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父皇带回一位流落民间的女儿,封为长乐公主,而我是未央
发布时间:2025-05-20 02:38 浏览量:9
春节的夜晚,是整个华京最热闹的时候。
我跟阿姐如儿时一般,偷偷换上朴素些的衣裳出了宫。
阿姐极喜欢长乐,本来是要叫上她的。
但我们到了她的宫中才知道,她央着父皇许她出宫,早早便溜出去了。
我跟阿姐站在整个华京最高的观光楼,俯瞰着下面的万家灯火。
我靠在阿姐的肩膀:「阿姐,你不在宫中,央央甚是无聊。」
「你呀……」阿姐的声音含着宠溺:「我看长乐很喜欢你,她也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你还会无聊吗?」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阿姐还不知道,我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做好了选择。
这份选择或许有些沉重,而且关乎长乐。
「快看!」阿姐惊喜的指向楼下,一个小身影正在蹦蹦跳跳的往上爬。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阿姐惊叹着,我低头看。
长乐蹦蹦跳跳的身影像极了一只无拘无束的燕子。
她好像也望见了我们,便朝我们做动作。
左勾拳右勾拳。
这是想表达什么?我不明白。
我能察觉到父皇的疑心,太后娘娘的筹谋,母妃的沉痛。
却不看不透长乐的一举一动。
随行护送的侍卫恰在此时急急赶来:「蛮族大王子在艳香楼里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娘娘叮嘱公主务必注意安全。」
艳香楼啊……
我恍然。
在艳香楼被打,这种事若是传扬开来,大王子的脸面该往哪放呢?
为了皇家脸面,这口气,大王子或许只能咽下。
长乐一定是这样想的。
阿姐却轻轻叹了口气:「竟然连长乐这样聪颖灵动的女子,也被皇宫的四角天空关住了。」
11
长乐出宫帮阿姐揍大皇子了。
不知有没有闲暇和顾元言去湖边放花灯。
大王子受辱后勃然大怒,即日便带阿姐回到了西北。
临行时阿姐拉着我的手:「别怪长乐。过好你自己的人生。」
她走的那晚,我独自提着小灯去长乐宫中。
路过御花园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爽朗女声。
我脚步顿住,下意识便侧身躲进了草丛中。
一向大大咧咧的长乐脸上也带了女儿家的羞涩,她看着面前的男子说道:「那我便同意了你来娶我。」
那般纤长的身影我一眼便看出是顾元言。
他一向稳重的脸上也带了少年神色,双眸亮晶晶的,分别是看爱人的眼神。
我探头去看,他们在皎皎月下拥吻。
我落荒而逃,彻底忘了自己原本为何来找她。
12
太后娘娘的眼线遍布宫墙的每一个角落,长乐和顾元言的出格举动早晚会传到她耳边。
但我没想到,竟然那么快。
次日元宵宴会,太后娘娘笑意温和:「如今央央终于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哀家一直记得她属意的人选。」
我手中的挑羹一顿,知道那一刻终于还是到了。
父皇显然期待接下来的争锋:「哦?是谁?」
太后娘娘高声说道:「顾家儿郎,顾元言。」
热闹的宴会刹那间只剩下单薄的奏乐,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额外的声音。
母妃紧张的绷紧了身体,父皇慈爱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看我的目光却暗潮涌动:「央央,果真如此?」
我的脊背挺得前所未有的直。
我快步走到大殿中央,前所未有的坚定的,果决的,跪在父皇面前,行大礼:「儿臣爱慕元言哥哥已久。」
直到这一长串话说完,父皇的目光阴沉若黑云压城,我的脑海里才后知后觉的浮现出许多在意的往事。
比如父皇为拔除世家安插的那些寒门贵子。
比如阿姐出嫁时母妃哭得红肿的双眼。
比如长乐看我时,眼底闪耀生辉的无数星辰。
13
父皇端坐在主位上,笑容依旧和煦,眼底却杀意弥漫。
「央央,夏家为国戍边,忠义骁勇,众武将为首是瞻,你可知道?」
我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儿臣知晓。」
「顾家世代清流,顾老太傅桃李满天下,是父皇的肱骨重臣,你也知道?」
他在提点我夏顾两家位高权重,联姻难逃功高震主之患,想让我知难而退。
可我不能。
我固执的以小女儿态执着道:「儿臣爱慕元言哥哥已久。」
于是父皇终于拔出了那把专门用来除我的刀:「可是元言与长乐两情相悦,他心里没你,你又何必断你长乐阿姐的姻缘?」
长乐的目光炙热的灼烧着我的脊背。
我不敢看她,只固执的轻声道:「儿臣此生非元言哥哥不嫁,望父皇成全。」
我在宫中向来怯懦,从未顶撞父皇只言片语。
此番在众人面前几番忤逆,他的脸色沉得滴得出墨。
太后娘娘顺势道:「央央是哀家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哀家也要差人去给她摘下来。何况顾元言近在咫尺,这桩美事,只差皇帝一纸婚约。」
父皇沉默不语,太后娘娘继续道:「哀家老了,本不该妄议朝政。可是西北战事,皇帝若遣夏家军协防,昭和公主何必远嫁联姻?夏家满门忠烈,世代为国,难道夏家的女孩儿竟无一人能嫁给自己的心爱之人吗?」
父皇沉默不语,周身气压低得我喘不过气。
可我知道,我不能退。
我与母妃、与太后、与整个夏家,早在出生之前,就被脐带和血缘紧紧的捆在了一起。
良久,太后娘娘才淡淡道:「元言确实心仪长乐。可我的央央,比起长乐也并无不好。顾元言,你觉得呢?」
顾元言默不作声,长跪不起。
最后竟是长乐拎着酒壶,趔趄着笑到殿中:「哈哈哈,谁说本公主与顾公子两情相悦?父皇,宫人乱嚼舌根你也信。」
她满身酒气的晃到顾元言身后,将他用力向我推来:「呆子,被央央喜欢,是你的福气。」
我终究拿到了和顾元言的一纸赐婚。
14
我在夜时叩响了长乐的宫门。
长乐看到是我,也一点也不惊讶,满脸笑容的扯我进去。
桌子上摆了几坛酒,长乐穿着单衣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
她说:「小公主,可曾喝过酒?」
不曾喝过。
可我此刻该醉。
我横下心来,同她生猛地灌了好几杯烈酒。
天上的圆月晃着,一份为三、为九、再九九归一。
长乐指着头顶的月影,感慨道:「我们江南的月亮,可比这圆多了……」
我捧着酒坛子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指着天上的明月大声说道:「那你们江南是什么样子的!」
她可能也醉了,答非所问:「我们江南的民风淳朴,没有如这宫中这般多的规矩。那里的女人也不如宫中拘束,不必扮蠢装傻。」
我按住她的酒壶,想让她缓缓,她却反而握住我的手,醉醺醺的说:「央央,这不怪你。你和顾元言的婚约,不能怪你。」
一刹那心中积郁的情绪喷薄而出。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不想再当这样的人。我想斩断那些规劝我成为怎样的公主的枷锁,做一个不必违心的痛痛快快的人。
长乐不知我心中的风起云涌,她又慢悠悠地喝起酒来,语气中带
着浓浓的眷恋,继续说道:「江南女子多的是如我阿娘那般娴雅温婉。我小时候皮得能将房顶上的瓦片给揭了,阿娘却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我说过。」
我听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朦胧间我似乎看到她的眼中含了泪光:「早知道宫中这般无趣,我便不来了。」
我靠着门边慢慢滑坐在地上,酒坛子的壶口对不准,倾倒了自己一身。
长乐拿着帕巾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帮我擦试。
我细细地看着她,心中骤然有了某种极其离经叛道的冲动。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便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便是了。」
长乐抬头醉醺醺的看我。
明亮的眸子不知何时蒙尘,隐约间,我看到了我的阿姐。
目光不再灵动的阿姐。
我抓紧她,仿佛抓住一个飘渺的梦:「阿姐,我帮你离开这里。」
15
礼部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我的婚事。
我从太后娘娘那儿求了出宫的令牌,让马车一路载我去顾元言府上。
太傅府的人拦我:「公主殿下,公子病了,怕是不能相见。」
我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想见我。
我说:「元言哥哥与我已有婚约,他身体不适,我自当入内探望。」
我是公主,有太后为我忤逆父皇的公主,没人敢拦我。
我一路闯进府里,见顾元言端坐在书桌前,只是桌面没有笔墨纸砚,反而歪歪倒倒地堆了几个酒壶。
我挥手示意让下人们都下去。
他戏谑着阴阳怪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便是公主的教养?」
我也不怒,只是笑答:「正因为我是公主。别说是你,即便太傅之子是野猪成精,我也非他不嫁。」
他确实冰雪聪明,寥寥几语,竟将我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故而非常明显的怔了片刻,揉揉眼睛目不转睛的看我:「公主……?」
我捧起他因醉酒而泛红的脸:「想办法说服你爹,让那群言官全都给本宫闭嘴。」
他又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的挣脱了我的束缚:「你疯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么?」我故意避而不答:「闭嘴而已。哪里算得上什么罪?」
他目瞪口呆的久久的凝视着我。
好久,才讷讷道:「你们夏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16
太后很快病重。
夏家的女眷入宫侍疾,来了一批又一批。
我每日前往顾元言府上,京中都传,我爱他爱得疯了,竟作出这般不合时宜的放浪之举。
长乐相思成疾,一病不起。
她没能拆散夏顾两家的婚姻,作为父皇理所应当的弃子,很快就被所有人忘掉了。
在顾元言的书房看奏折时,我时常想起江南的明月。
我写信问阿姐,西北的月亮圆吗?
她告诉我,很圆,很亮,和故乡的那轮明月一模一样。
15
父皇最近很烦。
太后病重,西北兵乱,前朝文官党争乱作一团,几处边关要塞都丢了军饷,刑部彻查举步维艰。
他来找母妃抱怨。
说是因为我在殿上闹着要嫁给顾元言,失了皇家威严,苍天不满,才降下诸多祸患。
我问母妃:「钦天监当真这么说?」
母妃苦笑:「你搅了顾元言的婚事,顾老太傅的门生看你不顺眼,太正常了。」
嗯,太正常了。
把所有问题都推给我这样只知道儿女情长的小公主,太正常了。
我还是每天都去见顾元言。
他家的门丁开始还拦我,后来许是乏了,许是知道拦不住,也或许是顾元言下了命令,门丁不但不再拦我,还乖乖开门把我迎进去。
我问顾元言:「你不会是对我日久生情了吧?」
顾元言的脸涨得通红:「请公主自重!」
真无趣。
长乐怎么就看上他了啊?
距我大婚只剩两周的时候,长乐已经病了一个多月没人管了。
我问顾元言:「你想不想见长乐?」
顾元言摇头:「应付你已经够烦了。」
我撑着下巴盯着他修长的脖颈看。
真美啊。
嘴这么欠,到时候怎么砍才能不伤长乐的心呢?
我大婚当晚,父皇强撑笑脸。
宫人催我上妆,我不肯。
长乐藏在我的寝殿,她穿着阿姐少时的骑装盔甲,轻轻摩挲母妃送给她的防身短剑。
我亲手为长乐挽头发,母妃感慨的说:「央央,你长大了。」
长乐的长发被我编成辫子,在头顶束成一个结实的髻。
她问我:「你把盔甲给我穿,你自己怎么办呢?」
我把她带到马概:「朝服就是我的
盔甲。」
长乐骑着马在官道上飞奔。
因我今日大婚,宫门开着,她很容易就冲出去了。
大婚的璀璨烟花掩盖了城防的信号烟火。
我与顾元言一拜天地。
西北蛮夷的铁骑冲破城门。
16
拜堂被闯入的禁军斥候打断了。
父皇得知战报,雷霆大怒。随后和护驾的侍卫匆匆离去。
现场乱作一团。
顾元言凑到我耳边问:「你怕不怕?」
我摇头,他苦笑:「父亲大人说得对。你们夏家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然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母妃穿盔甲。
她摘掉繁复的钗环,将头发简单的束进金冠,骑着马,踏在皇宫的官道上。
她策马停在我身前,温柔的嘱咐:「蛮族攻进来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夏家的亲兵早已将太后娘娘的宫殿层层护住。
她从未病过。每一批进宫侍疾的女眷,都带来私藏的甲胄,带走太后娘娘的口谕。
太后娘娘尚在装病,不便露面。母妃将我一路护送至此,忽然凄然泪下:「若是阿意出嫁的时候,我也能护着她就好了。」
我安慰母妃:「别难过,等阿姐回来的时候,母妃可以亲自去接。」
顾元言来向我辞别。
蛮人已攻进内城,他要趁乱带长乐远走高飞。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我问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罕见的对我正色道:「央央,你不该被困在皇宫里。」
我怼他:「央央是你能叫的吗?礼义廉耻都学进狗肚子里了。」
顾元言叹息着翻身上马,离开时频频回首。
蛮族王子率军冲进父皇寝宫的时候,我正在太后娘娘膝下,听她讲母妃小时候的故事。
后来,听在场的宫人说,父皇是被一击毙命的。
蛮族王子的弯刀划过他的脖子,他的血撒的满地都是,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朝着太后娘娘的宫殿「去」了半天,终究没说完这句遗言。
我猜,他想说的是「驱虎吞狼」。
放西北蛮族孤军深入斩首父皇,再由夏家军以勤王之名将蛮族绞杀殆尽。
他真聪明,他猜对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17
夏家勤王的军队,迟到的非常及时。
父皇和皇兄们都死了,唯有太后娘娘重兵把守的寝殿尚有几分安宁。
西北蛮族还没来得及收拢战利品,就被关在父皇宫里包了饺子。
舅舅一身戎装来接我们出来时,已是次日晌午。
蛮族王子的尸体已经被收殓齐整。被划开的肠子全部塞回了腹腔。
阿姐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长久且失神的凝望着他青灰色的脸颊。
父皇的皇子被蛮族屠戮殆尽,兄弟都在他登基前的惨烈夺嫡中死光了。
舅舅带来了一个和父皇毫不相似的男婴。
他说,这是先帝流落民间的龙子。
母妃踌躇的抚摸着父皇沾满血污的玉玺,问太后娘娘:「若是父亲泉下有知,知道我们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何颜以对先帝?」
我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次蹴鞠比赛后,长乐站在人群中,笑着朝我举手上的奖牌。
我替太后娘娘答:「父皇守不住的江山,儿臣替他守。皇爷爷若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她们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只有阿姐,默不作声的拉了拉我的手。
她的掌心很暖,让我想起长乐。
为了我差点弄丢顾元言的长乐。
有时候我觉得她很傻,进了宫还是一副乡野村妇做派,到处落人笑柄。
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很聪明,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看起来又什么都不懂。
我最后一次见到长乐,是小皇帝的抓周宴。
她一身宫女打扮,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往里面看。
顾元言就站在她左侧,也是宫女打扮。
女装令他有些羞于见人,目光想接的瞬间,他尴尬的错开目光,冷白的手指在半遮半掩的衣袖下紧握成拳。
此时太后娘娘已经在后宫颐养天年,母妃有阿姐侍奉左右,含饴弄孙。
我走向长乐,不必像幼时那样低眉顺眼的颔首含胸。
作为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我可以仰首挺胸的走到她面前。
她笑起来眼睛依旧亮亮的,眼底似有星辰。
她对我说:「我要回江南去啦。」
「真遗憾啊,当初你没有参加那场蹴鞠比赛。」
「不过还好,你在属于你的蹴鞠比赛里夺回了头筹。」
「央央,再见。」
她失礼的直呼我的名讳。
我微笑着向她微微颔首。
我曾经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以前总是暗自悲伤没有机会,如今则是再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