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五十年多年来我独自撑起这后宅,若有来世永不踏入裴府半步

发布时间:2025-09-25 07:00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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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曾经只因长相不讨裴令安堂妹的喜欢,被她命人划花脸丢进了青楼里。

婆母也厌恶她处处替我出头,便替裴姝秋打掩护拖住我。

当我到了的时候,就看见阿诺那般要好之人,衣不蔽体,脖颈布满青紫。

浑身颤抖的躺在草席上。

我去握她的手,她仿佛有感应,费劲的睁开空洞的双眼。

向我挤出一个笑容,才闭了眼。

此状成为了我多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厉声斥责裴府狠毒,都是一群吃人的恶鬼。

却换来裴令安轻飘飘的一句。

「左右不过是一个婢子,莫要为了她伤了和气。」

他神色漠然,在他眼里人命恍若蝼蚁一般轻贱。

爹娘劝我和离,我却还对他抱有幻想。

可怜的阿诺,是小姐没用。

这一世,我定护好你。

许久没有听到我的回应。

阿诺察觉到我的异样,掀开床上的帷幔。

[小姐可是梦魇了?奴婢瞧着您额间尽是冷汗。]

望着她清亮的杏眼,我的理智瞬间回笼。

3

一缕晨光自窗边透了进来,打在案上,我竟有些不适应地遮住阳光。

[阿诺,今日是初几了?]

我哑着嗓音开口,索幸阿诺只顾低头为我挑选发簪,并未在意。

[小姐,今儿是初六。]

铜镜里映出少女娇嫩的容颜。

与裴府那个操心劳神满头白发的裴老太太截然不同。

真好,此刻正是元昭三十二年春。

姑母还尚未赐婚,父母仍在云游。

初六……

我记得上一世便是初六,皇后姑母召我进宫。

为我做主定下了夫婿。

她知我自幼爱慕裴令安,在我的央求下便瞒着父母跟圣上求了道旨意。

爹娘当时因此大发雷霆,就连我出嫁都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

还记得,父母属意的是傅老将军的孙子一傅从闻。

我一心都扑在裴令安身上。

不仅没有听从他们的安排,甚至在我嫁进裴府后受婆母挑拨,还与他们慢慢疏远。

最终断了往来。

不过也是造化弄人。

后来,我的长媳出自傅氏一族。

傅家世代以武治家,家族中人才济济。

小姑娘面对我打量的目光,眸中没有丝毫怯懦。

坚韧的神情使我一恍惚。

竟联想起了一位故人。

众多世家贵女中,我一眼便替长子相中了她。

我对傅从闻的印象还停留在儿时。

听长媳说,傅从闻也是个铁骨铮铮之人,一辈子征战沙场,守卫边疆。

但身上的日积月累的伤病却导致他早早故去,终身未娶。

犹记得长媳说起他时,神情抑制不住的钦佩。

属实是个顶好的人儿。

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我把玩着手中的玉钗,自嘲地笑了笑。

[阿诺,备车,进宫。]

有些事情总该要面对。

那这第一步便先从远离裴令安开始。

4

马车轱辘碾过朱雀大街时。

忽听骏马嘶鸣,我掀帘望去,玄甲少年纵马而过,单手勒住缰绳。

怀中护着惊魂未定的垂髫小儿。

他手中的银枪红缨扫落了一树梨花。

回眸时眉峰如剑,与记忆里长媳傅氏有几分相似。

[小姐,那便是傅小将军。]

阿诺怕我受到惊吓,贴在窗边轻声说道。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炽热,让傅从闻似有所察觉。

他朝我望了过来。

视线在与我相撞后,怔愣片刻。

孩童父母从他怀中接过孩子,挡住了我的视线。

梨花顺着掀开的帘子纷纷扬扬落进车内。

我拾起一片花瓣,用指尖摩挲。

算起来,我也有许多年未看见他了。

前世我跪求来的赐婚圣旨,谁知原是束缚了自己一辈子的枷锁。

思前想后,傅从闻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回想着方才少年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中有了思量。

5

姑母身边的嬷嬷早早就在门外候着,为我引路。

椒房殿内,姑母端坐在高位,凤眸含忧。

她在宫中的日子也如同水火般艰难,还时刻记挂着我。

为我赐婚后,爹娘怨她不知深浅顺从了我的心意。

从此心中便有了芥蒂。

见我来了,姑母的眉头方有所舒展,慈爱地笑着。

[静云,快坐到姑母身边来。]

我快步上前,伏在她的膝头。

屋内龙涎香袅袅升起,熏得我的眼眶发涩。

望着她鬓角新生的华发。

我不禁想起了姑母上一世的结局。

裴令安入朝为官后,扶持之人却并不是表哥。

而是倒戈支持了表哥的死对头晋王。

晋王为人阴险狡诈,人面兽心,是个十足的小人。

先帝最不喜兄弟争斗,他却毫不顾忌兄弟之情。

最终二人联手把表哥从太子之位上拉了下来,还对表哥进行百般羞辱。

往他府中送了许多小倌,派人看着他们行事,不从的话就命人折磨姑母。

经历此等龌龊之事。

表哥不堪受辱拔剑自刎,姑母不久郁郁而终,也随他一起去了。

彼时,我尚怀有身孕,任我如何跪求裴令安也无济于事。

泪水朦胧间我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快意。

大雨之中,我落了胎,再无法生育,一辈子也只得了一子。

那是个快要成型的女胎。

裴令安把我的心都伤透了。

此事之后,我与他彻底离心。

无心再管理后宅,索性把掌家之权交给了出去。

开始修身拜佛。

卸下了重担,我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直到婆母死后,掌家权才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6

[静云,你今日怎么如此安静,可还是在忧心你的婚事?]

姑母屏退众人,柔声开口。

[你放心,姑母趁着你父母南下归来之前定会给你向圣上求一道……]

我抬眸,截住姑母的话头。

翡翠耳坠微微晃出冷光。

[姑母,我不想嫁给裴令安了。]

我尽量克制住颤抖的声音,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可紧握的双拳却出卖了我。

姑母目光顿住,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是了,换作谁都会惊讶,京城无人不知,我是跟在裴家长子身边的狗皮膏药。

姑母更是比旁人都清楚我对裴庭之的一片痴心。

如今突然说不喜欢他,姑母也只会当我在耍小性子。

果然,就听姑母又问。

[可是裴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我摇了摇头,起身挽住姑母的胳膊。

不想再讨论与他有关的话题。

[姑母,是静云彼时年幼不知事,如今方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裴令安……终究非我的良配。]

姑母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磕在案上。

茶水溅出到我的裙角上。

她看了我良久,似乎在思考我这句话的真实性。

意识到我并没有在使性子后。

她叹了口气,轻轻抚上我的发髻。

[罢了,罢了……]

[都听你的,姑母老了,不懂你们的心思。]

但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随后也再未与我闲谈,唤来了身边的嬷嬷。

[赵嬷嬷,扶本宫去歇息吧,本宫头疼得厉害。]

她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真的是头疼极了。

椒房宫内室——

[回娘娘,表小姐已经走了。]

宋皇后站在窗前想起了兄嫂南下前特意嘱咐她的话。

[裴府是龙潭虎穴,静云是娘娘自幼看着长大的,难道娘娘想让她陷入泥潭?]

此桩婚事一直是自己的心结。

如今难得静云能想通,只希望她日后看人的眼光准些。

7

我正欲出宫,就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太子表哥与裴令安闲步而来。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相谈甚欢。

看看,多么要好的二人。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裴令安最后为什么要对表哥如此狠心。

难道,只是因为被逼娶了我吗?

裴令安月白锦袍纤尘不染,他率先注意到了我。

在看见我从椒房殿方向来时,眸中的嫌恶转瞬即逝。

想必是又认定了我是来求姑母讨要嫁给他的圣旨。

我不禁冷笑,上辈子是有多蠢,才会觉得少年夫妻,情谊终归是有的,裴令安只是不善于表达对我的爱意。

目光掠过裴令安腰间玉佩。

前世他总说这是祖传之物,我无意中听他醉酒提起,才知这是他心爱之人之物。

[表哥。]我屈膝行礼。

表哥笑着打趣我。

[静云可是太激动了?也不看看表哥身旁站的是谁。]

听了表哥的话,我也未施舍给裴令安一个眼神。

余光瞥见裴令安神色骤然紧绷,面上染上一抹不自然。

裴令安,与前世你对我的冷落漠然相比,这算得了什么。

好戏还在后头,且慢慢等着吧。

[表哥,待到我改天有空在进宫与你叙旧,现下我有要事,便先行一步。]

说完,我也不看他们的反应,转身就走。

8

裴令安纵使才华横溢,上一世要不是有我宋家的帮衬。

他怎么会有后来的成就。

就连太子表哥也是因为我,才逐渐与他交好。

最后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一抹凌厉转瞬即逝。

裴令安,这一世,我看没有我宋家的扶持,你能到何境地。

我定要让你们裴家付出代价!

照这个时间,裴令安已高中状元。

从科举下手,怕是来不及了。

不过无妨,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永远待在裴府破旧的茅草屋里!

过两日,便是张贵妃明面上举办赏花宴,实则替晋王选妃的日子。

我记得当时裴令安的堂妹也会受邀其中。

恶人凑到了一起,那就借这个契机开始。

我蘸着花汁在绢帕上勾画。

[后日,我要给张贵妃的赏花宴添些彩头。]

9

暮春的御苑里,零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

姑母称病没来。

这样也好,腌攒之事她还是不看为好。

九曲回廊处忽起喧哗,珠翠相击的琳琅声中,众星捧月般走来的少女穿着碧云锦裁的百蝶裙。

她笑靥如花,端的是温柔娴淑。

可谁知假面下竟是蛇蝎心肠,此等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我藏在广袖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附在阿诺耳边说了几句话。

看着阿诺远去的背影,我走上前去。

在他们不远处驻足,似不经意间问身旁的婢女。

「中间的可是裴公子的庶妹?」

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人听到。

[庶妹?]

众贵女闻言面色怪异,议论纷纷。

「裴小姐是庶出?」

「平日怎么没看出来。」

我抚了抚发髻。

庶子生的庶女,庶上加庶,可不是不嫡道。

就算她平日跟在我身边,端的是裴家嫡女的作派。

也改变不了她庶出上不了台面的本性。

裴姝秋也注意到了我,我瞧见她那口牙都要咬碎了,但碍于场合还是没有发作。

我心下畅快一分,但这可远远不够。

与她目光对视片刻,我递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随后转身便走。

余光果然瞥见裴姝秋跺了跺脚,跟了上来。

我朝端着托盘迎面而来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只听,后面传来裴姝秋的尖叫声。

[啊!我的衣裳!]

[贱婢!你是怎么看路的!]

情急之下,裴姝秋也不端着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衣裳湿透的她又急又气,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先去换衣裳。

很快,就有宫女跟上她。

[裴小姐,且跟奴婢来吧。]

裴姝秋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显然没料到我能不顾忌裴令安的面子当中戳穿她。

去吧,替裴小姐好好打扮一番。

我已派阿诺想办法以裴令安的心尖尖的名义把他引到偏殿。

按照裴令安对她的上心程度,听了准会上钩。

前世你用小倌乃至阉人羞辱我表哥,今世你便和你堂妹做对野鸳鸯。

满庭雀鸟扑棱棱掠过琉璃瓦。

他们裴家的好日子算是要到头了。

10

[给贵妃娘娘请安…]

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响起。

我拢了拢衣裳坐在最角落,可她还是一眼看见了我。

她虚假的笑容端上。

[静云,难为你肯赏脸。]

我垂眸掩住冷笑,抚过腕间玉镯,心思却不在此处。

[娘娘!]

廊下突然传来骚动,一宫女扑跪在阶前。

她想附在张贵妃耳边说,张贵妃却没意会。

只不耐烦地道:[作死的奴才,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快些道来。]

那宫女面上都要急得哭出来了,但还是颤抖道:

[回禀贵妃娘娘,前方……前方……]

她哆哆嗦嗦地说不利索,张贵妃霍然起身。

[前方如何!]

本想派身旁的嬷嬷去看,但许是那宫女的脸色过于苍白,加之张贵妃又是个急性子。

说罢,就往前走,众人不明所以然纷纷跟上。

行至一处屋前,屋内突然传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放肆,竟敢在本宫的地盘行如此龌龊之事!]

[给本宫把门撞开!]

我随着众人一同看戏看戏,等门开了的时候。

只见纱帐晃动,满地狼藉。

等看清屋内纠缠的二人时,就连我都为之一惊!

里面之人竟是裴令安与晋王!

张贵妃咒骂的话哽咽在喉咙。

纵使震惊,但我很快反应过来,抢先一步冲上前。

泫然欲泣,勉勉强强才挤出几滴泪。

[裴令安,你……你怎能如此对我!]

[枉我对你一片心意。]

[谁知,谁知……你竟喜好龙阳!]

我把龙阳两字咬得极重。

说罢,我又转头看向晋王。

[晋王殿下,您早说您对裴公子有意,何必让我如此难堪。]

[我朝民风开放,龙阳之好您也不是先例。]

我曾听说过晋王喜好龙阳的传闻,当初本是不信的。

但是联想到上一世晋王看裴令安的神情,以及二人狼狈为奸的作为。

现下一切明了。

说话间,张贵妃已经命人封锁消息,想要堵住呦呦众口。

可却都是无用功。

今日来的人中不少前来凑热闹的世家贵女。

她们可不会惧怕一个张贵妃。

我的目光看向一旁燃尽的香。

这种香调查起来与普通的香无异。

是我特意从常清郡主那寻来的。

本想送给裴令安与裴姝秋的。

这下让晋王用了,也不算可惜。

我欣赏着裴令安的窘态。

此时的他脸色难堪极了,衣衫破碎,脸色比摔进染缸的宣纸还精彩。

他神色恍惚,像是还没从迷香中回过神来。

这般要面子之人,经历今日之事,怕不是回府就要自戕了。

再看一旁的晋王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他回过神来猛地向张贵妃跪地求饶。

「母妃,母妃……儿臣是一时迷了心窍!您帮帮我,帮帮我!」

此等大事最后引的皇上亲自出马。

他命人将晋王擒了去,晋王这下彻底与皇位失之交臂。

唯一遗憾的是,裴令安甚至还用不着我出手。

张贵妃有一百种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属实是可惜。

11

宫灯次第亮起。

我提着裙裾穿过回廊,绣鞋碾碎满地琼花。

裴姝秋失踪得蹊跷,阿诺也不见踪影,偌大宫苑里只剩穿堂风裹挟着暗香。

走至一处水榭,我寻到了阿诺。

再细看,她身旁还站着一身形颀长的男子。

我唤阿诺,那男子也一同转过身来。

是傅从闻。

见我来,傅从闻往日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凝着霜雪。

阿诺识趣地离开。

我以为傅从闻是看不惯我如此作派,认为我狠毒。

谁知他忽然开口。

「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就好,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重生归来,这算是与他第二次见面。

我一愣,只问。

「你为何帮我?」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望向池面泛起的丝丝涟漪。

[裴舒秋被我打晕扔在了一旁的偏殿。]

[如何处置交由你。]

我点了点头,自是不能放过她。

一会儿便让人把她的脸划了,送去青楼,外人也只会以为她失踪了。

裴令安的二叔最不缺的就是女儿。

他可不会为了派人力物力去寻裴姝秋。

看着那好似故人的面庞。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躲在傅从洲身后偷偷看我的瘦弱少年。

如今竟成了能领兵征战,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

傅从洲乃是傅从闻的兄长,儿时与我们几人尤其要好。

自从他南蛮一战被叛徒出卖战死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傅从闻。

想到这,我看向他的眼神逐渐清醒。

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伤心事。

[静云,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会同你一起并肩作战,让所有伤害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傅从闻突然开口,我转身看看过去。

一切事情都发展的太顺利,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帮我。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突兀,垂眸掩住了神色。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个念头逐渐在我的心中涌起……

12

今日丞相府的二公子组织赛马。

据我所知,他与傅从闻交好,此次比赛,他定受邀其中。

为了验证我心中的猜测,我向常清讨来了请帖从长公主府出来时却意外撞见了傅从闻。

我怕马车目标太过显眼。

下了马车跟至一半,人却不见了踪影。

转过墙角,就见少年抱臂倚在墙边。

他没有了那日的正经,又恢复了往日的放荡不羁。

现下这个模样,才像我认识的那个傅从闻。

傅从闻指尖衔着草,唇角噙着戏谑的笑。

「宋姑娘?跟着我做甚?」

许是我脸皮厚,全然没有跟踪被发现的窘迫。

轻咳了一声,站定在他面前,仰头迎上他打量的目光。

[原是傅小将军,好巧。]

我装作巧合的样子,吃惊道。

[臣女本无意跟着你,只是瞧傅小将军前行的方向,许是同我顺路。]

[应也是去赴二公子之邀吧]

傅从闻眉毛微挑,眸中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被他盯久了也有些不自然,委实是我的谎言过于拙劣。

我与丞相府二公子王杨可算不上交好。

只因王杨向来瞧不上裴令安自恃清高的作态,连带着我也不喜。

更遑论此次编造去赴他组织的比赛。

再加上,两条腿走路去马场,怕是要走到猴年马月。

正思忖对策时,我瞥见阿诺命人骑着马车跟上了我。

此时正在一旁候着。

我心下一松,从袖中掏出一张帖子。

幸好我早有准备,这是我从常清那讨来的帖子。

傅从闻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接了一句。

「既如此,那宋小姐,便先请吧。」

「我且要去办些事。」

说完,他绅士地做了请的手势。

我帕子轻抬,掩住了面色的尴尬。

瞧我急急忙忙的,人家原是要去办事。

13

[宋姑娘的马术倒是让在下刮目相看。]

尾音浸着松雪涧泉般的清冽,他手中缰绳却未松分毫。

我偏头望去,恰见傅从闻被日光勾勒的侧颜。

眉骨处落着一道浅疤,倒添几分凌厉。

他策马与我并行,玄色披风呼呼作响。

我俯身避开横生的枝桠,闻得此言心下感慨。

前世我为讨裴令安欢心费尽心思学了马术。

此刻倒成了破局的关键。

[与傅公子相比,我不过是班门弄斧。]

我总有种感觉,那个在背后帮我之人,便是傅从闻。

他笑而不语,偏头避开了我探究的视线。

没想到,这人还有两副面孔。

环顾四周,这场马球赛王杨邀请的人极少,与其说比赛,其实就是三两要好的友人一聚。

我与傅令闻到的早,中途我回营帐换了身衣裳。

从帐内出来。

就见场上驰骋的身影肆意洒脱。

风沙卷起少年战袍,此时的他像极了塞外自由翱翔的苍鹰。

马具在烈日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

我正欲上前,就听一道甜腻的声音传来。

[二哥哥,这赛马好生有趣。]

我寻声看过去,却见不远处王杨领着个鹅黄身影迤逦而来。

那女子,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只因,裴令安的书房里挂满了那女子的画像,喜怒哀嗔。

我瞧了那女子许久,直到那女子望着马上的人儿再次开口。

[从闻哥哥,我来了!]

她提起裙裾向傅从闻奔来,激动地朝着他挥手。

傅从闻却视若无睹,漠然地移开视线。

面色甚至还染上几分冷意。

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反应。

我眼底的讶然一闪而过。

原来王敏仪喜欢的竟是傅从闻。

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上一世她嫁给了太子表哥为侧妃。

二人之后也没有任何交集。

再看傅从闻的眸中也没有半分情愫。

那神情看起来似乎唯恐避她不及。

许是真的怕傅从闻跑了,王敏仪提前一步拦在马前。

[从闻哥哥,你又躲我,这次我看你怎么跑!]

鹅黄色骑装衬得她娇艳如春桃。

难得看她如此跳脱,记忆中的她总是低垂着眉眼,坐在角落。

被府中的良娣构陷后,为自证清白甘愿青灯古佛为伴。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傅从闻,这下倒也说通了。

王杨轻咳了一声,示意她矜持一点。

此时才看到我还站在不远处,嘴巴张得都合不拢。

他指着我,惊呼声伴着呛咳响起。

[这这这……宋静云!我没看错吧!]

说着,他还揉了揉眼睛。

被发现了,我索性自营帐阴影中款步而出。

[王公子,好久不见。]

身后的阿诺适时朝他扬了扬手中烫金帖子。

那是他特意给常清郡主准备的,看到这,他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王杨神色恹恹,也未再开口奚落我。

没想到,常清这不靠谱的丫头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

那边,王敏怡不顾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扬手抛出一个物件掷到傅从闻的怀中。

[呐,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原是能在前日你生辰那日给你的,可偏偏不知让哪个小贼给捡了去,害得我又重新做了个,待我揪出他来,定要他好看!]

此刻那抹鹅黄仍在喋喋不休。

我没忍住,倏地掩唇轻笑。

这裴令安竟行如此鸡鸣狗盗之事,那玉佩竟是从人家那儿偷来的。

难为他一直当成宝,真是对人家一往情深。

14

裴家自古便出大情种,他爹便是放弃家主之位跟着戏子跑了,位置最终落在他二叔头上。

当年裴老太爷宠妾灭妻,硬是把庶出的二老爷记在嫡母名下。

裴夫人最擅长的就是在晨昏定省时挑刺,寒冬腊月让庶子跪在青石板上抄家规。

谁曾想风水轮转,裴二老爷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裴令安母子二人赶去了漏雨的茅屋。

或许是真的是天命使然,裴令安母子二人刚刚有点起头,从茅草屋里出来。

这下又要回去待着了。

不过,要想让裴家彻底翻不了身,恐怕还得下点功夫。

[那便再下剂猛药。]

[我愿做你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傅从闻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后,沉声道。

良久,我问出了心中的想法。

[你也回来了吗?]

他没有说话,神情却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15

元昭三十三年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裴家彻底败了。

大理寺从裴家搜查通敌叛国的证据,连带着贪赃等多条罪状。

裴令安的二叔能稳坐家主之位这么久,属实有点实力的。

我与傅从闻在他身上可下了不少功夫。

铁链在地面拖行的声响渐渐被落雪吞没。

裴令安蜷缩在牢房最阴湿的角落,单薄的囚衣裹着嶙峋的肩骨。

他正与两个蓬头垢面的囚犯争抢半块发霉的馒头。

见我来了,他也没停住手中的动作。

麻利地把馒头塞进嘴里,才抬起头看向我。

我把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发现他右眼蒙着灰翳,左眼却迸出骇人的凶光。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毒妇,你构陷忠良!只因我不喜你,你就行如此恶毒的手段来报复我!]

他踉跄着扑来。

[姑娘当心!]

狱卒的佩刀横在身前,铁锈味混着血腥扑面而来。

裴令安被铁链拽倒在地,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你真是可笑极了。]

前世种种记忆交错,我竟真的笑了起来。

直到笑出了泪花,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你今日所遭受的一切,皆是你应得的。]

我没有理会他疯疯癫癫的模样,缓步走向另一间囚室,停下脚步。

裴母看见我,惊喜万分,她沾着血渍的手指突然攥紧牢栏,不断的拍打。

[静云,静云!]

见我无动于衷,她又道。

[宋小姐!你不是爱慕令安吗,只要你向太子求情,老身明日,不不不,立刻……立刻就让令安娶你…]

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拿裴令安那厮说事。

我递给守卫几锭金子。

吩咐他们好好照顾照顾我前世的好婆母及夫君。

随后,我转身离开,未理会身后传来的尖叫声以及骂声。

诏狱外停着傅家的马车。

傅从闻立在石阶上,暗红锦袍衬得他眉眼愈发俊俏。

他解下大氅为我披上。

[城南归云阁新得了庐山云雾,不知可否邀得佳人共品。]

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望着雪花在掌心渐渐融化,只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

想到此处,我莞尔一笑。

偏过头看向他。

[那我便考虑考虑吧。]

16

午后的日光斜斜漫进沉香阁。

常清倚在案前,正看着话本。

解决了裴家这个心头大患,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常清,你就打算一直摆弄这些瓶瓶罐罐吗?]

我随手拾起桌上的一瓶香,嗅了起来。

常清语气平平,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当心有毒。]

一句话吓得我立马扔掉手中的瓶子,倏然站起身去净手。

她眉梢浸着狡黠笑意。

我反应了过来。

[好啊,你竟然诓我!]

我作势就要去打她。

却被她侧身避开。

[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的志向可不在于这些瓶瓶罐罐。]我提前接过话茬。

[我知道,我们常清郡主的宏愿是在陇西开三十间玉器行,幽州设五十座兵器坊……最后雇几个掌柜看铺子,自个儿驾着马车四处云游…]

[我说的可对,我的郡主殿下?]

常清早已习惯我的德行,闻言也不恼,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待我儿孙绕膝,你依旧孤身一人。]

[当真不悔?]

良久,我正色地问她。

铜漏滴答声中,她将新制的香徐徐填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眉宇:

[金丝笼里的画眉唱得再婉转,终不及檐下燕子自在。这世道容不得女子展翅,我便自己挣片天地。]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最钦佩的人一直是常清。

可是身处这个时代,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

就连她,也是经历重重阻碍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其中的酸楚,怕是只能她自己知道。

[无论你如何选择,我自会一直支持你。]

我知道这双执香称药的手,终有一日会掀开这世道加诸女子的重重帘幕。

……

元昭三十五春,太子表哥登基。

父母南下归来,听闻裴家之事。

看向我的神情仿佛是对我及时醒悟的欣慰。

[静云,为父看傅家那小子就不错。]

[我与你母亲四处云游,时常能听到百姓对他的称赞。]

母亲应声点头,看着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我忍俊不禁。

下人在此时来禀,傅从闻又来了。

望着廊下少年意气风华的模样。

我只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