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隐疾无法圆房,丫鬟浑身酸软回房时,却无意听到下人的对话下
发布时间:2025-09-27 09:54 浏览量:1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世子妃隐疾无法圆房,丫鬟浑身酸软回房时,却无意间听到下人的对话。下文
第十一章
“凌墨。”他冷声唤来心腹侍卫。
“属下在。”
“带人去城北王家,把梦芷给我带回来。”萧执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无论用什么方式。”
“是!”凌墨领命,立刻转身离去。
萧执坐在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频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约莫一个时辰后,凌墨回来了,神色有些迟疑:“世子爷……”
“人呢?”萧执抬眼,目光锐利。
“属下赶到时,梦芷姑娘已与徐秀才拜堂成礼……但尚未洞房。属下欲带她走,她……不肯。徐秀才虽懦弱,也试图阻拦,被属下推开。梦芷姑娘情绪激动,以死相逼……”
凌墨斟酌着词句,“属下不敢用强,特回来复命。”
“不肯?”萧执猛地站起身,案上的茶杯被他衣袖带倒,摔在地上粉碎!他眼底戾气横生,“她竟敢不肯?!”
一股被彻底违逆的怒火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她竟然宁愿跟着那个又老又跛的穷秀才,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备马!”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身影如风般卷出书房。
夜色中,骏马疾驰,踏碎一路清辉。
萧执的心跳得又快又重,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紧紧包裹着他。
城北王家破败的小院张着一点微弱红光。
萧执一脚踹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闯了进去。
院内简陋的喜堂尚未撤去,穿着大红嫁衣的梦芷正被那跛脚秀才颤巍巍地护在身后,脸上毫无喜色,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和决绝。
那刺目的红,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萧执所有的理智!
“梦芷!”他低吼一声,无视那吓得瘫软在地的徐秀才,几步上前,一把攥住梦芷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梦芷吃痛,抬眸看他,那双曾经盛满倾慕和柔顺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丝嘲讽:“世子爷……奴婢已嫁为人妇,请您放手。”
“人妇?”萧执气极反笑,眼底一片骇人的猩红,“没有我的允许,你哪来的夫?!”
他猛地用力,将她狠狠拽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踢打,强行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门外停着的骏马。
“不!放开我!萧执你放开我!”梦芷终于崩溃,哭喊着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血痕。
萧执将她死死箍在胸前,翻身上马,将她禁锢在身前。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闻声出来看热闹的邻里和地上瑟瑟发抖的徐秀才,掷地有声地丢下一句:
“此人乃我定北王府逃奴!婚事作废!”
说罢,一扯缰绳,骏马嘶鸣一声,踏着夜色疾驰而去,留下满院的狼藉和惊惶。??
萧执没有回王府,而是将梦芷带到了京郊一处幽静别院。
这是他名下私产,极少有人知道。
他将一路挣扎哭喊、几乎力竭的梦芷扔进一间布置雅致却透着冷清的卧房,反手锁上了门。
梦芷踉跄着跌倒在地,身上的嫁衣早已凌乱不堪,发髻散乱,脸上泪痕交错。她抬起头,看着步步逼近的萧执,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恨意。
“谁准你嫁人?”萧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掉冰渣。
第十二章
梦芷撑着身子站起来,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声音却抑制不住地颤抖:“世子妃允准,卖身契已到期,奴婢是自由身。世子爷您……您当初不也说,等腻了,就随奴婢去留吗?”
“自由身?”萧执嗤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我一日未说厌弃,你便一日是我的人!你的身子,你的命,都是我的!听懂了吗?”
他眼底的偏执和占有欲让梦芷心胆俱寒。
她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嘲讽:“世子爷说过,奴婢只是泄欲的工具!一个工具用旧了,腻了,不该被丢弃吗?您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工具?”萧执被她的话刺得心头一抽,那双空洞又带着刺的眼睛让他极其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猛地将她拽到身前,气息喷在她脸上,“既然是工具,那就做好工具的本分!谁准你有自己的想法?谁准你离开?!”
“放开我!”梦芷拼命挣扎,眼泪汹涌而出,“我不是工具!我是人!我会痛!我会死心!萧执,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
她的哀求非但没有让他心软,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怒火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恐慌。他低头想吻她,却被她狠狠偏头躲开。
“滚开!别碰我!脏!”她嘶声喊道,眼神里的厌恶清晰可见。
萧执动作猛地僵住,眼底风暴骤聚:“脏?你说我脏?”
他一把将她甩开,看着她跌坐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梦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梦芷蜷缩起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耸动,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萧执看着她这副拒绝到底、彻底将他隔绝在外的模样,心头那股邪火无处发泄,最终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梨花木桌上!
“砰!”的一声巨响,桌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他死死盯着她,半晌,猛地转身,摔门而去!
那一夜之后,萧执将梦芷彻底囚禁在了别院,派了重重守卫看守,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他没有再去碰她,但每日都会过来,有时只是站在窗外看她片刻,有时会进屋,两人之间是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梦芷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凋零的草木,眼神空洞,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琉璃娃娃。
她不再反抗,也不再说话,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之前的哭闹挣扎更让萧执心烦意乱。
他开始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最初想的那么简单。她为何宁愿嫁给那样一个人,也不愿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工具?
他派凌墨去详细调查梦芷嫁人前后的所有细节,以及王府近期的流言蜚语。
这日,叶倾欢竟找到了别院来。
“阿执,”她提着食盒,笑容温婉,“我听说你最近公务繁忙,常歇在这边,特意给你炖了参汤送来。”
第十三章
她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屋内枯坐的梦芷,眼底闪过一丝嫉恨,“阿执,你怎么真的把梦芷劫回来了,那徐秀才虽说年纪大了些,脾气差了些,前头还打死过一个妻子,但也是她自己主动要嫁的啊……”
萧执心中瞬间窜起一团怒火:“她主动?”
叶倾欢欲言又止,最终似忍不住般低声道:“是啊,我也是听下人们嚼舌根……说梦芷似乎早与那徐秀才有些……来往,这次迫不及待嫁过去,怕是……怕是有了什么首尾,怕在府里待久了瞒不住……甚至还有人瞧见她偷偷往嫁妆里夹带王府的东西……”
“胡说八道!”萧执冷声打断,但脸色却阴沉了下去。
一种被背叛的疑虑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让他心情愈发糟糕。
叶倾欢见状,适时地闭嘴,柔声劝他喝汤。
萧执烦躁地推开汤盅,让她离开。
她咬着唇,只能愤恨的走了。
这时,奉命给梦芷请脉的太医回来了。
因梦芷上次落水小产,萧执一直让太医定期过来调理。
“如何?”萧执问。
太医面色凝重,躬身回道:“回世子爷,姑娘身子亏损极其严重,宫寒之症已入肌理,恐……恐难再孕育子嗣。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姑娘身上,除了新伤,还有诸多陈旧伤痕,似是……似是常年累积所致。”太医小心翼翼地说道。
萧执的眉头骤然锁紧:“陈旧伤痕?何种伤痕?”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追问这个问题。??
太医被萧执骤然冷厉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地:“这……依脉象和观气色来看,似是……鞭伤、冻伤、以及长期跪压所致损伤……年月不一,最久的……恐有数年之久……”
数年之久?!
萧执的心猛地一沉!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挥手让太医退下,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忽然想起,他似乎确实赏过梦芷不少次金疮药,每次都是在她被叶倾欢叫去“伺候”之后。他当时只当是女人间的小打小闹,从未深想……
他猛地起身,大步走进梦芷的房间,目光如炬地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床底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上。
他走过去,一把拉开箱子。
里面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几件半旧的衣物。但箱子最底层,却散落着十几个……几十个空空如也的白玉瓷瓶!正是他这些年赏给她的那种金疮药的瓶子!
数量之多,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触目惊心!
萧执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猛地转身,看向依旧坐在窗边、对外界一切毫无反应的梦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立刻召来了那位一直负责给梦芷看伤的太医。
在萧执冰冷威压的逼视下,太医战战兢兢,终于吐露了实情:“世子爷明鉴……姑娘、姑娘每次重伤,几乎都是……都是在伺候完世子妃之后……世子妃脾气……奴才不敢妄议,但姑娘身上的伤,确实次次都不轻,有几次甚至、甚至危及性命……奴才只能尽力救治……”
萧执站在原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所以,那些他以为无足轻重的“惩戒”,竟是如此酷刑?所以,他那些轻飘飘的“赏药”,在她看来,是何等的讽刺和残忍?
他立刻策马回府,径直闯入叶倾欢的院子。
叶倾欢正在描花样子,见他脸色骇人地进来,吓了一跳:“阿执,你怎么……”
“你为何屡次重罚梦芷?”萧执直接打断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叶倾欢脸色一变,随即眼圈一红,委屈道:“阿执,你是在为了梦芷质问我吗?我……我还不是因为她总是勾引你!我看了心里难受!我是因为太爱你了,一时糊涂,才会……才会忍不住教训她几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又是这套说辞!因爱生妒!
若是以前,他或许就信了。可此刻,看着叶倾欢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想到那几十个空药瓶和太医的话,他心底第一次涌起强烈的反感和不悦!
他确实纵容叶倾欢,是因为怜惜她身体缺陷,给她安全感。但他从未想过,这份纵容竟成了她肆意折磨他人的利器!而折磨的对象,还是……
萧执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声道:“她是我的丫鬟,要罚,也轮不到你来越俎代庖!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动她分毫!”
说完,他不再看叶倾欢瞬间惨白的脸,拂袖而去。
第十四章
回到别院,看着梦芷依旧沉寂的侧影,萧执心中烦躁更甚,还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虚和懊恼。
萧执看着梦芷那副油盐不进、死气沉沉的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花费如此多的“耐心”,却得不到丝毫回应,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烦躁。
他开始变着法子地“弥补”她,试图用物质撬开她那冰冷的外壳。
华美的蜀锦苏绣、璀璨的珠宝首饰、甚至罕见的海外奇珍……如流水般送入别院,堆在梦芷面前。
“这些都是给你的。”萧执站在她面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施舍般的意味,“喜欢哪样,自己挑。”
梦芷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窗外枯枝上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仿佛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过是路边的碎石。
萧执的耐心告罄,他抓起一串流光溢彩的东海珍珠项链,强塞到她手里:“说话!”
梦芷的手指冰冷,触到那温润的珍珠,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
“啪嗒!”珍珠项链摔在地上,珠子迸溅得到处都是。
萧执脸色瞬间铁青。
梦芷终于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彻底的荒芜:“世子爷,这些东西,奴婢用不起,也不想要。您若真想赏,不如赏奴婢一个清净。”
“你!”萧执气得胸口起伏,最终咬牙道,“好!你不要这些,那你要什么?名分?我可以给你!贵妾之位,如何?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奴婢!”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对她最大的“恩赐”。
他以为她会惊喜,会感恩戴德。
梦芷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其刺眼的弧度:“贵妾?世子爷,您忘了么?奴婢是嫁过人的残花败柳,怎配玷污王府门楣?这贵妾之位,您还是留给更合适的人吧。”
她的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萧执脸上!提醒着他,她是如何被逼嫁人,而他又是如何将她抢回!那“嫁过人”三个字,像毒针一样扎进他心里,激起滔天的嫉妒和暴怒!
“梦芷!”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眼底猩红,“你别不识抬举!”
就在这时,凌墨神色匆匆地进来禀报:“世子爷,城北那个徐秀才……在王府门外闹事,口口声声要……要讨还妻子。”
“妻子”二字,彻底点燃了萧执压抑的怒火和那扭曲的占有欲!
他猛地松开梦芷,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周身戾气骇人:“找死!”
王府大门外,徐秀才拄着拐杖,衣衫褴褛,正对着朱红大门哭喊叫骂,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他本就因跛脚和家贫而心理扭曲,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又被权贵强行夺走,更是激起了他所有的怨毒和不顾一切。
萧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冷冽的目光如冰刀般扫过。
徐秀才被他气势所慑,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鼓起勇气哭嚎:“世子爷!您不能仗势欺人啊!梦芷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您把她还给我……”
“妻子?”萧执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压力,压得周围鸦雀无声,“本世子说过,她是我府中逃奴。你再敢在此喧哗,污蔑王府清誉,休怪本世子不客气!”
“我没有污蔑!她就是我的妻!你们强抢民妇!天理何在!”徐秀才激动之下,竟朝着萧执的车驾扑了过来!
萧执眼底戾气暴涨!连日来的烦躁、嫉妒、以及在梦芷那里受的憋屈,在此刻轰然爆发!他甚至没有思考,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脚踹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
徐秀才惨叫一声,瘦弱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外的青石板上,当场口吐鲜血,蜷缩着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第十五章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吓呆了。
萧执也愣了一下,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徐秀才,眉头微蹙,但随即被更深的暴怒覆盖。他冷声道:“拖走!处理干净!”
侍卫立刻上前,将不知死活的徐秀才拖了下去。
萧执拂袖转身,准备回府,却猛地对上了站在门内阴影处、不知看了多久的梦芷。
她穿着一身素衣,脸色苍白得透明,正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鲜血。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恨,没有了怨,甚至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只剩下一种……彻底的、万念俱灰的空洞和绝望。
那眼神,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让萧执心悸。
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絮,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进萧执的耳膜:
“世子爷,您还要造多少杀孽?”
“您放心,我不会死。”
“我会活着,看着您。”
说完,她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院内走去,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萧执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明明是盛夏,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徐秀才的死,并非小事。
他虽贫穷,但好歹是个秀才功名。
光天化日之下,被定北王世子当街“踹死”,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传遍京城。
御史台的奏折如同雪片般飞向皇帝的御案,痛斥萧执仗势欺人、强抢民妇、草菅人命!言辞激烈,要求严惩。
皇帝虽偏爱萧执,但众怒难犯,只得下旨申饬,罚萧执闭门思过一月,并责令定北王府妥善安抚死者家属,赔偿重金,压下舆论。
定北王府百年清誉,蒙上了一层阴影。
书房内,定北王萧远山面色铁青,将皇帝的申饬圣旨狠狠摔在萧执面前:“逆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闹出人命,惹得朝野非议!我萧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萧执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抿唇不语。
“立刻把那女人处理掉!”萧远山厉声道,“是打死还是远远发卖,随你!总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她的风声!必须给陛下和朝臣一个交代!”
萧执猛地抬头,第一次直视父亲威怒的目光,声音斩钉截铁:“不行!父亲,梦芷,我不能动。”
萧远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你疯了?!为了个女人,连家族声誉和前程都不顾了?!”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萧执重复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固执,“徐秀才之死,我会承担后果。但梦芷,谁也不能动。”
“你……你这个孽障!”萧远山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想砸过去,最终却狠狠摔在了地上,“滚!给我滚出去!”
萧执叩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回到别院,他却无法平静。父亲的震怒、朝臣的弹劾、百姓的议论……这些他以往从不放在心上的东西,此刻却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梦芷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和徐秀才惨死的模样,开始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
夜间,他罕见地失眠了。
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冷静地权衡利弊,将一切掌控在手。
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连他自己,也开始失控。
第十六章
萧执派心腹凌墨进行的秘密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凌墨带回的消息,让萧执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世子爷,属下查明,梦芷姑娘嫁予徐秀才,是世子妃一手逼迫。世子妃以梦芷姑娘家人的安危相胁,逼其就范。”
“府中此前关于梦芷姑娘与马夫、厨子有染的流言,皆系世子妃命其心腹丫鬟春杏散播,意在败坏梦芷姑娘名声。”
“还有上次……梦芷姑娘被指‘勾引’小厮之事,亦是世子妃设计的局。那杯被下药的酒,是世子妃赏的,那小厮也是世子妃提前安排好的……”
一桩桩,一件件,肮脏而龌龊,逐渐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萧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自己当时是如何相信了叶倾欢的眼泪,如何斥责梦芷“下贱”……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穿刺。
无边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起身,周身气压低得骇人:“把春杏给我带过来!”
阴暗的刑房里,春杏在严刑之下,哭喊着将叶倾欢如何一次次惩罚梦芷、如何设计陷害全都抖了出来,细节详尽,令人发指。
萧执听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娇弱善良、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倾欢,背地里竟是如此毒辣!而自己,竟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了整整三年!
他拿着所有的证词和证据,直接闯进了叶倾欢的院子。
叶倾欢见他脸色骇人,心中一惊,强笑着迎上来:“阿执,你怎么……”
“啪!”一叠证词被狠狠摔在她面前!
“解释!”萧执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叶倾欢捡起证词,越看脸色越白,身体开始发抖:“不……不是这样的!阿执你听我解释!是春杏那个贱婢诬陷我!是梦芷!对,是梦芷买通了她来害我!”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萧执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厌恶和冰冷,“叶倾欢,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这副嘴脸,真让我觉得恶心!可怕!”
叶倾欢被他眼中的厌恶刺伤,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是!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因为爱你!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那个贱婢得到!你眼里只有她!你晚上抱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才是你的世子妃!我才是!”
她的歇斯底里,她的扭曲爱意,只让萧执感到更加反胃和窒息。
他猛地甩开她,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第十七章
“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院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他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她一眼,决绝离去。
身后,传来叶倾欢绝望的哭喊和砸东西的声音。??
处置了叶倾欢,萧执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充满了沉重的负罪感。
他拿着部分证据,再次来到了别院。
梦芷依旧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冰凉。
萧执走到她面前,将证据放在她身旁的矮几上,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小心翼翼:“梦芷……之前……一些事,是我误会你了。叶倾欢她……我已经处置了。这些,是证据。”
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更别说道歉。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梦芷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那些纸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喜,也无怨恨。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所以呢?”
萧执一怔。
“世子爷查清了,然后呢?”梦芷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眸子直视着他,“我的孩子……能回来吗?”
萧执心脏猛地一缩。
“我受过的鞭伤、冻伤、跪出来的病根……能消失吗?”
她每一个轻飘飘的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执的心上!砸得他哑口无言,砸得他无地自容!他发现自己所有的“弥补”和“查明真相”,在她的苦难面前,是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梦芷不再看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他只是空气。
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感将萧执淹没。
他狼狈地逃离了那个房间。
深夜,万籁俱寂。
负责看守梦芷的丫鬟突然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世子爷!不好了!梦芷姑娘她……她割腕了!”
萧执从床榻上惊起,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他甚至连外袍都来不及披,疯了一般冲向她房间!
房间里,梦芷安静地躺在榻上,手腕处一道深深的割痕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素色的被褥,她的脸色白得如同初雪,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床边,掉落着一片沾血的碎瓷片,显然是她偷偷藏起来的。
“梦芷!”萧执扑到床边,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用手死死按住她流血的手腕,对着吓傻的下人嘶吼,“传太医!快传太医!!”
他从未如此恐惧过,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攥住,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动!看着她了无生气的脸,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他可能会失去她!永远地失去她!
这个认知让他肝胆俱裂!
太医匆匆赶来,紧急施救。萧执就死死守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寸步不离。他握着她的手,那冰冷的温度让他心慌意乱。
直到天光微亮,太医才松了口气,禀报说血止住了,性命暂时无忧,但失血过多,极度虚弱,需极度静养,万不能再受刺激。
萧执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但看着梦芷苍白脆弱的睡颜,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慌和后怕,却久久不散。
他就在她床边坐了一夜,握着她的手,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又如此害怕。
第十八章
梦芷自戕未遂后,萧执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
他守在梦芷床边,看着她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的模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一步发现……
他第一次抛下了所有公务,整日整夜地待在别院,亲自盯着太医用药,甚至笨拙地尝试给她喂水擦身。那双曾经执剑批阅奏章、翻梦覆雨的手,此刻却连一块温热的帕子都拧不好,动作僵硬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可梦芷依旧毫无生气,像个精致的琉璃娃娃,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萧执的心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煎烤,焦灼、无力、又带着蚀骨的悔恨。他无法忍受这种死寂,开始借酒浇愁,在书房里喝得酩酊大醉,试图麻痹那锥心的痛楚和混乱的思绪。
这日,他正醉眼朦胧地对着梦芷曾经住过的空房间发呆,好友林皓找上门来。
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林皓收起往日的嬉笑,难得正色道:“阿执,你这又是何苦?不过是个丫鬟,没了就没了,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
萧执猛地灌了一口酒,声音沙哑:“你不懂……”
“我不懂?”林皓嗤笑一声,夺过他的酒壶,“我有什么不懂的?当初我就看出不对劲!你萧执是什么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真只是拿她当个泄欲的工具,腻了丢了便是,何至于为了她跟家里闹翻、朝堂被弹劾、甚至如今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他凑近萧执,盯着他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扪心自问,你若不是早就对那丫鬟上了心,存了别的心思,何至于此?你真以为你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不甘心?只是因为‘所有物’脱离掌控?!”
“轰——!”
林皓的话,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开了萧执被酒精和痛苦混沌了的思绪!
他怔在原地,握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不甘心?所有物?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只是不甘心,为何看到她和别人拜堂,他会嫉妒得发狂?如果只是所有物,为何她奄奄一息时,他会恐惧得肝胆俱裂?为何她冷漠以对时,他会烦躁得无法自持?为何得知她受过的苦,他会愤怒又愧疚难当?
林皓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阿执,承认吧,你栽了,早就栽了。只是你自个儿不肯承认罢了。”
说完,他摇摇头,转身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萧执一人,死一般的寂静。
酒精带来的麻痹渐渐褪去,剧烈的头痛和更加清晰尖锐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开来。
他踉跄着走到书案后,颓然坐下,双手插入发间。
不受控制地,过去三年与梦芷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清晰得可怕——
她第一次侍寝时,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的可怜模样;
他偶尔心情好,赏她一块点心时,她受宠若惊、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他允许她不必守那些繁琐规矩时,她小心翼翼又带着隐秘欢喜的眼神;
每一个深夜,她温顺地依偎在他身边,呼吸清浅;
甚至……她做的莲子羹的味道,她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
原来,这些他以为早已遗忘的、微不足道的细节,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原来,他并非毫无感觉。
只是他的骄傲,让他不屑于承认自己会对一个卑微的丫鬟动心;他对叶倾欢那份责任和习惯性的维护,蒙蔽了他的双眼;他骨子里对阶级的固守,让他觉得这份心动是耻辱的、不该存在的。
所以,他刻意忽略,甚至通过冷漠、纵容他人伤害她,来践踏和否认这份日渐滋生的情愫。
他以为这样就能守住自己的骄傲和“正确”的世界。
直到失去的恐慌和濒临死亡的绝望,才将他彻底打醒!
第十九章
“呵……呵呵……”萧执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嘲,“萧执啊萧执……你真是……天下第一的蠢货……”
他终于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盛满了血丝和破碎的痛苦。
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对着窗外冰冷的月光,他终于嘶哑地、艰难地对自己承认:
“是……我动心了……”
“或许……早就动了……”
醒悟之后的萧执,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丢掉了所有的骄傲和架子,开始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弥补”。
他不再假手于人,亲自照顾梦芷的起居。
喂药时,他会先小心翼翼试过温度;擦身时,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夜里稍有动静,他会立刻惊醒,紧张地查看。
他甚至开始学着下厨,尽管做出的东西惨不忍睹,但他依旧固执地一次次尝试,只想让她能吃上一口他亲手做的东西。
梦芷的身体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慢慢恢复了一些,但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对他的一切举动毫无反应,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听话地吃药、吃饭,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回应。
萧执的心被她的冷漠刺得生疼,但他不敢有丝毫抱怨,只能更加小心翼翼。
同时,他开始以雷霆手段清算过往。
所有曾经欺辱、怠慢过梦芷的仆役,都被他重重惩处,轻则杖责发卖,重则直接处死。
他强势地为梦芷正名,压下所有关于她的污蔑流言,甚至以王府的名义,追封了那个枉死的徐秀才,尽管这已于事无补。
他将库房里最好的药材、绫罗绸缎、珠宝古玩,一箱箱地往别院里送,堆满了她的房间和庭院,仿佛想用这些冰冷的东西,填满她所受的伤害和亏欠。
然而,梦芷看着那些璀璨夺目的东西,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堆石头。
萧执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天,他握着她依旧冰凉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乞求:“梦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是我眼瞎,是我混蛋……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余生,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只守着你一个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回应,眼底带着一丝微弱的、近乎绝望的希望。
梦芷缓缓地、缓缓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抬起眼,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看一个陌生人,声音轻缓却字字诛心:
“世子爷,晚了。”
“晚了”两个字,像最终的判决,彻底击碎了萧执最后的希望。
他变得愈发偏执和患得患失,加派了更多的人手看守别院,几乎将梦芷软禁了起来,不允许她见任何外人,生怕她有一丝离开的可能。
然而,彻底的绝望有时会催生出惊人的冷静和力量。
梦芷表面上依旧顺从、麻木,仿佛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但暗地里,她从未放弃过离开的念头。她仔细观察着守卫换班的时间、别院布局的漏洞。
她记得一个叫小禾的小丫鬟,是以前在叶府时曾受过她一饭之恩的孤女,后来也被卖入王府,在别院做粗使丫头,性子怯懦但心底纯善。
梦芷暗中找到了她,用仅存的一点值钱耳环和恳求,换取了她的帮助。
小禾害怕得发抖,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第二十章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声轰鸣。
小禾按照计划,偷偷在柴房堆放杂物的地方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浓烟很快冒出,下人们惊呼着“走水了!”,纷纷赶去救火,别院一时陷入混乱。
趁此机会,梦芷换上一身早就准备好的、与小禾相似的粗布衣裳,用灰土抹脏了脸,低着头,混在慌乱奔走的下人之中,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从一处平时看守不严的角门溜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一种挣脱牢笼、奔向未知自由的颤栗。
她甚至故意在角门附近掉落了一只自己旧日的珠花,制造出往南方逃窜的假象。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北方漆黑的雨夜之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乱平息,火被扑灭。守卫清点人数时,才发现梦芷不见了!
消息传到萧执那里,他正在处理公务,闻言手中的狼毫笔“啪”地一声折断!墨汁溅了他一身。
他猛地起身,脸色瞬间煞白,下一刻又变得铁青骇人!
“找!给我找!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他如同困兽般嘶吼,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暴怒!
他亲自带人冲进别院,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和那只被遗落的珠花,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他疯狂地砸碎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珍贵的古董瓷器、华丽的屏风、他送来的那些珠宝衣物……全都化为齑粉!
“南方?”他盯着那珠花,眼神阴鸷,“立刻派人,往南追!所有关卡、驿站、车马行,全部给我严查!悬赏!重金悬赏!提供线索者,赏金千两!”
整个定北王府的力量被疯狂调动起来,暗探、侍卫倾巢而出,通往南方的各条道路被严密布控。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毫无消息。
萧执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眼睛布满血丝,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焦躁和疯狂的状态。他不停地派人催促,脾气暴戾到无人敢近身。
最终,心腹凌墨硬着头皮回报:“世子爷,南方各路查探……均无果。那珠花……或许是……障眼法。”
“障眼法……”萧执喃喃重复,猛地一拳砸在墙上,鲜血瞬间从指节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种彻底失去的、冰冷的恐慌和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第一次清晰地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大海捞针。
他的梦芷……真的走了。
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尽管意识到可能是障眼法,萧执仍不肯放弃南方的一丝可能,大部分人手依旧在南边徒劳地搜寻。
他自己则像无头苍蝇一样,动用了所有明暗势力,疯狂搜集任何可能与梦芷有关的蛛丝马迹。时间在焦灼中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
期间,他遭遇了诸多不顺:王府在南方的生意莫名受到打压,他派去调查的人手遭遇不明势力的伏击受伤,甚至他在京中也被政敌借机弹劾……内忧外患,身心俱疲,但他固执地不肯停下寻找的脚步。
第二十一章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条极其隐秘的消息通过北方商队传来:
漠北边陲的一个小镇“落梦镇”,近几个月来了一个外乡女子,在镇上开了家小小的“芷沅医馆”,医术很好,尤其擅长妇科和调理旧伤,性情冷淡,深居简出,但极受当地百姓爱戴。据说,那女子手腕内侧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萧执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疤痕!那是她割腕留下的!
“北上!立刻备马!”他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一种近乎盲目的直觉和巨大的希望支撑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他抛下所有公务,只带着凌墨等少数几个心腹,连夜北上。
路途遥远艰辛,越往北走,环境越恶劣。他们遭遇过沙暴,迷失过方向,甚至遇到过凶悍的马匪,萧执为保护手下受了箭伤,但他只是草草包扎,继续赶路。
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极大的折磨,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
历经近一个月的奔波,他终于抵达了那个风沙弥漫的边陲小镇。
根据打听,他找到了那家小小的“芷沅医馆”。医馆很朴素,但收拾得干净整洁,门口排着等待看诊的牧民和百姓。
他让手下远远等着,自己整理了一下满是风尘的衣袍,怀着近乎虔诚的、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走近。
透过医馆敞开的窗户,他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挽起,正在低头为一个老妇人诊脉。她瘦了很多,侧脸线条更加清晰,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不再是死寂的空洞,而是沉淀了一种平静和专注,仿佛找到了某种支撑。
那一刻,萧执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狂喜交织,几乎落下泪来。
他再也忍不住,推开医馆的门,走了进去,声音颤抖地唤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梦芷……”
梦芷闻声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神有瞬间的怔忪和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在王府时更加淡漠疏离。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写药方,仿佛他只是个陌生的、不速之客。
“梦芷!我终于找到你了!”萧执激动地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
梦芷却迅速抽回手,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她的举动引起了医馆内其他病人的注意,大家纷纷看向这个衣着华贵、气势逼人的外乡人。
“这位公子,你看病请排队。”梦芷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礼貌的疏远。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你的!跟我回去!”萧执看着她这副全然陌生的态度,心慌意乱,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以往的强势。
“回去?”梦芷终于正眼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回哪里去?定北王府吗?公子认错人了吧。民女姓沅,在此行医为生,与公子并无瓜葛。”
“你!”萧执气结,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心中刺痛,竟口不择言,“你是我的人!你必须跟我走!”
第二十二章
他说着就要强行拉她离开。
“放开梦大夫!”这时,几个等候看诊的彪悍牧民立刻围了上来,面色不善地盯着萧执。他们都是受过梦芷恩惠的人,对这个医术好、心肠好的女大夫极为敬重。
“对!不准欺负梦大夫!”
“滚出我们落梦镇!”
人群骚动起来,将萧执几人围在中间,眼神充满敌意。
萧执看着被众人护在身后、眼神冷漠的梦芷,再看看周围这些粗野的边民,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像过去那样,用强权轻易地将她带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试图解释:“我并非要伤害她,她是我……”
“这位公子。”梦芷打断他,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民女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民女与您毫无关系,请您离开,不要打扰民女行医,也不要惊扰我的病人。”
她的语气冷静而决绝,当众与他划清了所有界限。
萧执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和独立,再看看自己满身风尘、狼狈不堪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一步步退出了医馆。??
萧执没有离开落梦镇。
他在小镇上找了家简陋的客栈住下,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坚守”。
他不敢再用强,只能采用最笨拙的方式。
他每天都会去医馆外守着,有时一站就是一整天。
他派人从京城送来各种珍贵的药材、补品、华丽的衣物首饰,送到医馆门口,却每次都被梦芷原封不动地扔出来。
他看到有地痞流氓想找医馆麻烦,会立刻派人暗中解决掉,却不让她知道是他做的。
他像影子一样,沉默地存在于她的生活周围,试图用这种方式弥补和赎罪,期盼着她能有一丝丝心软。
然而,梦芷始终无动于衷。
她忙碌地行医看病,照顾病人,眼神专注而平和,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更让萧执煎熬的是,他发现镇上的那位姓陈的教书先生,似乎对梦芷颇有好感。陈先生家境清贫但为人正直温和,经常来医馆帮忙,有时是送些自己种的蔬菜,有时是帮她整理药材,看她时眼神带着欣赏和关切。
梦芷对他虽然也保持着距离,但态度明显比对萧执要和缓许多。
萧执看在眼里,嫉妒得像火烧一样,却不敢再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独自品尝着醋海翻波的滋味。
长期的心力交瘁、北地的苦寒、以及之前未能好好处理的箭伤,终于击垮了萧执。
他病倒了,高烧不退,昏迷在客栈里,情况危急。
凌墨慌了神,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求梦芷。
梦芷起初不愿,但听到凌墨描述其病势凶险,医者仁心终究占了上风。
她提着药箱去了客栈。
她冷静地为萧执诊脉、施针、开药,指挥凌墨如何煎药喂药,全程专业而疏离,仿佛只是在救治一个普通的危重病人。
萧执在昏迷中,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呓语不断,反复念叨着:“梦芷……别走……对不起……我错了……”
梦芷用力掰开他的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对凌墨交代完注意事项,便起身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萧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后得知是梦芷救了他,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拖着病体,再次找到梦芷。
他看着她,眼窝深陷,脸色憔悴,声音沙哑卑微到了尘埃里:“梦芷……谢谢你救了我……我知道,我过去罪该万死……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弥补你……哪怕……哪怕只是看着你也好……”
梦芷安静地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恨,也没有了怨,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平静的释然。
她缓缓开口,声音如平静的湖水,却带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萧执。”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我不恨你了。”
萧执的心猛地一跳,眼底瞬间迸发出光彩!
但她的下一句话,却将这点光彩彻底碾碎:
“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看到你,就会想起过去那些痛苦。孩子没了,身子毁了……这些,永远都过不去。”
“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第二十三章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正在帮病人晾晒药材的陈先生,眼神柔和了一瞬,虽然并非男女之情,却带着对平静生活的向往。
“我在这里很好,只想安稳度日。陈先生……人很好,这里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
萧执看着她眼中那份对另一种生活的微弱光亮,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
他彻底失去了她。
无论他做什么,如何卑微乞求,如何痛苦悔恨,都再也无法挽回。
他们之间,隔着他亲手划下的深渊,隔着她承受过的所有苦难,早已……回不去了。
萧执没有再去打扰梦芷。
他在落梦镇又停留了几日,远远地看着她忙碌、平静的身影,仿佛要将这最后的画面刻进骨子里。
然后,在一个清晨,他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北方小镇,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到京城后,萧执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冷峻寡情,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政务和军务之中,手段比以往更加雷厉风行,铁血无情,很快便在朝中掌握了更大的权柄,成为了真正权倾朝野的定北王。
他将叶倾欢休弃,赶出了王府,拒绝了所有议亲,终身未娶。
王府后院空置,再无任何女眷。
他暗中派人长期守在落梦镇,确保梦芷生活安稳,不受任何打扰,却从不允许手下透露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自己也从未再去过北方。
每年,在梦芷离开他的那一天,他都会摒退左右,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对着窗外枯坐一整夜,身边堆满了空酒坛。
叶倾欢的下场如萧执所料,甚至更糟。
被定北王府休弃后,她声名尽毁,被家族舍弃,送入了一家偏僻的庵堂青灯古佛度日,不过几年,便郁郁而终。
消息传来时,萧执只是淡漠地批了一个“知”字,再无波澜。
岁月流逝,萧执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也一步步走向生命的末年。
他已是两鬓斑白、威势更重的定北王,权倾天下,却越发孤寂冷清,身边无一知心人。
这日,他收到一个从北方漠城辗转送来的、没有任何署名的普通包裹。
老迈的萧执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没有信件,只有一幅绣工精湛却略显陈旧的帕子,上面绣着一株迎风摇曳的芷草,针脚细密,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还有一小包晒干的、精心炮制的药材,是北方特有的、安神静心的方子。
没有只言片语。
萧执捧着那方帕子和药材,枯坐良久。
昏黄的烛光下,他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叶府烈日下罚跪、眼神怯懦却清澈的小丫鬟;看到了那个在他身下承欢、眼含泪光却带着隐秘爱慕的少女;看到了那个在王府深院里默默忍受、遍体鳞伤却依旧温顺的女子……
最终,所有的幻影都消散了,只剩下手中这冰凉的、沉默的物件。
他知道,这是她对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告别。
或许,还有一丝遥远的、与爱恨无关的怜悯。
浑浊的老泪,终于从他那双看透世情、冰冷锐利的眼中滑落,滴落在冰冷的芷草图案上,悄无声息。
窗外,北风呼啸,吹动着枯枝,发出寂寞的呜咽。
权倾天下的定北王,在他的余生里,永失所爱,孤独终老。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故事(上)在主页和评论区顶置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