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四载,季修在庄子养了个外室 我平静提出和离 他冷笑离去

发布时间:2025-05-28 01:15  浏览量:5

《鱼米搓手》

成婚四载,季修在庄子养了个外室。

我平静提出和离。

他震惊之下,暴怒。

「我顾及夫妻情谊,从未将她带入府中,皆为女子,你何故如此不容人!温家早已落败,人贵自知,你以为你还是那人人仰慕的高门贵女么?」

他冷笑离去。

自此搬至庄子,与那外室公然进出,大肆操办平娶之礼,更在谈笑时放出妄言:

「届时那碗平妻茶,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众人皆在看我笑话。

我全然不理,忙于处理各项收尾事宜。

只因前不久黔州来信。

父兄昭雪,不日来京,受皇帝封赏。

1

我端坐窗前抄写《心经》时,毡帘掀开,季修挟着一团寒气走进来。

他缩脖搓手走到火盆前,边伸手在火上烤,边龇牙咧嘴:

「这鬼天冻死个人!」

我放下笔,起身上前,帮他解半湿的貂鼠大氅。

「又在抄那些个没用的经?」季修瞥了一眼书桌,目含蔑意。

我将大氅递给婢女莲花,轻言解释:「侍郎陈夫人下月设宴,她最喜女眷们亲手抄——」

「行了。」

季修扯了下嘴角,「后宅这些虚文浮礼鸡皮琐碎,我听了脑瓜子疼。」

他呷了两口热茶,从怀中掏出一个鎏金长木匣。

「你操持府内事务辛苦,这是我今日去珍宝斋挑的一支白玉钗,听说京城女眷现在都爱戴这个。」

我接过,并不打开,转手放置桌上。

「你不戴上试试?」

他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婚后前三年,季修时不时送我些钗环首饰、玩意摆件,我也从不拂他意,总是好一番惊喜夸赞。

这一年来,他没这兴致了。

我也没了。

此刻,他略一沉吟,笑道:

「夫人莫不是,还在恼我错过生辰一事?」

上月初七我生辰,他亥时才回府,管家提醒后才记起什么日子,赶到内院时,我已然歇下。翌日他因公差出了趟远门,昨日才回京。

我摇头,和言出声。

「夫君,我有事跟你说。」

季修凝眉,仿似猜到什么,将茶杯放下,嗓音不耐中含着几分隐忍。

「若是为着黔州的事,你委实不必开口。当年我忤逆父亲娶你进府,将你留在京城免受那贬黜之苦,已是尽了我最大的能力。」

「青蘅,你终日后宅安稳,品茶赏雪,哪知外头朝局复杂,为夫行事之艰难。」

我静静等他说完。

不轻易打断他人说话,是我温家女自小秉持的教导。

「此事与温家无关,只与你我有关。」

我将手中的纸递过去,

季修闻言,面色稍缓,低头看时有些失笑:

「你能有何事,说得如此正式——」

话忽然顿住。

他眯眼盯着手中的纸,抬头看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合离书?」

我点头,柔声确认。

「是的,和离书。」

2

满京城皆知。

季少卿待夫人,那是极好极好的。

四年前,三朝簪缨温氏一族被贬黔州,人人避如蛇蚁,唯有季修,不顾仕途牵连,重礼求娶温氏长女温青蘅。

据说季御史在家中用鞭子抽了半个时辰,也没能让自己儿子改变主意。

作为多年钟鸣鼎食养出来的女儿,我是全京城最贞静守礼,端庄娴雅的闺阁淑女。

若不是家中遭此横祸,即便不若嫡姐进宫为妃,去皇亲宗亲或是一品大员家当个少主母,也是妥当的。

季修探花出身,任太常寺少卿,从五品。

但那般境况下,他肯娶我,便是拯救我于危难,在所有人眼中,对我已是莫大的恩惠。

一时间,季修有担当,有情义的名声传遍京城。

婚后,季修与我夫妻恩爱,传为佳话。

第一年,他因高尚书千金在宴席中对我出言不敬,当场起身护短斥责,致她丢尽颜面,狼狈离席。

第二年,他为送我一件满意的生辰礼,拜玉匠为师,花费数个日夜,亲自给我雕刻了一个花开并蒂白玉镯。

第三年,花灯节前夕我不慎崴了脚,他背着我走了长长一条街,带我赏花灯,吃小食,惹来一双双羡慕的眼睛。

第四年,他在城西庄子养了个外室。

……

外室姓沈,名知瑾。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吴大学士家的宴上。

我朝民风开放,官员往来喜设宴,宴上或吟诗作对,或载以乐舞。

那日一女子场中独奏,风姿卓绝,惊艳满席。后又与一众公子对诗辩论,做派大方,颇具才识。

吴家嫡女与我交好,用团扇遮面,小声问我:

「你可知她是谁?」

我抿了口茶,看着对面的顾盼生辉沈知瑾,笑答:「不知。」

「她原是六品官家女,父亲犯事贬为庶民,后进太常寺当了女乐师。不仅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早前更是因写了一篇颂边关的骈文,在世家公子中名噪一时。宣王喜她才情,欲纳她为妾,谁料她竟拒了,说宁当平民妻,不做高门妾。宣王不仅不怪,反而赞她洒脱清醒不似一般后宅女子……咦,她好像走过来了。」

沈知瑾穿着一身不菲的翠绿蜀锦裙,袅袅婷婷走到我面前。

她盈盈欠身行了个礼,倩声说:

「民女听闻季夫人出阁前是京城最端庄守礼的淑女,知瑾自小受不了闺阁拘束,长的一副女儿身却爱和男儿论长短,内心一直佩服您这样的女子,今日能有幸一睹名门风采,实乃知瑾之荣幸。」

她说完,歪头看着我,唇角挂着一抹笑意,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玩意。

对面几位年轻公子传来窸窣低笑。

我垂眼,虚抬手臂。

莲花即刻端来一碟红果。

「赏你的,去吧。」

我挥了挥手,淡笑说。

沈知瑾一怔,笑容瞬间有些僵硬。

红果每条案桌上都有一碟,但味道酸涩,公子贵女们咬了一口难以下咽,便都赏给身边下人了。

我是官妇,她为婢。

赏赐自然得受,不然即是不敬。

她僵着脸接过。

低声说了句「谢季夫人」,而后端着碟人人不要的红果,在众目睽睽下快步离开。

吴家嫡女疑惑,「这个沈知瑾,为何单单过来拜见你?」

我接过小婢刮好的蟹膏碟,用铜勺浅抿了一口,笑道:

「或许她自觉与我经历相似,故而生了几分亲近之心,也未可知。」

3

此刻。

屋外风卷着雪发出呼啸。

屋内安静之极,只有火盆里间或响起「噼啪」爆裂声。

季修已然恢复了神色。

他将手中和离书随意抖了抖,脸上透着一丝可笑之意。

「青蘅,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和离?」

我缓声开口:

「夫君当年来温府求亲时,当着我父亲和三位哥哥立下誓言。你说我若嫁你,此生不纳妾藏娇,一夫一妻,绝无二心。现在,你既已违背当初说的话,你我夫妻便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季修盯着我,半晌没作声。

许久,吐出几个字。

「你已知晓?」

「沈姑娘么?」

我点头,「全已知晓。」

他抿了抿唇,长吁一口气,沉声开口。

「既如此,说开也好。」

「知瑾家中不幸,与你境遇相似。我初时怜她身世,后见她才情见识不同于一般女子,故生爱慕。青蘅,此乃人之常情。」

说到此处,他抬眸看了我一眼。

见我神色无澜,他微微蹙眉,顿了顿又道:

「她知晓我对你许下的承诺,从不逾矩。你放心,你依旧是府中主母,此事断不会变。知瑾住在庄子,我初一十五去看她,其他日子回府陪你。」

「夫君。」

我轻叹了声,「这样未免太过麻烦。你签了这合离书,让沈姑娘进府,岂不简单?」

季修面色霎时难看。

「我顾及夫妻情谊,从未将她带入府中,皆为女子,你何故如此不容人!」

「没带入府中么?」

我自始至终,语气平和。

「你两月前新收的小厮,每日与你书房伴读,厢房伺候,同进同出,是女扮男装的沈姑娘吧?」

「我生辰那日,你去庄子见她故而晚归;这次公差一个月,与她双宿双飞,共游江南。」

「还有这支白玉钗,珍宝斋原品是子母钗,这是小钗,想必那大钗是送她了……」

季修脸色越来越难看,骤然低吼:

「京城官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四年无出,我为季家子嗣着想,这有何过分?青蘅,这几年我待你不好么?你因此事便轻言合离,将你我夫妻之情置于何地!」

他默了一霎,忽而冷笑连连。

「青蘅,你当真是想和离么?」

「抑或是,明知我当众许下承诺,借和离来胁迫我,好坐稳你主母的位置……我最看不得后宅这些勾心伎俩,眼皮子浅薄,令人厌烦!」

季修铁青着脸,被火光勾出的轮廓,凌厉又生硬。

掀帘离去时,他冷冷丢下一句话。

「我若真如了你意,你慌不慌呢?温家早已落败,人贵自知,你还当你是那人人倾慕的高门贵女么?」

毡帘晃动,屋内安静下来。

莲花悄然上前,递过来一盏燕窝百合。

「屋内干燥,小姐喝些润润嗓子。」

我吃了两口,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寒气霎时迎面扑来。

清冷,但新鲜。

我轻叹,「雪花洁白无瑕,为何落在地上却如此脏污不堪呢?」

莲花恭声答,「是因为地脏。」

风吹动一摞宣纸「哗哗」作响,露出一封珍藏信笺。

那是两月前来自黔州的暗信。

父亲亲笔题书:温家昭雪,受皇帝密诏回京,接受封赏。

我闭眼,轻吸一口,沁凉入肺。

「天气复杂多变,只愿雪中赶路人,莫被泥泞绊了行程。」

4

季修搬去了庄子住。

婆母命我回话。

她端坐高堂,脸色难看。

「青蘅,我原以为你世家出身,是个分寸之人,故而将府内中馈交予你。可你竟因修儿养了个女子,逼得他不得不出去住,这便是你身为主母的风范气度么?」

小姑子季玥手捧暖炉,神情讽刺。

「说起来,我真替我哥叫屈,当年他若娶个有娘家帮衬的女子,且不说官路便宜,也不至成婚四年膝下无子。」

「别说我哥养个外室,就是在府中纳贵妾、娶平妻,这说出去人人也道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嫂子,此一时彼一时啊,人若无自知之明,哪天被请下堂,怕是得不偿失了。」

婆母清了下嗓子,又道:

「玥儿的话固然难听了些,但也是为你好。修儿是个良善性子,你四年无出,他本可休妻,届时你非但无处可去,连一分嫁妆都带不走。现如今他不过纳个妾,对你而言也是仁至义尽了。」

「此事不是我护短,确然是你不对。外室说出去总归难听,下月我寿宴,你亲自去庄子把那个女人接回来,以主母身份让她正了名,如此对大家都好。」

我抿了口茶,抬眼看眼前你一言我一语,金钗绫罗满身的母女。

当初嫁进来时,二人可远没有这般光景。

我温氏一族因与太子结党营私罪名被剥夺官职爵位,皇帝念及往日功勋,并未抄家。

三朝贵胄,家底深厚。

我带进来的嫁妆里,光一套翡翠百宝髻,便抵得上城西那座庄子的价格。

当初婆母明面让我执掌中馈,实则府内财务空虚,全由我嫁妆补贴。

因着这份利益,这几年,二人对我倒也客客气气,如今,眼见季修心思变了,她们的心思也跟着活跃起来了。

人的贪欲永无止境,自古如此。

放下茶杯,我柔声应道:

「婆母放心,此事断不让夫君为难。」

季玥睨着我,「嫂子,我劝你接那女子回府可要趁早,我哥什么性子你想必清楚,激不得管不得,越不让他干的事他越要干,别到时丢尽了脸面还没落着好。」

正说着,小厮进来。

「老爷领着客人往正堂来了。」

婆母忙起身,命人收拾茶具,小碎步走到门口,垂首候着。

我和季玥亦跟在后面,屏气敛声。

公公季御史在都察院任职,从二品,为人严肃凛正,不怒自威。

季府内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不敢出大气,腿肚子打颤。

此时,公公与一高大男子往这边走。

走到近前,公公对男子道:

「这是府内家眷,冲撞祈王了。」

「无妨,唔,我记得温家二女嫁入了府中?」祈王语调随意,尾音透着一丝上位者的慵懒。

公公命道:「青蘅,还不拜见祈王!」

我低首上前,欠身行礼。

锐利的眼神一掠而过,片刻,头上响起玩味的声音。

「不过几年,昔日以纵横捭阖之术立身的百年温家,在这偌大京城,也就剩下区区一名深闺弱女子了,叹哉,叹哉!」

泛着金光的袍裾摆动,祈王缓缓步入正堂。

公公进屋前想起什么,回头斥责:

「修儿近日在外行事放浪,我当爹没空管教,你这个做妻子的不劝谏归束,岂非无用?」

我垂首应「是」。

抬起头时。

婆母和季玥皆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5

季玥有句话说得没错。

季修是个越不让干越要干的性子。

他搬去庄子后,干脆把事情做到了明面。

沈知瑾不再当太常寺乐师,也不再是女扮男装的小厮,更不用囿于城西庄子当个入不了台面的外室。

她穿着价值不菲的狐裘斗篷,头戴全京城最时兴的金镶玉钗,与季修成双入对,出入各种吟诗论文的聚会场合。

因她既懂诗词歌赋,又能说上几句时文论政,一时风头无两。

被公子们称为「闺阁外的奇女子」。

季修倒也时常回府。

但只在前厅拜见父母,或是回书房歇息。

没再踏入我院内一步。

……

再次见到季修时,我正从绣云坊二楼踱步下来。

他陪着沈知瑾在一楼挑女服。

想是得了婆母寿宴允入府的消息,沈知瑾正兴致勃勃一件件挑着见面的正式礼服,向伙计问得仔细。

与她满脸喜气不同,季修一旁负手而立,微微锁眉似在想着什么。

钗环轻响,两人同时抬头看来。

季修见了我,怔了一下,脱口问:

「你怎么在楼上?」

绣云坊是京城内最昂贵最上档次的成服店,老板只接待城内巨贾或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

而绣云坊的二楼,据说只有极尊贵的客人才能上去。

「季夫人,真巧啊。」

沈知瑾虽也些许疑惑,但并未过多表露,自信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转头对身后的老板说:

「把那件包起来吧。」

老板恭声,「是。」

随即两位伙计捧着一条锦缎绣竹袄裙过来。

沈知瑾见我没理她,轻咬唇,忽伸手指着那件袄裙说:

「我选好了,要这件。」

我抬眸,朝她看去。

她噙着一抹笑,直直与我对视,悠悠开口:

「姐姐那日既能将那碟红果让与我,想必区区一件衣服,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让不让的不打紧。」我看着她,认真问:「只是,你买得起么?」

季修从方才就一直盯着我。

以往我只要见着他,无论府内府外,即刻迎上去柔声唤「夫君」。

此刻,我非但没与他招呼,就连他刚问的话我也置若未闻。

他脸色阴沉,冷声开口:

「她买不起没关系,我替她买。」

沈知瑾唇角上扬,嗓音愉悦之极,「那便多谢季郎了。」

老板适时出声,「此套袄裙含金丝绣线,售价三百两。」

「什么?」

沈知瑾错愕出声。

季修也露出意外的神色。

要知季修每月俸禄五十两。

而平日一件贵些的成服,也不过二三十两。

「要么?」老板客气问,「同样的款式还有一件。」

沈知瑾抿着唇没吭声。

季修看了看我,咬牙道:「要。」

「银子先挂着,我明日让人送来。」

老板沉吟未答,目光看向我。

我点头,「可。」

沈知瑾面色不虞,「老板,不是有两件么,你还问她做什么?」

老板瞥了她一眼,淡声道:

「我不过是个管事的,店里有人赊账,我自然要问问自家老板的。」

沈知瑾一愣,不可思议地道:「你说什么?她……是绣云坊老板?」

季修也怔住,目光讶然地注视着我:

「此事我如何不知?」

我叹了声:

「温家产业千千万,我如何能一一数给你听呢?」

静默一霎,沈知瑾冷笑,「姐姐靠着家中福佑,倒是好福气。」

我转头看向她。

「你为何一直唤我姐姐?我与你可有半点干系?就算他要纳你为妾,现在不还没进门么?」

她面色微僵,随后扬起头,不卑不亢道:「我与季郎早已心意相通,至于你们高门后宅女子那些规矩琐碎,我不在意。」

「知瑾的确不是妾,也不该叫你姐姐。」

季修忽然幽幽出声。

盯着我,一字一顿。

「她是我季修的平妻。」

「青蘅,她长你一岁,以后入了府,该你叫她姐姐才是。」

店内骤然安静下来。

在沈知瑾难以抑制的惊喜声中。

我与季修,静静对视。

6

婆母寿宴当日。

府邸盛装,重宾云集。

当今朝局呈二王相争之势、

太子势弱,祈王后起劲头强劲。

皇帝缠绵病榻许久,人人皆知,新皇必在二人之中选立。

公公季御史近来和祈王往来频繁,故而来了很多大官要员及家眷。

谁都得给祈王几分薄面。

婆母头戴䯼髻头面,高坐上席,在季玥的陪同下和各位夫人说话。

我领着管家、侍从婢女人等穿梭其间,解决各类大小问题。

季修和沈知瑾在一起。

花亭中,一众世家公子谈论诗文,谈笑晏晏。沈知瑾身着那件金绣袄裙立于其间,朗声吟诵一首小诗,引得一片赞叹。

「沈姑娘和季兄,才情相通,果然是天造地设一对!」

「以沈姑娘这见识、才能,别说当平妻,就是当个主母也是绰绰有余的。」

沈知瑾笑了笑,悠然道:

「你们这话反倒是瞧不起我了。唉,后宅女子委实可怜,整日活在家长里短,争风吃醋的琐碎之中,哪知天地之宽,世界之大。季郎早已应我,日后并不限制我自由。我虽为女子,却有一颗不输于男儿的心。」

「好!这才是女子志气!」

「果然不愧为闺阁外奇女子也!」

众人抚掌称赞,季修亦目露欣赏,

有人问,「季兄夫人是温家女,记得温家尚得势时,温太傅曾放话,幼女只嫁不二娶郎君。现如今虽说温家已落魄,这平娶之事,她竟然肯?」

季修冷哼一声。

「我难道还亏待她了么?这几年我念她家中变故,待她如珍似宝,可她因此拿乔作势,我堂堂男儿丈夫,岂能被一女子心机限住。届时那碗平妻茶,她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他说完这话时,目光移动,朝游廊这边斜睨。

我正领着下人在廊上经过。

他们的声音毫无遮挡地传了过来,我充耳不闻,兀自前行。

游廊一转,我顿住脚步。

眼前一华衣矜贵男子,正背负双手,独自立于廊前赏园中雪景。

我旋即躬身拜见,「祈王殿下,扰您雅兴了。」

祈王转头瞥来,神色淡淡。

「季夫人。」

「是。」

我正欲告退,忽听他凉凉开口:

「宫中传闻,说皇上密诏温家回京,你可听闻此事?」

我应道:

「臣妇不曾听闻。此般传闻每年皆要传上一阵,皆为不实。」

他眸光锐利地注视我片刻,哂笑一声。

「想来不实,你温家但凡有丁点动静,你那夫君如何敢这般待你。」

他如此说完,却不动。

我也只好垂头候着。

好一会,慵懒的声音徐徐响起。

却说起了别的。

「我幼时在宫中,曾听父皇谈起你温家,颇是有趣。」

「你温氏一族掌三朝太傅令,实为皇家智库,下设玄策堂、纵横院、绣衣署,百年来为我朝提供军事、经济、人才各项战略决策。」

「据闻你温家乃集团决策体系,每代秘密选出一名家主,选拔过程极为严苛。温家嫡旁系全部子弟,自十二岁开始,便要经历数次模拟朝局考验,如漕运河道规划、边境粮草危机、九卿官员反间计划……只有在这些考验中胜出的人,才能成为新一任家主。新家主一旦产生,永不公开,却在内部享有最高决策权。」

「你大哥温聿,文韬武略。」

「你二哥温荀,善军事外交。」

「你三哥温澈,擅治国事政。」

祈王说到此处,俯身靠近,一字一顿:

「所以季夫人,你温家新一辈家主,是你三位哥哥中的哪一位?」

7

寒风骤起,园中雪雾随风扬洒。

我垂首,怯声开口。

「臣妇不知,此乃父兄与叔伯之事,我从不参与。」

祈王又靠近一步,威压之意似猛兽待动。

「你当真不知?」

他勾住我下颌,让我直面他,同时手慢慢下移向脖颈,竟似要掐住我。

「抑或是,竟敢欺瞒本王!」

声音陡然阴鸷,仿佛要将我吞噬。

蓦地,我伸手。

使出全身力气将他猛地推开。

祈王没料到我竟敢如此,一时不察往后踉跄几步,与此同时,几名带刀护卫闪现,将来拿我。

「你竟敢——」

祈王震怒之声未落。

一道厚雪如天幕般沿着屋檐齐刷刷坠下,将方才祈王站立之处霎时埋成了雪堆。

祈王怔然看着眼前此景。

我忙跪匐在地,颤声说:

「臣妇情急之下冲撞了祈王,求祈王恕罪。」

远处花亭,季修留意到这边情况,骤然起身,疾步走来。

游廊尽头,公公、婆母领着一众人等也正急急往这边走。

「大胆!你竟敢对祈王不敬!」

公公走到近前朝我怒喝,扬手就要来扇我。

「爹!」季修赶忙喊了声。

「罢了。」祈王扬手,「事出有因,不必怪罪。」

季玥上前一步,柔声道:

「殿下,您衣服湿了,我领您擦拭一下。」

祈王并不理她,盯着我片刻,口中道:「季御史,本王今日不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转身,在护卫簇拥下离去。

婆母瞪我一眼,啐道,「青蘅,你差点给我们家遭来灾祸!难不成也想让季府落得你温家一样的下场吗?」

季玥被祈王无视,面色窘迫,此时也咬着牙道,「爹!祈王连宴席都不参加,定然是怪罪了,您是不是得给他一个交代才是!」

季修沉声:「爹,此事乃意外,祈王方才说不追究了。」

「闭嘴!」

公公冲自己儿子怒喝一声。

季修还欲开口,被身后的沈知瑾拉了拉衣袖,于是闭了嘴。

公公冰冷地注视着我,阴沉开口:

「温氏,跟我到正堂。」

在讥讽、嘲弄、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我垂首,诺诺应是。

……

片刻后,正堂。

众人透过敞开的门窗,远远看到屋内的情景。

我跪于正堂「天地君亲师」牌匾下。

公公面色威肃,立于一侧。

须臾,他缓缓转身背对门口,恭声:

「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