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舍不得让我去选秀,便命人四处传谣,说我爱慕那个病秧子九王爷

发布时间:2025-07-13 00:57  浏览量:1

三月初一,皇上下旨广选秀女,阿爹急得整宿辗转难眠。

"咱家宝珠生得这般标致,选秀时定会被相中,我这把老骨头可就这一个闺女啊!"他搓着手在堂屋来回踱步,忽然眼睛一亮:"做皇帝的,最在意的不就是臣子忠贞?要是让圣上知道宝珠心里早有别人,他肯定不愿强求!"

说干就干,他当即唤来长子:"去,把宝珠爱慕九王爷的事传得满城皆知!就说她爱得痴迷,非他不嫁!"

阿兄挠着头问:"爹,要是九王爷真要娶宝珠可咋办?"

阿爹拍着大腿笑:"傻小子!九王爷是什么人物?京里爱慕他的姑娘能绕城墙三圈,难不成他每个都要娶回家?"

"还是爹高明!"阿兄一拍脑袋,立刻出门散布流言去了。

谣言传了半月有余,宫里终于定下秀女名单,果然没出现宋宝珠的名字。阿爹乐得合不拢嘴,连着三日哼着小曲。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将女儿拘在家中两月,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

待风头渐过,阿爹才准我出门透透气。谁料这头一回出门,就撞上了容垣……

"其他人按律处置,这一个……"容垣坐在紫檀木轮椅上,目光如冰刃般扫来,"罪加一等。"

我猛地站起来,对上那双寒潭似的眼,又怂怂地跪回地上。

"王爷,我……我就摸了把他的肚子,真没干别的……"

"哦?若来得及,你想做什么?"容垣指尖轻叩轮椅扶手,眼底泛起冷意。

我一时哽住,心里叫苦不迭。今日本是为了帮阿兄打探他心上人——那位女捕快的喜好,才跟着进了南风馆。谁知那姑娘跳窗跑了,倒把我困在里头。

这几年官府严禁风月营生,我是知道的。可架不住那男仆生得俊俏,又哄着说"姑娘摸摸看,我这腹肌可结实了",一时鬼迷心窍就伸了手。谁成想……

"王爷开恩!我还没成亲呢……"我仰起头,眼眶泛红,"阿爹说要给我招个俊俏赘婿,我要是留了案底,还有哪家清白郎君肯上门呀?"

容垣面无表情,只冲官兵摆了摆手:"押入王府地牢,听候发落。"

真真是菩萨面孔,蛇蝎心肠!

我垂头丧气地被官兵架起来,忽见他们没动那男仆,反倒有说有笑地拍他肩膀,顿时急得直跺脚:"你们怎么不抓他?是他勾引的我!他说加十两银子就让我看……"

"闭嘴!"容垣突然厉声喝道,那男仆慌忙掏出腰牌:"姑娘休要胡言!我是奉王爷之命卧底查案的,可不是什么男妓!"

我顿时如遭雷击——这竟是容垣的暗卫!

出门时,官兵给我套上黑布袋,推搡着上了囚车。说来奇怪,这囚车垫着厚厚软毯,倒像坐轿子。我琢磨着:左右不过是逛窑子,关两天也就放了,容垣总不至于杀了我。可一想到他钓鱼执法的奸诈,又恨得牙痒痒。

"容垣,你等着!等我出去……"我正嘀咕,耳畔忽然响起清冷男声:"等着如何?"

我吓得一激灵:"你、你怎么在车里?"

"本王亲自押送要犯,有何不妥?"轮椅轧过青石板的声响停住,容垣俯身逼近,"你方才说,出去后要如何?"

"没、没说啥……"我缩着脖子,声音越来越小。

"嗯?"他指尖轻点轮椅,车厢温度骤降。

"说了说了!我说出去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脑袋快垂到胸口,感觉有把刀悬在头顶。

容垣静默片刻,嗤笑一声:"那便好。"

再无多言。

我松了口气,心里却更憋屈: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可能犯的错,怎就成了要犯?竟劳烦九王爷亲自押送?

莫非……我摸的那侍卫是他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我猛地捂住嘴——细思极恐!

马车晃晃悠悠停了,我被推搡着跟在容垣身后。黑布袋里啥也看不见,只听得轮椅咕噜声。没走两步,忽闻女子娇呼:"垣哥哥!"

容垣顿住脚步。

"静和郡主?许久未见。"

"可不就是我!"那姑娘提着裙摆跑来,"在外游历三月,越发觉着没意思,还是垣哥哥这儿好,藏书多,花草也漂亮!我一回京就赶来找你啦!"

静和郡主说着,目光落在我身上:"这是何人?"

我认得她,从前有过口角。如今被抓现行,实在没脸,忙低头缩肩。一低头想起今日穿的是阿兄的旧衫,她应当认不出,又挺直了腰板。

容垣回头瞥我:"一个犯人,不必在意。"

他似乎不愿多谈,静和却紧追不舍:"来的路上听了个笑话,说有个叫宋宝珠的姑娘,四处宣扬爱你如痴如狂,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

我浑身一僵,尴尬得想钻地缝。幸而容垣不认识我,不然真想跳河!

静和捂着嘴笑:"这姑娘我知道,自幼没了娘,被父兄惯得无法无天,今儿掏鸟窝明儿炸牛粪,粗鄙得很!竟敢肖想垣哥哥?要我说,她那般轻浮,哪有什么真心,不过是见色起意……"

"说够了?"容垣突然打断,声音冷得能结冰。

静和愣住:"垣哥哥,你怎么了?"

"本王对市井流言没兴趣,还要审犯人,郡主请回。"

"垣哥哥……"静和红了眼眶,匆匆福身,"那我改日再来。"

容垣看向我,脸色更沉:"关进地牢,明日再审。"
4

地牢还算整洁,只是光线有些昏暗。

偌大的空间里,竟只有我一个囚徒。

容垣把我扔在此处已有好几个时辰。

直到我饿得肚子直打鼓,才有人端着饭菜进来。

来人正是白日里诓我摸腹肌的侍卫刎风。

"好你个臭小子!可算逮着你了!"

刎风轻笑一声。

"姑娘自己见色起意,怎的倒怪起我来?"

"分明是你使诈勾引!还说加钱就让我看大宝贝!"

"我可没说是何种宝贝。"

我顿时语塞。

得,又栽在男人手里了!

他放下食盒,慢悠悠道:"吃吧,吃饱了好受审。"

我心里憋着火,可饭菜香气实在诱人,终究还是没出息地动起了筷子。

他蹲在牢门外,托着下巴瞧我笑。

"慢些吃,又不是最后一餐。"

"弄这么丰盛,谁知是不是断头饭呢。"

我含着饭含糊应道。

狠咽下一口米饭,抬头问他:"这地牢怎的只关我一人?"

"谁知道呢,许是你犯的事更重些。"

"啊?"

他又笑起来。

"骗你的。放心吧,我会替你作证,你除了摸了我一把,旁的什么都没干,关几天就能出去了。"

"你……你还挺仗义的。"

我咬了口鸡腿。

这牢饭竟比家里厨子做的还香。

门口忽然传来轮椅碾地的声响。

刎风神色一凛,忙起身行礼。

"王爷。"

不远处,容垣被人推着缓缓进来。

他瞥了我一眼,唇角扯出抹笑。

"其他被抓的人,各个吓得面无人色,连饭都吃不下,你倒好,胃口这般好。"

我举着筷子僵在原地,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挣扎片刻,撂下碗:"那我不吃了。"

容垣脸色一僵。

刎风见状,赶紧把碗塞回我手里:"没说不让你吃,快吃。"

这可是他手下硬塞给我的,不吃白不吃。

我闷头扒起饭来。

外头侍卫摆好笔墨纸砚便退了出去,只余容垣与刎风在旁。

刎风执起笔,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顿了顿,偷眼觑向容垣。

左右他也不认得我。

嚼着饭,心虚道:"……翠花。"

"……"

刎风沉默了。

容垣幽幽盯着我:"你可知道,欺瞒官府要受何等责罚?"

救命,感觉被他看穿了。

"……宋,宋贝珠。"

"别逼我把大理寺那套审讯手段用在你身上。"

"宋宝珠!我叫宋宝珠!"

就是那个四处宣扬爱慕你,说要与你生不同衾死同穴的宋宝珠!

满意了吗?你这冷心冷肺的男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

我气呼呼地放下碗,抱着胳膊生闷气。

刎风却笑出声,摇摇头,提笔写下我的名字。

倒像是早知我身份。

"这是第几次去南风馆了?"刎风又问。

"……第一次。"

……

刎风细细盘问,连我小时候干的顽皮事都翻了出来。

"十二岁那年,打烂赵参军家的房顶,赔了十两银子。"

"十岁那年,因周屠夫卖我家坏肉,偷偷往他家井里倒了三斤狗屎。"

"你还挺能耐,还有呢?"刎风一一记下。

"真没了呀!"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我使劲回想半天。

"对了……七岁那年,我跟爹进宫,因从未见过太监,拦住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太监,求他让我看一眼吉吉。那小太监不肯,急得直哭,我怕他引来人,只好亲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可不知怎的,我越亲他越哭,最后只好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给他赔礼。结果连长命锁都给了,回家被爹狠狠揍了一顿……除了这些,我真没干过别的坏事了!"

一直沉默旁听的容垣,眼皮突然颤了颤。

我察觉气氛微妙,一时不敢再言语。

沉默良久,他轻吸口气,问道:"你可还记得他长相?"

我摇头:"自然记不得,这都多少年的事了。"

话音未落,容垣眸光骤然一暗。

刎风瞅了瞅他,清清嗓子,问我:"你这丫头怎的随便亲人?那我再问你,你是常亲小男孩,还是只亲过……"

"是啊!我小时候常亲别人,男孩女孩都亲,见着好看的就亲,我家附近的娃娃都被我亲了个遍,那些被我亲的小孩都挺乐意的,就那个小太监,不知怎的哭了。"

我没注意容垣脸色越来越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会儿小,不懂事,我娘又走得早,没人教我这般不对,现在想想,确实挺……"

"够了。"

"咔嚓"一声,像是木头被捏裂了。

"今日到此为止,不必再审。"

他攥紧扶手,冷着脸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推着他往外走。

我望着他背影,满头雾水。

"他怎的突然生气了?"

刎风看了看容垣离去的方向,摇头笑笑:"你猜。"

5

刎风让我猜,我琢磨了大半夜,觉着容垣大约是有些厌我。

毕竟我曾四处宣扬爱慕他,又轻薄了他的侍卫,方才又知晓我做过那么多荒唐事,他这般刚正的人,对我自然没好印象。

想着想着,倒担心起明日的早饭来,怕他连饭都不给吃。

好在第二日天刚亮,香喷喷的饭菜还是准时送到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地牢实在阴冷无聊,我睡了醒醒了睡,越躺越难受。

刎风再来时,我赶紧求他:"给我换间有人的牢房成不成?或者再抓个人进来陪我唠嗑!再不济,你们接着审我也行啊,两天没人说话,我快闷出病了!"

他挑眉:"那我把你送去大理寺可好?那儿有百人一间的大通铺。"

大通铺?

我咬咬牙:"……也行!"

刎风有些无奈:"好,我现在就送你去。"

话音未落,黑布袋已罩住我头。

马车颠簸许久,刎风一把扯下布袋。

我眨眨眼,发现已快到我家门口。

"嘿?我家!前面是我家!大理寺在我家附近也有牢房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刎风解开我绳索,道:"趁没人瞧见,赶紧回家吧,宋大人在家等你许久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脑子有些发懵。

"回家?这就放我走了?"

他哂笑:"王爷本就没打算关你多久。"

我更疑惑了。

"不是说罪加一等?"

刎风叉着腰,摇头叹气:"你还不明白么?王爷那是在帮你,那日若不把你带回王府,你就要进大理寺了,进了那儿,不脱层皮是出不来的。他把你关进地牢,不过是小惩大诫,让你长长记性罢了。"

容垣帮我?

我望着刎风,只觉他嘴巴一张一合,说的话让人一句都听不懂。

"可是,他为何要……"

"快回家吧,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了。"

他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走了两步,回头:"真就把我放了?不会我走着走着,突然从背后射我一箭吧?"

"……如果你需要的话。"

"告辞!"

我摆摆手,拔腿就跑。

阿爹和阿兄果然已在等候,听见脚步声,连忙开了个门缝,把我拉了进去。
6

"心肝儿,你可把爹吓个半死!"

刚跨进院门,老爹便带着两个哥哥冲上来,三人抱作一团痛哭良久。

阿爹抹着泪告诉我,那日我被大理寺带走后,九王爷容垣便派人往家里递了信,让他们安心在家等候。而其他同日被抓的南风馆众人,至今仍杳无音信。

"我听街坊说,官府是因南风馆藏了反贼才动手的,这回若不是碰巧遇上九王爷,我家宝珠还不知要受多少罪!"老爹边说边擦眼角,声音仍带着后怕的颤意。

我垂眸不语。

原来容垣真的在帮我。

细想这几日在地牢,虽说被关着,却每日有吃有喝,除了被提审过一次,他倒真没为难过我。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阿爹也琢磨不透,只叹道:"许是九王爷心怀仁德,看你年纪小不懂事,断不会与逆党勾结,这才出手相助。等这事过了,我定要登门道谢!"

这般想来,倒也合乎情理。

虽说他平日总冷着脸,却未因私怨公报私仇,反倒暗中相护。容垣这人的确如传闻中般光风霁月,难怪那么多闺秀对他芳心暗许。

7

经此一事,阿爹越发谨慎,干脆将我禁足在家。他琢磨着若我成了亲,或许能收收性子,便四处搜罗适龄公子的画像,逼着我挑选。

我拗不过他,随手圈了几个眉目周正的。可还没来得及相看,宫里突然降下圣旨——半月后的春神祭,陛下点名要我献青词。

每年春分,陛下都会率百官及家眷在岐山设祭台,拜祭春神。祭祀当日,宫中会选几名少女扮作青鸟,将钦天监拟好的青词送上祭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从前受选的皆是高门贵女,我实在想不通,今年这差事怎会落到我头上。

传旨太监刚走,我便慌了神:"爹!陛下莫不是察觉咱们故意躲选秀的事了?"

阿爹也急得直冒冷汗,却强作镇定:"莫慌莫慌,若真是选秀的事败露,陛下直接降罪便是,何苦绕这么大弯子?"

"倒也是……可他选我,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圣心难测,咱们且走且看。若真因选秀之事问罪,大不了……"阿爹咬了咬牙,"我就说是我倾慕陛下,因嫉妒才阻拦你入宫!"

"爹,这牺牲会不会太大了?"

他摆摆手:"我一个鳏夫,名声算得什么?只要你平安,便是要我这条老命也使得!"

我红着眼眶点头,只盼这回真是巧合。

8

春神祭前,钦天监派了马车来接,我与另外三名女子被送去宫中学习礼仪。

出宫那日,竟在宫道上撞见容垣。

自地牢一别已半月有余,冷不丁遇见,我莫名有些心虚。好在容垣正与几位大臣说着话,神色淡漠如霜,周身贵气逼人。

那张脸实在生得精致,地牢里光顾着害怕,倒没这般细看过。正出神时,他忽然转头望来。

我猛地低头,快步跟着引路太监往宫外走,后背惊出一层薄汗。

幸而他没发现我方才偷看的眼神。

身后隐约传来大臣的低语:"方才过去的,可是宋大人家的小女儿?"

容垣声音清冷:"是么。"

"准没错!微臣家的房顶曾被她砸出个大洞,所以记得清楚。对了,殿下可听过最近的传闻?都说这丫头对您痴心得很呢。"

容垣沉默片刻,淡声道:"不曾留意,本王对这些事没兴趣。"

……

在宫中学了七日礼仪,终是到了春神祭这日。

岐山脚下,祭台早已搭就,百官及家眷陆续到齐,只等圣驾降临。我来得早,便与另外三名女子聚在马车后温习动作。

忽听有人低呼:"快看!是九王爷身边的刎风!"

"那九王爷呢?他……"说话的女使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听着,后背渐渐渗出冷汗。

容垣竟也来了?若陛下将我俩叫到一处对质,那可如何是好?

正焦灼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这不是宋宝珠么?她怎会在此?"

抬头望去,正是静和郡主,正领着一群女子晃悠过来。

"哦,我忘了,她是陛下钦点的女使,自然该在此处。"她掩唇轻笑,目光扫过我身上的青羽衣,讥讽道:"插两片羽毛,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我身旁的女使不明所以,好心提醒:"什么凤凰?是青鸟,郡主连这也不知道?"

静和瞬间沉了脸:"我跟她说话,与你何干?"

"你……"女使忍了忍,懒得与她争执,拽着另外两人走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朝静和行礼:"郡主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来瞧瞧你。"她笑得阴阳怪气,身旁女伴立刻接话: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爱慕九王爷爱得死去活来的宋姑娘?今儿可算见着真容了。"

"这等女儿家心事,旁人藏还来不及,她倒闹得满城皆知,真是不知羞。"

"你们都错了,宋姑娘这才是高明手段!以她的出身,原是这辈子也攀不上九王爷的,这般一闹,倒逼得九王爷不得不留意她了,啧啧,这心思咱们可学不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我惹恼了。

我冷笑一声:"不错,我就是爱慕九王爷,那又如何?至少我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哪像你们……"

我逐个扫过她们:"赵姑娘,你团扇上的花样,可是拓的九王爷的画作?"

"陈小姐,你腰间的荷包,可是照着九王爷的款式缝的?"

"还有静和郡主,你日日往九王爷府上跑,便是吃了闭门羹也不死心,难不成是看中王府的风水?"

静和脸瞬间涨得通红,跺脚骂道:"你胡说!我与垣哥哥自幼相识,岂容你这般污蔑?"

她气急败坏地撸起袖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我正要后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喝:"闹够了吗?"

众人皆是一颤,抬头望去,却见容垣的马车不知何时停在道旁。刎风推着轮椅缓缓出来,容垣按着太阳穴,眉间尽是不耐:"本王在此歇息片刻,倒被你们吵得不得安宁。"

"垣哥哥,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静和慌得声音发颤。

容垣冷着脸:"今日是春神祭,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静和自知理亏,涨红着脸跑开了,其余人也不敢停留,纷纷跟了上去。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他竟一直坐在马车里?那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他岂非全听见了?

上个月才因逛南风馆被他抓过,今日又说自己爱慕他,这叫他如何看我?

我尴尬得恨不能钻进地缝,干笑一声:"王爷……"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依旧淡漠:"春神祭是国之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

"是。"我低头应着,刚要转身,又忍不住回头解释:"王爷,我方才……方才只是被她们架住了,那些传言实非本意,我……我对您没有非分之想……"

"你不必解释。"容垣突然打断我,声音低了几分:"我明白,你当初那些话,只是不想去选秀。"

他竟连这都知道,却未曾揭发……

我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垂眸道:"王爷放心,我今后绝不再给您添麻烦。"

容垣攥着轮椅扶手的手忽然收紧,眼底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许久,他才轻声道:"嗯,去吧。"
8

两刻钟后,祭祀大典正式启幕。

容钰在文武百官簇拥下登上祭台。

我低垂眼帘不敢直视天颜,余光却瞥见这位年轻帝王身形颀长,玄色龙纹袍服衬得他气度非凡。

仪典进行得井然有序。

当最后一道流程时,我捧着青词踏上石阶,将竹简呈到御前。正暗自庆幸未被问罪,忽听得头顶传来清冷嗓音:

"你就是宋宝珠?"

我浑身一颤,头埋得更深:"臣女……是。"

"朕早有耳闻。"他执起青词投入铜鼎,火星映得眉目如画,"都说京中有位宋小姐对九王爷痴心一片,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正琢磨这话中深意,却见他忽然轻笑:"不过方才派人请老九时,倒听了个新鲜说法。说某人四处宣扬爱慕老九,实则是为逃避选秀?"

"陛下……"后脊梁骨陡然发凉,心跳几乎凝滞。

话音未落,破空声擦耳而过,利箭"叮"地钉入身侧木柱。容钰惊愕转身,却被第二支箭贯穿右肩,整个人从祭台栽落。

"护驾!"

山林间突然涌出无数黑衣士兵,刀光如雪。刎风挥剑劈开扑来的黑甲军,拽着我和容垣且战且退。远处大臣们被驱赶至一处,倒不见血光,倒像是被集中看管。

岐山险峰如刀劈,我们被逼至断崖边缘。刎风纵使以一当百,终是难敌潮水般的攻势。混乱中,几人齐齐坠入湍急河谷。

9

再睁眼时,浑身湿衣已半干。幽暗山洞里透着森森寒气,虫鸣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挣扎坐起,发现身边还躺着个人——竟是容钰。他面色惨白如纸,右肩缠着渗血的布条。这是谁包的?

"陛下?"我使劲推他,"还能动吗?那些杀手说不定还在附近!"

容钰艰难撑起身子,额角沁出冷汗:"朕……试试。"

洞外忽闻脚步声,我俩如惊弓之鸟,却见容垣抱着草药出现在洞口。我揉了揉眼睛——这瘸腿王爷何时能站起来了?

"醒了?"容垣径直走来,将捣碎的药草搁在石上,"被冲到三十里外的峡谷,此处暂且安全。你们都有伤,先敷药。"

容钰死死盯着他双腿,忽然冷笑:"我就知道,你这些年都在装瘸!"

我恍然想起先帝驾崩前的传闻。三年前立储之争最激烈时,容垣突然坠马残废,储君之位自然落入容钰囊中。原来竟是自导自演?

容垣研磨草药的手顿了顿:"我不愿手足相残。"

"谁要你让?"容钰揪住他衣领,"你故意让我难堪!你们一个个都骗我!"

我缩在角落,弱弱开口:"陛下,我那事……看在我护驾的份上,回京后别追究成吗?"

"护驾?"容钰甩开手,"你护什么了?"

"那……那落水时,多亏我肚皮圆浮力大……"

容钰被噎得说不出话。容垣无奈摇头:"先上药,逃命要紧。"

8

山洞冷得刺骨,干草垫子硌得人难受。我蜷成虾米仍瑟瑟发抖,容垣默默脱下外袍盖在我身上。

"还是冷。"我小声嘟囔。

他沉默片刻:"靠过来些,抵着我的背取暖。"

我红着脸挪过去,后背相贴的瞬间,暖意漫过全身。容钰在暗处冷哼:"怎不问我冷不冷?"

容垣闭着眼没动弹:"过来些,我搂着你。"

"呸!恶心!"容钰翻个身不再言语。

我闭眼假寐,背后温热却让脸颊发烫。容垣忽然低声问:"在想宋大人?"

"嗯。"

"逆贼意在夺位,不会滥杀官员。你爹那胆小性子,此刻定缩在府里发抖呢。"

这话说得刻薄,倒让我安心不少。

9

梦里全是美男环绕。几个"容垣"围着我转,有的暖床有的煲汤,还有个抱着我喊"娘子"。正笑出声,突然惊醒。

容垣正用拇指抹去我嘴角的口水,眼神古怪:"做什么美梦了?"

我猛地坐起,捂住嘴:"王爷怎的……"

"该动身了。"他转身收拾药草,耳尖泛红。

10

容钰伤势太重,只能由容垣背着。我们循着猎人足迹往北走,半日后竟摸到山林边缘。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持画像搜查的黑衣军。

"京城恐已失守。"容钰皱眉。

容垣望着北方:"北境驻军定在勤王途中,我们往北走,与援军汇合。"

行至黄昏,摸进荒村私塾。灶台有米面,颜料工具齐全。我眼睛一亮:"此处离京城百里,黑甲军分散,若能易容……"

"你会易容术?"容垣挑眉。

我勾起唇角:"且看我的。"
我用房里的物件,先把自己扮作农妇模样。

容垣望着我,眸中闪过讶异。

我挑了挑眉:"这般如何?"

"倒真有几分以假乱真的意思。不过……"他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发间,"头发再蓬乱些就更像了。"

说着便伸手替我理了理鬓发,指尖不经意拂过耳畔。

不知怎的,这动作让我心头一颤,竟无端红了脸。他亦察觉不妥,触电般缩回手,耳尖泛起薄红:"失礼了。"

容钰在旁看了半晌,终于憋不住开口:"别说,你俩这扮相,倒真有几分夫妻的模样。"

容垣耳朵更红了,忙出声打断:"陛下,这种时候,莫要打趣了。"

说罢抬头看我:"宋姑娘,该替我易容了。"

我愣了愣,点头应下:"好。"

心里却泛起涟漪——容垣生得真好看,若与他有个孩子,该像他一般俊俏吧?

轮到替容钰易容时,容垣借故出去置办衣物。如今危急关头,只能先借附近农户的粗布衣裳,日后再作补偿。

我扶着容垣起身,小声道:"陛下,且忍着些。"

"不妨事。"他疼得额角沁出细汗,却仍弯起眼睛,"这两日的经历,倒让我想起从前吃苦的日子。那时我与老九也是如此,互相搀扶着熬过来的。"

"陛下与九王爷从前定然十分亲厚?"

"那是自然。"他目光微远,"虽非一母所生,却比亲兄弟还亲。七岁那年,我母妃不慎冲撞了中宫,我们被关在类似冷宫的偏僻处,衣食不济。老九便常扮作小太监,悄悄顺来些吃食银钱。"

"有一年先帝寿宴,他偷了许多糕点来……"他声音忽低,"只是不知为何,那时他眼眶通红,像是哭过。我问他,他却只是摇头,死死攥着一把长命锁不肯松手。"

"我虽不知缘由,但看他那屈辱的眼神,便知定是被人欺辱了。从那日起我便发誓,绝不做冷宫里的废人,绝不让身边人再受欺凌……只可惜,至今没找出当年欺负他的人,否则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我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劲:"陛下说的先帝寿宴,可是成平十二年?"

"你如何知晓?"他惊问。

我心中轰然——竟真是成平十二年,我第一次入宫那年!

所以当年被我亲哭的小太监,就是容垣?

难怪在地牢时,他听我说起此事会那般震怒。想来那时,他当真想将我千刀万剐吧?

完了,这下真闯大祸了。

"衣服换上,即刻动身。"

刚替容钰扮成老翁,容垣便抱着几件粗布衣衫进来。我简直不敢看他,低头盯着鞋尖:"哦哦,好。"

他察觉我异样,蹙眉问:"你怎么了?"

"没事……我去换衣裳。"我抓过一件衣衫,逃也似地钻进里屋。

容垣在外头站了片刻,不知我为何突然疏离,终是没再多问。

待我们都换好衣裳,推着独轮车带容钰上路时,我仍下意识躲着他。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脚步,将我拉近身侧。

"既是扮夫妻,便要装得像些。"他垂眸看我,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这般生分,岂不惹人怀疑?"

说着,将我的手轻轻搭在他臂弯上。

我身子一僵。

若没那些前尘往事,能这样挽着他漫步,该是何等美事?

可如今……

我垂下眼帘,满心懊悔。

容垣见我沉默,忽地轻笑一声:"从前不是胆子大得很么?这会儿倒成哑巴了?"

这是在讥讽我么?

我干笑两声:"没,就是有些累了。"

他挑了挑眉,正要开口,前方忽然传来人声。

"大哥,这穷乡僻壤的,能搜到什么人?他们哪跑得了这么远?我看上头就是故意折腾咱们兄弟!"

"就是!那俩一个是右肩中箭的,一个是瘫子,能跑多远?"

几个黑甲军士正抱怨着,为首的校尉沉声道:"都少废话!这两人下落不明,保不齐就藏在附近。仔细搜查,莫要漏过可疑之人!"

我掌心沁出冷汗,脚步略显虚浮,低着头只盼他们别注意我们。

偏生怕什么来什么。没走两步,那校尉突然喝道:"且慢!你们几个,把头抬起来!"

我强压着慌乱,堆起老妇人的笑容抬头:"军爷,有何吩咐?"

他走上前,目光如炬:"天都快黑了,你们要去哪?"

"回军爷,我家公爹摔了腰,正要送他去镇上瞧大夫呢!"

"摔了腰?"校尉眯起眼睛。

容钰会意,捂着腰轻声呻吟。

"老大,几个泥腿子罢了,能有什么要紧?放他们走吧!"

"多谢军爷!"我心中一喜,正要推车离开,校尉却突然伸手拦住。

"站住!"他绕着我们转了一圈,目光在容垣肩头停留片刻,猛地抓住他右肩用力一捏。

容垣面露困惑:"军爷这是何意?"

校尉松了手,又转向容钰:"你,下来走两步。"

容钰顿了顿,颤巍巍道:"军爷,小人刚摔了腰……"

"少废话!让你走就走!"校尉一把拽住他胳膊,将他从独轮车上拖了下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指甲几乎掐进容垣手臂。

容钰的伤口定是被扯到了,怎么办?

正心急如焚,却见容钰像没事人般,慌忙扶着腰道:"军爷恕罪,小人这就走!"

他佝偻着背,吃力地挪了几步:"军爷瞧好了?小人的腰实在疼得厉害……"

校尉见他果真能行走,这才打消疑虑,挥手道:"滚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我忙将容钰扶上独轮车,与容垣一道推着他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老远,确信不会再有黑甲军追来,才敢停下查看容钰的伤势。

"陛下,您怎么样?"我急问。

容钰咬着牙摇头:"不妨事。"

容垣却已掀开他衣衫,只见右肩伤口崩裂,血迹已浸透布衣。

"这可如何是好?"我正慌乱,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不好,莫非黑甲军折返了?"容垣蹙眉。

"不对。"他侧耳听了片刻,"方向不对。"

我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北面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领头的男子策马当先,身后旌旗猎猎。

我愣了愣,突然挥舞双手大喊:"刎风!"
15

原来那日刎风与我们失散后,尝试过找我们,实在找不到,干脆北上,向燕地驻军求援。

而那围困京城的逆贼,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国舅。

因不满容钰迟迟不肯立皇后之子为储君,又专宠贵妃,这才与皇后里应外合,起兵谋反。

我暗暗擦了擦汗。

真可怕,幸亏没进宫选秀。

郎中要给容钰处理伤口,我留着不好,便默默退出去了。

不多时,容垣也出来了。

我小声感慨:"想不到陛下还是个渣男。"

容垣一怔,抿唇笑笑:"宫里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陛下也有他的难处。"

"是吗?"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

容垣这么说,一定是有道理的。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刎风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看见我和容垣,脚步一顿,八卦之眼炯炯有神。

"王爷,宋姑娘,聊天呢?"

"你有事?"

刎风眨眨眼睛:"没事儿,就是好奇,你们……到哪一步了?"

"刎风,你实在太闲,就去扎两个时辰马步。"

"哎哟王爷,您看您……我发现您这人特较真儿。"

刎风端着水,匆匆跑掉了。

我看着刎风的背影,尴尬地笑笑:"他什么意思?"

容垣移开眼,有些不自在:"不必理会。"

……

勤王军队汇合之后,容垣和刎风便带兵前往京城解困,我则被留在了后方。

临走前,容垣与我交代:"你安心待着,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好。"

"还有……"

他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保护好自己。"

说完,便翻身上了马。

刎风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嘻嘻地跟容垣说了什么。

然后就被他揪住耳朵,疼得嗷嗷叫。

16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

好在,十日后,前方传来捷报,京城解围了。

我早早便来到营地口,等着容垣接我回京。

等啊等,前面山坡上终于跑上来一个人影,却是阿爹。

"宝儿!老爹来了!老爹来了!"

阿爹边哭边跑,我愣了愣,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和阿爹抱头痛哭。

许久,才注意到安静站了许久的容垣和刎风。

容垣无奈笑笑:"宋大人一定要亲自来接你,山高水远,也是辛苦他了。"

我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唯有感激地点点头。

寒暄过后,我们便启程回京了,四个人同乘一架马车,略显拥挤。

我和容垣相对而坐,膝盖对着膝盖,偶尔还会不小心碰上,我耳朵红了又红。

"多谢九王爷照顾我家宝儿,大恩大德,真是不知该如何回报了!"阿爹说道。

容垣抿唇笑笑。

"应该的,宋大人不必言谢。"

他看了看我,犹豫片刻,手指微微攥紧,问道:"对了,这次回去之后,宋姑娘可有何打算?"

打算?我一时说不上来。

阿爹抢过话道:"这次回去,我一定要把她好好关一段日子,再不让她乱跑了!"

"这是何必,宋姑娘天性洒脱,不让她出门,只怕要憋坏了。"

"总比整日让我提心吊胆的好!"

阿爹叹道:"宝珠顽劣,是该让她成家,收收心了。"

容垣怔了怔:"成家?"

我脸一红,看了一眼容垣,偷偷给了阿爹一肘:"爹你说什么呢!"

"爹说错了么?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刎风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快急死了。

"宋小姐还未定亲吗?可巧,我们家王爷也尚未婚配呢!太巧了!王爷你说是不是?"

容垣手指攥得更紧了些,垂眸笑笑:"咳,是啊,本王……"

"王爷天人之姿,一定能配世间最好的女子!不像我家宝珠,顽劣不堪,叫人操碎了心!"

阿爹眯着眼睛笑笑,肘击了我一下,道:"宝儿,你上回不是已经挑了几个年轻儿郎了么?老爹觉得,他们个个都不错,等回京了,爹便请他们到府上,让你好好挑一挑!"

我愣住了。

阿爹不说,我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容垣愣了许久,才勉强笑了笑:"原来宋姑娘早有打算。"

"我……"

我想解释,可终究还是闭了嘴。

阿爹的话提醒了我,容垣天人之姿,自然要配世间最好的女子。

我怎么敢肖想他?

更何况,我还对他做过那么过分的事,他人好,不与我计较,可心里未必就不介意。

不过是单独相处了几日,我怎么Ťũ̂²能昏了头,以为他会喜欢我呢?

我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容垣也很沉默,一直到回京,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17

回家后,宫里下了道圣旨,容钰给我封了个郡主。

没高兴多久,喜悦便被愁绪冲淡了。

我心里很乱,总想起容垣。

自上次一别,已有七八日未见。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呢?

今后,应该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想到这些,鼻头莫名有点酸。

阿爹正张罗给我招赘婿的事。

我心里难受,只叫他自己决定就好。

过了两日,阿爹把他挑选的人都请到家里来了,让我好好挑选。

我瘫在太师椅上,无精ṱù₌打采地,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门口进来个穿白衣服的。

"郡主,小生擅吹箫!让小生为姑娘……"

我看也没看他。

"不喜欢吹箫的,下去。"

又进来一个绿衣服的。

"郡主,小生擅占卜,可为姑娘看……"

"不喜欢算命的,下去。"

又进来一个黑衣服的。

"郡主,小生有八块腹肌。"

"不喜……嗯?"

我抬头。

那黑衣男却是刎风。

他笑得阴阳怪气的。

"宋姑娘,你真是一点没变。"

"……你怎么来了?"

他抱着臂,道:"听说你在招赘婿,特意前来道喜。"

我怔了怔:"九王爷呢?他最近好吗?"

"挺好的,就是喝了点酒,快死了。"

我一下站了起来。

"他怎么了?"

刎风冷笑:"宋姑娘春风得意,还管我们王爷做什么?他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又与你何干?"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长命锁来。

"当初给东西的时候,说自己一定会再去找人家,要对人家负责,结果转头就忘了个干净,可怜我家王爷一直宝贝着这东西……如今看来,真是错付了,这破烂还是还你吧!"

刎风啪地把东西扔到我脚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我的长命锁?

容垣一直留着这个?

我匆忙捡起,回想起刎风的话,脑中忽然有什么闪过。

一些隐蔽在脑海深处,被遗忘多年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了起来。

我心一缩,转身朝王府跑去。

18

刎风早知道我会来似的,抱着剑,偏了偏脸:"书房。"

我尴尬笑笑,连忙跑进了书房。

一股浓烈的酒味迎面而来。

昏暗角落里,容垣趴在茶桌上,手里还攥着酒壶。

他醉得不轻。

我唤了许久,才昏昏沉沉抬起头来。

瞧见我,茫然地笑了笑。

"我……又做梦了么?"

他说着,伸手捧着我的脸,红着眼,不甘道:"宋宝珠……你说过会再来找我的,你怎么能把我给忘了?"

我快哭了,忙回他:"我来了我来了!我没忘!"

"骗人!你都要跟别人成亲了……"

"我不跟别人成亲!容垣,我就跟你在一起,哪儿也不去!"

"真的?"

"真的!"

"算了,宝珠才不会说这种话,不过……就算是梦,也很好。"

他扯唇笑笑,迷迷糊糊地,吻了上来。

……

我一直守到容垣醒过来。

他捂着脑袋,头疼地撑起身子,然后对上我炯炯有神的眼睛。

"宋姑娘?你怎么在这?"

我歪着头笑:"刚才还叫人家宝珠,这会儿酒醒了,就叫人家宋姑娘!"

他几乎无地自容。

"刚才……不是做梦?"

"你说呢?"

"抱歉,宋姑娘,我……"

"容垣,我都记起来了。"

当年把长命锁给他时,我曾和他保证,一定会再去看他。

我忘了,他却记着。

他从没讨厌过我,他一直在等我去找他。

19

大门外传来阿爹的声音。

"宝珠!宝珠!哎呀,王爷对不住!我家宝珠她不懂事……"

刎风把他拦在了外面。

"宋大人,王爷和宋姑娘有些话要说,我给您沏杯茶吧?走走走,喝茶喝茶。"

"不喝!宝珠!宝珠!"

我和容垣对视一眼,牵着手开了门。

阿爹天塌了。

"冤孽呀!"

……

半个月后,我与容垣定亲了。

阿爹总怕我受委屈,日日焦心。

直到容垣把王府搬到了我家隔壁,又在中间的墙上开了一扇门,连通了两家。

这才把心吞回肚子里。

洞房花烛夜,屋外宾客们恭喜我爹喜得贵婿。

屋内,我抱着容垣偷笑。

他的腹肌可真硬啊。

完。

番外:

容垣有些烦闷:宋宝珠什么也不记得了。

十年前,先帝寿宴,她第一次进宫,偷喝了宋大人一杯酒。

四处溜达时,撞见了险些掉进鱼池里的容垣,将他拉了起来。

他连忙道谢。

她见他如此,开起了玩笑,说她从没见过太监,能不能扒了裤子让她看一眼。

他又不是太监,怎么能给她看?

于是红着脸,道:"下次吧,下次你再来,我带你去看。"

"那就说定了!"

她笑笑,见他怀里揣着些吃的,问他:"你拿这些做什么?你是不是饿了?"

"不是。"他摇摇头,想到自己和容钰的处境,眼眶有些发红。

她不解。

"你怎么哭啦?是不是我不好?我亲亲你,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她说着,着急地亲了亲他。

这是除了容钰以外,第一次有人关心他。

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宋宝珠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以为是自己不好,连忙把自己的小金簪、小长命锁,通通塞给他。

"求求你别哭了,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你笑一笑,好不好?"

不远处来了人,是来找宋宝珠的。

"哎呀,我得走了,小太监,我下次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你要等我啊!"

她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就跑了出去。

自那以后,容垣便一直记挂着,等她来找他。

可他始终没有等到。

他想,一定是因为宫门难进,她才不来的。

他不知道,宋宝珠早就把这事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只是等着,等着有一天,他能再遇见她。

这件事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只有后来的心腹刎风知道。

……

容钰登基的第三年,大选秀女。

这时候,京城里一夜之间传起了一则谣言。

说是一个叫宋宝珠的女子,爱慕于他,对他如痴如狂。

他从不知什么叫宋宝珠的女ṱü²子。

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对他如痴如狂?

在选秀前突然传出这种话,多半是因为不想进宫。

他心知肚明,也无意深究。

直到一次出行,身旁的人指着远处的一名女子道:"王爷您瞧,那便是宋宝珠。"

他本不感兴趣,别人提了,就随便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愣住了。

那张脸,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连稚气都还没褪去。

他往前两步,想再看看,她却已经跑进人海,再也寻不见了。

回去之后,他彻夜难眠。

难道她一直记着他?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见他,这才放出那些传言?

他命刎风去查,总算弄清楚了她的身份。

他迫不及待,想找个机会和她见一面。

可刎风却告诉他:"宋大人最近管得很严,不许她出门,连邻居们都许久没见过她了。"

无妨。

他垂眸笑笑。

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心里有他,一切都好办。

等这阵子忙过,他便想办法去见她。

南风馆。

为了追查逆贼,他派了刎风前去卧底。

收网之日,他带兵围住了南风馆。

进门后,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宝珠竟然也在里面。

他脑中空白了一瞬,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寻欢作乐?

前几日还四处说爱慕自己,现在却在这里玩男人?

他气得心口直作痛,又怕她落入大理寺,只好先带回王府。

刎风最了解他,自然知道他在气什么。

宽慰道:"王爷,我试探过了,宋姑娘虽好色,却胆小,我叫她摸,哄了好久她才敢伸手,应该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

第一次么?那还勉强能原谅。

他松了口气,叫刎风给她送些吃的。

等她吃饱了,这才去审她。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这才提起当年入宫的事,说自己曾亲过一个小太监。

他的心紧了紧,提醒她:"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她一点也没犹豫:"自然不记得了,这都多少年了!"

他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

所以,她早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是吗?

那什么爱慕他的传言,也是她胡说八道的,是吗?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叽里咕噜地说,说自己经常亲爱的小孩,见到好看的就亲。

"够了。"

他不想再听了,打断她的话,愤然离场。

默默生了两天气,终究还是把她给放了。

刎风送她走时,他就在门口,默默看着。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从今以后,便把她忘了吧。

……

容垣不知道容钰抽的什么风,突然选了宋宝珠做女使。

那日他在宫门口和几个部下说话,一抬头,看到了她。

许是心虚,她低下头走得很快。

部下问那是不是宋宝珠。

他淡漠地说着:"本王对这些,不感兴趣。"

心里却在想,她竟然真的没有看他一眼。

真是……可恶。

……

春神祭开始前,他有些累,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却听到了宋宝珠的声音。

她正和其他几个女使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正犹豫要不要提醒她们里面有人,便听见了静和郡主的声音。

她戏弄她,说了些难听的话。

他皱了皱眉,伸手撩帘子,想帮她解围。

却听见她说道:"对啊,我就是爱慕他,至少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他愣了神。

即便知道她这些话,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为此而高兴。

他真是没救了。

他叹了口气,让刎风推他出去。

静和一见他,便没了气焰,匆匆带着其他人跑了。

宋宝珠有些不知所措。

忙和他解释,她只是被她们架在那儿了,她对他绝无非分之想。

他当然知道。

可听她再说一遍,心里还是不好受。

他攥着扶手,强装镇定。

"不必惶恐, 我都明白。"

……

变故来得太突然。

谁也没想到, 祭祀大典上,竟闯进了叛军。

他和宋宝珠一起跌入河谷, 被冲到了山涧里。

也许是一同经历过生死, 她对他变得十分依赖。

夜里, 她靠着他的背,睡得很熟。

他一点也睡不着。

感受着她的体温,竟然庆幸。

第二日清早,他捉了鱼回来, 宋宝珠还没有醒。

嘴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

那模样实在可爱。

他没忍住伸手擦了擦。

却不小心把她弄醒了。

她茫然坐起,问道:"怎么了夫君?"

那一瞬他几乎呼吸停滞。

又后知后觉,她应该是做了梦。

梦到什么了?

是他吗?

他低头笑笑,吃了蜜一般。

……

之后的几天, 他们相互扶持,逃出了黑甲军的包围, 和刎风汇合。

向京城出兵那天, 他叮嘱她:"我很快就来接你。"

毕竟刀剑无眼,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所以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等一切结束,再向她表明心迹吧。

他翻身上马,刎风凑过来偷笑道:"王爷,宋姑娘脸红了,她肯定也在等着你回来娶她呢!"

他连忙揪住他的耳朵, 不许他胡说。

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

一切都很顺利。

几天后,逆贼伏诛, 他们重新控制了京城。

一切安顿好,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接宋宝珠了。

只是宋大人实在太挂念女儿, 说什么都要一起。

他想, 宋宝珠看到宋大人, 也会很高兴的,于是同意他一同前往。

回京的马车上, 他终于找到机会, 问宋宝珠今后有何打算。

却听见宋大人说:"宝珠已经选了几个青年才俊,等回了京城,便都请回家让她好好挑一挑。"

那一瞬间, 他脑中嗡的一声。

原来她早有打算?

他看着宋宝珠。

她没说话, 那便是默认了。

他如坠冰窟。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当真是……可笑至极。

……

那日过后,他浑浑噩噩, 行尸走肉一般。

听说宋宝珠正在选婿, 他喝了许多酒。

可即便是醉了, 也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他苦笑。

当真是冤孽。

刎风进来劝了几回, 他都没有理会。

最后一回, 他醉倒在桌上, 恍惚间,看见刎风拿了什么东西走。

他也没问。

不重要。

再醒来,他却看到了宋宝珠。

她说:"我不嫁给别人,我就和你在一起, 哪儿也不去!"

他垂望着她,低头吻了上去。

宋宝珠不知道的是。

他的确醉了。

却也没有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