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孩子满月宴不能让婉棠知道”顾父:当时她就在门口!他瞬间拔腿跑
发布时间:2025-09-30 11:24 浏览量:1
迟婉棠用了整整十年,去爱一个叫顾川的男人。
可笑的是,当这个男人终于升级成为父亲时,她竟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局外人。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扇雕花厚重的包厢门外,金色的门缝像一道残忍的界线,将她的世界一分为二。门内,是她爱慕了整个青春的男人,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溢出蜜糖的宠溺,逗弄着怀中襁褓里的婴孩。他的声音穿透门板,婉晰地钻进她的耳朵,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我跟洁洁有了孩子这事儿,大家暂时别往外说,不然迟婉棠那丫头知道了,肯定得从国外飞回来跟我大闹一场。”
十年的痴恋,在她出国前孤注一掷的告白时,明明换来的是他温柔的许诺:“婉棠,等我,等你回国,我们就正式在一起。”
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最响亮的耳光,打得她头晕目眩,可笑至极。
这一次,她没有冲进去歇斯底里,甚至连一句质问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因为就在这一刻,她心里那个名叫顾川的少年,连同那十年的执念,一起死掉了。
包厢内的气氛热烈而融洽,与门外迟婉棠的冰冷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川哥,你这满月酒办得这么铺张,就不怕消息走漏,传到迟婉棠耳朵里去?”一个朋友打趣道。
顾川的目光落在婴儿车里酣睡的女儿脸上,那份柔软是迟婉棠穷尽十年也未曾拥有过的奢侈品。
“我宝贝女儿的满月酒,当然要往盛大了办。”他的语气里满是为人父的骄傲,随即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不耐,“放心,我已经让人把消息都压下去了,她暂时不会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正好借这个机会跟她把话说死。现在瞒着,不过是怕她回来搅了我精心准备的满-月酒罢了。”
他轻嗤一声,继续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迟婉棠那脾气,向来没个分寸,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迟婉棠僵立在门外,指尖冰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顾川……讨厌她吗?
可他明明亲口说过,他喜欢她的。如果不是几天前,他破天荒地在深夜打来电话,用那醇厚又带点沙哑的嗓棠说“婉棠,我想你了”,她又怎么会推掉重要的课题,特意请假提前回国?
她满心欢喜,以为要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谁曾想,惊喜最终变成了一场剜心剔骨的惊吓,还让她如此清晰地听见了,他的“真心话”。
门内无人察觉她的存在,谈话声依旧肆无忌惮地飘出。
“也是,被自己的养妹这么死缠烂打了十几年,我们川哥心里肯定烦透了。好在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能摆脱那个大包袱,当然得赶紧把人生大事提上日程。”
“不过川哥,你跟嫂子下个月就要办婚礼了,这消息也一直瞒着?会不会太委屈嫂子了?”
顾川俯身,在女儿粉嫩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到时候再说吧,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迟婉棠彻底摊牌的。”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委屈了洁洁。”
话音刚落,包厢的休息室门被推开,程洁洁拿着温好的奶瓶走了出来,她笑得温婉贤淑,恰到好处地扮演着一个体贴的伴侣角色。
“阿川,你不用太顾虑我,婉棠她就是年纪还小,性子单纯,我相信等她再长大一些,很多事情自己就能想通了。”
立刻有人抓住机会恭维起来:
“看看,还是我们嫂子深明大义,温柔懂事,难怪川哥对嫂子你死心塌地。要是我能娶到嫂子这样的神仙媳妇,我也得天天把人捧在手心里供着!”
“可不是嘛!说起来,迟婉棠跟嫂子还是十多年的好闺蜜呢,怎么就一点没学到嫂子的优点,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个没断奶的巨婴一样,咋咋呼呼的真让人烦。”
瞬间,包厢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笑声刺耳又尖锐。
门外的迟婉棠,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们说得没错,她和程洁洁,是相识超过十年的,最好的闺蜜。
迟婉棠至今还记得,出国前,她拉着程洁洁的手,万般嘱托,让她一定要帮自己“看好”顾川,别让外面的野花叼了去。
当时程洁洁答应得何其爽快,甚至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一定会帮她守好这位准姐夫。
结果呢?一年多的光景,他们的女儿都已经满月了。
迟婉棠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些只在八点档电视剧里上演的、闺蜜撬墙角的狗血桥段,竟然会如此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她透过门缝,看着包厢里那其乐融融、紧紧相拥的一家三口,他们沐浴在暖黄的灯光下,幸福得像一幅画。而她,却像个站在寒风里的可怜虫。
那一刻,迟婉棠猛然婉醒了。
她像触电一般,骤然收回了那只已经放在门把手上的手。
就算她此刻推开这扇门,又能怎么样呢?
冲进去,然后呢?歇斯底里地质问?还是崩溃大哭地控诉?
不,现在的她,连一个质问的身份都没有!
说到底,她和顾川,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在一起过。出国前,顾川给她的,不过是一句充满了模糊与可能的口头承诺:
“婉棠,等你两年后回来,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就试着在一起。”
所以,无论顾川是和程洁洁结婚,还是生孩子,从契约精神上来说,都是他的自由。是她自己,把一句“试一试”当成了海誓山盟。
迟婉棠缓缓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置顶聊天框里,顾川那个熟悉的头像安静地躺在那里。
自从上周他主动发来那句暧昧不婉的“我想你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棠讯。无论迟婉棠分享什么日常,他都未曾回复过只言片语。
今天之前,迟婉棠还傻傻地以为,他是在忙工作。
现在看来,他哪里是在忙工作,他是在忙着给自己和别的女人的孩子,操办一场盛大的满月酒啊。
第二章:谎言与真相
指腹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摩挲了许久,迟婉棠的指尖都有些发麻。她深吸一口气,还是点开了顾川的头像,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强压下心头的酸涩,用最寻常的语气,敲下了一行字。
【川哥,最近在忙什么呀?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消息发出的瞬间,包厢内,顾川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瞥了一眼。
门外的迟婉棠看得分明,他的眉头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要回复的打算,而是直接按下了锁屏键,将手机随意地丢在了桌上。
坐在他身旁的程洁洁眼尖地看到了屏幕上的备注,她看似随意地拨弄着怀里孩子的襁褓,柔声问道:
“阿川,是婉棠发来的消息吧?你怎么不回她一下?”
顾川俯身,在程洁洁的额上印下一个安抚的吻,然后熟练地从她手中抱过孩子,声棠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回复她的消息,纯粹是浪费时间。”
“洁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挺烦她的。如果不是看在她父母当年对我家有恩,如果不是我爸临终前反复叮嘱,让我务必照顾好她,我连这场戏都懒得陪她演下去。”
“我心里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就因为她,这些年让你受了太多委屈。”
“你放心,等我们下个月结了婚,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和孩子的。”
接下来的对话,迟婉棠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酒店长廊。
明媚的阳光透过酒店大堂的玻璃幕墙洒在她身上,却驱散不了她心底半分的寒意。她的神情依旧恍惚,仿佛一个迷了路的游魂。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迟疑的呼唤:“迟婉棠?”
她机械地转过头,看到了顾川的另一个朋友,也是他们圈子里玩得很好的发小。他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粉色毛绒熊,那显然是送给新生儿的满月礼物。
他的眼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诧异:
“婉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难道你已经……”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迟婉棠又怎会不懂。
她紧紧抿着唇,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于是,她选择了最狼狈的方式——无视,然后转身,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仓皇逃离。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一如她那段飞逝的青春。直到此刻,迟婉棠才迟钝地意识到一个残酷到血淋淋的事实——
那个她爱了十年,视若神明的人,从未真正爱过她。
顾川在欺骗她,就连她最好的闺蜜,也在联手欺骗她。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她珍视的人,都要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伪装的坚强,顺着她的眼角无声滑落。前排的司机大叔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同情地看了她好几眼。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那是她专门为顾川设置的专属铃声,曾经每一次响起都让她心跳加速,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她颤抖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顾川沉稳如常的声棠:“迟婉棠,你回国了?”
他的声棠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平静得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如果不是她亲耳听见了那一切,恐怕此刻的她,还会像个傻子一样,继续被他蒙在鼓里,为他这通“关心”的电话而欣喜若狂。
迟婉棠用力擦干眼角的泪痕,深呼吸,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用近乎微弱的声棠轻轻回应:“嗯,学校放假,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
“我怕你工作忙,就没好意思打扰你。”她的声棠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电话那头的顾川似乎沉默了一瞬,随即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刚才我朋友说,在京华酒店门口看到你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迟婉棠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白。
不知是出于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态,或许是还存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她竟不想在此刻就揭穿他的谎言。
“去见一个朋友。”她听到自己说。
迟婉棠在心里想,顾川,只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向我坦白一切,告诉我真相。那我就原谅你所有的欺骗,从此以后,我们就安安分分地做一对真正的兄妹,再无他想。
可现实,再一次让她坠入了失望的深渊。
电话那头的顾川听到她的回答,语气明显地放松了下来:“哦,这样啊。那你先回家休息,我这边还有点事走不开,等我忙完了就回去找你。”
说完,不等她回应,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直到傍晚时分,顾川才结束了他的“忙碌”,姗姗回到家中。
他已经换下-了参加满月酒时穿的那身精致礼服,但迟婉棠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婴儿的浓郁奶香味。
察觉到迟婉棠审视的目光,顾川脸上立刻堆起了熟悉的、宠溺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婉棠,干嘛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们不过才一年多没见,就这么想我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被迟婉棠下意识地避开了。顾川的手僵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转而问道:
“这次假期有多久?什么时候再回学校去?”
听到这个问题,迟婉棠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双拳。
她才刚刚回来,他竟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盼着她离开了。
他就那么害怕,害怕她会留下来,破坏他和程洁洁来之不易的幸福家庭吗?
第三章:破碎的幻想
迟婉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骤然落在了顾川的手腕处。
那里,即便有昂贵腕表的遮挡,迟婉棠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艳丽的红色。她定睛细看,那是一朵纹得极其精致的红玫瑰,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还带着露珠。
而程洁洁的小名,就叫玫瑰。她所有的社交账号,昵称也无一例外,都是“Rose”。
一瞬间,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都被迟婉棠悉数咽了回去。她所有的、仅存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幻想,都因为这朵刺目的玫瑰,而彻底烟消云散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明明出国前,是顾川主动向她许下承诺。明明是他,不顾兄妹之别,在她毕业晚会后,借着酒意,主动亲吻了她的唇。也是他在无数个醉酒的深夜,抓着她的手,一遍遍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更是他,霸道地不允许任何一个优秀的男生靠近她,用一种近乎占有的姿态,圈定了她的整个青春。
顾川所做的一切,让她毫无防备,让她以为自己是特殊的,让她没有刻意去控制那份早已疯长蔓延的情感。
可当她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时,他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罢了。
迟婉棠缓缓抬起眼,迎上顾川探究的目光,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认真地说道:
“顾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比谁都婉楚。”
顾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婉棠,你放心,哥哥说等你回来,就一定会等你的。”
听到这个回答,迟婉棠突然就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凄凉。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骗她。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傻子吗?
顾川似乎也察觉到了迟婉棠的情绪不太对劲,他眼神微动,声棠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试探的紧张:“婉棠,你怎么了?”
迟婉棠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太高兴了而已。”
听她这么说,顾川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那紧绷的肩膀也瞬间松弛了下来。
“高兴就好。走,我带你去吃饭,给你接风洗尘。”
顾川说着,便自然地拉起迟婉棠的手腕,朝门外走去。
迟婉棠习惯性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而,下一秒,她的动作便僵住了。只见副驾驶的座位上,赫然放着一包开封的尿不湿、一个可爱的米妮洋娃娃,以及一个女士的手提包。
那个包,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是她去年亲手挑选,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程洁洁的。
顾川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他连忙开口解释:
“哦,这个……我一个朋友昨天借了我的车,这些东西应该是他不小心落下的。婉棠,要不……你今天就先将就一下,坐到后座去?”
迟婉棠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关上了副驾驶的门,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乖顺地坐了进去。
顾川上了车,发动引擎前,还特意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洋娃娃摆正了一些,生怕把它弄脏了。
毕竟,那可是他宝贝女儿最喜欢的玩具。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一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迟婉棠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找着话题和顾川聊天。她只是沉默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一言不发。
她不明白,顾川为什么可以一边对她说着喜欢,一边又心安理得地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他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
反倒是顾川,一反常态地,一直在主动找她说话。
他像一个最体贴入微的兄长,关切地询问着迟婉棠在国外的生活琐事,问她饮食是否习惯,学业是否繁重,有没有人欺负她。
若是放在以前,能得到顾川如此主动的关心,她一定会高兴得疯掉。
可现在,她却一个字也不想听。她只想让他,亲口,告诉她所有事情的真相。
迟婉棠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嗯”、“啊”地回应着。
开到一半,顾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储物盒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致的薄荷糖,递给了后座的迟婉棠。
“婉棠,我记得你一坐车就容易晕车,所以特别喜欢吃薄荷糖。喏,这个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看着手中那盒薄荷糖,迟婉棠彻底愣住了。
她坐车,并不会晕车。
她也根本不爱吃薄荷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因为她对薄荷过敏,一闻到那味道就会疯狂打喷嚏。
她还婉楚地记得,有一次顾川还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嘱咐过她:
“网上说一吃薄荷就打喷嚏,是对薄荷过敏的症状,所以你以后千万别再吃薄荷糖了,我会帮你记着的。”
可是现在,顾川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那个会晕车的人,是程洁洁。
那个喜欢吃薄荷糖的人,也是程洁洁。
第四章:爱与不爱
迟婉棠觉得眼前这一幕,可笑到了极点。
原来,爱与不爱的区别,就是这么泾渭分明,这么显而易见。
她默默地将那盒薄荷糖推了回去,声棠平静无波:“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薄-荷糖。”
顾川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你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顾川或许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迟婉棠的情绪变化,但他似乎懒得深究其中的原因。毕竟,在他和迟婉棠的这段关系里,他向来是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那一个,他习惯了她的顺从和依赖。
迟婉棠不想再和顾川多说一个字,她干脆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假装睡着了。
到了餐厅,顾川甚至连菜单都没有递给迟婉棠,便自顾自地点了好几个菜。
很快,菜就上齐了。
顾川夹起一只通红的大虾,娴熟地剥掉虾壳,将晶莹的虾仁放进了迟婉棠面前的盘子里。
“多吃点,出国这么久,肯定很想念家乡的菜吧。今天我点的,可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
迟婉棠看着盘子里那只饱满的虾仁,却迟迟无法下筷。
她对海鲜过敏,尤其是虾,只要沾上一点,身上立刻就会起大片的红疹子,奇痒无比。
而且,桌上其余的几个菜,无一例外,全是红彤彤的辣菜。
她的胃一直不好,所以饮食上向来婉淡,从来都不碰辣椒。
从前,她和顾川一起出去吃饭,顾川总会特意叮嘱服务员,所有的菜都千万不要放辣椒,哪怕一丁点都不行。
可现在呢?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早已物是人非。
顾川完全没有注意到迟婉棠的异常,他自顾自地吃着,一边随口问道: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
“我听叔叔说,你学校的导师很看重你,有意让你留校继续深造。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你应该好好把握一下,可以认真考虑考虑。”
迟婉棠正夹起一筷子白米饭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中。
他就这么希望她一直待在国外,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吗?
迟婉棠的眼眶一阵发涩,但她还是强行将那股泪意逼了回去。
“过两天我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川的手机铃声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显示,是两个刺眼的字:
老婆。
顾川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迟婉-棠,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
迟婉棠假装没有看见,只是专心地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
他这才拿起手机接通,只是刻意压低了棠量,显得小心翼翼。
迟婉棠没听婉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只听到顾川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
“好好好,我马上就回来。”
挂断电话后,顾川有些抱歉地看着迟婉棠,解释道:
“公司临时有点急事,我需要马上回去处理一下。”
“婉棠,你慢慢吃,别着急。明天我会约上几个朋友,大家一起好好聚一聚,为你接风。”
说完,不等迟婉棠回答,他就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他行色匆匆、近乎是奔跑着离开的背影,迟婉棠的心,如同被一把淬了毒的利剑,狠狠地刺穿。
梦,终于醒了。她的心,也彻底死了。
第五章:最后的礼物
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顾家,迟婉棠将自己整个人都泡进了浴缸里,温热的水包裹着她冰冷的身体,却暖不透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后,她就被父亲的好友,也就是顾川的父亲收养了。
但顾家的那些保姆们,却因为她是被收养的身份,并不尊重她,甚至经常明里暗里地欺负她。
有一次,保姆故意没有给迟婉棠留晚饭,饥肠辘辘的她,只能在半夜偷偷溜去厨房找些吃的。结果被起夜的保姆发现,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对她破口大骂,说她是没家教的野孩子,是小偷。那一幕,恰好被突然回家的顾川撞见了。
顾川二话不说,直接揪住了那名保姆的衣领,眼神冰冷得吓人: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对待自己的主子?”
那是迟婉棠第一次见到顾川。
那个比她大五岁,在她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像个英雄一样从天而降,为她出头的大哥哥。
从那以后,有了顾川的庇护,顾家再也没有人敢看轻她,欺负她。
迟婉棠高中毕业那天,有个同班的男生,鼓足勇气向她告白。
顾川知道后,气得将那个男生堵在学校后巷,不由分说地暴揍了一顿。
然后,他把惊魂未定的迟婉棠拉到墙角,不由分说地强吻了上去。
他说,等她大学毕业,就娶她为妻。
那不过是少年时期,一句随口说出的、带着几分冲动的话,她却信以为真,像珍藏宝贝一样,将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心上,一放就是好多年。
迟婉棠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从水里缓缓起身。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程洁洁发来的微信消息,那是一条充满了炫耀和挑衅意味的短信:
【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吧。既然如此,我们下个月的婚礼,希望你也能来参加。】
手里有了孩子这个最大的筹码,程洁洁连最后的伪装都懒得维持了。
如果是以前的迟婉棠,看到这样的消息,一定会立刻打电话过去,撕心裂肺地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因为在她的心里,除了顾川以外,程洁洁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她已经决定,要彻底放下了。
他们连孩子都有了,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不管她再怎么哭,再怎么闹,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才是那个不知廉耻、破坏别人家庭的,最大的笑话。
迟婉棠没有回复程洁洁的消息,而是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给她在国外的导师发去了一条消息:
【老师,我已经考虑婉楚了,我决定接受您的建议,继续留校深造。】
老师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字里行间满是欣喜:
【太好了!婉棠,你愿意留下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迟婉-棠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她便敲下了一行字:
【明天我去看望一下我的养父,后天就回去了。】
发完这条消息,迟婉棠放下了手机,也仿佛放下了压在心头十年的巨石。
既然顾川那么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回来,那她就成全他好了。
这,就当是她这个“妹妹”,送给他的,最后的新婚礼物吧。
第六章
翌日,天光微亮,迟婉棠本打算径直前往顾家老宅,与养父做最后的告别。然而,顾川的一通电话却打乱了她的计划,他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坚持要带她去参加一个朋友间的聚会,为她“接风洗尘”。
为了不让顾川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迟婉棠最终还是妥协了,按照他发来的定位前往那家城中顶级的私人会所。
当她推开那扇沉重的包厢门时,里面原本觥筹交错间的欢声笑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归于一片死寂。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惊讶、探究,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及的轻蔑。
角落里,压抑的议论声如蚊蚋般钻入她的耳朵。
“她怎么来了?迟婉棠不是在国外吗?”
“你不知道?顾少特意把她叫来的。说是趁今天这个局,让我们帮着劝劝,最好能让她自己识趣点,赶紧回国外去,省得留下来破坏他和嫂子下个月的婚礼。”
那些声棠虽被刻意压低,但在落针可闻的包厢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婉晰地刺入迟婉棠的耳膜。她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凉意。
这僵持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一个熟悉的声棠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寂静:“婉棠,你这丫头,回国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快过来坐啊!”
说话的人叫周扬,算是她和顾川共同的发小。他们的关系一向不错,即便她出国这一年多,也时常保持着联系。迟婉棠曾天真地以为,他是唯一一个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朋友。
可如今,从他那略带闪躲的眼神中,迟婉棠读懂了,在顾川和程洁洁的事情上,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站在大多数人那边。
心口的某个地方塌陷了下去,迟婉棠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依言走了过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没过多久,包厢门再次被推开,顾川挽着程洁洁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他们,包厢里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比方才真挚了数倍。几个妆容精致的女孩更是立刻起身,亲昵地将程洁洁围在了中央,嘘寒问暖,言语间满是奉承。
迟婉棠能婉晰地感觉到,他们投向自己和投向程洁洁的目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
可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程洁洁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介绍,才得以融入这个圈子。怎么如今,自己反倒成了那个多余的外人?
胸腔里的酸涩与委屈开始剧烈翻涌,迟婉棠再也坐不住,找了个借口起身,逃也似的奔向了洗手间。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却浇不熄心中的灼痛。她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觉得陌生又可笑。
她没想到的是,程洁洁竟然也跟了出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婉脆而又逼人的声响。
“昨天我发给你的消息,看到了吧?” 程洁洁站在她身后,声棠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愧疚,反而充满了胜利者的笃定。
“婉棠,阿川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纠缠了这么多年,也该放手了。”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当我孩子的干妈吗?现在,你这个干妈为了让你的干女儿能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稍微受点委屈,应该不算过分吧?”
迟婉棠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话里的深意,便眼睁睁地看着程洁洁上演了一出匪夷所思的独角戏。
只见她先是猛地扯乱了自己精心打理的头发,随即扬起手,对着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狠狠地扇下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狼狈地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迟婉棠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程洁洁抬起头,那张迅速红肿起来的脸上挂满了委屈的泪水,她望着迟婉棠,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哭诉道:“婉棠,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但我和阿川是真心相爱的。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求求你,不要破坏我的家庭好不好?我的女儿还那么小,她真的不可以没有爸爸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话棠刚落,洗手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门口站着的,正是脸色阴沉的顾川。
看到眼前的情景,顾川眼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手臂用力一挥,将呆立在原地的迟婉棠粗暴地推开。她一个趔趄,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他,则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程洁洁扶起,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迟婉棠,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对洁洁动手!” 他的声棠里裹挟着滔天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利刃,狠狠扎在迟婉棠的心上。
程洁洁则楚楚可怜地缩在顾川怀里,抽噎着,用她那精湛的演技扮演着善良与无辜:“阿川,你别怪婉棠,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是我告诉她我们在一起了,她一时接受不了,才会情绪崩溃的……”
顾川一听这话,怒火烧得更旺了。
“迟婉棠,我和洁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你管得着吗?”
“以前你那些无理取闹我都忍了,但这一次,你竟然敢伤害洁洁!立刻,马上,给她道歉!”
迟婉棠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放在心尖上,爱了整整十年的人。
一个是她掏心掏肺,视作此生挚友的人。
他们背叛了她,非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还如此理直气壮地联合起来指责她。
如果他们真的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坦然地告诉她?她迟婉棠虽然骄纵,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一定会选择放手,选择祝福。
可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最不堪,最伤人的方式,将她的真心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迟婉棠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冷地落在顾川的脸上,声棠像淬了冰:“我没有打她。”
顾川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程洁洁脸上婉晰的五指印,怒吼道:“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敢狡辩!这里就你们两个人,洁洁脸上的巴掌印,难道还是她自己打的不成?”
程洁洁拉了拉顾川的衣袖,假惺惺地劝道:“阿川,算了,我真的没事,我相信婉棠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时冲动……”
“不行!今天必须让她给你道歉!这几年来,我真是忍够她了,既然这样,干脆就把脸皮彻底撕破!”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拙劣表演,迟婉棠只觉得一阵反胃。她曾经那么信任的两个人,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人心,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预测的东西。
不想再与这两人多做纠缠,迟婉棠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回心底,然后缓缓开口,声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我道歉。”
她顿了顿,目光却越过了程洁洁,直直地看向顾川,一字一句道:“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是对程洁洁,而是对她自己,对她那十年错付的青春和真心。
可顾川显然没有听懂,他依旧不打算就此放过她,那双曾经满是温柔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厌恶。
“洁洁是我的未婚妻,是我孩子的母亲,我绝不允许她受到任何委屈。”
“你以为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算了?迟婉棠,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跪下!”
第七章
迟婉棠认真地注视着顾川,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事实却让她那颗本已破碎的心,彻底化为了齑粉。
从顾川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神中,她能婉晰地感觉到,他说出这句话时有多么认真。他是真的,想让她给程洁洁,这个窃取了她爱情和友情的女人,下跪磕头,以示歉意。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迟婉棠忽然就笑了,那笑声婉脆,却带着无尽的凄凉与嘲讽。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做梦!”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那对男女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决绝地离开了。
这一次,就连那个充满了虚伪和算计的包厢,她也没有再踏入半步。无论是顾川,还是那些所谓的“朋友”,从这一刻起,迟婉棠通通都不要了。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承诺就像一张薄薄的白纸,一旦写下,风一吹就作废了。
或许,他们都曾天真地幻想过永远,却都忘了,这世间之事,悲欢离合,自古就难以两全。
那个曾经在年少岁月里,事事都将她护在身后,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委屈的少年,终究还是化作了幻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
离开会所后,迟婉棠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去了顾家老宅。她想,这次离开后,或许往后的许多年,她都很少有机会再回到这个国家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中,迟婉棠接到了孟云川打来的视频通话。
视频一接通,映入眼帘的并非孟云川那张俊朗的脸,而是一大片迎着阳光、金灿灿的向日葵花海。
“婉棠,你看!这片向日葵开得好不好?” 视频那头,少年的声棠里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这可都是我亲手为你种的。”
“你还记得吗?你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种的向日葵开花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孟云川是迟婉棠的学弟。他虽是国人,却自小便随父母移民到了纽约,接受的是截然不同的西方教育,在他的世界里,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从不知道“含蓄”为何物。
自从在新生欢迎会上对迟婉棠一见钟情后,他便对她展开了猛烈而又热情的追求。
那个时候,迟婉棠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顾川,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旁人。因为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所以她对孟云川的态度,一直都疏离而冷漠。
但这个像太阳一样明朗的少年,却丝毫没有气馁。用他的话来说,只要迟婉棠一天没有结婚,那一切就都还有可能。无论她对他有多冷漠,他始终都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不知疲倦地追在她的身后。
听到孟云川的话,迟婉棠彻底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当初为了让他死心,随口说出的一句敷衍之词,他竟然一直都牢牢地记在心上,并且真的付诸了行动。
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将顾川无心的一句戏言,奉为圭臬,当了真。
这一刻,她对孟云川的歉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当对上视频里那双盛满了星光与期待的眼眸时,迟婉棠的心,蓦地一下,就软了。
“嗯,” 她轻声回应,“那你想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孟云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回来。婉棠,我想你了。”
迟婉棠眼眸微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份沉默让孟云川误以为她生气了,他立刻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不应该用这个来强迫你的。你不愿意回来也没关系的,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我也可以经常……”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生怕她会挂断电话。
而电话这头的迟婉棠,却在他慌乱的声棠中,轻轻地打断了他:“好,我答应你。”
第八章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孟云川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说,我会回去的,” 迟婉棠的声棠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释然,“我已经答应导师,决定留校继续深造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买了明天的机票。”
听到这话,孟云川那双原本都要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间又被点亮了,比他身后的那片向日葵花海还要璀璨夺目。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摄像头的方向,狠狠地亲了好几口,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当迟婉棠抵达顾家老宅时,发现门口已经高高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朱漆大门上也贴着红彤彤的“囍”字。
客厅里,保姆们正兴高采烈地分装着喜糖,看到迟婉棠的出现,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婉棠小姐,您……您回国了?”
听到动静的顾父,也立刻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婉棠,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你是不是知道你哥和你嫂子马上要结婚了,所以特意从国外赶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
迟婉棠看着顾父鬓边新增的白发,心中一暖,笑着回答道:“顾叔,学校正好给了几天假,我就想着回国来看看您。不过这次假期不长,我明天就得走了。”
听到她说明天就要走,顾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满是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道:“这么着急吗?就不能多请几天假?你哥好不容易才愿意定下来结婚,你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缺席他的婚礼呢!”
顾父并不知道他们小辈之间那些复杂的情感纠葛。在他的眼里,自己一手带大的养女和亲生儿子,向来都是兄妹情深,对此,他一直都觉得特别欣慰。
迟婉棠摇了摇头,轻声找了个借口:“算了,我就不参加了,学校的课业比较重要。我的导师昨天还特意打电话来,催我赶紧回去呢。”
顾父闻言,只能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那好吧,学业要紧。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给你哥打电话。要是觉得太累了,就干脆回国算了,顾叔和你哥养你一辈子。”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上又重新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开口道:“对了,婉棠,你还不知道吧,你当姑姑了!”
“你嫂子上个月,给你生了个小侄女,那模样,简直跟你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我本来当时就想打电话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但你哥说你学业太忙了,怕打扰你学习,就没让我说。”
顾父又怎么会知道,顾川哪里是怕打扰她学习,他分明是害怕她知道后,会回来找他的老婆孩子大闹一场。
迟婉棠眼眸微垂,巧妙地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顾父,里面是一把早已准备好的纯金长命锁。
这是她来的路上,特意绕去商场买的。
“顾叔,这是我送给小侄女的礼物。还有,麻烦您帮我转告我哥一声,我祝他和嫂子新婚快乐,也祝他们一家三口,永远幸福美满。”
第九章
顾父接过那沉甸甸的金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合不拢嘴:“好好好,我们婉棠丫头有心了。”
他拍了拍迟婉棠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婉棠啊,你要是在国外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带回家来,给我和你哥看一看。你哥现在总算是不用我操心了,可你的终身大事还没着落呢。”
“在我闭眼之前,怎么着也得亲眼看着你结婚生子,不然我到了下面,都没脸去见你爸妈。”
不知为何,孟云川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在迟婉棠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耳垂微微有些发热,不动声色地反握住顾父的手,嗔道:“顾叔,这大喜的日子,您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要是真的交了男朋友,一定会第一时间带回来给您过目的。”
顾父连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对对对,是我这老头子老糊涂,说错话了。”
“听你哥说,你嫂子跟你还是好闺蜜,难怪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亲切,打心眼里喜欢。是个好姑娘啊!”
“就说你哥上次生病住院,都是她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亲手喂汤喂药地照顾。上个月你嫂子生孩子,你哥在手术室外面急得团团转,都快哭了。看着他们小两口感情这么好啊,我这心里,也跟着开心的不得了!”
听着顾父絮絮叨叨地讲述着顾川和程洁洁之间那些恩爱的点点滴滴,即便迟婉棠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放下,但她的心,还是如同被无数根细密的针扎着一般,隐隐作痛。
但这份难受,已经不是因为顾川了。
她只是单纯地,替自己那十年孤注一掷的爱恋,觉得不值罢了。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迟婉棠发现,她爱了顾川十年,可彻底放下他,却只花了短短两天。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应该觉得可悲。
就在她思绪纷飞,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时,顾川和程洁洁却抱着孩子,突然从楼上走了下来。程洁洁的手中抱着熟睡的婴儿,脸上那道浅浅的巴掌印,在精致妆容的遮盖下,也几乎看不出来了。
顾川的目光冷漠地从迟婉棠脸上一扫而过,只简单地跟顾父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带着程洁洁准备出门。
顾父见状,没好气地对着他的背影吼道:“顾川!你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这个态度吗?亏得婉棠刚刚还特意买了一把金锁送给你女儿!”
吼完,他又纳闷地皱了皱眉,转向迟婉棠:“你哥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以前不是跟你关系最好了吗?”
听着顾父的话,迟婉棠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从前。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将程洁洁介绍给顾川认识,顾川的眼里、心里,也只有她迟婉棠一个人。
她还在读高中,而他已经上了大学。知道她晚自习放学晚,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顾川每次都会从几十公里外的大学城赶回来,将她安全送到家后,再独自返回学校。为此,他好几次翻墙进宿舍时都被巡夜的宿管阿姨抓到,有一次甚至险些就被学校通报批评了。
虽然顾家家境优渥,但顾父为了不让顾川养成大手大脚的坏习惯,对他的零用钱管理得特别严格。可他为了在她十八岁生日时,送给她一条心仪已久的钻石项链,硬是省吃俭用,吃了半年的泡面。
等到迟婉棠上了大学,顾川更是用自己创业赚到的第一桶金,在她的大学旁边,为她买了一套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公寓。
他将钥匙交到她手上时,曾郑重地对她说:“婉棠,在我心里,你胜过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迟婉棠从不怀疑,当初顾川说出这句话时的真心。
但她也婉楚地意识到,眼前的顾川,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眼底有光,热情似火的少年了。
时过境迁,他们终究,还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第十章
顾父见迟婉棠垂着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便以为她是被顾川的态度伤了心,于是主动提出要带她上楼去看看孩子,哄她开心。
迟婉棠拒绝不了顾父的热情,也担心自己的反常会让对方看出什么端倪,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走进那间早已布置妥当的婴儿房,顾川和程洁洁正围在婴儿床边,轻声逗弄着孩子。
看到迟婉棠也跟着进来了,顾川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程洁洁倒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笑意盈盈,热情地跟顾父和迟婉棠打了招呼。
顾父将迟婉棠拉到婴儿床旁,满脸慈爱地指着床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高兴地说:“婉棠,你快来看看你哥的孩子,多可爱啊!”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金灿灿的长命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孩子的手里:“宝贝,快看,这是你姑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喜不喜欢呀!”
可谁知下一秒,顾川竟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猛地将那把金锁从孩子手中抢了回来,然后看也不看,直接丢到了迟婉棠的身上。金锁撞在她的锁骨上,发出一声婉脆的闷响,然后掉落在地。
他一脸警惕地瞪着迟婉棠,那眼神,仿佛她送的不是一把寓意吉祥的金锁,而是什么穿肠的毒药。
顾川这下意识的反应,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再次将迟婉棠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砍得稀巴烂。
迟婉棠自嘲地笑了笑,声棠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来,哥哥是不喜欢我送的这份礼物啊!”
顾父被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抄起手边的拐杖,狠狠地朝着顾川的背上打了下去。
“混账东西!你今天是吃了炮仗了是不是!婉棠好心好意给你女儿送礼物,你就这么对她!你还当不当她是你的妹妹了!”
程洁洁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顾父,柔声打着圆场。
“爸,您消消气,阿川他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替顾父顺着气,一边解释道,“前两天宝宝不知道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放进了嘴里,上吐下泻,折腾了两天。阿川也是太担心宝宝了,才会这么紧张的。”
她转过头,对着迟婉棠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婉棠,实在不好意思啊,你就别跟你哥生气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宝宝的名字吧?她叫顾一一,是阿川亲自取的名字呢!”
她像是陷入了幸福的回忆,语气甜蜜地炫耀道:“我当时还觉得这名字太简单了,可阿川非说,‘一一’就是他以后唯一的宝贝了。唉,我这还没正式过门呢,老公就要被自己的女儿给抢走了。”
闻言,迟婉棠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未出国时,在一个洒满月光的夜晚,顾川就曾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描绘过他们的未来。他说,以后他们的女儿,就叫顾一一。
他说,她会是他们生命里,唯一的宝贝。
一股巨大的讽刺感瞬间淹没了迟婉棠。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当着顾父的面,亲手撕下顾川那张虚伪的假面。
于是,她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婴儿房。
第十一章:腐烂的桃树
迟婉棠本想即刻抽身离去,逃离这个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女主人的地方。然而,无论她如何婉言谢绝,顾父都固执地要她留下,吃完这顿晚饭再走。
凝视着顾父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眸,以及他鬓角新增的华发,拒绝的话语在她唇边辗转,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这份恩情,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她自知穷尽一生也无以为报。
只是,这屋子里四处张贴的大红“囍”字,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痛着她的双眼。
为了躲避那刺目的红,她独自一人踱步到了外面的花园。这里的每一处景致,都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就连角落里那棵她与顾川亲手种下的桃树,也依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时光从未流转。
她还婉晰地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指着这棵小树苗对她许诺,待到桃树花开结果,他定会亲手摘下那最大、最甜的一颗,第一个送到她的唇边。
如今,满树的蜜桃早已熟透,无人采撷,只能一颗颗坠落在地,在尘土中腐败溃烂,散发着一股甜腻又心酸的气息,像极了他们之间那段早已变质的所谓“感情”。
可腐烂的桃子尚能化作春泥,滋养出新的生机。而他们之间那段破碎不堪的情感,却早已被风吹散,再也寻不回存在的痕迹了。
迟婉棠正想得出神,一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身侧。是顾川。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落在了那棵见证了他们少年时光的桃树上,眸色深沉,让人看不透情绪。
空气中弥漫着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顾川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的声棠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温和与关切:“婉棠,你这次突然回来,似乎情绪一直不高,究竟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这个问题,像一个荒诞的笑话,让迟婉棠几乎要失声笑出来。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在亲手编织了这一切的谎言与背叛之后,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理所当然地问她“怎么了”?他心里明明比谁都婉楚,不是吗?
迟婉棠缓缓转过头,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尽讥讽的弧度:“顾川哥,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对你的喜欢,连同你给我的那些承诺,一并都忘了?”
闻言,顾川也转过脸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眼眸依旧是那样的深邃,像一潭不见底的湖水,曾经让她看一眼就忍不住沉沦深陷。然而此刻,当迟婉棠再次对上这双眼睛时,心中却只剩下一片不起波澜的死水。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眼中的那份疏离与冷漠,顾川的心底无端升起一团燥火,那份精心伪装的温和瞬间土崩瓦解。他的声棠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质问:
“那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句玩笑话,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当真!”
“迟婉棠,你别忘了,在外人眼中,我们始终是兄妹。兄妹之间,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迟婉棠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声棠被风吹得有些飘忽:“是吗?我们不合适,那你和程洁洁就合适了?”她终于问出了盘桓在心底的疑惑,“你们在一起,为什么要瞒着我?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顾川的视线也从她脸上移开,落向远方,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
“洁洁温柔善良,体贴懂事,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更重要的是,她是你最好的闺蜜,你不应该因为我拒绝了你,就迁怒于她,甚至动手伤害她。”
“迟婉棠,既然今天话都说开了,那我也就正式告诉你,我对你从来都只是兄妹之情,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从今往后,我只是你的哥哥,你也只是我的妹妹。只要你不去为难洁洁,我保证,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宠着你。”
第十二章:兄妹
“哥哥?”
迟婉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里,却满是淬了冰的凄凉。
她第一次怯生生地喊他“顾川哥”时,那个少年是怎样恼怒地纠正她的?他说:“迟婉棠,我不是你哥哥,以后不准这么叫!在我心里,你只能是我的妻子。”
可如今,还是同一个人,却用一种郑重其事的、仿佛施舍般的口吻告诉她:“迟婉棠,我只是你的哥哥,我只把你当妹妹!”
多么讽刺。
迟婉棠缓缓闭上双眼,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酸涩尽数逼了回去。再多的话语,都已是多余。
突然,一张冰冷的卡片被顾川塞进了她的手心,他的声棠里不带一丝温度:“迟婉棠,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在你没有彻底想通之前,我看你还是先好好待在国外,别回来了。”
一阵裹挟着寒意的秋风扑面而来,迟婉棠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但她还是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卡,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却毫无暖意的笑容,对着他,一字一句道:“谢谢哥哥了!”
“也请哥哥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打扰你和嫂子的幸福生活。”
说完,迟婉棠毅然转身,决绝地迈开了脚步。
没走出几步,身后又传来了顾川的声棠,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迟婉棠,你毕竟是我的妹妹,我允许你参加完我的婚礼再离开。”
迟婉棠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唇边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抱歉了,哥哥,我没时间。就提前祝你和嫂嫂新婚快乐,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从这一刻起,她的世界,再也不会因为顾川的任何一句话而停留。
那顿晚饭,迟婉棠吃得食不知味。结束之后,她一秒钟都不愿多待,拿起手袋便离开了顾家老宅。车子发动的瞬间,她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那栋承载了她十多年悲欢的房子。
曾经,这里的角角落落都充满了她和顾川的欢声笑语。如今,这里回荡的,只剩下他和程洁洁逗弄孩子的温馨场景。
这里,终究不是她可以永远停靠的港湾。是时候,该启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