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被抬错花轿我将计就计,毕竟嫁表哥直接当正妻还不用伺候婆母
发布时间:2025-05-15 16:30 浏览量:4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我和继妹同日出嫁。
却被送错了花轿。
她被抬去了我的竹马那,我被她抬到了她表哥那。
我的竹马一表人才,她的表哥又黑又丑。
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与我的竹马圆了房,他的表哥像个恶虎一样,向我扑来。
1
我掏出剪刀镩了卢子彬的脸。
他眼睑低垂,目光阴鸷,狠狠地对我说:「事已至此,挣扎无用,你不如认命,从了我,也有日子过。」
认命?
就去他爹的认命。
怒气蹿到天灵盖,我挣开他的手,凭着一腔孤勇,挥舞着剪刀疯狂地往他身上镩,一下又一下。
他骂我疯子。
想要压制我。
可根本压不住,他只得上蹿下跳,躲着我的攻击。
有的他躲了,有的没躲掉。
等我累极,坐下喘气。
他身上至少有五处剪伤,大腿、胳膊、前胸、脸、脚。
我不管不顾,只求他死。
可他没死,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我爹,继母,我的竹马王云霁,继妹阮灵,卢子彬的爹娘。
卢母见到血淋淋的卢子彬,晕了过去。
卢父赶紧扶起儿子,大喊府医。
我爹皱紧了眉头:「即便他对你有失,你也不能下如此狠手。」
继母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阮灵一脸悲苦:「姐姐,我知你心中有怨气,可天意如此,你为何如此狠心?表哥他是卢家独子,若他有个一长两短,整个阮家……」
她没把话说完,看向我爹。
我爹大怒:「阮绵,今日卢子彬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他陪葬。」
王云霁满眼心疼,他看了一眼阮灵,走到我身边,拽着我的手腕:「绵绵,是我来迟了。
「婚约本是咱俩的,可大错已铸成,你若不喜欢那卢子彬,不愿意将错就错,我抬你回去为……」
他看向阮灵,狠声道:「抬你为贵妾,灵儿定会对你好的。」
他一身的梨花味,是阮灵最喜欢的熏香味道。
我呕了一下,狠狠甩开他的手:「是错?还是筹谋已久?」
王云霁眼球震颤,满脸惊恐。
2
拼了半条命,我回了阮府。
卢子彬血流了不少,看着吓人,可只是皮外伤。
接下来就是处置换嫁的事。
王家派人查了,把过错安到了主轿夫身上。
可谁都知道他是替罪虫。
主轿夫是阮家安排的。
当天就携款潜逃。
王家的意思,阮灵虽是继女,但也是阮家的女儿,木已成舟,他们认下这个儿媳妇。
而我,自幼与王云霁定下娃娃亲,又与他青梅竹马长大,情谊深厚。
可我毕竟与外男有了接触,毁了名声。
他们愿意抬我为贵妾,待有了男嗣,抬为平妻。
卢家的意思,他们的儿媳妇被王家占了,过错在阮家,阮家必须陪他们一个,把我送过去,给卢子彬磕头认错,勉强认我为妾。
我爹的意思是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
阮灵为王家妻,我为卢家媳。
继母说听我爹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哪个方案我都誓死不从。
我只要把我抬入王家的嫁妆抬回来,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是我的私产。
我爹狠狠甩了我一耳光:「王家的地位高,灵儿的嫁妆少,若不留着你的嫁妆,王家如何看得起她?」
我嘴角流血,可丝毫不怯懦:「你也知道啊?你以为就这样就能替她霸占我娘留给我的东西,做梦。」
我爹照着我的脸又要扇下来,我举起剪子迎了上去,差点扎透,他疼得嗷嗷叫,大骂我逆女,狠狠踹了我一脚,跑出去找府医。
他恨我。
但他并不敢真的弄死我。
因为祖母疼我。
3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祖母这次没有站在我这边。
她一改往日的慈祥貌。
阴沉着脸,对我说:「绵绵,不是祖母不护着你。
「而是你太胡闹,发现错了,回来就是,为何要对卢家小子动手。」
我扯嗓子:「是他铁了心要欺负我。」
我道出那天的情形:「他进来不与我说话,不掀盖头,不拿合卺酒,先把自己脱光,然后扯我的衣服。
「是我发现不对,掀了盖头,才发现是他。
「祖母。
「是父亲和继母算计我,他们要把阮灵嫁给王云霁,担心王家瞧不上她的出身,用这样的方式,让王家认下。」
我委屈得掉泪。
「祖母,你要给我做主。」
「做主?如何做主?」
我以为祖母会心疼我的遭遇。
谁知她却怒喝我:「王云霁与那阮灵生米已煮成熟饭,你现在把过错往你爹身上推?
「王家那小子,与你相识多年,他认不出新娘不是你?
「他也蒙着盖头与阮灵洞房?
「若怪就怪你,看不清王家那小子,早就有了外心。
「怪就怪你拴不住男人的心。
「不如阮灵有手段!」
「祖母,你怎可为那阮灵说话?我才是你的亲孙女。」
祖母脸更沉了,但眼里露出一丝怜悯。
我不明所以,拽着她的衣服:「祖母,你最疼我了,你不给我做主,我怎么办呢?
「我是你唯一的孙辈,你不能不管我。」
祖母从我手中,把衣服拽出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罢了,说与你吧。」
原来,阮灵也是我爹的亲生女儿。
他在与我娘成婚后不久,就偷偷养了阮灵的娘为外室。
他不敢说。
这些年,阮灵母女一直在外,祖母也不知道。
直到我娘病逝,我爹把她们接了回来。
祖母看着阮灵与我爹相似的面容,曾有过怀疑。
但我爹否认。
前几日,祖母查到换嫁的缘由,要打杀了继母。
我爹才把真相说了出来。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事实是这样。
祖母说:「我知道对你不住,可阮灵也是阮家血脉,我不能舍她不管。
「你爹说,这些年你独占阮家女儿名头,享尽阮家福份,你的嫁妆就当是给阮灵的赔偿。
「我知道他说的浑话,可是绵绵,事情到了这一步,祖母没法再护住你。
「若你那天没闹出事,我还可以再帮你寻个人家。
「可你众目睽睽之下,与那卢家小子共处一室,你的清白已毁,嫁去卢家是你最后的出路。」
「若我不呢?」
「等你的要么是三尺白绫,要么是青灯冷庙,你想想吧。」
祖母痛心地推开我,往外走去。
我抓住她的胳膊:「祖母,我只问最后一句,您舍弃我了是吗?
「不管我死活了是吗?
「你明知卢家不会善待于我,也要把我送去卢家是吗?」
祖母顿了一下,但她点了点头:「阮绵,你不要恨我,这是你的命。」
4
我的命?
我吐出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一家人整整齐齐出现在我眼前。
我爹冷着脸:「就是死了,也得嫁去卢家。」
继母装着温柔,轻声哄我:「绵绵,我知你对我有怨恨,可这些年,我对你尽心尽力,你却对我不亲。
「母亲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卢子彬是我娘家侄子,他不差的,否则我当初也不会把灵儿许给他。
「尽管你伤了他,他仍愿意娶你,若换成旁人就是妾也做不成的。
「但他愿意娶你为正妻。
「绵绵,能够嫁给他,是你的福分。
「他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的。
「你要珍惜,不要拧着性子。
「你爹为你愁白了头,你祖母心疾犯了,你不想你爹,也要想想你祖母,她如珠似宝地疼了你这么多年。她会为你再备下一份厚厚的嫁妆。」
阮灵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姐姐,我知道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可别伤了自个身子,惹祖母心疼,爹娘伤心。」
我不理她爹她娘,只直直盯着她的眼:「我娘的嫁妆,你用着可安心?
「你抢了我的男人,睡着可舒服?
「你仗着有爹有娘欺负我,可我也有娘,她正在下面盯着你呢?」
阮灵满眼惊恐,摇摇欲坠。
她含着泪,攥住我的手,对我说:「姐姐,你不能这样说话吓我,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你娘也是世上最好的娘,她在下面只会期盼咱们姐妹好好地。」
说完这句,她低下头低声嘲讽:「你娘争不过我娘,你也争不过我,你们娘俩都是废物。」
我攥紧了拳头,还未出手。
我爹上来就给我一巴掌:「混账,欺辱主母、亲妹,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被扇偏了脸。
但我眼里崩出滔天怨恨。
他看了,怂了一下。
「你,你想怎样,你想杀你爹不成?」
对着我就是一拳,把我打翻。
我宁死不屈,吐了血,也只有一句:「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
阮灵和她母亲站在旁边观看,眼里嘴角都是忍不住地笑。
眼见我爹就要把我打死。
小厮通传,卢家公子到。
我爹停了手。
他指着我说:「你乖乖哄着卢公子,否则你活不过今晚。」
5
卢子彬给我带来了很多珠宝,也带来了伤药。
他没了那日的阴鸷。
脸上尽显真诚。
他说:「阮绵,那日是我唐突。
「我以为盖头下是阮灵,心急了些,但我看是你,也很欣喜。
「无论是你,还是灵儿,能做我妻,我都是愿意,都是欣喜的。
「虽然我知你心有怨恨,但请你相信,轿子错了之事,我并不知情。
「王家比我卢家门第高,让你嫁我是我高攀。
「可我保证,只要你放下心结,嫁我为妻,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
「我爹娘知道了此事的详情,也理解你那日的冲动。
「他们也愿意接纳你,对你好。
「阮绵,我们卢家诚心向你求娶。」
我坐在床上一声不吭。
暂没有力气给他一剪刀。
他脸上的伤已好了,留了一道红红的疤痕。
他捂了上去,淡淡一笑:「你的脾气真够烈的,以后成了亲,可不能嫌弃这个疤。」
「滚!
「滚出去!」
他不走。
反倒往我面前挪。
他尽力笑,试图笑出好看的模样。
他走得很慢,我的心突突跳。
他走到我跟前时。
我已攒足了力气,向枕下摸去。
继母派人把我屋子里能伤人的物件都收了。
但她不知道我枕头套里还有一把。
他猛地扑了下来,黑厚的嘴唇往我的唇袭来,我扭了头,他没亲上我的唇,伸出的舌头舔上了我的脸。
恶心得我差点吐出来。
幸好已摸到剪刀。
在他又低头对我唇袭来时。
我抽出剪刀,用尽力气,对上了卢子彬的眼。
誓要让他成为独眼龙。
可惜,他对我还是有防备。
迅速抽身,躲开。
剪刀没扎进去。
只破了眼皮。
但足以吓破了他的胆。
尤其是他看到凶器,仍是剪刀。
大骇。
捂着眼,狂叫着跑了出去。
我努力喘气。
好一会儿,才把气息喘匀。
祖母带着丫鬟进来了。
这次,她没有骂我。
她挥退丫鬟,坐到我床前。
我还攥着剪刀。
她向我摊开手。
我不松开。
僵持了半天。
她眼里现出无奈和妥协,我才把剪刀递了过去。
她说:「你是真看不上卢家。
「那就去王家吧。」
「我要我娘的嫁妆。」
我绷着脸,只有这一句。
她说:「这个不可能。
「若把嫁妆从王家抬回来,阮灵在王家也待不下去了。
「你已没了出路,再不能毁了她的未来。」
她眼里有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我明白了。
在她这里,这事已毫无转圜之地。
她说:「我去给你打点,争取你与灵儿地位相同。
「都是正妻,你们分院而居,所生子女皆为嫡子女,你也有一半管家权。
「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路。
「至于嫁妆,我会补给你一份,不会比你娘留给你的少。」
她看向我,眼里有慈爱更有施压。
若我不答应。
她就真的会放弃我。
她以为这就是为我好吗?
我看着她,心里对她最后的一丝期盼消失,随之消失的是对她的留恋和爱。
我咬着牙,一字一字往外吐:「我,选,上,山。」
祖母怔然。
随后大怒:「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不知变通?你怎么就不能顾全大局?你怎么就不能为阮家想一想,除了你和阮灵,阮家的旁支还有多少姑娘待嫁?
「你这样子,谁敢来阮家提亲?」
我擦了擦嘴边的血,冷冷道:「始作俑者是你儿子,子不贤母之过。
「若阮家女儿婚嫁困难,怪不到我头上,应怪你。」
「chu生。」
她狠狠扇了我两耳光。
「我怎么会疼你这么多年,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今日你就给我滚出阮家!
「我会把你清出族谱,自此,你与阮家毫无干系。」
她气得嘴抖,手抖,全身抖。
我颤颤巍巍爬下床。
在她怒视中,对她磕头:「谢祖母成全。
「让我能够脱离这样的阮家。
「我马上便会走。
「但是,他日,我会来讨回我母亲的嫁妆。
「还请祖母早日做好准备。」
说完,我踉踉跄跄往外走。
死,我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6
我以为我会死在阮家门外。
我被暴打,又被断了米水。
可我命大,没死成。
王云霁派人把我救到了一处小院。
醒来时,他已给我喂了药。
满眼都是心疼。
他说:「绵绵,你不能死。
「你嫁我吧,我娶你为妻。」
我推开他。
他痛苦地看着我。
我面上一片平静。
没死成,我不想死了。
我迎上他疑惑的目光道:「饿了。」
他听了,高兴得咧开嘴角:「好,马上安排。」
他在小院里给我安排了一个丫鬟。
给我寻了城里最好的大夫。
我不与他冷脸。
他很开心。
每日都来看我。
我好好喝药,好好吃饭。
身子眼见好了起来。
不再吐血,脸色也变得红润。
他看我,每每看呆了去。
他喃喃自语:「绵绵,你真好看。
「等你身子好了,咱们便成亲。
「这次,我亲自给你盖上盖头,亲自扶你上轿,再也不会错了。」
我看着他,心下翻滚一阵恶心。
他是我娘活着时,给我定下的亲事。
王家家风好。
男子只娶妻不纳妾。
除非年过四十,妻还未有所出,在妻的允许下,才可纳妾。
我娘用了很多办法,攀上了王家老夫人。
给我定下了这门亲事。
知道我是他未来娘子后。
王云霁很早就来寻我。
我们可以说一块长大,经历了很多事。
他一直护着我。
我以为他是我的良人。
可他不是。
他知道我心有芥蒂,主动给我解释:「你与灵儿本就长得像,那日,我心里高兴,喝了许多酒,把她看成你,才与她圆房。
「若我那日能认出她来,我不会的。
「绵绵,我不知是她算计的你,我知道后我与她吵了,她说只是因为爱慕于我,她母亲为了成全她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并不知情。
「绵绵,你别气了。
「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
「只是现在阮灵也是我的妻子,作为丈夫,我会给她几分怜惜。
「但你放心,等你嫁过来,我一定以你为主。
「绵绵,我只爱你,我只会给她一个孩儿。其他孩儿,我都与你生。
「绵绵,从那日到现在,我一直都是蒙蒙的,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直到我娘与阮老夫人定下来,让我也娶你为妻,我才缓了过来。」
说到情动之处,他来拉我的手,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我躲了过去。
他立刻难过起来:「绵绵,你还在气我是吗?
「这只是个错误。
「谁都不想的。
「还好现在是圆满的,咱们还能继续在一起。」
他眼里都是焦急:「绵绵,这事我知道有点难以想通,但你要抓大放小,大的就是咱们并未分开,小的就是家里多了个阮灵。
「原来她就与你在一个府里,又是你妹妹,其实也不是多难以接受是不是?」
我低头吃药丸。
除了汤药,大夫还给我做了药丸,有安神作用。
他见了。
哀叹:「绵绵,你想睡了,也好。
「好好休养,可莫要再想什么上山。
「你知道尼姑庵里,冬天没有炭,夏日没有冰,每日都十分清苦。而你冬日怕冷,夏日怕热,你受不住的。
「娘答应我,在外面另外开府,咱们单过。
「我每个月回去一次,待阮灵生下孩子,我就不再去她那里。
「咱们的日子会好的。
「咱们会有很多孩儿。
「就像咱们之前想的那样,儿子像我,女儿像你。」
我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大夫让我每日吃一丸,我吃了三个。
7
深夜我才醒来。
守夜的小丫鬟趴在我床前打鼾。
我推了推她。
她惊醒。
我问她:「少爷呢?」
她说:「少夫人来喊他,他回去了,少爷很担心少夫人。」
说完,赶紧捂上嘴。
意识到说错了。
少爷嘱咐过她,在阮绵小姐面前,不能提少夫人。
丫鬟害怕地看着我。
我没有什么情绪,只对她说:「饿了。」
她立刻说:「我去做饭。」
跑得比兔子都快。我在后面喊:「多拿几个馒头。」
不一会,丫鬟把饭端了进来。
我开始吃,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
丫鬟等着等着,倚靠着柱子睡了过去。
我把馒头揣到怀里。
越过她,走到了院外。
打开院门,在门上做了特殊记号,向外传递信号:「此处可打劫。」
我相信,他会来的。
狡兔三窟。
我没有其他去处可去。
可我还有一个人可求。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话算话。
8
寅时,小院窗子着火,眼睁睁看着火苗越烧越大,我却爬不起来。
幸好大土匪周光,来了。
他带人来抢劫。
周边有产有钱的人家都抢了,包括我这个小院。
他给我喂了解药,又把我抱出去。
将我交给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正押着小丫鬟。
周光对她说:「刘大娘,扶稳她,小丫鬟交给我。」
刘大娘立刻把小丫鬟推开,扶住我。
待我站定,周光一脚把小丫鬟踢倒,用脚踩她的头:「说,谁让你放的?」
小丫鬟抖得不成个。
但抿紧了唇,不答。
周光脚下用力。
血立刻从小丫鬟的嘴角淌了下来,她也张了口:「是,是老爷和夫人,还,有少夫人。
「饶,饶了我。」
周光抬起脚,对着小丫鬟的脖子踢了下去。
咯嘣一声,脖子断了,歪到一边。
眼睛睁得大大的,对着天空。
死不瞑目。
女人吓得紧紧攥住我的胳膊。
我并未害怕。
我只定定地看着周光。
此刻,他在我眼里,他就是天神。
我已能站稳。
他向我伸出了手:「跟我上山?」
「好。」
就在他要拉上我的时候,我定住,用坚定的口吻对他说:「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得要回来,要不回来就抢回来。」
周光目光闪闪。
「必须拿回来。」
他抿了抿嘴,问我:「阮绵,你可知一个女子带着嫁妆跟着一个男人走,意味着什么?」
我定住。
我只想要回我娘的嫁妆。
我娘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占了,尤其是阮灵。
我只想要这个。
至于意味着什么?
我迎上周光的目光,一到彩虹划过,脑子里瞬间电闪雷鸣。
周光,是这个意思吗?
我的手抖了起来。
9
周光是已故周大将军的儿子。
当年周大将军被人陷害,全家砍头。
周光顽皮,多日不在府里,躲过一劫。
监斩官为了凑数,要砍管家的儿子。
看到那个惊恐无助的孩子。
周光目眦俱裂,喊着往上冲,要把那孩子替下来。
观斩的人太多,恰逢一匹马受惊,横冲直撞,到处是惊吓的喊叫。
才让监斩官没有注意到周光。
我娘注意到了,她给了他一手刀,把她藏在了她的大裳之下,里面还有一个我。
我娘说:「护好他。」
我娘力气小,他很快醒来。
但我骑在他身上,紧紧压住他,捂住他的嘴。
直到所有人都散了。
我才放开他。
我娘雇人帮周家收了尸。
周光傻傻地跟着我们。
我娘把他送到了山上,对他说:「活下去。」
周光眼神涣散。
母亲又来了一句:「替周家报仇。」
他眼里才有了生气。
他抽泣着,跪下给我娘磕头。
我娘拉过我,对他说:「这是绵绵,若他日她有难,你帮帮她。」
周光应下。
山上的土匪不是真的土匪,是曾跟随周将军的部下。
因为伤残被丢弃。
是母亲,买下山头,将他们安置。
母亲说过:「活下来就好。」
外祖是很成功的商人,赚了很多钱留给母亲。
母亲一部分用来帮助这些人。
一部分记作嫁妆,她还有女儿要保。
她道这世上女子艰难,伤残人士艰难。
却不知并不是钱能解决。
周光懂,他跟着那些叔叔伯伯在山上打猎、种地,下山看世间百态、劫不良之财养山。
他懂得太多。
我不找他,他却会通过各种途径,把消息传给我。
告诉我,他一直都在。
都遵守对我母亲的承诺,守护着我。
只是,我定亲了,他一个外男不能直接来找我。
除非,我遇到难处,主动寻他。
如今,他来了。
站在我面前,像一座山,也像一座塔。
他见我迟迟不言,便进一步问我:「绵绵,当年坚姨病逝,我要带你走,你说你能在阮府活下来,活得好,可事实是?」
「我活得不好,被继母、继妹算计,被父亲冷待打骂,被未婚夫背叛,被卢氏欺辱,祖母虽疼我,但涉及阮家利益,我就是被舍弃的一方。」
确定了心中所想,我大大方方承认。
周光点头:「看得很清楚。」
他看了我好一会,终下定决心:「阮绵,上山之后,日子可没有山下这么清闲。」
「我知道。」
「位置呢?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位置?」
「我是大当家,目前也有二当家、三当家……」
「周光,别绕弯子了。」
「我带着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随你上山,我只做……」
我停下,看着他的眼。
他的眼里有我,但是隐忍。
我做那个表白的人:「周光,我要做大当家的夫人。」
闻言,周光并不诧异,但还是很激动。
喉结上下抖动几次之后,颤着声音问我:「做我的夫人,你可想好,我对夫人是有要求的?」
「你说。」
「我没有那么多工夫去猜心思,有话要直说。」
「好。」
「除你以外,我不会在其他女人身上浪费工夫,所以你不用怀疑我会对别的女人用心。」
「好。」
「我很忙,陪你的时间不会太多。」
「好。」
「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没工夫给你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能问。」
「好。」
「阮绵?」
周光问不下去了,他狐疑道:「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
「听到了。
「周光,我只问你一句,你会对我好吗?」
他毫不迟疑:「会。」
「那就行。
「我只要你时刻记得,你是我夫君,你得对我好。」
周光眼里闪出星光。
他说:「走,绵绵,随夫君上山。」
我把手搭了上去。
这世间,若说爱谁。
过去我爱我娘,爱我祖母。
但若说信任,我只信任一人,那就是我娘。
而我娘只信任周光。
她临死前对我说过:「绵绵,王云霁是我按照世间条件给你寻的夫君,可若论心,我更想把你托付给周光。
「只是,周光要走的路注定辛苦。
「我不太忍心你受苦。
「可若那王云霁不可靠,就去寻周光。」
她把她和周光的联络信号都交给了我。
她说:「绵绵,但愿你这一生都用不上。
「你祖母也答应我,会护好你。
「除了王云霁、周光、你祖母,娘还给你留够了足够的嫁妆,已在官府登记造册。」
我娘能为我想的都想了。
但她没想到人心会坏成那样。
他们不要我死,想要我生不如死。
幸好,她咽气前留给我最后一句话:「绵绵,若谁都不靠不住,就拿刀。」
我含泪答应了她。
带刀不方便。
我时常磨剪刀,且从来不离身。
就连出嫁那天,我也不忘揣在怀里。
10
我和周光拜了老天爷,拜了土地公,拜了周家列祖列宗,拜了我娘的牌位。
最后夫妻对拜,在一众兄弟的见证下,成了亲。
成亲后,我给自己改名为周坚。
随周光的姓,取我娘的姓为名。
我再也不叫绵绵。
我不要被叫作软绵绵。
我要坚强一世。
周光只愣了一下,便改口叫我坚儿。
他每天忙得要死。
但不忘给我弄了新的户籍:周坚。
拿在手里,我掉了一大堆泪。
周坚帮我抹了,又塞给我一把钥匙:「以后库房你管,里面的东西怎么处置,你说了算,山上的家你当!」
我愕然:「掌管中馈?」
他红了脸:「现在库房中就是些粮食和老旧兵器,没有多少贵重物品,但早晚会有的。」
我笑着接下。
管家权在手,再看山上洒落的房屋,有了家的感觉。
除了周光,山里的男人都没成亲。
但有几个年长的大娘,因为失夫失子,孤寡一个,自愿留在山上,帮着做饭洗衣,做好后勤工作。
我跟着她们学着做饭,缝补衣服。
慢慢地,包括物资调配在内,土匪娘子该掌握的活计我都会了。
她们叫我周夫人或者管事的。
我都应下。
见我不摆架子,与她们能融在一处。
很快,她们就把我当作一山的人。
当着我的面,叨叨这些男人成天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一问就说当土匪,在抢劫。
可从未见官兵来剿匪,也没听说山下哪家百姓遭了祸殃。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但我信守承诺,不问周光。
成亲三个月后,我在库房里看见了我的嫁妆。
件件都那么熟悉。
我逐个抚摸。
件件都回来了。
对周光最后的一点防备之心,消散。
我想,无论他做的是什么。
我都认。
不久,我又将这些嫁妆交给了总管。
总管颤着手接过清单。
「夫人,使不得,这是你的私产。
「当家的叮嘱过,无论多难,都不能对夫人的东西动脑筋。」
我说:「无须请示大当家的,这是我的东西,给你们,是我自己的意思。
「总管,我要你把这些嫁妆用到实处,能够护住大当家的以及山上的兄弟,包括你自己。」
总管眼里闪了泪光。
不久,男人们的武器都更新了,山上也多了很多新面孔。
刘大娘好奇:「以前除了周光,这山上的男人都有残,山下的人管他们才残匪,管这里叫残山,这怎么没残的也上山了?」
这话被经过的军师听到,他回了一句:「以后我们是周家军。」
「从土匪变军队?」
刘大娘咋舌:「这是被招安了?」
我笑,不往深了搭话。
周光跟我说过会替周家报仇,也不会忘了阮家、王家、卢家怎么欺负我的。
外面的事交给他,我安安心心做他的女人就好。
他说得特别大男子主义,可我听了不烦。
也愿意听他安排。
11
有了新人加入,大家伙又都配了新的兵器后,周光回来得越来越晚。
但无论多晚,都会回来。
还会带回来东西或人。
人交给总管,东西交给我。
什么东西都有。
我从不问从哪来的,只专心整理、登记。
我按他期望的,做好他的夫人。
他也按照我要求的,做好我的夫君。
吃的、穿的、用的,无论带回来什么好的,都给我。
我若打喷嚏超过三个,第二天大夫就会上山。
在男人们和大娘们眼里,我们是恩爱的一对。
只是在男女之事上,不太像。
第一次行房,惊天动地,小木屋差点被他晃塌。
第二日,山里的人见到我们,都偷笑。
刘大娘还提醒我节制点。
男人新婚,都控制不住。
可大当家嗜血生存,不能让他软了腿。
我记下了。
但不用我劝。
第二日他就带人下山,晚上回来后,便自己就睡了。
太累。
只要他带人下山,就会自己睡。
一个月,只有三四天不下山。
他会关上门,拉我上床。
一声不吭,只吭哧吭哧使劲,天不亮就不停。
我想让他停下来,怕他腿软。
稍一皱眉,他就会问:「是疼了吗?」
不疼,就是怕他累到,导致他生死关头,跑不动。
可一转念,想到一个月,他就留给自己几日贪恋红鸾帐暖。
而下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几日,便摸着他的脸,温柔地对他说:「怕你累到。」
他很受用,却不会停。
他说:「舍不得停。」
我便不说了,由着他。
每次过后,我都要扶着腰好几天。
刘大娘就笑我:「你俩一年不开张,开张一次顶一年。」
每每,都把我的脸羞得滚烫。
可还不忘纠正:「没有那么少,一个月总有三四次的。」
她笑得更开心了。
她说:「这次数可不够生孩子的。
「那可是大当家啊,你得给他生下来小当家。」
我的心沉了沉。
上山之前,我只想能活就行。
没想过子嗣的问题。
我和周光也没商量过。
他对这事,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应该很难怀上。
可,若有了呢?
12
当晚,周光回来得依旧很晚。
我睡得正沉,他把我弄醒。
我咪蒙着眼,对他说:「想了?」
「嗯。」
不待我起身服侍。
他已扯下我的裤子。
我不悦,推开他的手:「怎么这么急?」
他不回答,用嘴堵上了我的嘴。
他很少亲我。
今天却亲得动情。
亲得我浑身乱颤。
勉强找回神识,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依旧不答,搂过我的脖子,往怀里一拉。
那股劲,就像火山急着喷涌,浪潮奔着勃发。
我被他撞得失去了思考。
靠着本能紧紧攀着他的肩膀,才没被撞到床下。
「周光!别发狂!」
我给了他一拳。
他闷笑:「嗯。」
结束后,我捧着他的脸,不容他躲闪:「说,你到底怎么了?」
他把头埋在我颈窝,许久许久。
久到我打了个哈欠。
他才悠悠地给我说道:「坚儿,我终于可以给你一份像样的聘礼了。」
「聘礼?」
「你给我了呀,我看到了。
「你把我娘留给我的嫁妆,一件不少地都给拿回来了。」
「不是那些,那些是咱娘给你的。」
我起了好奇:「那你要给我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不过很快,你就知道了。」
不能说,我就不问。
我想睡觉。
他却不饶。
一把把我推倒,手向下探去。
我推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没推动。
他不答话,直接覆了上来。
在新一轮撞击中,我被撞晕在岸上。
13
我和几个大娘被带下山。
我们终于知道男人们忙什么了。
他们在山下的小城建了一个村,开辟了几百亩良田。
足够山上所有人来居住、生活。
看着一排排屋舍,刘大娘她们撒了欢:「终于能住上像样的房子了。」
我和周光的房子也在其中。
看着高大的门楣,心下却没有多高兴。
这就是他给我的聘礼吗?
他一手牵着我,一手抚平我皱起的眉头。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坚儿,很快,你就会知道。」
他说,小城的驻军长官叫魏平,是他父亲的老部下。
给了他一个军中位置。
他把山上不残的兄弟都带到了军中。
他说:「有残的兄弟都在村里种田,收下的粮食供应军中,军中的兄弟跟他出生入死。」
出生入死去做什么?
他没往下说,我也没问。
他说:「先住下,慢慢迎接我给你的聘礼。」
迎接?
我疑惑,但我不问。
房子很宽敞,院子也不小。
我们的床特别结实,他怎么用力,也不会地动山摇。
他每日很早去驻军,很晚才回来。
对我来说,山下的日子,与山上差不多。
刘大娘却觉得不同。
她喜欢逛街,喜欢买东西,喜欢听八卦,每天都去城里溜达,回来讲给我听,大多是这家的丫头喜欢了那家的小子。
这日,刘大娘兴奋得满脸冒光,她带回来惊天大瓜。
她说:「城里三个大户人家,都被曝了丑事。」
「三户?」
「是啊,第一家卢家,祖传癞蛤蟆吃天鹅肉。」
刘大娘竖起手指头:「卢家老太爷年轻时,看到了被下药的小姐,他不去找大夫,却以解救的名义占了人家的身子,让那小姐不得不嫁给他。
「卢家老爷年轻时,哪个富贵人家办宴会,他都去凑热闹,每次都守在池子边,专等到小姐们落水,他好跳下去救下,他夫人就是他救下的第三个小姐。」
我听晕了。
刘大娘满眼神秘地说:「他们家有钱有地位,知道为啥用这种手段娶媳妇吗?因为他们家祖上被诅咒过,女美男丑,女的好嫁,男的难娶,靠说亲根本找不到好看的媳妇,祖祖辈辈都靠算计。」
这传言?
刘大娘说起了第二家:「那王家,以家风清正得世人敬仰,可夫人你知道吗?正个屁!说什么男子不纳妾,那都是幌子,他们是不纳妾,但是在青楼包女人,王家老太爷都七十了,在青楼还养着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
我睁圆了眼睛。
小时候,我娘就告诉我,传言最不可信。
可创新到这种程度?应该是有源头的。
刘大娘开始说第三家:「阮家!」
我心一抖。
整个小城,大户人家里,只有我爹姓阮。
前两户传的都是上两代的事,可我祖父早就死了。
刘大娘大着嗓门:「阮家没有老太爷,传的是阮老爷,一说他哄骗发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背着发妻找女人;二是说他现在的继夫人,虽是卢家女,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与他是苟合的。」
刘大娘话一落,我八卦的心瞬时冷了下来。
因为,这不是传言。
我娘确实是被我爹骗娶的。
我继母确实是我爹无媒苟合的。
刘大娘神神秘秘:「夫人,外面都说了,这三家小辈做了恶事,连累了父辈隐秘被挖,若小辈不出来忏悔,接下来来实证。」
实证?
刘大娘啧啧:「三大户都快急死了……
「说书馆,饭馆,成衣馆……无论去哪里都听得到。」
14
「是你做的吗?三大户的传言?」
晚上,情事过后。
我趴在周光身上,淡淡地问。
他淡淡地答:「是。」
脑中闪过一念:「这也是聘礼的一部分吗?」
「是。」
「为何要这么做?」
「坚儿,他们三家欺负了你。」
「一刀杀了岂不更好?」
周光抓住我在他胸前画圈的手指:「他们在你心里种了结。」
我一怔。
他怎么知道的?
周光说他会替我复仇。
让我安心就好。
我相信他。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被心里的疙瘩搞得恍惚。
卢子彬令人作呕的嘴唇。
王云霁躲闪的眼神。
我爹扇过来的耳光。
阮灵恶狠狠地羞辱。
祖母声嘶力竭地嘶吼……
这些疙瘩,不影响我对周光的信任。
但每每在心中浮起,我总是不自觉地攥紧剪刀。
周光什么都不说,却给我在枕头下、床头上……十余处放了剪刀。
15
三大家的传闻一直没有消失。
新的消息是下一波马上就来。
地方长官许成喜好热闹,下令在城市最繁华地带设置了忏悔台。
他给三大家传话:「若真做了愧疚之事,为了家长祖母和母亲,还是出来忏悔。」
我惊诧。
刘大娘给我解惑说:「姓许的,在咱们山上待过,当时他是真的被土匪给绑了,是咱们大当家给放的,才有命参加了科举。」
瞬间了然。
一切都有前因。
许成必定是被周光授意的。
可,三大家怎会愿意?
怎可能真让卢子彬、王云霁、阮灵出来忏悔?
果然,他们没有坐以待毙。
很快,他们就打探出来。
我还活着,成了周光之妻。
他们一商量,派出了我的祖母。
尽管对外我是周光救下的外地孤女。
他们相信,只要我祖母一出面,被传言逼迫的局面立马可解。
祖母拄着拐出现在我院外。
她来之前,周光提醒我。
他说:「若你认为自己是阮家女,你将终身受制于她。」
我回他:「我是周坚。」
他逼问:「你坚定吗?」
我顿住。
我不坚定。
离开前,祖母疼我护我,出了事第一时间是放弃我委屈我,后来又为我筹划,当我不从她时又想逼死我。
我对她的感情,爱恨交错。
周光说:「哪怕有一丝的不坚定,见到她,你都会被她拿捏住,万劫不复。」
我攥紧了手心,我的命,得在我手里!
「我是周坚。」
为了坚定,这句话,我练了很久。
直到入脑入心。
不仅如此,周光还让我演练。
她拜托了刘大娘帮我坚定。
刘大娘先是大惊:「夫人,原来你就是被欺负的小姑娘。」
后是愤慨:「凭什么欺负一个小姑娘?」
她说:「对付老太太还得是老太太。
「有我在,定不叫你再被欺负。」
她主动扮演祖母,张牙舞爪地欺负我,以各种样貌。
我被她震撼到。
原来欺负人有这么多样貌?
她说:「别小瞧咱老百姓,贵人欺负人的招数,咱也会。」
我点头,强迫自己淡定,按照她指导的去做。
当祖母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第一眼便识别出来,她所采用的招数。
祖母满眼地怒其不争:「绵绵,我真的没有想到。
「我费尽心力给你安排了出路,你却不领情。
「不过是饿你几天,你就恨上了阮家,跟王云霁跑了。
「做了王云霁的外室也罢了,我没想到你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居然跟了周光那个土匪。
「还纵容他编造传言,陷害阮家。
「那可有心?
「你没有心!
「我疼你爱你护你,你却恨我伤我弃我,祖母这心疼啊,真恨不得你就死了!」
她声音极大,浑身颤抖。
一口气喘了又喘。
一番话真真假假。
做足了一个因为孙女不孝而被气坏的祖母形象。
很快,就惹来一群人围观。
我看了下,估计一多半都是她事先准备的。
我撸了撸袖子,大踏步走到她不远处,指着她,问管家:「哪里来的疯婆子?是谁让她在周府门口胡说八道?」
管家装作畏缩:「夫人,这老人家口口声声是你的祖母,我怕是真的,冲撞了她,便允她在门口候着。」
我眯了眼,表情蔑视:「老太太,你从哪里认为,以你那阴暗晦气的样子,能有我这样明媚亮丽的孙女?」
祖母不可置信地盯着我,想在我脸上搜寻到我过去的影子,或娇憨或乖巧或倔强。
都没有。
我一本正经地自信、靓丽、严肃。
她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眼里现出疑惑。
我立刻加码:「老太太,你想攀附于我,是不是提前做了功课,准备了证据?
「若你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
我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发狠道:「你说我们家周光是土匪,你猜,土匪的夫人,会怎么处置污蔑她的人?」
祖母一个踉跄,要不是她身边的人扶得快,得跌得很难看。
「证据?对啊,不能口说无凭啊。」
刚刚窃窃私语,说我忤逆不孝的人,注意力转向为证据。
「红口白牙,这污蔑人也太容易了。」
「想来攀附,得有攀附的样子啊。」
「不能因为老,就倚老卖老,上来就认孙女,这是不要老脸啊。」
管家安排的人,开始引导。
祖母涨得满脸通红,她用手指着我:「你,你,阮绵绵,你……」
她悲痛欲绝:「自小我就疼你,你母亲去后,是我养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你个白眼狼,我是你祖母啊,你怎能不认我?不认我啊。」
她老泪纵横,一下下敲着拐杖,看起来马上就要悲愤去了。
人群静了下来,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真实了。
这时,刘大娘站了出来,她指着祖母说:「你个老不si的,敢说是我们夫人祖母,你也不看看,就你那副样子,你配吗?
「你知道我们夫人祖母是什么样的?夫人也是自小失了母亲,她父亲要讨继妻,那继妻不喜我们夫人,你猜,她祖母怎么做的?
「她说,你许诺坚儿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再娶,岂不是背信弃义,怎堪继续为人,既然不想做人,那就死了吧。
「她就把他打死了,那可是她亲生儿子啊,那又怎样,敢不做人,敢欺负她孙女,那就得死。
「老太太那是真疼我们夫人,真护着她,给她寻了这世上最有情有义的男人做夫君,夫人出嫁时,祖母不仅把夫人娘亲的嫁妆给了我们夫人,自己又添了一份。夫人并不是老太太唯一的孙女,可那又怎样呢?
「你这个老太太,若要攀附,你得先看看自己配不配吧?你哪里比得上我们家的老太太?
「你若没有镜子,我们有啊,送你一面,看看自己这副老脸,有哪一点,配做我们夫人的祖母?」
祖母眼里闪过惊恐。
她很精明,她知道,话到这个份上,再闹下去,就要揭开阮家的家丑。
是她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的。
但她还是不甘心,我明明那么乖巧,那么听她的话,怎么就变了?
她还想像上次一样,逼我一下。
「阮绵绵,无论你怎么狡辩,你就是我的孙女,你要为你做的那些错事忏悔、补偿。」
一副疯魔状。
我握紧了匕首。
脑里响起一道声音:「杀了吧,杀了一了百了。」
我向她走去。
「阮家老太太,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府上,攀认我夫人为孙女,还要让我夫人认下莫须有的罪名,这是喂我们吃屎,还要我们细嚼?」
周光回来了。
带了一群兵。
他往那一站,杀气外露。
所有人吸了一口气,往外走。
那可是传闻中的大土匪啊。
祖母第一次见到周光,他像一座塔,她害怕了。
「刘大娘,你干什么吃的?
「纵容个老疯子欺负夫人?」
刘大娘一听,马上招呼府里的几个大娘。
冲着祖母就扑了上去。
很快,祖母和她带的人被挠得嗷嗷叫。
刘大娘骑在祖母身上,对着祖母的脸仔细看:「这里挠到了,这里还有一块没挠着,得补上。」
话落,咔一下,从上挠到下。
看得人心一惊。
祖母的脸没法看了。
她呼哧带喘地求饶:「别挠了,别挠了。」
打人不打脸,可刘大娘专门挠脸。
这就是不要你死,要你生不如死。
眼见祖母快没气。
刘大娘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光也没有下令停止。
在他们眼里,祖母死就死了。
我却有些担忧,阮家背后有自己的势力,若真的死了,会不会给周光带来麻烦?
他刚在城里立足。
这时,阮父带人慌慌张张跑来。
对着周光各种道歉,又奉上银两补偿。
周光才让刘大娘放过祖母。
阮父全程不敢抬头看我。
他令人背起祖母,快速撤了。
16
我认为最难以下手报复的仇人,就这样灰溜溜逃走。
心中那个最大的结散了。
呼吸起来,舒爽很多。
周光对我说:「坚儿,这世上最难断掉的,就是对你好又对你不好的人,你总是会为了她那一点好忽视掉她的不好,总是期盼她以后会对自己好。
「不要去问,为什么她对你好又对你不好,只需放下她的一切。」
刘大娘正在啃大肘子,听到这里,马上接话:「对。
「这世上最可恶的亲人,不是那种只对你坏的,那种打杀了就是;而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嘴上说着是为你好,其实根本不是为了你好,而是为了拿捏,让你过不好躲不了。」
周光说她说得对。
她很高兴,对其他几个大娘说:「多吃点,吃完咱们和说书的聊去,让全城的人都知道,阮家老太太有多不要脸。
「让她再也不敢来攀附咱们夫人。」
大娘们纷纷称是。
周光对管家说:「咱们也得加紧下一步。」
管家领命而去。
我抬头问周光:「今天,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
周光低头看我,温柔看我:「是。」
我心一紧。
他马上笑着说:「娶妻的意义之一,就是要愉快地接受妻子带来的麻烦。」
我脸色不好看。
他一下子把我抱起来,与他视线平齐,笑意盈盈:「坚儿,我很荣幸,你把麻烦带给的是我。」
眼里没有一点不耐烦,只有缱绻。
他说:「夫妻一体,你的麻烦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同理,我的麻烦也是你的一部分,以后我把麻烦带给你,你也要愉快地接受,好不好?」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眼里有他,他眼里有我。
这一刻,两心交会一处。
我的心暖得不像话,比他在我体内冲撞时,更让我激动。
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轻声道:「好。」
他紧紧抱住了我。
夫妻一体,两身融合不算合一,两心融合才算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