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父皇挡了毒酒,伤及容貌 成了京中人人戏称的东施公主(完)

发布时间:2025-07-08 07:28  浏览量:15

我替父皇挡了毒酒,伤及容貌。

成了京中人人戏称的东施公主。

父皇无法,只能让我嫁给了出身寒门的状元郎。

成婚四年,我上奉高堂,下执中馈。

将裴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父皇驾崩,新帝登基。

裴云书用从龙之功,换他的青梅进府做平妻。

我这才知,他从未放下与青梅的纠葛。

我问他,“你既不愿娶我,为何一开始不拒绝?”

他语气嘲讽:“天子开口,我是何身份,焉敢不从?”

他不知道,那日我躲在屏风后。

亲耳听到父皇问了他两次。

他的回答都是,愿意。

01

裴云书归来时,手中捧着一方明黄手谕。

这是他凭借从龙之功换来的,准许陆青青成为平妻的圣旨。

他斜倚在凳子上,目光并未落在我身上。

只是冷冷开口道:“因为你,我和青青多年时光都被耽误了。”

“平妻这个位置对她而言,还是太过委屈。”

“你多年来未能生育子嗣,已然触犯七出之条。要是识趣的话,就主动去请求和离,这样也算保全了彼此的颜面。”

他说得冠冕堂皇,每一个字仿佛都在为我考虑。

但我清楚,他这是在逼我。

按照律法规定,公主有权提出和离,而驸马却不能休妻。能为陆青青争取到平妻之位,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啊!

青梅为了爱情苦苦等待了四年。

竹马功成名就之后,用一身功名换得了青梅嫁入家门。

倘若我不是故事里的局中人,说不定也会感动落泪,感叹一句:真是一对痴情男女啊!

然而,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那个被他牺牲掉的人。

我问他:“要是你不愿意,为何从一开始不拒绝呢?”

他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儿,语调满是嘲讽:

“天子开了口,我算什么身份,怎敢违抗?”

他并不知道,当年父皇赐婚的时候,我就躲在屏风后面听着。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愿意娶我。

父皇曾经答应过我,不会用权势去逼迫别人。

京城里的那些权贵,极其看重脸面。

要是他们捏着鼻子娶了我,表面上或许会对我恭敬有加,但背地里指不定会想办法害我。

所以,我不在乎对方的才学门第,只希望他品行良好,能够和我安稳过日子就行。

父皇明白了我的心思,捻着胡须夸奖我:

“我女儿眼界开阔,要是个男儿身,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可惜的是,我是个女子。

即便身为公主,也有许多规矩束缚着。

殿试放榜的时候,父皇看中了出身寒门的裴云书。

他相貌端庄,家庭背景简单。

要是我嫁过去,远离权贵之间的争斗,做个自在清闲的太太倒也不错。

我躲在屏风后面,听父皇和裴云书交谈。

父皇问他:“你可愿意迎娶朕的三女儿,在金榜题名之时,成就洞房花烛之喜?”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没过多久,就听见裴云书声音洪亮地说道:

“微臣出身寒门,能够迎娶公主,实乃微臣的福气。”

“多谢皇上恩典,万岁万万岁。”

父皇开心得哈哈大笑,又问道:

“你若真心愿意,那便是一件喜事。”

“你若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以你的才学,日后封侯拜相也说不定。”

那一天,我分明听到他两次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可是四年之后,他却说出了“天子开口,焉敢不从”这样的话。

我望着他侧转过去的脸,轻声对他说:“其实那天,我就在屏风后面。”

他很聪慧,立刻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

“那又怎样?”

“当初娶你,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我给了你正妻的名分,让你免受旁人的非议。”

“和离之后,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三公主。”

“可青青呢,她平白无故浪费了四年的光阴!”

裴云书越说越激动。

有那么一瞬间,连我都有些恍惚,仿佛我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罪人。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父皇突然离世。

太子兵败,登基的二皇子和我并没有什么交集。

要是真的和离了,回到宫中,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我不敢去想。

裴云书一连三天都没有回家。

他去了别苑居住,而陆青青就住在那里。

婆母把我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

“书儿和青青从小就有婚约,那天他领了圣旨回来,失魂落魄地在雨中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就把定情信物归还给了陆青青。”

“青青那姑娘也傻,居然就那么等了四年,哎……”

婆母轻轻地叹息着,虽然每句话都没有提到我,但字里行间却都是在责怪我。

这四年来,我第一次对她冷淡地说道:

“我嫁过来这些年,自问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我也曾多次主动为他纳妾,是他不肯。”

“陆青青想要做平妻,我并没有意见,可你们却一直逼着我和离。”

“母亲,你也是为人母的人,怎么能这般狠心呢?”

婆母的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正因为我是母亲,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书儿没有后代。”

“书儿现在位高权重,难免会有很多应酬,你这副模样,能帮他做些什么呢?”

曾经,我一直把眼前这个人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看待。

她对我很好,从来不会刻意刁难我立规矩。

会亲切地唤我容安。

知道我不爱出门,她就时不时地请戏班子到家里来表演。

那年她突发心梗。

在危急时刻,是我跪在太极殿外,求来了父皇的御用典御。

她多次感慨地说:“云儿娶了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如今,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说我这副样子帮不了裴云书什么。

原来啊,那些对你好的人,才最清楚该往哪里戳,才能让你最痛苦。

“难道娶了陆青青,他就能当上宰相了吗?”

婆母叹了口气说:“娶了心爱的人,至少他能过得开心。”

我真的不理解,如果他们真的是彼此相爱,他又怎会舍得放弃呢?

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罢了,却还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02

乔贞送来了请帖,邀我一起去品茶。

我戴上帷帽,和她在一品居见了面。

她着急忙慌地问我该怎么办:

“原本以为裴云书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没想到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要不要我配点药,让他失去生育能力,看他们还怎么双宿双飞!”

我被茶水呛到了。她爷爷是给父皇诊脉的乔典御,她们家是医学世家,想要配这种药,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摆了摆手说:“嫁给他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和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

“那年大雪封山,是谁独自一人快马加鞭,把他救了回来?”

“你当时刚怀孕,一路颠簸导致小产了,要不是我及时救治,你早就没了性命。”

“祝容安,承认吧,你早就爱上他了。”

我抬起头,喝了一口茶。一滴眼泪落在了茶杯里,苦涩至极。

嫁给裴云书的第二年。

他奉圣旨前往马尧山救灾。

他走得匆忙,只带了半个月的粮草。

太子和二皇子明争暗斗,把折子扣了下来不处理。

眼看着就要弹尽粮绝了。

父皇生病了,我想见他却见不到。

没办法,我只好拿着御赐宝剑,一路狂奔出了京城,赶到了勍洲。

我高举着御赐宝剑,命令勍州刺史调集人马,跟我一起去救人。

如果他不愿意,我就用宝剑自刎。到时候谁都脱不了干系。

刺史无奈,只好安排了一千精兵去救援。

亲眼看到士兵们一起铲雪,我才放下心来,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在太极殿外,我负荆请罪。

父皇没有见我,只是让人收回了我的宝剑。

善大监告诉我,父皇已经把这件事压下来了,让我不要再提。

“皇上说,让公主好自为之。”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打乱了父皇的计划。

可要是我不去救他,裴云书肯定是凶多吉少。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以为是受了凉,生理期疼痛。

直到乔贞来看我,看到我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

她一诊脉才发现,原来我是小产了。

我疼得几乎昏过去,抓住乔贞的胳膊,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别让别人知道。

婆母一直盼着我能有个孩子。要是让她知道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裴云书陷入困境,我也不想让他分心,增添烦恼。就让我一个人承担这些痛苦吧。

心里突然一阵刺痛,一阵阵地抽搐着。

我深吸一口气,对乔贞说:“给我一副假死药。”

“什么!”乔贞大声惊呼,随即又捂住嘴,小声说道:

“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很清醒。这就是我今天来找她的目的。

如果不和离,我根本没有出路;可要真和离了,未来又充满未知。

既然已经走到了绝路,那我就为自己谋划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吧。

回到府里,书房的灯还亮着。

是裴云书回来了。

我路过书房的时候,门正好打开了。

裴云书搂着一个清丽婉约的女子。

那女子杏眼含春,脸颊绯红,嘴角的口红都晕开了,娇嗔地看着裴云书。

想必她就是陆青青了。

我们四目相对,裴云书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来干什么!”

我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路过。”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姐姐别生气,奴家只是陪大人回来拿些东西,顺便熟悉一下府里的路。”

她看似谦逊,实际上却暗藏着挑衅。

我装作没听见,冷漠地走了过去。

裴云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我吼道:

“青青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我转过身,对陆青青说:“好的,你自便。”

陆青青噘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姐姐争正妻的位置。”

“只要能陪在大人身边,就算做个婢女我也心甘情愿。”

“要是因为我,让姐姐和大人生了矛盾,青青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法弥补过错。”

原本以为她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见到本人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一朵普通的芙蓉花而已。

这种勾心斗角的把戏,我在宫里见多了。

我实在是懒得和她争辩。

“哦。”

“你给我站住!”裴云书第二次喝住了我。

“娶青青是我的决定,你要是有气,就冲我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裴云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你想娶谁,想休了我,都随你的便。”

03

陆青青住进了裴府。裴云书吩咐下人,将我的所有物品都搬进了后院的偏房。

他对我说:“青青喜欢晒太阳,你先在偏房委屈住几日吧。

我已经让人去修缮北苑了,过段时间你就搬过去。”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专注地翻看着账本,时不时在算盘上拨弄几下珠子。

乔贞配药还需要十天时间。

十天而已,住在哪里我已经不在乎了。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算清楚账本,把我的嫁妆仔细清点一番。

挑出一些不太起眼的东西先卖掉,剩下的那些好物件,就当作我的陪葬品。

等我被救出去以后,这些东西就是我后半生安身立命的资本。

奴仆们见我失势,把我的物品杂乱无章地堆进了偏房。

这偏房没有阳光照射,又潮湿又阴暗。

我打发走了近身伺候我的人,花了整整一下午,才把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

我不喜欢佩戴过多的装饰,所以首饰并不多。

成婚第一年,我过生日那天,裴云书送了我一支簪子。

那簪子上有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白玉,被雕刻成了一朵盛开的莲花。

他当时说:“侍女告诉我,今天是你的生辰。这支簪子送给你,希望你事事都能顺心如意。”

我望着那栩栩如生的簪子,愣了好长时间。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已经没多少人记得我的生日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猫,突然得到了别人的重视。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月光如水般洒下。

我向他道谢,他眉眼温柔,亲手拿起簪子,插到了我的发髻上,还说:“你我是夫妻,何必说谢呢。”

我都不确定自己黝黑的脸上有没有泛起红晕,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那一刻,我难道没有心动吗?

或许,在他说要娶我的那一刻,我那颗尘封已久的心就已经沦陷了。

我把白玉簪插到头发上,原本暗淡的发髻瞬间增添了光彩,就好像故人前来探访,那惊艳的模样令人难忘。

突然,一个甜腻腻的声音传来:“呀,这簪子怎么在姐姐这里?”

04

原来是裴云书搂着陆青青来了。

房间本来就狭小,他们一进来,几乎把大部分光亮都挡住了。

我皱着眉头问:“你来干什么?”

陆青青靠在裴云书怀里,娇俏地看着我,说道:“姐姐今晚没去正厅吃饭,奴家担心姐姐,所以就央求云郎带我来看看。”

我语气平静地说:“有劳二位挂念,我挺好的。

你们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裴云书面色阴沉,指责道:“青青进府以来一直很关心你,你好歹也是公主,怎么如此没有教养?”

我忍不住反驳:“我是在先皇的养育下长大的,你说我没教养,不就是说先皇没有教养好我吗?”

这时,陆青青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裴云书,说道:“姐姐头上的莲花簪,是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云郎送给我的礼物。

当时我还嫌弃这簪子太素净了,云郎就带我去彩蝶轩,亲手挑选了其他的首饰。

还好这支簪子到了姐姐手里,不然就真的浪费了。”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看向裴云书,他却躲开了我的目光。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陆青青毫不在意的东西,我却当成了宝贝。

他们两个人从来就没有断过联系,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得到了别人的关爱。

陆青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在等着我发火,等着我歇斯底里。

但我并没有如她所愿,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是吗,我很喜欢这支簪子,谢谢你。”

这么好的羊脂玉簪子,还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呢,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陆青青脸色一僵,说道:“姐姐喜欢,那就是这支簪子有福气了。”

我问她:“还有别的事吗?”陆青青欲言又止。

裴云书把她护在身后说:“既然你不欢迎我们,那就算了。”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裴云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陆青青,仿佛把她当成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陆青青在他怀里撒娇说着什么,他侧过头看着她,笑得那么干净又温暖。

婚期定在了九天之后,没想到这日期正好和我“逝世”的日子撞上了。我躲在角落里,一点点地清理着自己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放置嫁妆的库房门锁被撬开,还换了一把新锁。

母妃亲手绣制的凤褂不见了。

管家弯着腰告诉我,是裴玉堂吩咐的,说时间紧迫,先让青夫人用我成亲时穿的那件凤褂。

我的凤褂,是母妃被封为妃子以后,求了父皇,用一匹价值万金的苏绣制成的。

她整整绣了一年时间,小到凤凰的每一根羽毛,都绣得栩栩如生。

可惜的是,她没能看到裴云书娶我的那一天。

在观音像前,她祈祷了无数次,希望她的安安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也许是求神的人太多了,她的心愿一直没轮到实现。

我推开房门,看见陆青青正穿着我的凤褂,在镜子前转着圈。

我一下子抓住她的领口,质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别人的东西吗?”

她力气没我大,被我一下子推到了地上。

我情绪失控,把凤褂从她身上扯了下来。

她捂着胸口,哭哭啼啼地说:“姐姐,别这样对我。”

我把凤褂抱在怀里,这时才注意到,她耳朵上戴着的南珠、手腕上的玉镯,还有头上的鸽血额饰品,都是我成亲那天所佩戴的。

我愤怒地伸手,从她耳朵上狠狠地扯下了南珠,她疼得尖叫起来,用手捂着耳朵,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05

这时,身后传来裴云书的怒吼:“祝容安,你在干什么!”

他从后面推开我,赶紧上前把陆青青搂在了怀里,解释道:“婚期临近,是我让管家打开库房,拿出这些东西先给青青用的。

不过是些物件罢了,你至于像个疯女人一样吗?”

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就像在看一个仇人。

我强忍着心中的委屈,眼睛里泛起了泪花,说:“裴云书,这是我母妃为我精心准备的,你凭什么把它给她用!”

他神情冷漠地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来跟我说。

是我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我手里紧紧握着那对南珠,银钩都嵌入了皮肉里,我却感觉不到痛。如果她是无辜的,那我算什么呢?

难道我就是罪魁祸首吗?陆青青哽咽着,眼泪晕染了鬓角,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裴云书轻轻地为她擦拭眼泪,温柔地哄着她:“乖,明天我去求皇上,亲自为你请求诰命封号。”

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说:“到时候谁要是敢欺负你,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抱着所有东西回到了偏房,小心翼翼地把凤褂展开、抚平,然后收了起来。

这才发现,原来凤褂早就破了,上面翱翔的金凰眼睛被剜掉了,珍珠也摇摇欲坠。

远远看去还算漂亮,可凑近一看,已经面目全非了。

原来,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东西,她只是想把我所珍视的一切都毁掉。

是在报复我曾经“偷走”的那几年吗?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身材臃肿,相貌平平。

美人哭泣会让人怜惜,而我哭泣却像个可怕的罗刹。

可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难道就因为我长得丑,就不配拥有幸福吗?再过三天,我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府里到处都挂满了红绸,一片刺眼的红色,显得格外喜庆。

我在偏房里都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婚礼场面一定很盛大。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掀开盖头,看到的会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我又回忆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灯光闪烁,他掀开我的盖头,眉眼温和,带着笑意拱手说:“夫人,有礼了。”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作为君子应有的礼节罢了,或许是出于怜悯,又或许是为了利用我。

是我见惯了别人的厌恶和嘲笑,才会把他的举动错当成真心,闹了一场笑话。

乔贞已经把假死药送来了,只要吞下去,就能马上“发作”。

外面锣鼓喧天,一片喜气洋洋,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裴云书,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圆满。

裴云书作为新皇身边最受宠信的大臣,他这次娶妻的婚礼极为盛大,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派人来祝贺。

他穿着一身喜庆的礼服,站在厅堂外面迎接宾客。

四年前他娶祝容安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五品官员,根本没有这样大的排场。

一开始,他是打算和祝容安好好过日子的。

祝容安虽然是公主,但是因为容貌有缺陷,不太招人喜欢。

当初先皇问他是否愿意娶祝容安时,他立刻想起春日宴会上,众人对祝容安的调侃和嘲讽。

她尴尬地站在人群外面,任由别人打量和奚落。

他知道祝容安得到了皇上的喜爱,如果娶了她,自己就能得到重用。

于是,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这些年,大家都称赞他风度翩翩,是难得的君子。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对不起祝容安。

他的母亲不擅长管理家中财务,导致家里入不敷出。

祝容安嫁进来还不到半年,就使家中有了盈余。

都说娶妻要娶贤惠的,他甚至想过要和祝容安好好生活,尽力弥补她。

他还断绝了和陆青青的联系,可是陆青青不肯罢休,又是绝食,又是哭闹上吊。

他心软了,而且母亲看着陆青青长大,也不忍心看她这样,还暗中劝他安抚好陆青青。

再次见到陆青青后,他就再也无法割舍这份感情。

他心里也明白祝容安是无辜的,可男人不都这样吗?

都想既能有美人相伴,又能手握大权。

更何况祝容安长得并不漂亮,每次看到她那张黝黑的脸,他刚刚涌起的柔情就瞬间消失了。

其实,他根本没打算和祝容安和离,只是看到祝容安那副平静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恼火,所以“自请和离”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他坚信祝容安是不会离开他的。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她那双平静的眼睛看向他时,总是带着爱慕之情。

他只是假装不知道,甚至觉得被一个长相丑陋的人喜欢,自己也变得不堪了。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等娶了陆青青后,让她们两人地位平等。

一个管理家中事务,一个陪伴在身边。

别人都可以三妻四妾,他只娶两个,甚至还觉得自己挺专情的。

陆青青戴着凤冠,披着霞帔,满头珠翠,缓缓地向他走来,笑容甜美,眼睛明亮动人。

这一刻,他本该满心欢喜的,但他却突然心头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流逝,他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夫妻对拜的时候,宾客们欢呼喝彩。

这时,管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满脸惊恐地说:“不好了,夫人服毒自尽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恶心,吐出一口血来。

祝容安安静地躺在床上,神情十分安详。

桌子上放着她写的书信,里面详细记录了账本情况,清点了物品,甚至还叮嘱了西门的那条大黄狗,可唯独没有提到他裴云书半个字。

接下来的七天,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新皇暗地里责备他,嫌他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他也不想这样的。

在成婚的前一天,他在祝容安的窗外站了很久,烛光摇曳,映射出她模糊的身影。

他心想,如果祝容安能长得漂亮一些,也许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说不定还能白头偕老,相敬如宾呢。

06

当我悠悠转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之久。

乔贞施完最后一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老天爷呀,你要是再不醒,我真的就得给你料理后事了。”

乔贞早就提醒过我,假死药存在很大的风险。

一不小心就可能永远睡过去,假死变成真死。

幸好,我成功醒了过来。

早在得知陆青青要成为平妻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谋划这场假死之事。

我任由自己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将所有的眼泪都流干。

泪干之后,我决定为自己而活。

乔贞咂咂嘴说道:“要是裴云书知道这件事,估计他家祖坟都得被气炸。”

“说不定血都能吐出一大箩筐。”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听这些。

他现在是什么样,都与我再无关联。

这里离京郊不算远,我和乔贞都不宜久留。

她把换好的银票和路引递给我后,便匆匆离开了。

此后,我日夜兼程,来到了怆洲的一座边陲小镇。

此地处于交界地带,玉石资源丰富,往来贸易的商贾络绎不绝。

小镇民风淳朴,生活十分安逸。

我盘下了一座客栈。仅仅过了一年,我的小金库就增加了一倍。

我身形高大,皮肤黝黑。

乔装成男人一年多,也没有人看出破绽。

在这里,我叫余茂,大家都喊我茂茂老板。

帮厨的库大娘是当地的原住民,她心地善良、热情好客,总是想着帮我说一门好亲事。

我多次婉拒,可她反而越发积极。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偷偷告诉她,我有龙阳之好。

她哦了一声,接着问道:“啥是龙阳之好呀?”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解释道:“就是喜欢男人。”

库大娘一拍大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男人说你整天拿着手绢,看着就不正常,我之前还不信呢。”

我尴尬地干笑两声,没有回应。

在这小镇上,没有什么秘密能藏得住。

恐怕不用多久,全镇的人都会知道我喜欢男人了,我的名声算是毁了!

唉,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再去应付那些热心人。

只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原以为这里民风淳朴,没想到淳朴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奔放。

那天,库大娘竟然扛着一个昏迷的男人闯进了我的房间。

我一下子愣住了,问道:“大娘,您这是干啥呀?”

库大娘气喘吁吁地说:“这男的欠了三天房钱,我去敲门,他还装死。”

“我想着把他送给你,抵房钱正好合适。”

“啊?”

“啊什么啊,大娘我心里明白着呢。”库大娘捂着嘴,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等我反应过来,库大娘已经关上了门。

我看向床上的男人,伸手一搭脉。

哪里是什么装死,分明是快不行了!

我赶紧叫来了大夫。

大夫把脉、施针、开药,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大夫说男人受了内伤,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伤,需要好好调养。

真是倒霉,三天房费没收到,又搭进去二十两药钱。

等男人醒过来后,我把账单和房费拿给他看。

他摇了摇头,清瘦的脸上满是窘迫。

“我没钱。”

好家伙,原来是个吃白食的!

我当即提出,没钱可以留在如意居当跑堂,一个月工钱二钱银子。

“去掉零头,一百个月就能还清了。”

男人掰着指头算了算,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晕了过去。

他说自己叫胡珂,是一名江湖剑客。

因为与人比武,被对手使了阴招。

“这么说,你是输了?”

他沮丧地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眼他的右手,笑着说: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好好还债吧。

“等一百个月还清了,你才能走哦。”

胡珂在我这里当了一年的店小二,平日里劈柴烧火,干得得心应手,十分老实。

库大娘也真是绝了,隔三岔五就拉着我去看胡珂劈柴。

“哎呦呦,你看他屁股多大,翘翘的。”

“这小伙子力气大,肯定能伺候好你。”

库大娘挤眉弄眼地跟我说,胡珂这小子偷偷画我的画像。

库大娘虽然年纪大了,但精力充沛,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扶了扶额头,说道:“他没准是在监视我呢。”

库大娘急得跳脚:“什么!他都在监视你了,这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茂茂老板,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到了第二年四月,如意居的生意十分红火。

这天,衙门的官差找上门来,说钦差大臣不久后要来,要在我的如意居住宿。

我往官差手里塞了些银两,问道:“大人,您知道来的是谁吗?”

官差小声说:“不清楚,只说要来钦差,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时,乔贞的书信到了。

信上说,京中一切平静。

最后还问我,怆州的风大不大。

我收起书信,把如意居交给库大娘打理后,就很少出门了。

四月时分,春日温暖宜人。

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摇椅轻轻晃动,怀中的橘奴眯着眼睛打着呼噜。

我闭着眼睛假寐,心里琢磨着今晚要不要炖个肘子。

突然,铜锁响了,有人敲门。

我抱起橘奴,懒洋洋地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裴云书那身青绿色的官服。

他微笑着说:“容安,好久不见了。”

橘奴闻到陌生的气息,从我怀里挣脱跑掉了。

07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虚弱地笑了笑,

“以前都不知道,你还喜欢猫呢。”

我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来干什么?”

裴云书自顾自地走进来,环顾着我的小院。

窗台上摆放着怆洲特有的沙棘花,屋檐下挂着几串辣椒。

“你爱吃辣?”他满脸疑惑。

小时候在宫里常常吃不饱,夜里的御膳房只有辣椒和大蒜。

我多吃些辣椒,胃里暖和了,就不会那么疼了。

后来嫁进裴府,裴云书喜欢清淡的口味,为了迎合他,我也很少吃辣了。

他躺在我的躺椅上,双手枕在头后面,惬意地摇晃着。

他身上的青绿色官服,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穿。

柔软的料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尽管他面色苍白,但眉眼间早已没有了从前寒门学子的模样,比以前更加风度翩翩。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说:“离开裴府,你似乎过得挺不错。”

那当然不错,这里没有虚情假意,没有勾心斗角。

有山间的清风,有清澈的溪流,还有朴实的百姓和慵懒的橘奴。

随便哪一样,都比你裴云书强。

他笑容温和,又说道:“这次来,一是为了办差,二是来接你回去。

“我已经为你找到了圣手,能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

“等回到京城,一定会让你光彩照人。”

他说得情意绵绵,每一句话都好像在为我着想,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矛盾。

“够了!”我打断了他。

“从祝容安死去的那天起,我和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走吧。”

裴云书依旧微笑着看着我,问道:“祝容安死了,那你又是谁呢?”

在陆青青出现之前,我和他相处得还算融洽。

他看我的时候,总是神情淡淡的,偶尔露出的笑容也只是礼貌性的。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眼睛笑得像月牙儿一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籍册,上面姓名那一栏写着——李忆容。

“李家是我母亲的娘家,忆容二字是我亲自取的。

“回到京城后,你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不会再有人怀疑你。

“如果你舍不得如意居,回京城后我给你开一家一模一样的,你还能继续当你的老板。”

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未对我如此周到过。

我对他的转变感到十分惊讶,但嘴上却充满了嘲讽:

“你做的这些,陆青青知道吗?”

裴云书微微一愣,语气突然变得冰冷:

“我已经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其他的事情,她无权过问。”

在以后的日子里,裴云书总会懊悔自己当初的冲动。

陆青青和他的母亲一样,不擅长料理家事。

她还嫉妒我在的时候安排好的管事和掌柜,把他们都辞退了,换上了自己的人。

不到一年,那些铺子就开始亏损了。

作为官员,他到处都需要打点关系,资金变得十分紧张。

陆青青整天只知道化妆打扮、买首饰,回到府里还缠着他。

以前有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她温柔体贴。

但后来却只觉得她肤浅、吵闹。

那一刻,他开始怀念我在的时候。

我很安静,从不吵闹,也不会缠着他要珠宝首饰。

就连他随手送的、陆青青看不上的白玉簪,我都视若珍宝。

我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盈余都存进了公中,他随时都能拿出钱来打点关系。

要不是他费尽周折查明了废太子的踪迹,抓到了一些余党,恐怕现在还被新皇冷落着呢。

在那些漫长的夜晚,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该那么着急地娶了陆青青。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这么草率。

祝容安始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至于陆青青,那天他吐血晕倒,婚礼没有办成,陆青青也就算不上主母。

往后让她当个贵妾,也算是对得起他们的青梅竹马之情了。

这么绝情的话,也就裴云书能说得出口。

白月光只适合在回忆里珍藏,一旦得到了,就和衣服上的饭粒没什么两样。

“从前你为了娶我,抛弃了青梅竹马;后来为了娶青梅,又逼死了我。

“现在,你又想拿我当借口,把青梅从妻贬为妾。

“裴云书,你真是个贪心不足的家伙。”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听到我的话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捂住嘴的嘴角渗出了鲜血。

“咳咳,容安,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一直有你。

“这两年,我四处寻访名医,终于找到了能治好你的人。

“等你恢复如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08

我轻蔑地啐了一口。

“四处寻访名医?别开玩笑了,你是专门为我去找大夫的吗?

“不过是皇帝派你去办差,你顺路打听了一下而已。”

我满脸鄙夷,往后退了两步,和他保持距离,说道:

“什么心里有我,不过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

“你的爱都是有条件的,要等我恢复容貌,带你回去才不会让你丢脸。

“裴云书,你那点小心思我都看透了。”

我每说一句话,裴云书的眼神就黯淡一分。

所谓的温柔不过是假象,真相就像一把锋利的刀。

“不,不是这样的。”他摇着头,嘴里满是鲜血。

“你曾经为了救我,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世上女子千千万,只有你愿意为我舍弃生命,让我怎么能不心动,怎么能不弥补你。”

我先是惊愕,接着便是满腔的愤怒:“你把乔贞怎么了!”

“你放心,她没事,我只是向她打听你的行踪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

但我知道乔贞的性子,她宁死不屈,裴云书肯定是用她的家人威胁她,不然她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我愤怒地给了裴云书一巴掌,骂道:

“裴云书,你就是臭水沟里的王八上岸,装模作样。

“什么风度翩翩、正人君子,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我把这两年学会的脏话一股脑地都骂了出来。

裴云书歪着头冲我笑了笑,

“也许就像你说的,我这辈子都在追求已经失去的东西。

“我不否认,我对你的爱确实有一些条件,就像普通人家结婚讲究门当户对一样,这很正常。

“除了我,还有谁会为你做这些呢?”

乔家只是五品典御的官职,他稍微威胁一下,乔贞就把我的行踪说了出来。

乔贞气愤之下,把以前的事情都抖了出来。

他这才知道,当年在马尧山剿匪时,是我不顾一切地奔出京城,调集人马救了他,还为此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他的愧疚达到了顶点。

天下人都为了利益奔波,只有我这个傻姑娘,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他从乔贞那里得知我的下落,又让胡珂假扮成剑士,提前来到怆州。

这几年,新帝一直派他外出,追捕废太子一党。

他殚精竭虑,还落下了咳疾。

本来他还发愁怎么和我见面,没想到恰好有消息传来,说怆州有废太子的踪迹。

他奉圣旨来调查,实际上是为了见我。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他以为,我见到他的那一刻,会发愣,然后欣喜若狂地扑进他怀里。

就像当年他去见陆青青时,她感动的样子。

可我并没有欣喜,眼里只有戒备、怀疑和厌恶。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拒绝他。

这时,我说:“裴云书,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在意的不是你娶了陆青青。

“我在意的是,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我。

“在你眼里,能喜欢上我这个丑女,是我天大的福气。

“可你当初娶我这个丑女,不也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吗?

“就当我们两清了,放过彼此吧。”

09

裴云书并未离开,反而心安理得地住进了如意居。

他特意点名,非要老板亲自侍奉不可,不然就绝食。

县令老爷急得差点给我跪下,哭丧着脸苦苦哀求我去一趟。

他认定我不会连累旁人,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库大娘咂了咂嘴,说道:“我咋觉着钦差大人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呢?” “难不成他看上你了?”

“哎呀呀,他可是位高权重的大官,到时候你俩谁占主导地位呀?”

我赶忙捂住库大娘的嘴,让她别乱说话。

也不知什么时候,裴云书已经悄然站到了我身后,他淡定地说:“大娘既然想知道,告诉她又有何妨,到时候自然是本官做主。”

我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捶了裴云书一下,嗔怪道:“别瞎说!” 打完我就后悔了,意识到这举动不太合适。

裴云书看着我那局促不安的模样,不禁开怀大笑。

我懒得跟他再多说,一甩袖子就走了。

夜里,厢房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咳嗽声,吵得人半宿都没睡好。

三更时分,我推开房门,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他面前,冷冷地说:“喝药。”

裴云书从堆满文书的案牍中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着我,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将脸别到一边,没有回应他。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好好,容安亲自煎的药,就算是毒药,我也认了。”

我白了他一眼,端起药碗就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深夜我都会给他送一碗汤药。

慢慢地,他的咳嗽症状减轻了不少。

到了第九天,我转身准备出门时,他突然拉住了我,轻声说:“容安,今晚别走了。”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怒道:“放开我!”

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紧紧地将我搂住,再次恳求道:“别走。”

我有些犹豫,嗫嚅着说:“这样无名无分的,算怎么回事啊。”

他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间,语气里满是哀求,像一条在风雪中被淋透的小狗。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留了下来。

在床上,我们和衣而眠。他抱着我,轻声说第二天会请大夫来给我看病。

我问他:“大夫有多大的把握能治好我?”

“罗大夫师从医鬼,如果他出手,大概有七成的把握。”

“那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呢?” “要是一切顺利,一个来月就行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一个月后我们就能回京城了?”

裴云书看向桌案,原本杂乱无章的桌面如今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

上面放着明黄色的手谕,还有几本密报。

他语气轻松地说:“没错,这次回去,我要用功劳给你换个诰命夫人的头衔。”

我满怀期待地点点头,又追问:“要是治不好,你还愿意带我回去吗?” 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会的。”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那我们明天就成亲!”

“明天?” “怎么,你不敢吗?” 他微微一笑,说道:“好,就明天。”

天还没亮,裴云书就打发随从去购置结婚所需的物品。

出门前,他在我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深情地说:“容安,你说得没错,这辈子有你相伴,是我的福气。”

“真盼望医鬼能早日治好你。” 我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裴云书,我也很期待,期待你从天堂坠入地狱的那一刻。

如意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裴云书身为钦差大臣,即便这场婚礼筹备得有些仓促,但当地的乡绅们听闻消息后,大多都赶来捧场。

这里的人们笑容真诚质朴,与京城那种虚伪奢华的氛围截然不同,这让裴云书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10

吉时已至,库大娘小心翼翼地将新娘子一步步引领到厅堂中央,高声喊道:“新娘子来啦!”

众人纷纷欢呼喝彩,气氛十分热烈。

裴云书满怀深情地伸出手,拉住绣球的另一端,温柔地说:“容安,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

盖头下的新娘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他。

县令展开婚书,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把两位新人夸得天花乱坠。到了拜天地的环节,县令提高嗓门喊道:“一拜天地!”

先感谢苍天,赐予我改变命运的契机;

再感恩厚土,掩埋那些过去的伤痛。“二拜高堂!”

父皇,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是男子,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今日我要让你知道,女子的果敢与决绝,丝毫不输给男人。

“夫妻对拜!” 真是可笑,我们早已恩断义绝,哪里还算得上是夫妻?

就在裴云书弯腰行礼时,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臊臭味。

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对面弯腰的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缓缓滑落。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红盖头,想重新给她盖上。

抬头一看,眼前竟是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丑老太婆。

老太婆浑身颤抖,下身还不断有尿液流出。

众人顿时觉得恶臭扑鼻,原来是这老太婆憋不住,尿在了裤子里。

宾客们发出一阵惊呼,现场瞬间乱成一团。

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这就是新娘子。

“哎呀,新娘子长得这么丑啊,咱们这位钦差大人的品味还挺特别的嘛。”

“哈哈,从京城来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裴云书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大声质问道:“你是谁,李忆容在哪里!”

这老太婆脑子不太灵光,拖着散发着臭味的喜服就朝裴云书扑了过去,娇声说道:“相公,我在这儿呢相公。”

“亲亲老公快点疼我,人家要给相公生十个孩子!”

大家都把这当成一场闹剧,看得津津有味,哄堂大笑起来。

裴云书躲避不及,被老太婆亲了个正着,湿漉漉的裙摆蹭到了他的衣服上,他也跟着沾上了那股难闻的气味。

“李忆容,你到底在哪里!” “你出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裴云书几乎要崩溃了,这些年他仕途顺遂,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

我推开雅间的窗户,居高临下地朝他微笑着说:“裴大人,恭喜恭喜啊!”

裴云书抬头望着我,眼中满是阴鸷,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你这是在故意报复我?”

我嘴角上扬,挑衅地说:“没错,怎么样,被人欺骗捉弄的滋味,你感觉如何?”

他冷笑一声,威胁道:“你现在孤身一人,而我是正二品的钦差大臣,你可知道报复我的后果?”

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装作无辜的样子说:“那可怎么办呢,要不你杀了我算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那咱们不妨打个赌,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取了你的性命?”

裴云书气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如果你现在下来和我拜堂成亲,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啧,你能不能别做白日梦了。” 什么爱我、想娶我,不过是因为废太子的势力日益壮大。

他害怕了,担心废太子一旦夺回政权,会对他赶尽杀绝。

所以,在得知我假死的消息后,他便心生一计。

废太子在位时,对我这个庶妹多有照顾。

他打算把我找回来,改变我的容貌,带在身边作为筹码。

如果废太子成功复辟,他就亮出我的身份,以此保命;

如果废太子失败,我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还能帮他打理后院。

多么精明的算计啊!

见我不为所动,裴云书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恶狠狠地说:“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懂得珍惜,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金卫何在,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裴云书潇洒地转过身,尽显大官的威严与气派。

所有人的生死存亡,都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我大声叫住他:“裴大人,你的金卫呢?”

众人一愣,听到我的话后,纷纷四处张望。

我笑着说:“你所说的金卫,不会就是他们吧?”

话音刚落,我身后整齐地出现了一排精兵。

他们身着金色铠甲,头戴面具,神情威武严肃。

仅仅看了一眼,就把裴云书吓得不轻。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调侃道:“这个时候,太子哥哥恐怕已经登上皇位了吧。”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从愤怒到阴沉,从怀疑到震惊。

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放在他桌案上的密报中提到,怆洲有废太子的党羽,正在为废太子筹集资金,招募兵马。

那天晚上他心情愉悦,以为自己抓住了幕后黑手。

实际上,那是我精心布置的一个陷阱。

怆洲不仅盛产玉石,还蕴藏着丰富的金矿。

我替太子接管了这座金矿,并秘密进行运营。如意居,就是我们的联络据点。

和他玩了这么多天的欲擒故纵,只是为了牵制他的行动。

如今大功告成,也是我实施真正报复的时候了。

库大娘站在我身后,亮出虎符,高声宣布:“新皇登基,二皇子等逆党已经被诛杀。”

“怆洲的一切事务,由余大人负责调度。”

见到虎符如同见到皇上,堂内众人纷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裴云书站在人群中,远远地与我对视着。我仰起头,举起酒杯向他示意。

他突然笑了起来,温柔地说:“容安,别闹了。” “乖乖等着,我这就上来接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你不是喜欢怆洲吗,以后我就陪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摆摆手,接过金卫手中的弓箭,瞄准目标。

只听“咻”的一声,羽箭划破长空,射中了他的膝盖。

他猛地跪倒在地,痛苦地大叫一声,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一箭,是为了报复你对我的欺骗,明明心里有喜欢的人,却为了攀附权贵,答应这门婚事。”

说完,我再次拉弓搭箭,射向他的手臂。

“这一箭,是为了报复你对我的侮辱,你小人得志后,和陆氏一起嘲笑我、陷害我,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

箭深深地扎进他的皮肉,他闷哼一声,彻底瘫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又一次拉弓,这一次,我将箭头对准了他的眉心。

“这一箭,是为了报复你对我的轻视,你从未正眼瞧过我。

我是在深宫里历经磨难存活下来的公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任由你再三利用?”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裴云书惊恐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容安,不要!”

话音刚落,羽箭射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眉心。

“六年前你欺骗了父皇,六年后,你要用性命来偿还。”

裴云书瞪大了眼睛,一道鲜血从眉心缓缓流下。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他在问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不会再回答他了。少女时期的那份情意,早在他迎娶陆青青的那一天,就已经被埋葬了。

如果说不爱,那当初我为了他策马出京,逼迫刺史,又算什么呢?

当年我救下裴云书时,太子就曾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你的智谋用在男人身上,实在是可惜了。”

或许从那时起,太子就看出了他不值得深交。

我的假死计划,除了乔贞的药物配合,还需要一支挖掘隧道的精兵。

我联系上了逃亡在外的太子,表示愿意为他效力,只求他能把我从裴家祖坟中救出来。

后来,我又嘱咐精兵,填埋隧道时不用填得太严实。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裴云书追来,那就是他自寻死路。

知道我没死之后,裴云书先派了胡珂来监视我,看我是否有异常。

乔贞信中提到的“怆洲风大不大”,就是我们之间的暗语,意味着裴云书要来了。

裴云书,我原本想和你从此相忘于江湖。可你太贪婪、太不知足了。

今天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也算是给我过去的感情一个了断。

我扔下弓箭,转身向外走去。

金卫上前向我请示,问我剩下的裴家人该如何处置。

我淡然一笑,说道:“该被贬的就贬,该被处死的就杀。”

他不知道,那天我躲在屏风后面……“大团圆”的结局背后,往往隐藏着女子的无尽苦难。

男人绝情薄幸,而承受痛苦的却是女人。

我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我是否还会爱上其他人。

但有一点我无比确定,要是有人辜负了我——必杀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