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和谢玄鹤举案齐眉,恩爱白首
发布时间:2025-09-23 10:54 浏览量:1
上一世,我和谢玄鹤举案齐眉,恩爱白首。
人人都说我命好,嫁了这样好的郎君。
再睁眼,我回到十六那年。
阿弟病重,我攥着一纸旧婚契登谢家门。
逼他娶我为妻。
谢玄鹤眉眼淡漠,一贯的至疏至离。
一声「好」还未落下。
我便如梦初醒般改口道:「不必了。」
他怔了怔。
我含笑,将婚契撕碎。
诚如众人所言,谢玄鹤风光霁月,君子如兰。
他娶我,就此风霜多少年。
所以,这样好的人,不该再被我连累。
1
平宣十五年的雪下得很急。
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正如谢宛兰的鞭子般。
「住手。」
一片鹅毛落在我的脸颊上,黏腻湿冷。
那人清冷的嗓音又响起:
「小妹顽皮,某在这里向她致歉。」
谢宛兰气得发疯。
「阿兄!这个女人就是个无赖!她跪在这里逼你娶她,我没有把她打死已算是仁慈!」
她说完,当即抽出鞭子,朝我的脸狠狠打下来。
她自幼娇蛮惯了,看不起一众登门的表姊妹。
自然也看不起我。
我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一只纤长、苍白却有力的手替我挡下。
是谢玄鹤。
他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对上我的眼时,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问:
「你和我有婚约?」
「是。」
我如实道。
谢玄鹤眉间露出一抹倦色。
有太多女子爱慕他。
也有许多女子谎称与他有婚约。
可我却拿出一纸早已泛黄的婚契交给他。
如上一世般。
谢玄鹤从倦怠,到惊讶,再到无言。
雪落无声,将时间拉得很漫长。
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谢宛兰都要将婚契抢走,谢玄辞才开口:
「好。我会娶你。」
「不必了。」
我们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谢玄鹤袖下的手僵了僵。
我的眼角微微一涩,却是大梦初醒般释然一笑。
「不必了,谢公子。」
你欠我的,上辈子早就还清了。
2
从谢府出来,谢玄鹤拦住了我。
我们夫妻四十二载。
故而只一个错眼,我便知道他也回来了。
谢玄鹤眉含不解,适才拦鞭的手犹淌着血渍。
「阿容,你可是在怪我?」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上一世,我和谢玄鹤琴瑟和鸣,恩爱至白首。
京城人人皆道,谢玄鹤爱我如命,后宅仅我一人。
但我和谢玄鹤都心照不宣:他的挚爱并非我。
而是他的青梅,朝阳郡主。
是以。
谢玄鹤临了,告诉我一个秘密。
「朝阳,要与我合葬。」
他予我一世体面,一世尊贵。
却在此时此刻,让我的幻想彻底破灭。
数年相濡以沫的温情,在这一刻化为了尖刃。
狠狠地刺向我的心,搅得鲜血淋漓。
那时,我几乎疼到呼吸都呼吸不了。
却仍温声对谢玄鹤道:
「好。」
好,我成全你。
可这本便是我的过错,又谈何怪与不怪?
故而,我垂下眼眸,轻声道:
「没有。」
谢玄鹤落下一声叹息。
他凝眸望着我许久,似乎猜不透我在想什么。
我却轻轻勾起唇角,抬头望着他。
「祝你,得偿所愿。」
谢玄鹤默然许久,才轻声道一句:
「你也是。」
他顿了顿,又道:「谢谢你。」
仅仅六个字,我却红了眼眶。
谢玄鹤在谢我放过他。
谢我让他这一世能娶回挚爱。
我的手颤得厉害。
原来,执着了大半辈子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会让人痛不欲生。
大雪如絮,我当着他的面撕毁了婚契。
也斩断自己心中最后一分念想。
「往后,莫要替人拦鞭子。」
谢玄鹤。
鞭子很疼的。
同样的,我也谢谢你。
这一世,我不回头。
3
我从谢府拖着满身的伤回去。
阿弟孟璋执拗站在门口,望着风雪一轮又一轮。
早春料峭。
他本就身子不好,现下恨不能将心肝肺都咳出。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见我回来,刚要露出笑脸,又倒吸一口凉气:
「你身上的伤——」
阿弟一时气血涌上头,当即要进屋拿刀。
「谢家人怎敢狗眼看人低,我要替阿姐报仇!」
「不是他们。」
我笑盈盈开了口。
我向来了解我这位阿弟的脾性。
太过刚直,认为世人非好即坏。
我拿出一袋银子,认真解释:
「谢家人是极好的人,阿姐在去的路上不慎摔了一跤,他们便予阿姐一百两黄金。」
阿弟狐疑起来:
「那婚约之事?」
「阿姐不愿做笼中雀,故而思来想去,不若拿这笔银子开个铺子,你念书,如此可好?」
阿弟终于笑了起来,又心疼地将我迎回了家。
「如此甚好,阿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4
璋儿是极其勤勉好学之人。
三岁入学堂,五岁便通过了童试,如今他年仅十六,便可破例参加会试。
我作为他的阿姐,自然与有荣焉。
为他看病花了七十两黄金。
为他添办书物笔墨又花了十两。
就剩下十两,我打算开间馄饨铺。
然而,开铺子前,我忽然就露了怯。
「你的同窗皆是京城世家子弟,阿姐若开馄饨铺,会不会给你丢人?」
「不会。」
璋儿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病好后,脸色不似从前那般苍白,一天比一天红润。
倒真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
我露出一二笑意。
只要他好,我便好。
会试渐近,我让璋儿住在学堂。
他乖乖应好。
张罗开铺子时,街坊大娘皆在议论谢家之事。
说前不久有个不要脸皮的女娘,跪了一下午。
当真是不自量力。
又说。
谢玄鹤在我走后便给朝阳郡主下了一封拜帖。
不知二人商议了什么。
总之,谢家次日便张灯结彩。
大娘艳羡极了,连连啧道:
「谢家那小郎君生得白皮粉脸的,比人油墨重彩抹的戏伢子还好看的嘞!郡主娘娘也美如天仙,二人这桩婚姻是顶顶般配哟。」
我低下头,微微一笑。
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下,一大滴一大滴砸在地上。
谢玄鹤要娶妻了。
这次,是顶顶好的姻缘。
如此,便很好很好。
我以为,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却未料到,谢玄鹤竟径直登门拜访。
5
谢玄鹤同传闻说的不一样。
他瘦了一二,眉间犹带一抹倦云。
「阿容,能否请你帮个忙?」
我不语,抬起头望向他时,眼睛却倏地发涩。
我已经许久、许久,没看见过二十岁的谢玄鹤了。
那日风雪太急,我看得模糊。
今日倒是看得清楚。
——郎绝独艳,世无其双。
乃圣上对谢玄鹤的批语。
他本是上京城的第一风光霁月的公子。
却被迫娶了昭陵来的老姑娘。
当真可笑。
「朝阳听说我有婚契在身,同我闹了许久的脾气,你能否出面替我解释?」
谢玄鹤面带一分赧色,似也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
我与谢玄鹤,是真真切切携手共度了四十载。
其中有风霜,亦有恩爱。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凝望着我,那般情真意切。
却是在恳求我去和另一个姑娘解释清楚。
我望着谢玄鹤,微微一笑。
但这笑容比哭的还要难看。
「好。」
谢玄鹤有些意外。
仿佛并未料到我会答应地如此轻松。
我却没再说什么。
其实,朝阳郡主与谢玄鹤都未放下过彼此。
6
郡主抚琴,谢玄鹤吹笛,曾是京城一大佳话。
我和谢玄鹤成亲时,院子里便响了一夜的琴声。
寂寥落寞,戚音不绝。
是朝阳郡主的哀婉悲伤。
也是她的挑衅与告诫。
上一世我没听,所以她用尽一生羞辱我。
我没有告诉谢玄鹤。
我第一次落红并非因为贪饮凉水。
而是朝阳郡主命嬷嬷给我灌了十多碗红花。
血流不尽,高烧三日,那次我险些丧了命。
我也没有告诉他,他母亲的遗物并非我弄丢。
是朝阳郡主让人烧了,然后栽赃给我。
谢玄鹤痛不欲生,对我说了无数重话。
但最终,他还是原谅了我。
只是不肯再踏入我的院子,也鲜少主动与我说话。
一个女人太孤零零了。
我不愿再这般度日如年了。
所以,我会好好解释清楚。
替自己。
也替谢玄鹤。
7
谢玄鹤给我一张拜帖,乃三日后的王府花宴。
宴会上,我见到了久违的朝阳郡主。
她生得美艳,又极爱奢靡,甫一出场,便引来无数男子倾慕。
郡主一双凤眼忒是凌厉,毫不忌讳地盯了我许久。
而后,才嗤笑道:
「你便是和谢哥哥有婚约的女子?」
我望向谢玄鹤。
然而。
谢玄鹤的目光全然在郡主身上。
一丝一厘都没有分给我。
如同上辈子般。
只要朝阳郡主在场,他的视线一定黏在郡主身上。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心被揉皱地有些难受。
好在,我已经习惯了。
我低头,恭恭敬敬道:
「不是的,民女与谢公子的婚约为假。」
朝阳郡主挑了挑眉:
「京城中女子向来直爽豪迈,唯你唯唯诺诺,还编造出婚契来抬高身价,未免....太过廉价。」
她恶毒看着我,唇角含笑,却不见眼底。
谢玄鹤拧着眉头,微沉着声:
「朝阳,莫要胡说。」
郡主「哎呦」一声,娇嗔似的撇了谢玄鹤一眼。
「好了好了,我不说。」
她又冷冰冰予我一个眼风。
「随我来吧,本郡主给你赔礼。」
我本不想同朝阳郡主单独离去。
但谢玄鹤却示意我跟上。
我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随郡主离去。
我想。
只要这一次我低头认错,我和璋儿便无后顾之忧。
可是。
朝阳郡主却冷笑着凑近我,贴在我耳旁:
「你说,我和你,谢哥哥更喜欢谁?」
她的话语刚落,我便被人狠狠扯进了湖里。
同时,还伴随着她的呼救声:
「谢哥哥,救我——」
8
我不会水,只能在水中疯狂扑腾。
冬日里湖水倒灌入腔肺,冻得我的骨子又冷又疼。
意识快要消散前,谢玄鹤将我救了上来。
我重重咳嗽起来,本要朝他道谢。
他却立马松开我,转向另一个方向。
——朝阳郡主的方向。
谢玄鹤第一个救起的人便是她。
郡主早已被许多奴仆围成一圈。
送热汤的、裹毯子的、请罪问候的,数不胜数。
反观我这边,冷清地可怕。
谢宛兰是个火爆脾气。
直直朝我心窝子狠狠踹了一脚。
我登时浑身上下如散了架般,呕出一大摊血。
「朝阳姐姐乃皇后娘娘娇养大的宝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推朝阳姐姐入水!」
我仓惶解释:「我没有....」
郡主却柔柔弱弱,扯着谢玄鹤哭了起来。
「谢哥哥,还好你来得快,不然我早就溺死在池子里了。」
谢玄鹤温声安抚着她。
谢含兰见郡主哭得可怜,又厉声喝道: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参加科举,我看像你这种品性不端的女子,又能教出怎么样的好弟弟呢?不若让本小姐上报皇后,让你入狱,再取消他的考试资格!」
我倏地颤抖起来,摇摇欲坠,几欲跌倒。
不、不可以!
璋儿这些年有多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若因为我毁了璋儿,还不如杀了我!
然而,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
我下意识看向谢玄鹤,恰巧他也撇望了我一眼。
我心中顿时腾起希望。
只要谢玄鹤替我作证,那我的璋儿定会安然无虞!
我如同溺水之人,死死抱住沉浮之木。
「谢公子,你、你可否为我作证?」
9
即便谢玄鹤欢喜朝阳郡主。
即便他并不爱我。
但上一世的我们,真的很好。
他会帮我训斥谢宛兰,会替我解决许多纷争。
会在朝阳郡主为难我时,毅然决然将我带回。
他告诉天下人,我是他的妻。
我幻想了一辈子,谢玄鹤放下朝阳郡主。
但小偷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如今,我并不渴求幸福,也不贪恋谢玄鹤。
我只希望他能站出来,还我一个清白。
然而。
谢玄鹤清冷如玉的脸上并无太多神情。
他漠然望着我。
「孟青容,郡主没必要撒谎。」
我怔了怔。
的确,朝阳郡主身负荣宠万千。
根本无须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谢玄鹤相信她,但不信我。
他倏地又讥诮讽道:
「还是说,这是你另一种手段?」
我的心蓦地坠入深渊,浑身哆嗦起来。
事关谢玄鹤的心上人,他万分谨慎。
也万分,让人心痛。
原来,谢玄鹤为了郡主,也会有非君子的一面。
原来,相濡以沫的四十年里,他从未信过我。
他与郡主二人。
当真是让人艳羡又无法质疑的爱。
我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落下。
一大颗一大颗砸在地上。
无声,却炙热、滚烫。
谢玄鹤讥讽的笑也倏然僵在脸上。
他不自然地别过头,抿唇不语。
谢宛兰轻蔑望着我:
「朝阳姐姐哭,你也哭,你是学人精吗?贱人!」
我和谢玄鹤成亲四十载,她从不待见我。
从前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时,一道轻啧声响起。
「这位孟姑娘,别哭了别哭了,我替你作证。」
10
来者名唤崔砚。
他同谢玄鹤生得不一样。
谢玄鹤是冷清的月。
他则是人间一抹风流色。
崔砚笑着走到我旁边,对我眨了眨眼。
「孟家姐姐,你可还记得我?」
我省得的。
他是阿弟的同窗,与我一齐吃过饭。
崔砚见我如此,笑意更深。
谢宛兰哼了一声。
「谁承想堂堂崔家公子居然和一个贱女人认识。怎么?你要替她作伪证?」
崔砚轻飘飘撇了谢宛兰一眼。
而后对着谢玄鹤连连啧道:
「你还真是猪油蒙了心,误把鱼目当珍珠呐。」
朝阳郡主的脸色顿时大变,「崔砚,你敢骂我!」
崔砚毫不畏惧,又道:
「谢玄鹤,你当真不信孟家姐姐?」
谢玄鹤沉默地望着我,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崔砚当即捡起一块石子丢了过去。
石子锋利,砸破了他的脑袋。
鲜血淋漓,如同那日他替我挡鞭子那般。
郡主和谢宛兰暴跳如雷。
谢玄鹤的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是一种怔然、迷茫的眼神。
崔砚哈哈大笑起来。
「郡主,说来你可能不信,适才我请了几位同窗在对岸一游,情形如何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读书人最要骨气,最好脸面,总不至于满嘴胡言。」
郡主气得直发抖,对崔砚破口大骂。
倘若她咬死是我所为,那谢玄鹤约莫也会信她。
可郡主的举止早已暴露她的诡计。
何况,崔砚没必要撒谎。
谢玄鹤轻轻叹了一声,朝我致歉。
我没有理会。
寒冬腊月,我拢了拢湿透的衣裳,径直离去。
是以。
我没有看见朝阳郡主森冷的面色。
也没有看见,谢玄鹤僵直的手。
如同失魂落魄。
11
从王府回来,阿弟也从学堂偷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