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说我贪墨,她筹备宴会,当日全员上吐下泻,郡主当众一泻千里

发布时间:2025-07-29 18:22  浏览量:1

真千金说我贪墨,她筹备宴会,当日全员上吐下泻,郡主当众一泻千里(已完结)

真千金祝青瑶踏进家门的第一日,便径直翻出了祖母寿宴的采购单子,纤纤玉指在纸上轻轻点划。

“姐姐,这单子上的鲥鱼,标价竟要十两银子一条呢,可我前日去西市问过,那儿新鲜的鲥鱼不过才二两一条。”她嘴角微扬,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

“还有这明前龙井,城南那家老茶斋,同样的品质,价格可比这儿便宜一半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仿佛在为这明显的价格差异感到惋惜。

“姐姐,你瞧瞧,就这一整页的采购清单,细细算下来,竟比市面上多出了整整两千两银子。”她的话语温婉如春风,却字字句句都像锋利的刀刃,直戳人心。

这番话,分明是在暗示我借着筹备寿宴之机,中饱私囊。

爹爹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赞赏,仿佛她才是那个真正懂得持家之道的人。而哥哥,则是对我怒目而视,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若是换作前世,我定会据理力争,为自己辩解个清楚。可如今,我只是淡然一笑,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妹妹如此精明能干,这宴席的筹备工作,不如就全权交由妹妹来办吧。”我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后来,祖母的寿宴如期举行。可谁也没想到,那日达官显贵们一个个上吐下泻,场面混乱不堪。更令人尴尬的是,那位一直爱慕哥哥的郡主,因抢不到恭桶,竟当众失态,一泻千里。

此事一出,震惊了整个京城,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竟重生了,而且偏偏是在祝青瑶归家的那日。

一切如前世那般重演。

我花了整整三日,精心整理出的那份祖母寿宴单子,在祝青瑶的几句轻描淡写之下,竟成了我妄图贪墨祝家银钱的铁证。

我甚至来不及开口辩驳,爹爹便满眼赞赏地看向祝青瑶,笑道:“青瑶真是随了你娘,小小年纪便如此能干。”

哥哥祝承选则是对我怒目而视,厉声斥责:“你知道自己已非祝家人,就想着贪墨银钱吗?”

“还不快将真实价格加上,连家人都敢瞒骗!”

我沉思片刻,没有去解释那些食材的来历——那是祖母点名要的最新鲜的鲥鱼,明前龙井也是为未过门的嫂嫂佳安郡主准备的,她嘴刁得很,非得喝品质最好的茶不可。其他贵重食材,也都是为了迎合达官显贵们的喜好。

我干脆地低头认错:“这价格是外间商铺报给我的,怪我偷懒,没有亲自一家家去比对,这才遭人蒙骗。”

“时韫虽然跟在祖母身边学了一些管家的皮毛,但终究眼界不够开阔。”

“今日见妹妹如此聪明伶俐,不如给祖母办寿宴的事就交给妹妹吧?”

我认错如此之快,倒让祝承选愣了一下,他转头看向祝青瑶。

对上她那双盛满祈求的眼睛,他有些动摇了。

爹爹思忖片刻,点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闻青瑶在养父母家,年纪小小就操办家中各种事宜,想必能胜任。”

祝青瑶眼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但她很快收敛了笑容,怯生生地看向我:“姐姐,这不好吧?”

“听哥哥说祝家后院一切都是你在打理,如今我一回来就要抢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妹妹何必见外,你本就是祝家嫡女,后院这些本就是我代你掌管罢了。”

“如今你回来了,自然应该物归原主。”

“只是可怜娘亲早逝,妹妹无缘再见到她。”

提及数年前便已病逝的祝母,祝青瑶红了眼眶,扑进哥哥怀中。

“都怪我回来太晚了,连娘亲一面也未能见到。”

祝承选紧紧抱着她,柔声道:“娘亲若是见到青瑶如此端庄美丽,定会欣喜万分。”

爹爹也叹了口气,道:“你娘若是知道你如此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办理祖母寿宴,在底下也会开心的。”

我看着他们父慈子孝,只觉得无比可笑。

前世,祝青瑶说出单子上物价贵时,我没能看懂哥哥和爹爹的眼神。

那时,我只谨记着哥哥接她回来前与我说的话:“时韫,你自幼在祝家长大,与我和爹爹亲如一家。”

“即便青瑶回来了,你依然是祝家的女儿,是我们的家人。”

我当真了,真当他们都是家人。

所以面对祝青瑶的质疑,我笑着解释:“食材也有好劣之分,祖母此次寿宴要用好的……”

话还未说完,她就落了泪。

“都怪我在商人家中长大,日日计较银钱。”

“是我太过市侩了,不如姐姐雅致。”

我据理力争,拿出我收集好的多种食材品质与价格的比对,证明我所列价格乃是正常市价,只是品质都选得最好的。

祖母此前找大师算命,说她今年有一劫。这六十寿宴越是热闹宏大,来往宾客身份越是贵重,她就越是平安。

所以这寿宴,才要处处做到最好。

所幸爹爹和哥哥知晓其中厉害,寿宴仍由我主导。

我不负众望,将祖母的寿宴办得极为风光。

爹爹祝光笃的孝顺落入恩师老丞相眼中,老丞相亲自写下了举荐他成为下任丞相的奏折。

对哥哥本有些微词的齐王也终于主动开口,要提前他与女儿佳安郡主的婚事。

而祝青瑶则是顺利进了贵女们的交际圈。

可是,众人得偿所愿后,回报我的不是夸奖与感激,而是铺天盖地的污蔑。

祝青瑶伪造了一份假收据,诬陷我吃回扣,贪墨了两千两银子。

那假收据粗糙至极,一眼就能看出质感不对。

我本以为爹爹和哥哥都是明眼人,不会管她的小把戏。

哪承想,他们只当做看不出来,陪着祝青瑶胡闹,最后算出我贪墨了祝家两万两银子,将我送到官府,押入大牢。

后来,我在狱中垂死之际,祝青瑶特地来炫耀:“钦天监算出京城灾星降世,李大人给爹爹递了口风,正是祝家。”

我这才明白,原来爹爹和哥哥心里很清楚,祝家除了祖母和娘嫁妆里的几间铺子和庄子,便只有他们两人的俸禄。

我掌家的这几年,所有花用加起来都不够两万两。

他们故意偏帮祝青瑶,要置我于死地。

不过是想将这灾星的名头彻底扣在我头上,好免去宫中那些无端的猜忌,保住自己那看似光明璀璨的前程罢了。

也幸好老天爷开了眼,再一睁眼,我竟又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命运转折的起始之时。

祝清瑶回来的消息,如一阵风般迅速在京城传开。不到半日,佳安郡主就带着大批精心准备的礼物,浩浩荡荡地上了祝家的门。

她与祝承选去年就已定下婚事,只是齐王瞧不上哥哥礼部员外郎的身份,一直拖着不肯提促成婚之事。在齐王心里,更中意的女婿人选,乃是那威风凛凛的镇南将军。

但佳安郡主对哥哥痴心一片,爱慕得紧。她又是齐王唯一的女儿,平日里被宠溺得无法无天。硬是逼着齐王同意了二人的订婚。

在京城,别的未婚夫妻都会避嫌,生怕落人口舌。可佳安郡主向来我行我素,哪会把那些繁文缛节放在眼里,时常大张旗鼓地来祝家做客。

只不过,往常哥哥不休沐的时候,她都是来找我的。可今日却一反常态,指名道姓,要找的是她那未婚夫的亲妹妹祝青瑶。

祝家众人纷纷行礼,她却跟没看见我似的,故意不让我起身,还亲亲热热地拉着祝青瑶的手,将带来的礼物逐一打开,一件一件地展示。

“青瑶,以后我就是你嫂嫂啦。”她满脸笑意地说道,“听闻你回到祝家,我可太为你开心了。往后啊,这祝家总算有了个正经的女主人。”

“有你操持家中事务,我也就放心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故意睨了我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与轻蔑。

半月前,佳安郡主对我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以前的热情似火变得处处对我冷眼相待。前世的时候,我始终没弄明白这是为什么。可今世,我却看得明明白白。

原来,半月前祝承选就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祝青瑶。佳安郡主从那时候起,便知道了我并非祝承选的亲妹妹。她这贴心的“嫂嫂”,自然要为真千金讨回公道,给我这鸠占鹊巢的假千金一点颜色瞧瞧,好早早笼络住从天而降的真妹妹。

我对此浑不在意,只是半跪在那里,含笑看着她表演长嫂如母的戏码,对祝青瑶关怀备至。看着她把种种名贵首饰,一件一件地戴在祝青瑶身上。

佳安郡主向来跋扈惯了,说话的口气永远都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她根本没注意到,祝青瑶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与嫉恨。

当晚,天色刚刚擦黑,祝青瑶便来到了我的院子。只见她盛装打扮,身上穿了件极为繁复的流云纱裙,头上戴着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头面,可她尤嫌不够,又斜插了好几支金簪,把发髻塞得满满当当。手上戴着羊脂白玉雕花手钏,腰间还坠着几颗硕大的金珠,整个人珠光宝气的,在夜色中都能照亮十米开外。

这阵仗,险些惊掉了丫鬟星儿的下巴。星儿忍不住低声嘀咕:“大小姐,这二小姐整个人活脱脱像是个掉进了聚宝盆里的扑腾蛾子,这也太闪了些。”

她哪里知道,祝青瑶口中那个巨贾的养父,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摊贩罢了。根本没人教过她首饰该如何搭配。前世的时候,还是她归家后我一点点教她的。此时的她,自然还没有世家小姐该有的见识与审美。

祝青瑶扭着身子,款步上前,抿了抿嘴,说道:“姐姐,今日郡主给我送了好多礼物呢。”

“我想着礼尚往来,也该送她些礼物,不然别人看了,不得笑话我们祝家,觉得我如此不通礼节。”

我瞬间就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当即顺着她的话说道:“虽说郡主可能不在意这些,但你能想到还礼,这心思可真是剔透得很。”

“家中库房的钥匙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来是想明日就送给你,让你去挑选礼物的。”

祝青瑶大概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一下子怔住了。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脸色微微泛红,说道:“还是姐姐体贴周到。”

“要不明日姐姐陪我去吧,我刚回来,总不能自己拿着钥匙去。”

我笑着劝她:“这祝家本就是你的家,何需如此顾虑?”

祝青瑶这才接过钥匙,嘴角的弧度都快压不住了,满脸都是得意。

我特地交代她:“此次寿宴预算的三千两银子,也在库房的钱匣子里。”

“妹妹自行取用便是。”

她听了更是开心,主动承诺道:“姐姐,我说了这寿宴只用一千两,你就瞧好吧!”

嗯,我且等着瞧呢!

祝青瑶的底细,我可谓是门儿清。

打小起,她就跟着养父在赌坊里进进出出,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早把她的性子磨得跟那些赌徒没两样。等她稍大些,那些不好的习性就愈发明显了。就说现在吧,她身着一袭华丽的锦绣罗裙,端坐在那儿,可那手指头却不自觉地轻轻叩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这节奏,是赌坊里养成的暗号——三长两短,里头可藏着不少玄机呢。

当初祝承选找到她的时候,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哪还顾得上细细调查她的过往啊。听祝青瑶哭哭啼啼地说养父母已经去世了,祝承选心里就只剩下心疼了。赶忙把她安排到庄子上,让人教她些礼仪规矩,没学多久,就急匆匆地把她带回了府。

前世她刚入府的时候,就带着一身债务,偷偷摸摸地把府里的首饰拿去变卖。我当时看她可怜,心就软了,知道这事儿后,也没声张,还帮她瞒得严严实实的。不仅如此,我还把我这些年省下来的例银都给了她,想着能帮她度过难关。可谁能想到呢,好心没好报。

如今我可不会再犯傻了,我故意把库房的钥匙给了她,就等着看她怎么折腾,这就像是亲手把一只老鼠放进了米缸,接下来的好戏,肯定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寿宴当天早上,祖母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原来啊,她的马车坏了,一路上修了好几次,这才耽误了好几天。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去京郊的庄子接她。

祖母一听说这次寿宴是祝青瑶操办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问道:“为啥不是时韫办呀?她年年都给我办宴席,最清楚我喜欢啥了。”

祝承选估计早就料到祖母会有这么一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赶忙说道:“青瑶在商户人家长大,对食材价格门儿清。而且她以前还为养父母操持过好多次宴席,经验丰富着呢。现在回到祖母您身边,也想尽尽孝道。”

祝青瑶听了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抽抽搭搭地说:“青瑶从来都没见过祖母和娘亲,现在娘亲已经不在了,我只能在祖母跟前好好尽孝了。”

一听到她提起母亲,祖母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倒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说完,祖母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摘下手上的灰色木镯,轻轻地套在了祝青瑶的手腕上,温柔地说:“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往后啊,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祝青瑶一边抽噎着道谢,一边低下头看着手上的镯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心里肯定在怪祖母小气呢。前些日子,她还特地跑来问我祖母的喜好,拐弯抹角地打听祖母平时都送人啥礼物。

她回来之后,爹爹祝光笃送了她名贵的文房四宝,还有十几幅传世名画;哥哥祝承选也送了她好多贵重的首饰和布料。她想着,祖母私库那么丰厚,肯定也得送她点值钱的东西。我就告诉她,祖母信佛,不看重物质享受,不过她最喜欢青玉了,逢年过节给族中小辈的礼物,大多都是青玉做的。她听了之后,肯定就惦记上了。毕竟她回来之后,除了今天身上穿的这身行头,其他得来的礼物,早就被她拿去变卖,还赌债了。

现在祖母没按她想的那样,送她名贵的青玉,反而给了她一只灰不溜秋的木镯,她心里能不失望吗?可她不知道,这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镯,外层只是涂了一层特制的灰漆,里面可是千年沉阴木,还镶着金丝梵文呢,那可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祝青瑶嘴里说着感恩的话,可脸上那失望的表情却怎么也藏不住。这一切,都被祖母看在眼里。祖母轻轻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喜,不过她也没解释这木镯有多贵重。之后这一路上,不管祝青瑶怎么讨巧卖乖,祖母都是一脸淡然,冷冰冰的,再也没了之前的亲近劲儿。

等回到家的时候,祖母的脸色更冷了。刚才下了一场急雨,我们寅时出发的时候,大门口还干干净净的,现在却脏得不成样子,地上全是沉积的泥泞和飘落的树叶。檐下的那两个红色灯笼,也没换新的,还是除夕时候用的,现在沾了水,本来就黯淡的灯笼,显得更加破旧了。再往院子里看,本应该悬挂的红色布帏啥的,都还没挂起来,一点寿宴的氛围都没有。

祖母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生气地说:“客人很快就要到了,院子里怎么还没布置?还有这堂前的脏东西都不清理一下,洒扫的下人都跑哪儿去了?”

她哪知道啊,祝青瑶管家之后,为了显示自己能干,把家里的小厮丫鬟发卖了一半。当时她还振振有词地说:“姐姐没做过粗活,不懂这些。咱们府上这些活计,哪用得上这么多人啊?长年累月的例银,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当时爹爹听了,还觉得祝青瑶说得特别有道理,大肆夸奖了她一番,还暗暗贬责了我。

如今祝家上下,下人数量本就捉襟见肘,分工更是乱得像一团麻。

闹出如今这般局面,倒也在情理之中。

祝青瑶脸颊微微泛红,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窘迫向祖母解释:“祖母,我早就吩咐下人去准备了,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佳安郡主优雅地从马车上下来。

祝青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她小跑着奔到佳安郡主跟前,双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臂,那模样满是依赖。

佳安郡主何等聪慧,很快便明白了祝青瑶的处境。

她微微一笑,开口为祝青瑶解围:“青瑶刚回府不久,管理下人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呢!”

“唉,这些奴仆就是看青瑶心肠软,才敢如此放肆,祖母您回来了,正好可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下人们敢如此欺负主子,背后怕是有人暗中指使吧!”

祝青瑶眼珠一转,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说道:“可是家中能说得上话的,都是我的家人,他们又怎会指使下人刁难我呢?”

话虽如此,可她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朝我这边瞟来。

祖母轻轻哼了一声,神色严肃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既然青瑶负责管家,就赶紧找人把这些乱摊子收拾了。”

“可别在宾客面前,丢了我们祝家的脸面。”

祖母发了话,祝青瑶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赶忙应下,转身就要去找洒扫的下人过来。

祝承选虽然一向偏袒这个亲妹妹,可今日是祖母的寿宴,他也不愿出什么差错,闹出笑话。

于是,他当即站出来揽下责任:“今日我本就休沐在家,要为祖母贺寿,这堂前和院中的布置就由我来安排吧!”

然而,当他看到下人们摆好祝青瑶准备的那些东西时,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妹妹,你买的灯笼怎么这么小,挂在檐下根本不起眼。”

“这些布帏尺寸短了不少,挂起来显得小家子气,而且颜色怎么不是正红?”

“之前说好的盆栽牡丹怎么变成了芍药,还都蔫头耷脑的!”

他连珠炮似的追问,让祝青瑶有些招架不住。

祝青瑶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哥哥,我……我对家里还不熟悉,买错了尺寸。”

祝承选的眉头越皱越紧,正要再开口,却听到门前传来马车的声音。

宾客们到了。

他这才止住质问,转身去迎接客人。

祝青瑶松了一口气,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窜进了后院。

那些下了马车的贵女们,踩在还有些泥泞的地面上,看着祝家那略显滑稽的装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带着几分迟疑。

好在佳安郡主很给祝青瑶面子。

她亲自守在门前,大声招呼着贵女们:“青瑶刚回来就管家,难免有些疏漏。”

“这些下人们太滑头,不好好做事,承选已经去教训他们了。”

佳安郡主身份尊贵,她摆明了要给祝青瑶撑腰。

贵女们见状,又重新挤出笑容,亲亲热热地挽住祝青瑶的手。

祝承选这才如释重负。

可他万万没想到,祝青瑶实在太不靠谱了。

宴席还没开始,按照惯例,家中来了宾客是要先到后院赏花饮茶的。

可祝青瑶却没有准备好足够的茶歇。

光是女宾这边,就把所有的茶盏和果盘都用光了。

男宾们在南院只能看着空空的桌面,尴尬地不停找话题聊天。

祝承选亲自追到厨房,这才得知杯盏不够用。

好在有个丫鬟想起往年我曾买过足够的杯子,放在小厨房的库房里。

于是,一群人又匆匆忙忙地去清点杯子。

一堆人忙着洗刷落满灰尘的杯子,现场混乱不堪。

好不容易上了茶,宾客们却齐齐露出奇怪的神情,眼神中透着几分耐人寻味。

祝承选自己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

星儿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这个场景时,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仿佛都能想象到,向来好面子的祝承选此刻该有多生气。

原因很简单,我本准备的是明前龙井。

那可是选取明前新芽,茶叶最是鲜嫩美味,口感醇和。

而祝青瑶为了省钱,选的是价格低廉的陈茶。

即便厨娘过筛了好几次,还是有许多碎渣。

注入沸水后,不一会儿就在上面浮起一层,几乎要把杯面都挡住了。

轻轻抿一口,那股掩不住的霉味直冲鼻腔。

女宾这边更是乱成一锅粥。

祝青瑶自大得很,压根就没看我给她的册子上标明的注意事项。

安排茶歇时,她竟把太仆寺卿的夫人和魏国公府的张娘子一同引入凉亭。

这两人曾经是闺中密友,却为了争夫婿撕破了脸。

此后十多年都互不理睬。

京中宴席有邀请这两人的。

总是将她们隔得远远的,断不会放在一桌。

而祝青瑶浑然不察,甚至将两人放在了邻座。

宴席还未开场。

这两位夫人就你来我往地吵了一番。

还是得了信的祖母亲自出来调解,才得了片刻和谐。

她再也按捺不住。

让祝承选叫我去她的院子。

我到的时候,祝青瑶跪在地上。

声音低哑地叫屈。

“那茶叶是茶商以次充好,我从未喝过好茶,所以品鉴不出。”

“夫人关系不虞这些细节,姐姐也未曾与我说啊!”

“我才刚刚归家,怎知这些夫人小姐关系亲近或是疏离?”

祖母觉得她言之有理。

面带不虞地看向我。

“时韫,青瑶初初归来,这些细节你为何不与她说?”

我早料到会有此一出。

呈上手中册子。

“祖母,我手中册子详细写明了所有宴席要注意的事项。”

“这册子一式两份,一份在我手中,另一份则是给了妹妹。”

初时。

祝青瑶大张旗鼓地准备寿宴。

还在爹爹面前装模作样地请教了我几次。

我知无不言。

将之前搜集来的京城权贵们的饮食忌讳与她讲述了一遍。

譬如鸿胪寺少卿的夫人吃不得花生,会起疹子。

国舅家的小公子最喜吃席。

可他吃不得酸与辣,只爱甜食。

祝青瑶看似听得认真。

实则眼神落在自己涂了蔻丹的手指上,心思早就飘走了。

我知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对此混不在意。

只是将这些都抄写下来,当着爹爹和哥哥的面给了她。

想的就是一朝出错,决计不让她牵扯到我身上。

祖母翻看册子。

越看越是气恼,最后直接将册子扔在了祝青瑶脸上。

“时韫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你分明是没仔细看。”

“如今出了岔子,又与我说是她的错。”

祝青瑶咬了咬唇,眼珠转得飞快。

很快,她就想好了说辞。

“祖母,这些我是记得的。”

“只是那些夫人小姐们,我尚且认不全,这才出错。”

宴席即将开始。

祖母哪怕不信她这番言辞。

也只能轻轻放下,“罢了,你先去准备宴席吧。”

“今日来宾非富即贵,可不要再出差错。”

她生怕这场寿宴热闹不成,反生祸端。

又想着有祝承选在侧,不会出事。

可她不知。

祝承选素来严谨不假,却很是宠溺这个刚刚归家的妹妹。

自祝青瑶归来。

就给她拨了大笔的车马费。

于是祝青瑶日日与京中权贵家的夫人小姐们出入聚会,打得火热。

在外人眼中。

她爹爹祝光笃乃是御史大夫,又是丞相的门生。

而丞相年迈。

不过年余便会退下。

是以京中众人都猜测祝光笃会是下一任丞相。

而哥哥祝承选又与佳安郡主定下婚事。

再加之佳安处处维护祝青瑶,给足了脸面。

所以贵女们也都捧着她。

她日日笙歌,穿得一日比一日富贵。

可她只顾着吃喝玩乐,却没去集市上认真采买过几回。

倒是有小厮告知我。

好几次宴会结束,祝青瑶都屏退了丫鬟。

换了装束,悄悄一个人去了赌坊。

赌徒嘛!

手痒很正常。

将手中所有值钱的物件都变卖了也不够,再贪墨些寿宴的银子也正常。

恐怕祖母要失望了。

这次寿宴,定会热闹非凡。

京中近年规格高的宴席,都是 8 道冷盘并 18 道热菜。

这 8 道冷盘里又有一半是稀罕的海货或者荤菜。

即便是素菜。

也都是些不常见的山珍。

但祝青瑶曾经夸下海口,只需要我三分之一的预算便可。

而这一千两里,她还要贪墨下多半。

是以,她真正的预算不足五百两。

在她的操持下,桌上一字排开的冷盘里,全是素菜。

且全是便宜的瓜果青菜。

绿油油的一片。

映照得在座的宾客们脸色也绿油油的。

当中祖母的脸色,更是绿得惊人。

只是满座宾客面前,她只能收敛了怒气,飞快换上笑脸。

为祝青瑶找补道:

“前些日子李大师说今年是苦夏,要多吃瓜果蔬菜。”

佳安郡主大声应和,“是啊,宫中近日也是日日吃些瓜果蔬菜,太医说是对身体好。”

贵女们这才拿起筷子,浅尝几口。

哪承想,热闹了不到半刻钟。

热菜上桌,她们又开始了面面相觑。

我单子里列出的鲥鱼。

价格虽贵,却都是最新鲜的。

可祝清瑶为了节省成本,买的全都是商贩剩下的不新鲜的死鱼。

鲥鱼吃的就是鲜美。

素来是要清蒸。

而祝青瑶为了掩饰这些鱼的不新鲜,硬是让厨娘放了重重的调味。

可浑浊的鱼眼和松散的鱼肉。

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女们,无需入口。

只是看上两眼,便能看出其中蹊跷。

给女宾们特地准备的燕窝盏被她换成了冰糖雪梨。

可雪梨也是不新鲜的。

梨肉没有半分晶莹剔透的感觉。

更好笑的是那道蟹酿橙。

祝青瑶为了省钱,以次充好。

选用的是个头极大却不清甜的廉价品种,皮厚厚一层。

当中挖空之后,放着的蟹却又太小。

空空落落。

尴尬得祖母压根抬不起头。

除此之外,桌上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少。

有的甚至摆不满一盘,要在底下铺着荷叶凑数。

可祝家的桌子却很大。

为了摆满桌子,她选用了很大的盘子。

只是这 18 道热菜,许久也只上了 8 道。

落在硕大的桌面上。

空旷得令人脸红。

佳安郡主看出众人莫测的神色,唯恐祖母和祝青瑶丢脸。

只能带头引导。

“青瑶从肆州回来京城,口味差异颇大。”

“若是有不合心意的菜,还请各位夫人小姐们看在我这个未来嫂嫂的份上多多担待。”

“来,我们喝酒。”

她是郡主。

一呼百应。

桌上这才有了些窸窣的声响。

佳安摆出主人公的姿态,亲自给众人敬酒。

只是这酒甫一入口。

众人又齐刷刷变了脸色。

我尝了一口。

这酒也不是我选用的女儿红,而是最劣质的那种烧刀子。

是酒肆卖给做粗活的仆役们的酒。

这些名门权贵自小只喝好酒,只喝了一口这酒,就觉得喉咙巨痛。

不喝酒的贵女们则是喝着发了霉的陈茶。

一时之间,各有各的苦楚。

尽管如此,也没人敢给佳安郡主和祝青瑶难堪。

众人只能硬着头皮,吃上几口。

再绞尽脑汁闲聊几句,还不忘夸奖祝青瑶能干。

可吃了许久,桌上的菜量虽少,却没有一碟空盘。

有的贵女甚至一块豆腐咀嚼 30 次,还难以下咽。

众人强颜欢笑。

都想尽早结束这场宴席,回家再填饱肚子。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到半刻钟就有人捂住肚子,惊惶大叫:

“我的肚子好痛!”

这腹痛如同洪水一般弥漫开来。

很快,所有人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素来文雅的贵女们个个腹中翻江倒海,忍不住出虚恭,排气的声音层出不穷。

她们再也顾不上面子。

都急忙问询恭房在哪里,要去更衣。

可是要去更衣的人太多了。

祝家那几个恭房根本不够用。

不消片刻,就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忍不住腹泻,闹出了笑话。

首当其冲便是带头劝人吃酒喝肉的佳安郡主。

她连续跑了三间恭房都没有抢到恭桶。

贵女们宁愿得罪她,也不愿让出恭桶当众出糗。

忍了又忍,憋了又憋。

还是拉在了亵裤里。

她今日穿了一袭月牙白长裙。

因夏日天热,衣衫也薄。

看得清清楚楚。

佳安郡主再是骄纵肆意,也还是个待嫁闺中的少女。

如今颜面扫地,只顾着捂住脸嚎啕大哭。

“枉我处处为你们祝家解围,你们竟然如此害我!”

“我定要爹爹重重惩罚你们,将你们通通打入大牢!”

一时之间。

整个祝家满地狼藉,臭不可闻。

祝承选捂着肚子跑来,脸上汗珠如雨,白得瘆人。

正巧听见佳安郡主的话。

脸上生出赧然,又白又红。

祖母没了办法。

她年岁已高,只吃了几口。

症状要轻上许多,并未腹泻。

只是面若金纸地来到我跟前。

“时韫,你2妹妹这个不着调的,害死我们祝家了!”

“你快想想办法,如何能够挽回祝家颜面?”

今日祝青瑶特地安排我为贵女们拂扇,不让我上桌。

美其名曰,主家亲自伺候才是最高礼仪。

正合我意。

她准备的宴席,我也是不敢吃的。

祖母对这个安排的用意心知肚明,却没为我说话。

她素来不喜欢我。

当年母亲早逝,祝家没有正经女主子料理后宅。

她才让身边的嬷嬷教导我一些掌家之事。

但不论我做得多好。

她从未夸奖肯定过我。

永远待我冷冰冰。

我曾经不懂缘由,只当她单纯重男轻女罢了。

可是如今我已明白了。

她早就知道我不是祝家的亲生女儿。

所以从不将我看作祝家人。

前世我被诬陷下狱。

她也知我冤枉。

却只是轻飘飘落下一句。

“如此德行败坏之人,就不必好好安葬了。”

“找个乱葬岗埋了便是。”

待我如此薄情。

可如今,偏生还要让我收拾烂摊子。

好在我早有准备。

我握住祖母的手,“正巧今日请了林太医前来给祖母请平安脉。”

“现下便劳烦他先查明状况,救治众人吧。”

“身体不适的宾客太多,林太医一人定是忙不过来,方才我已以爹爹的名义,邀了一心堂的大夫们赶来。”

祖母舒了口气,点了点头。

“正是,正是。”

“时韫,还是你做事稳妥,这商户养大的女儿确实不比我们祝家养出的女儿。”

我粲然一笑,并未接话。

林太医得了信儿就赶过来。

只是这院中狼藉,几乎无处下脚。

他捂着鼻子,险些当着贵女们的面呕了出来。

只能先取出香囊闻了又闻,给自己覆上面罩。

贵女们见此场景。

更是面露戚然,又哭了一回。

连续看了三个贵女的脉象。

林太医皱眉。

“此乃食物中毒之象。”

“这是吃了不新鲜的食物,当中含有毒素。”

“但脉象混乱,你们三人又不完全相同。”

他犯了难,明明是同样的食物,都是中毒。

脉象却各有出入。

直到看过这一整桌菜,林太医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们吃的食物,不尽相同。”

“这桌菜可不止一样有问题。”

他一道道菜查验过去。

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鱼全是死鱼,有的恐怕已死数日,只是放在冰窖中。”

“解冻后又未及时料理,全是腐肉。”

“凉粉也不是今日做的。”

“木耳也是昨夜泡开隔了夜的,贵府厨娘不至于连这些都不懂。”

“还有这蘑菇,只是看着像是稀罕山珍,其实是有毒的。”

细细数来,竟有七八道菜有问题。

贵女们听了这话,拿着帕子就呕了起来。

“老太君,我们来给您过寿,您就拿这些东西招待我们?”

“是啊,之前时韫下帖子说是要热闹些,我特地带了 8 岁的小女儿前来,如今看她被糟践成什么样子了?”

说这话的是太常寺少卿的夫人。

她怀中女童已然发起高热,满脸通红,时不时呕出酸水。

我心下涩然。

祝青瑶办的宴席会出丑,我早有所感。

但是会让这些宾客们全都中毒,还是出乎我意料。

她比我想象中更不着调。

捧高踩低的贵女们出丑倒也罢了。

却牵扯了无辜孩童遭罪。

13

祝家也算是高门,来往宾客全是京中权贵。

今日闹出这等丑事。

恐怕明日便会震惊整个京城。

林太医看完食材,碍于每人吃的菜不同,症状也有所不同。

只能又一个一个去诊脉。

好在一心堂的大夫们赶到,鱼贯而入,给他分担了些。

祖母面色铁青。

看向祝青瑶的眼神如同刀子,恨不能从她身上刮下块肉来。

可如今众人面前,只得忍耐。

祝青瑶是祝家嫡女。

若是坏了名声,日后怕是难以在贵女圈中立足。

而祝光笃和祝承选仕途正顺,更不能被连累。

祖母老谋深算。

哪怕这篓子是祝青瑶惹出来的,还要为她遮掩一二,留下些脸面。

“这府中下人当真放肆,竟敢蒙骗新归的小姐。”

“今日害诸位受苦,我深感愧疚,定会惩治恶仆,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这是明晃晃地要将祝青瑶摘出来。

众人心知肚明。

却没人敢站出来揭穿,只能窝窝囊囊地生气。

但人人脸上都是不甘的神色。

祝青瑶面色一松。

旋即眼珠转了转,想到了什么。

立即手脚麻利地跪倒在地,抹着眼泪做戏。

“各位也知我刚刚归家,家人看中我能干,才想让我来承办祖母寿宴。”

“哪知家中恶奴欺主,处处刁难。”

“我本想着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只要能将这寿宴办得热闹,受些委屈便罢了。”

“没承想,他们竟为了给我些颜色看看,竟让各位跟着受罪。”

言语间,有一人被押了上来。

是厨房的李管事。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额头重重叩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小的该死,都是小的换了青瑶小姐的食材,想看她笑话,没想到闹成这样。”

他浑身颤抖。

声音却出奇地清晰。

“可这都是时韫小姐指使我做的。”

“小的听信她一面之词,说是青瑶小姐欺负她,所以想要报复。”

“没想到……没想到她是骗我的。”

“明明是她嫉妒青瑶小姐才是祝家的亲生女儿。”

祝青瑶听了这话,当即反驳。

“你这恶仆,竟敢胡乱攀咬!”

“我归家之后,姐姐处处待我和善,又岂会这般害我?”

嘴上这般说着。

可她噙着泪,委委屈屈的。

又偏生面露惧意,怯生生地抬眼看我。

分明是坐实了我欺负她。

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脏水泼给我。

庭中众人不是傻子。

真假千金互相掐架是常有的事。

但不论谁是谁非,祝家必定会偏帮真千金的。

有明眼人,已经带着怜惜看我。

果然。

祖母沉思片刻,便笃定地开了口。

“时韫,你虽不是我祝家人,却是祝家养大的。”

“青瑶归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影响。”

“你却教唆下人故意使坏,让青瑶难堪事小,让诸位宾客中毒受苦属实恶毒。”

我早有预料,祖母会为了保全祝家推我出来背锅。

可她当真如此。

我的心还是沉了下去。

“祖母仅凭这李管事空口一言,便认定了是我背后使坏。

“是我故意将好的食材换成坏的,故意让诸位宾客中毒出丑吗?”

祖母低着头,未置一词。

却是无声地默认了。

祝青瑶跪在地上,与我对视一眼。

唇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我笑了笑。

“如今没有证据,我是不能认罪的。”

“不过我方才已经请了京兆府尹前来,想必他们很快就可以查明真相了。”

祝青瑶的笑僵在了脸上。

祖母也不如之前脊背挺直。

“时韫,你们姐妹间玩闹,怎至于找了京兆府的人前来?”

“我倒觉得,很有必要。”

站出来的人竟是佳安郡主。

她方才终于寻到地方换了一身衣衫。

炎炎夏日,还裹了一件长及脚踝的披风。

可身上的臭味却无法遮掩住。

她怒容满面,眉头竖起。

“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害我出丑,我非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不可!”

森然的语气,吓得祝青瑶狠狠一激灵。

又赶紧低下头,一言不发。

京兆府的人动作很快。

不像是今日突然被召来断案,倒像是早就做足了准备。

不过一刻钟。

就提了好些丫鬟婆子下来。

脸上身上都有伤痕,显然已被审问过。

他们看到了祖母,就纷纷跪地求饶。

烧菜的婶子泪流满面。

“老夫人,奴婢冤枉啊,那鲥鱼都腐烂了,我本是不愿意做的。”

“可青瑶小姐说若是我不想着法子做好,便将我逐出祝家。”

做凉盘的婆子满嘴叫冤。

“木耳和凉粉是奴婢昨日便做了的,奴婢不该心存侥幸想着今日万一不会坏呢!”

“青瑶小姐将厨房婆子发卖了一半,一人要做两人的活计。”

“若是都今日现做,实在赶不及。”

库房的管事跪地叩首。

“青瑶小姐管家之后,几乎将库房搬空了,买回来的食材价格明显出入极大。”

“我有心告知老爷和少爷,可她威胁我要知晓什么不该说。”

“这些日子她总是和李管事商议。”

“我跟着李管事几回,发现他找了西市倒腾陈货的黑心商贩,买回的银耳干果都是硫磺熏过的。”

众人七嘴八舌。

在京兆府官员的威严下,几乎是知无不言。

更将祝家的面皮彻底掀了下来。

祖母挺直的脊背,渐渐弯了下来。

而祝青瑶则是百口莫辩。

颓然地跪伏在地。

佳安郡主撩起袖子上前,狠狠扇了祝青瑶一巴掌。

“好你个祝青瑶,枉费我将你当做亲妹妹,对你这般好。”

“我处处捧着你,你倒好,害我当众出丑。”

“你给我等着,有你好受的。”

她动作大了些,身上的臭味便飘了出来。

连自己都忍不住嫌恶地捂了嘴。

旁的贵女,也不比她好。

虽然被林太医喂下了简易的解毒药丸。

但个个面如菜色,狼狈不堪。

见到真相水落石出,都恨声唾骂着祝青瑶。

临行前纷纷撂下一句。

“今日之事,我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这当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祝光笃和祝承选。

祝承选是因为方才佳安郡主罕见地没有给他好脸色。

今日她在祝家如此丢脸。

想必日后见到祝承选第一件便会想起今日之事。

退婚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而祝光笃更是头疼。

京兆府尹与他结怨已久,正愁找不到把柄。

今日接着此事查探了整个祝府。

只怕已找到不少想要的东西。

更何况男宾那边,因这父子俩官职地位颇高。

众人很给面子,忍着不适开怀畅饮,皱眉多吃。

结果硬生生把院落变成了个露天恭房。

小厮们打扫都来不及。

今日来的还有几位年迈的文官。

这一番折腾下来,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撒手人寰。

今后多的是扯皮的事。

祝光笃苦不堪言,已经想到了明日朝堂上雪花般的折子。

祝家众人各怀鬼胎。

祝青瑶被关入大牢时,甚至没有人替她说上一句话。

祖母忙着善后。

要给今日的宾客们都送去赔罪的礼物。

祝承选则是换了干净的衣衫,急匆匆去了齐王府。

他一个礼部员外郎,官职并不高。

之所以在京中同僚里受尽吹捧。

更多还是因为他是齐王的未来女婿。

如今佳安郡主含怒离开,自然要拼命挽回。

祝光笃则是在宾客退场后,快步跑向书房。

他急着要去查看自己的秘密信笺。

忧心京兆府可曾发现了什么。

而我则在一片混乱中。

将自己这些年存下的例银取了出来,买下了一间小院并两间铺面。

然后又托了人去为我寻亲。

祝承选曾对我说,祝青瑶失踪后,他和爹爹一同捡到了我。

他觉得很是巧合。

我定是上天弥补给他的妹妹,所以将我带回了家。

可前世临死之际。

我从祝青瑶口中得知。

当时钦天监算出灾星离京,祝家刚巧丢了个女儿。

祝家父子唯恐被有心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所以从路过的马车上偷了熟睡的我。

我的亲生母亲,应是嫁到南方。

回京探亲时,弄丢了我。

半月后,祝青瑶出了狱。

她闹出这档子事,其实也只是因为贪墨银子。

并非故意投毒,也没闹出人命。

将她关押本就是京兆府尹的幌子。

京兆府尹与祝光笃不对付。

本不愿为这等事跑去祝家折腾。

但我与他做了桩交易。

我告诉他祝光笃书房的暗格所在。

但要他为我解决户籍一事,助我迁出祝家户籍,单独落户。

祝光笃明面上是老丞相的门生。

随着老丞相拥护太子。

可他背地里却是三皇子的人。

之前太子因为祝光笃半步丞相,对他和京兆府尹的恩怨多有偏颇。

如今京兆府尹有了证据。

终于可以扳倒这个宿敌,当即满口答应。

事发后。

老丞相才发现自己精明半生,却信错了人。

气恼地在圣上面前参了他好几次。

再加上寿宴上得罪的人纷纷上折子。

这才几日,祝光笃就被调去了翰林院,明升实降。

将他踢出了政权中心。

而祝承选也并不好过。

佳安郡主受此屈辱之后,看见他就烦。

适逢河中王世子进京,对佳安郡主一见钟情。

齐王乐见其成。

日日撮合两人。

世子俊美不输祝承选,且文采更在祝承选之上。

文武双修,功夫了得。

佳安郡主难免动摇。

主动让齐王来为她退婚。

齐王早有此意,丝毫不给祝承选机会,强硬地毁了婚约。

失去了齐王这棵大树的庇护。

祝承选只能重新适应自己从五品官员的身份。

往日捧着这父子俩的人。

如今都翻脸不认人,处处针对他们。

尤其祝光笃这个御史大夫,自诩刚正不阿。

经常参臣子们一本。

如今遭到反噬, 日日被参。

搞得圣上听了他的名字都烦。

然而更令祝家人头疼的事, 还在后头。

祝老夫人选好了给各家的赔罪礼物后。

却发现付不出银子。

去库房中看,却发现除却大件家具与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其余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

她第一个便怀疑到我头上。

然而我与祝青瑶交接钥匙那日, 是让管家清点了一遍的。

这些东西都是在祝青瑶手上丢的。

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祝青瑶一个闺阁女子是如何能花用这么多。

且她对京城并不熟悉。

又是如何将许多当铺不收的物件换成银钱。

再次归来的祝青瑶,境遇与上次不同。

那时祝氏父子情真意切,满心欢喜地迎接她。

这次却都带着怒容。

西部水患,北部战乱。

钦天监算定今夏动荡,正是因为灾星回京。

祝光笃被提点了数次, 这灾星之名怕是要落在祝青瑶身上。

恐怕会祸及祝家。

他有心打点。

可是打点关系,需要银子。

而祝承选也很郁闷。

河中王世子挥金如土,将佳安郡主哄得日日开心。

祝承选有心与情敌争上一争。

可惜囊中羞涩, 如今连件贵重礼物都买不起。

他们对祝青瑶的那点子亲情早已消逝。

如今只想讨回家财。

而祖母则是带着恨意。

她自寿宴之后便得了风寒, 喝了药之后越发严重。

往日三五日便好的小毛病。

如今半月还未好。

她不由想起大师的断言, 命中有此一劫。

寿宴越热闹, 她便越健康。

反之, 寿宴搞得如此狼狈,那岂不是……

她越想越怕。

心里恨毒了这归来的灾星。

只等着找回银钱, 再寻大师办场法事为自己消灾。

众人各有心思。

当“钱花光了”这几个字从祝青瑶口中吐出,三人的脸都黑了。

“我们祝家这么多银子,至少有几万两。”

“你才半月就给花光了?”

祝青瑶满脸坦然。

“这多吗?我在赌场一个时辰, 就可以输光。”

“这些银钱都是我花光的,又如何呢?”

“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吃尽苦头, 都是你们欠我的。”

“再说了,你们这些年才攒下这些家产,还要嫌我花得多, 不如反省下你们够不够努力?”

祖母闻言气极。

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

而祝承选则是不信, 扯着祝青瑶的头发, 让她将钱交出来。

兄妹俩打成一团。

我看够了热闹,悄悄收拾好包裹。

带着新得的户籍文书,离开了祝家。

我的铺子开在东市。

一间卖花,一间卖酒。

养母嫁妆里的铺子正有这两样营生。

我打理多年,也有些心得。

不过月余, 就开始盈利了。

沉寂了些时日的祝家又有了新动向。

这个夏日,天灾人祸。

仿佛除了京城处处动荡。

圣上越发沉迷占星, 坚信京城来了灾星。

祝家首当其冲。

好些大臣生怕祸及己身, 用尽手段坐实了祝青瑶正是灾星。

她被关入大牢, 即刻斩首。

斩首那日, 我远远看了一眼。

算是回了前世她亲眼看我身死的礼。

而祝光笃和祝承选父子则被贬谪岭南,且要徒步赴任。

路途遥远, 一路艰难跋涉。

他们这种文臣。

鲜少有能撑到终点的。

几乎都会死在途中。

我失了兴致,不愿去看。

而祝老夫人在得到消息的这日,自己悬了根白绫。

祝家父子被赶着上路。

甚至来不及为她收尸。

我想了想。

找人买了一口薄棺, 为她收敛了尸骨。

少时, 我也算是曾养在她房中。

虽然她并不喜欢我。

但我终归是跟着她学了许多道理和本事。

这些东西, 会支撑我今生好好活下去。

这般。

也算还了她的情。

枯木逢春之际,我终于得了张画像。

画中妇人青丝半挽,眉似新月, 眼含柔光。

正是我的母亲。

那人告诉我向西南而去,七日便可寻见。

我突然生了几分忐忑。

低头盘算着何时关了铺子启程。

眼前晃过一枝新柳。

我抬眼。

眼前人唇角轻扬,慈晖扑面。

和画中人一模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