股摇成竹蜻蜓的狗子。

红菱成了亲,生了一对龙凤胎。

青黛的三个孩子长大了,有一个读书特别厉害。

和店铺之前的两个小伙计一样都中了秀才。

剩下不爱读书的,便经商。

我心中无事,反而只觉岁月漫长,日日轻快。

很久没有听见萧凛和白若璃的消息。

只听说这两人日日打架,但谁也弄不死谁。

有一日,我正在给女儿扎辫子。

忽然茶肆进了人。

我头也没回。

「今日休客,不卖啦。」

不远处的小几案上有人放下了两碟彩旗蜜糕。

我回过头时,只看到两个纤细瘦弱的少年,跪下头,磕了一个头。

然后低头沉默走了出去。

六年来。

年年如此。

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但我如今只有一个叫我娘的女儿,再不会变。

我让红菱来。

「取那些剩下的珍珠,送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珍重以后不必再来了。」

那些锦袋的珍珠还沾着我曾经祈福祈祷的香灰。

一颗就足够他们生活下去。

珍珠送出去,外面不一会就传来压不住的哭声。

然后一声声重重的磕头声。

「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恒儿/元儿走了。」

大黄被吵醒,嗷嗷叫起来,第一件事先走到了女儿身旁,看见无事,才安心警惕看向门外。

门外,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正是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