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嫁给当朝丞相的第十个初冬,死后第三天,他当朝请旨

发布时间:2025-10-13 02:00  浏览量:2

我死在了嫁给裴璟的第十个年头。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初雪之日。

窗外,狂风呼呼地刮着,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雪花如利刃般,呼啸着狠狠拍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

屋内,我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

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如同游丝,好似那即将燃尽灯油的昏黄油灯,摇曳不定。

忠心的丫鬟春纷跪在床边,泪水止不住地流,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夫人,您可不能走啊!”

而我的夫君,当朝最年轻的丞相裴璟,此刻却身在书房。

他没有来看我最后一眼。

听下人说,报信的人匆忙赶到书房,气喘吁吁地说道:“丞相,夫人她……怕是撑不住了。”

裴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头都未抬一下。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面前的画卷上,随后轻轻挥手,示意报信的人退下。

接着,他又专注地为一幅画像题诗。

那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含笑,温婉动人。

她正是他的白月光,早逝的青梅竹马——林雨柔。

我苦涩地笑了笑。

这十载夫妻,我们相敬如宾。

我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为他操持着偌大的家业。

里里外外,事无巨细,我都亲自过问。

在朝堂后宅之间,我也努力为他周旋。

面对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各方关系。

为了他,我日夜操劳,熬坏了身子。

可到最后,却只换来他这冷漠的一声“嗯”。

魂魄离体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缓缓推开书房的门。

那冰冷的风雪瞬间扑面而来,“呼”地一下扑了他满身。

他静静地站在廊下,目光望向我院子里那株早已枯死的梅树。

他的神情中满是我从未见过的茫然。

或许,他还是有那么一丝触动的吧。

我心中这样想着,魂魄轻飘飘地飘到他的身侧。

满心以为我的死亡,至少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丝涟漪。

然而,仅仅过了三天,在朝堂之上。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皇帝请旨。

裴璟拱手,声音平稳,神色坚定地说:“陛下,微臣恳请为已故的林雨柔举行冥婚,并追封她为正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荒唐事啊!”

“丞相这是置发妻于何地啊!”

而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紧接着,他又向前一步,提出:“将沈心冉迁出裴家祖坟,牌位贬为妾室,为雨柔腾位置。”

裴璟的这个决定,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

重重地砸进了平静的湖面,在上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丞相要为逝去多年的白月光举办冥婚,还把发妻贬为妾室。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荒唐事儿。

我的父亲,乃是兵部侍郎沈敬。

他向来是个老实人。

此刻,他气得满脸通红,那红就像熟透了的番茄。

浑身更是不停地颤抖着,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他快步走到裴璟面前,每一步都带着愤怒的力量。

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裴璟的鼻子。

嘴唇哆嗦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裴璟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父亲,他的目光始终朝着龙椅上的皇帝。

只是恭敬地站着,声线平稳地开始陈述理由:

“陛下。”裴璟微微欠身,说道。

“微臣与雨柔自幼便情投意合。”他的眼神中满是深情,仿佛又回到了往昔。

“我们早已私定了终身。”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

“若不是十年前林家遭遇变故,雨柔抱憾离世。”他微微低头,语气里满是遗憾。

“今日站在臣身边的,必定是她。”他轻轻叹了口气。

“沈氏心冉……不过是当年为了安抚家母,不得已才娶的权宜之计。”他说得很平静。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我的十年付出,我的坚守。

就被他轻飘飘地定义成了“权宜之计”。

我轻飘飘地飘在金銮殿的横梁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我倾心爱慕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侧脸依旧如同精美的画卷一般俊朗。

眉眼间那股清冷的气质,就和我们初次相见时一模一样。

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比我躺在棺材里的身体还要冰冷。

周围的同僚们聚在一起,小声地窃窃私语着。

“原来沈侍郎的女儿,只是个占了位置的……”一个官员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屑说道。

“啧啧,还以为能当上丞相夫人,风光无限呢。”另一个人接着嘲讽。

“闹了半天不过是个替代品。”他的语气里满是轻蔑。

“这下可丢大人了,死了都不得安宁。”又有人附和。

他们看向我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与鄙夷。

父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颜色红得吓人。

他猛地“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对着皇帝急切地磕头,每一下都带着焦急。

大声说道:“陛下!”

“小女心冉嫁入裴家已经十年了。”父亲声音带着颤抖。

“这些年她尽心尽力侍奉公婆,操持家中大小事务。”他的语气里满是自豪。

“一直恪守妇道,从来都没有过任何行差踏错的地方!”他激动地说着。

“裴相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根本不合乎礼法。”他提高了音量。

“更是对我沈家天大的羞辱啊!”他满脸悲愤。

“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他再次磕头。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也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棘手。

他把目光投向裴璟,语气里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裴爱卿,此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啊?”

“沈氏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发妻。”皇帝缓缓说道。

“如今她尸骨都还未寒,你便要……”他没有把话说完。

裴璟直接打断了皇帝的话,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陛下,臣心意已决。”

“臣亏欠雨柔实在太多了。”

裴璟跪在朝堂之上,声音带着几分沉痛,“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入我裴家的祠堂。”

他微微停顿,眼神却没有丝毫犹豫,“至于沈氏……臣会给沈家足够的补偿。”

“足够的补偿?”我听了他这话,心中一阵悲凉,几欲发笑。

我在心里冷笑,他以为那些钱财就能买断我十年的青春吗?就能抚平我沈家所遭受的屈辱吗?

我转头看向父亲,只见他气得嘴唇不停地哆嗦。

他的眼眶泛红,老泪在眼眶里打转,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向前跨了一步,大声喊道:“裴璟!我沈家根本不稀罕你的补偿!”

他的声音回荡在朝堂之上,带着无尽的愤怒,“我就只问你一句,我女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在她死后这样作践她!”

裴璟这才终于舍得把目光转向我父亲。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有冰冷的漠然,仿佛我和父亲只是陌生人。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没有对不住我。”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她只是……不该占着不属于她的位置。”

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它宣判了我十年婚姻的死刑,让我这十年的付出都成了笑话。

皇帝坐在龙椅上,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

最终,皇帝还是准了这件事。

毕竟裴璟手握重权,又是皇帝最倚重的肱骨之臣。

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去得罪他,实在是不划算。

很快,圣旨就下来了。

我被追封为“淑人”,这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封号。

我的牌位也被择日移出裴家祠堂。

而林雨柔,将被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她会以正妻的礼仪,与裴璟举行冥婚,然后风光大葬。

消息传回裴府,整个府邸都像炸开了锅一样,瞬间喧闹起来。

下人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各不相同。

那些平日里受过我恩惠的下人,满脸都是愤愤不平之色。

其中一个小丫鬟小声嘀咕着:“夫人对咱们多好啊,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另一个小厮也跟着附和:“是啊,夫人平日里那么善良,真是太可怜了。”

而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下人,则眼睛滴溜溜地转。

一个胖婆子搓着手,盘算着:“这未来的‘新夫人’肯定得讨好,以后说不定有好处呢。”

旁边的一个年轻丫鬟也点头,谄媚地说:“就是,咱们得早点表表心意。”

我的灵堂被草草地撤掉了。

原本素白的布置,眨眼间就换上了喜庆的红绸。

那红绸在风中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对我的一种嘲讽。

原本为我准备的丧仪,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为林雨柔准备的婚仪。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我那忠心耿耿的丫鬟春纷,眼睛哭得通红,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她满脸泪痕,哭着冲到裴璟面前。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下,将脑袋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砰砰”作响。

“相爷!”春纷哭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夫人待您一片赤诚,为您操持家务,日夜不休,这才熬坏了身子!”

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质问,“您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待她!”

“她临死前,还念着您的名字呢,眼巴巴盼着您能去看她一眼啊!”

春纷边哭诉边磕头,额头都磕得红彤彤的。

此时,裴璟正在亲自挑选冥婚要用的喜烛。

他手里拿着一根喜烛,凑近了仔细端详,还轻轻转动着喜烛,查看烛身的纹理。

听到春纷的哭喊,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

“聒噪。”裴璟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好似从冰窖里传来。

接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病了,府里自然有大夫医治。操持家务,本就是她身为裴家主母该做的,哪来的什么恩情?”

“拖下去,掌嘴二十。”裴璟一挥手,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立刻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冲了上来。

她们恶狠狠地伸手捂住春纷的嘴,春纷呜呜地挣扎着。

婆子们架起春纷就往外拖,春纷双脚拼命乱蹬,鞋子都差点蹬掉了。

我看着春纷被拖走时那绝望而不敢置信的眼神,心就像被一把刀狠狠绞着。

我飘了过去,想碰碰她的脸,安慰安慰她。

可我的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什么都没碰到。

我这才猛地想起,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按在长凳上。

一个婆子扬起手,“啪”的一声,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空气中回荡。

一下又一下,春纷的脸很快就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而裴璟,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专注地、细致地摩挲着那对龙凤喜烛,嘴里还喃喃自语:“这喜烛真不错,嫣儿一定会喜欢。”

仿佛那对喜烛才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下去。

我在心里悲戚地想:裴璟,原来你竟凉薄至此。

裴璟对林雨柔的深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裴相可真是对那林雨柔情深义重啊。”

“是啊,听说为了这场冥婚,裴相可没少费心呢。”

他为林雨柔亲手布置婚房。

他在婚房里走来走去,这儿摆摆花瓶,那儿调整一下字画。

嘴里还念叨着:“嫣儿喜欢这样的布置。”

旁边的小厮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这屏风的位置再挪挪不?”

裴璟看了看,说道:“不用了,嫣儿会喜欢现在这样的。”

他为林雨柔挑选嫁衣,一件一件地看。

眼神里满是温柔,轻轻抚摸着嫁衣上的花纹,说:“这件嫁衣嫣儿穿一定好看。”

裁缝在一旁陪着笑说:“大人,这嫁衣的料子可都是最好的。”

裴璟点点头:“嗯,要配得上嫣儿才行。”

甚至,他还让人将我院子里那株我最爱的、已经枯死的梅树连根拔起。

那梅树曾经陪伴我多年,树干上还有我刻下的字迹。

如今却被无情地拔掉,树根上还带着一些泥土。

他移栽了一株林雨柔生前最喜欢的海棠。

看着海棠,他笑着说:“嫣儿,这海棠和你一样美。”

旁边的花匠说:“大人,这海棠我会好好照料的。”

裴璟满意地说:“嗯,一定要照裴好,就像照裴嫣儿一样。”

整个裴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那红色的灯笼随风摇曳,发出轻轻的声响。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裴相要迎娶哪家贵女。

而不是办一场荒唐的冥婚。

而我的棺椁,被孤零零地停放在偏僻的柴房里。

柴房里,阴暗得很。

潮湿的气息弥漫着,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那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还是我父亲托了好些人,好不容易才寻来的。

父亲当时满脸心疼,声音都带着哽咽:“我女儿生前受了那么多委屈,死后可不能再简慢了。”

可如今呢,这棺材就那么孤零零地搁在柴房,无人问津。

这口价值连城的名贵棺材,竟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我马上就要被人从祖坟里刨出来,连入土为安这么简单的事,都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裴璟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婆母,裴老夫人,是府中唯一替我感到不平的人。

她拄着那根陈旧的拐杖,每一步都颤颤巍巍的。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裴璟,气得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大声骂道:“混账东西!”

老夫人怒目圆睁,接着说道:“心冉哪里对不起你?她嫁给你整整十年呐!”

“我们裴家亏欠她太多太多了。你如今还要把她赶尽杀绝吗?”

裴老夫人早年就守了寡,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裴璟拉扯大。

府里上上下下,也就只有她敢这么跟裴璟说话。

裴璟缓缓放下手中那精致的合卺酒杯,赶紧上前扶住老夫人。

他语气难得地软和了些,轻声说道:“母亲,您别生气了。”

“儿子知道,这些年让您受委屈了。”

“你委屈的不是我!是心冉!”老夫人用力一把推开他。

她手指着满院鲜艳的红色,满脸愤怒地说:“你看看这些!成何体统!”

“心冉尸骨都还没寒呢,你就在府里大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裴璟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起。

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母亲,这是我欠雨柔的。”

“当年若不是我……她也不会死。”

“我答应过她,要让她做我唯一的妻子。”

“那心冉呢?心冉算什么?”老夫人厉声质问。

她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解,紧紧盯着裴璟。

裴璟沉默了好一会儿,眸色深沉得如同那无尽的大海。

他缓缓开口:“她是裴家的功臣。”

“儿子会记着她的好。但妻子的位置,从来都只属于雨柔一人。”

“你……”老夫人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身子晃了晃,险些晕过去。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麻木。

功臣?原来我这十年的付出,就只是换来了一个“功臣”的名号。

我为他稳定后方,让他没有后裴之忧。

我为他孝敬母亲,让老人安享晚年。

我为他打理家业,让家族蒸蒸日上。

可最后呢,还是被他一脚踢开。

裴璟,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4

冥婚的日子,就这么定在了七日后。

这七天的时间里,裴璟几乎都住在了为林雨柔布置的“新房”里。

那屋子,原本可是我们的婚房啊。

十年前,我刚嫁进裴家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

只有一些简单的桌椅,陈设十分简单。

裴璟当时跟我说,他不喜欢奢华的东西。

我那时傻傻的,就那么信了他的话。

之后,我便亲手为这个家添置每一张桌子。

还精心挑选了每一把椅子。

院子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也都是我亲自弄来的。

我满心期待着,能用温暖去融化他那颗冰冷的心。

可如今,这间屋子被布置得富丽堂皇。

珍奇的古玩,在屋里摆放得整整齐齐。

名贵的字画,挂得到处都是,应有尽有。

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每一件,都刻着林雨柔的喜好。

他常常坐在桌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林雨柔的画像。

就那么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他还常常对着那幅画像轻声倾诉。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几分缱绻的温柔。

“今日朝堂上,那几位大臣又为了一件小事争论不休,真是无趣。”他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今日路过一条街,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点心铺子。”

“那里的点心模样精致极了,有桃花形状的,还有小兔子形状的。”

“等你‘过门’了,我一定带你去尝尝。”

他说着,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满是期待。

那温柔缱绻的模样,让我的心像被冰冷的水浇过。

这样的场景,是我在十年婚姻里,做梦都不敢奢求的。

我曾一直以为,他生性冷漠,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平日里,他总是沉默寡言。

和我说话时,也只是简单的几句问候。

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不善言辞。

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画像里的那个女人——林雨柔。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静静地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倾尽所有。

心中那点残存的爱意,被一点一点地消磨干净。

原来,不爱,是这个样子的。

我的心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茧包裹着,连心痛的感觉,都变得迟钝了。

转眼就到了冥婚前一日。

按照规矩,要把我的棺椁从裴家祖坟移出来。

为的是给明日林雨柔的棺椁腾出位置。

裴家的祖坟在京郊的西山。

那里青山环绕,绿水长流,风水极佳。

当初我嫁入裴家,牌位被郑重地放入祠堂。

死后能与裴璟合葬于此,是我作为正妻应得的荣耀。

如今,这份荣耀也要被剥夺了。

父亲和兄长得知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赶来。

“这裴璟也太过分了!”父亲气得满脸通红。

兄长也在一旁咬牙切齿:“绝对不能让他们动妹妹的坟!”

他们带着沈家的家丁,气势汹汹地堵在了裴家门口。

“誓死不让我移坟!”众人齐声喊道。

“裴璟!你欺人太甚!”

兄长沈昭红着眼睛,

他的眼眶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愤怒地大喊着。

此时,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那血丝纵横交错,像是一张细密的网,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我妹妹生是你的妻,死是你的鬼!

你想把她刨出来,

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一边迅速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那剑刃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寒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裴璟带着一队府兵,

冷冷地站在他们面前。

他的表情冷漠至极,

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沈昭,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份上,

我不想与你动手。”

他的语气冰冷,

如同冬日里呼啸而过的寒风,又似那坚硬的寒冰。

“圣旨在此,你想抗旨不成?”

裴璟扬起手中的圣旨,

那圣旨被风微微吹动,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

沈昭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像是汹涌的波涛,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似乎要把剑柄捏碎。

父亲赶紧拉住冲动的儿子,

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滚落下来。

“裴相,求求你,

看在心冉为你操劳十年的份上,

给她留最后一点体面吧!”

父亲的声音颤抖着,

带着无尽的哀求,那声音里满是悲戚。

“她已经死了,你何苦还要如此折辱她!”

父亲老泪纵横,

身体也微微颤抖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裴璟的眼神没有一丝动容,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那笑容冰冷又残忍。

“体面?”

他嗤笑一声,

语气里充满了不屑,那不屑如同实质一般。

“沈侍郎,你是不是忘了,

我裴家给她的体面还少吗?”

裴璟双手抱臂,

眼神轻蔑地看着父亲,那眼神里满是鄙夷。

“她一个商贾之女,

若不是嫁给我,

岂能有十年的丞相夫人风光?”

裴璟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话语里满是骄傲,那骄傲溢于言表。

“我给了她十年富贵荣华,

仁至义尽。

如今,不过是让她把不属于她的东西还回来,

有何不妥?”

裴璟冷冷地说道,

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那眼神冷酷无情。

这番话,

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扇在了我沈家所有人的脸上。

是啊,我父亲原是皇商,

后来才捐了官。

在那些世家大族的眼中,

我们沈家,

完完全全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

当年,他——裴璟,

肯娶我,

在外人看来,

那简直就是我沈家高攀了。

父亲气得浑身剧烈地发抖,

他抬起那颤抖的手,

指着裴璟,

嘴巴张了又张,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吐露。

我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

那头发就像冬日里的霜雪,

格外刺眼。

还有他那佝偻的背影,

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我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都是我,

是我连累了家族,

让父亲和兄长在我死后还要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动手!”

裴璟站在那里,眼神冰冷如霜,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宛如一块历经千年的寒冰,冷冷地下令:“动手!”

府兵们听到这命令,眼睛里瞬间闪过贪婪的光,如同饥饿的恶狼一般,张牙舞爪地一拥而上。

我沈家的家丁们见状,立刻严阵以待。可他们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府兵的对手啊。

家丁们握紧手中的武器,奋力抵抗着。他们的脸上满是坚毅,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滚落。

然而,府兵们人多势众,家丁们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很快,就被府兵们制服了。

兄长沈昭被几个府兵死死地按在地上,他的身体拼命挣扎着,满脸涨得通红。

他依旧不甘地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裴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妹妹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裴璟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她看上我,是她这辈子的福气。”

说完,他连头都不回一下,大手一挥,带着人就往西山祖坟走去。

西山,裴家祖坟。这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的棺椁已经被下人抬了出来,孤零零地放在一旁。

那棺椁看上去是那么的凄凉,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仿佛在诉说着我的悲惨遭遇。

原本属于我的那个位置,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周围的泥土都被翻得整整齐齐,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就好像在等待着它新的主人。

裴璟站在墓穴前,神情肃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他缓缓地走到一旁,亲自拿起铁锹。

他铲起第一抔土的时候,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动作轻柔而缓慢,一下一下地将土铲起。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有愤怒,有悲伤,还有一丝无奈。

突然,一阵喧哗声传来。原来是裴家的几位族老,他们拄着拐杖,在家人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裴家的三叔公,他是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也是最重规矩的人。

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吼道:“裴璟!你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如洪钟一般,虽然年迈,但威严丝毫不减。

裴璟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三叔公,您怎么来了?”

三叔公气得满脸通红,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那拐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大声说道:“我再不来,我裴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自古以来,只有夫死妻再嫁。哪有发妻尸骨未寒,就急着另娶,还要将发妻刨坟掘墓的道理!”

“你这是要让天下人戳我裴家的脊梁骨!”三叔公越说越激动,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愤怒。

裴璟面不改色,平静地说:“三叔公,此事我已请了圣旨,合乎情理,不算法外。”

三叔公一听,更加愤怒了,他的胡须都气得抖动起来。

他大声反驳道:“圣旨?圣旨也大不过祖宗家法!”

“沈氏心冉,是我裴家明媒正娶的媳妇。”

她的牌位入了祠堂,

这便意味着,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

三叔公义正言辞地说道,那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想让她迁坟,除非她犯了七出之条!”

“七出之条?”

裴璟冷冷地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他撇了撇嘴,眼神中满是不屑,语气轻蔑地说道:

“她倒是没犯什么错。

不过,我和她成婚都十年了,

这十年里,夫妻情分薄得可怜,

感情淡得就像那杯放凉了许久的白开水,

平日里,我们就跟陌生人一样,见面连话都懒得说。

这样的关系,难道还不能让我给真正心爱的人一个名分吗?”

他这话一出口,

就像是在族人们面前宣告,我和他的婚姻,不过是个空壳子。

族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的皱起了眉头,有的交头接耳,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叔公沉着脸,眼神紧紧地盯着裴璟,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裴璟的内心,看了好半晌。

突然,他开了口,说出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话:

“口说可无凭。你说夫妻情分薄,那总得有个证据吧。”

他抬起手,手指直直地指着我那口停放在一旁的棺材,

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牙说道:“开棺,验身!”

“开棺验身”这四个字一说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的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有的人则低下头,不忍再看。

这对于一个已经去世的女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只有在女子被怀疑和别人私通,坏了门风的时候,

夫家为了撇清关系,才会用这种极端的办法来证明她的贞洁。

我父亲脸涨得通红,就像熟透了的番茄,

气得浑身发抖,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动: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

兄长沈昭用力挣脱了束缚他的人,

他的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眼睛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

他瞪大了眼睛,怒吼道:

“我妹妹都已经死了!

你们还要开棺验尸来羞辱她!

我跟你们拼了!”

父亲嘴唇发紫,手指颤抖着指向三叔公,

那手指抖得就像秋风中的树叶,声音都在发颤:

“我女儿一生清清白白,做人做事端端正正!

你们凭什么这么污蔑她!”

三叔公却像块石头一样,不为所动。

他冷冷地看着裴璟,说道:

“裴璟,不是我们要羞辱她。

是你做的事,把裴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你要是想让雨柔姑娘名正言顺地进祖坟,

就必须给族里人一个交代。”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严厉,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我们得知道,沈氏心冉,她到底有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

她和你十年的婚姻,到底是不是有名无实,才让你这么嫌弃她!”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要是我和裴璟只是感情不好,

那把我迁坟,说到底还是裴璟没理。

但要是能够证明我这个妻子“名不副实”,

甚至能找出我有什么“不贞”的行为,

那么裴璟的做法,就有了能被人理解的理由。

这其实是族老们在情理和规矩之间,给裴璟找的最后一个台阶。

只要能证明我“有问题”,

那他们就可以装作没看见,默认裴璟的荒唐事,以此保住裴家的脸面。

我直直地看着裴璟,心中满是好奇。

我特别想知道,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这十年来,他从未踏入过我的房门一步。

我清清白白地守了十年活寡,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他说一句话,就能让我免去这场死后的羞辱。

他会这么做吗?

他会为了我,去顶撞那些看重规矩的族老吗?

我忍不住轻声问:“裴璟,你会帮我吗?”

裴璟沉默着,目光落在我那冰冷的棺椁上。

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晦暗不明,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嘴唇也紧紧抿着。

过了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好。”他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接着,他又清晰地说道:“我同意,开棺验身。”

“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魂魄都瞬间被震碎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个我爱了十年,为他付出了一生的男人,

死后还要被他如此作践。

他为了给他的白月光一个名分,

为了给自己的薄情寡义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竟然……竟然同意了这样羞辱我的方式。

父亲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的身体晃了晃,当场喷出一口血,瘫倒在地。

“爹!”兄长沈昭撕心裂肺地喊着。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满是惊恐,赶忙冲过去扶住父亲。

而裴璟呢,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往父亲和兄长那边看一眼。

他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冷漠地批准了对我最后尊严的践踏。

原来,在他心里,我连一个死人的体面都不配拥有。

为了保证“公平”,三叔公特意从京城最有名的“仵作行”里,请来了一位年过花甲的女入殓师。

大家都称她“秦婆婆”。

三叔公对着众人说道:“秦婆婆在这一行干了四十年,经验丰富。”

“她为人正直,从不偏袒。由她来验身,最是公允。”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我的棺椁被几个大汉抬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帷帐之中。

他们的脚步很沉重,发出“咚咚”的声响。

秦婆婆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衣,仔细地净了手。

她的动作很缓慢,每一个动作都很认真。

然后她走进了帷帐。

裴家族老站在帷帐外,表情严肃。

他们的眼神里透着威严,紧紧盯着帷帐。

我父亲和兄长也在,他们神情焦急又愤怒。

父亲的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

兄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牙齿咬得咯咯响。

裴璟同样站在帷帐外,一脸平静。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很冷淡。

兄长沈昭死死地瞪着裴璟,咬牙切齿地说:“裴璟,你好狠的心!”

裴璟却一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透着自信。

兄长又说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羞辱她吗?”

裴璟淡淡地回应:“事实就是事实。”

是啊,他笃定。

他笃定我与他十年无夫妻之实,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却无人敢言说的秘密。

他心里十分笃定,开棺验身之后,结果必然会证明他所说的没错。

他认定我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空有其表的空壳。

如此一来,他就能更加理直气壮地把我踢开,然后将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迎进家门。

我轻飘飘地悬浮在帷帐的上空,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眼睁睁看着他一步又一步,那么冷酷、那么绝情地,把我缓缓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心,仿佛被一块巨大的冰块紧紧包裹着,早已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只剩下那无尽的荒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将我彻底淹没。

时间过得无比缓慢,就像一只慢吞吞的蜗牛,一分一秒地往前挪。

帷帐里面安静极了,安静得让人害怕,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外面的众人开始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脸上满是焦躁的神情。

三叔公皱着眉头,那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他还时不时地伸长脖子,使劲朝帷帐里面张望。

裴璟双手背在身后,笔直地站在那里。

他那挺拔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看上去很有耐心,好像在等待一个早就知道的结果。

只有我清楚,帷帐里的秦婆婆,此刻内心充满了震惊。

我清楚地看到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揭开盖在我身上的白布,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接着,我看到她那苍老的、布满褶皱的手,颤颤巍巍地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突然,她的手停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我右臂内侧,那一点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守宫砂!”秦婆婆在心里忍不住惊呼。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就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扎了一下。

她做了一辈子的入殓师,为无数女子整理过遗容。

她太清楚这守宫砂意味着什么了。

秦婆婆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惊叹:“一个嫁为人妇十年,丈夫官至一品丞相的夫人,手臂上竟然还留着象征女子贞洁的守宫砂。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秦婆婆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就像秋风中飘零的树叶。

她反复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我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可是,那点朱红依旧醒目地烙印在我的肌肤上,鲜艳得让人刺眼。

“十年婚姻,有名无实。不,这已经不是有名无实了。这是……守了十年活寡啊!

秦婆婆在心里暗自想着。

她的脸上,原本还有些许血色,此刻却如被一阵寒风吹过,血色尽褪,变得像一张毫无生气的白纸一样。

她呆呆地看着“我”平静安详的遗容,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巨大的震撼,紧接着,那悲悯的神色也渐渐浮现出来。

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她似乎明白了,这位丞相夫人,在这座外表富丽堂皇的府邸里,过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孤苦无依、形同囚徒的生活。

帷帐外的等待,变得愈发漫长。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觉得无比煎熬。

裴璟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

他有些不耐烦地开口说道:“怎么回事?验个身需要这么久吗?”

三叔公也觉得有些蹊跷。

他挠了挠自己那有些花白的头发,正准备开口询问。

就在这时,帷帐的帘子,被一只颤抖的手,猛地掀开了。

秦婆婆脸色煞白地走了出来。

她的眼神空洞洞的,就像两口干涸的井,没有一点生机。

她脚步虚浮,仿佛一阵轻轻的风就能把她瘦弱的身体吹倒。

看她那模样,仿佛是受了巨大的惊吓。

“秦婆婆,结果如何?”三叔公立刻上前,焦急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秦婆婆的身上。

裴璟也缓缓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秦婆婆没有立刻回应三叔公的话。

她缓缓抬起头,那眼神极其复杂。

就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混合着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怜悯。

她直直地、死死地盯着裴璟,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

“婆婆?”裴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原本清冷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他问道:“到底怎么了?”

秦婆婆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过一样。

她没有直接说出结果,而是看着裴璟,反问了一句:“裴相……您与夫人,成婚……多少年了?”

裴璟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里带着不解:“十年。这和验身能有什么关系?”

“十年……”秦婆婆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眼神里的悲悯愈发浓重。

她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凄厉又悲凉。

在这寂静得能听见心跳声的山谷里,笑声不断回荡,格外刺耳。

“呵呵……十年……好一个十年啊!”

她猛地抬起手指,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直直地指向裴璟。

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

这刀子狠狠地戳向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裴相!你与夫人成婚都十年了,你可知道……”

她顿了顿,眼神中满是愤懑,“你可知道她……她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完璧之身”这四个字,如同一道威力巨大的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整个山谷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原本轻轻吹拂的风声,欢快鸣叫的鸟鸣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三叔公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惊愕,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族老们也愣住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巴都微微张开着。

我父亲和兄长同样愣住了,脸上原本的愤怒和悲伤,被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惊所取代。

十年夫妻……仍是完璧?这怎么可能?

这比“开棺验身”本身还要荒唐,还要令人难以置信!

裴璟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大得就像铜铃一般。

身体僵硬得如同山上历经岁月的石雕,一动不动。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秦婆婆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霜雪,语气冰冷地说道:“老身说,相爷您的夫人,沈氏心冉,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尚在!”

“老身为无数女子入殓,从来没有看错过!”秦婆婆语气坚定,又补充道。

“她嫁你十年,为你操持家业。”

“家里的大小事务,都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

“为你孝敬公婆,对二老关怀备至。”

“每天早起为公婆请安,变着花样给他们做可口的饭菜。”

“为你耗尽心血,可至死……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裴相!”秦婆婆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重锤。

这重锤狠狠地砸在裴璟的心上。

“你让她守了十年活寡啊!”

“轰——”裴璟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他的脸,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血液。

变得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

他身形猛地一晃,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石碑上。

“守宫砂……还在?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