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不顾家族反对,转头娶了我的庶妹(完)

发布时间:2025-08-05 06:40  浏览量:2

侯爷不顾家族反对,转头娶了我的庶妹。 两人夜夜纠缠,不足一月,庶妹便有了身孕。 我却被关在山上祠堂,被活活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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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回了被指婚这天。 一抬头便看见沈知夷一身玄袍坐在对面。 那张曾让我倾心又憎恶的脸近在咫尺,我一时有些恍惚。 对上沈知夷的目光,只见他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便冷哼一声别过脸。 是了。 沈知夷一直爱慕的都是我的庶妹,江梨。 前世为了娶她为平妻,不惜与家族抗衡。 最后更是为了她,将我锁在沈家祠堂罚跪,任我被一场大火活活吞噬。 我死死攥紧袖中的手,指甲深陷掌心。

想起前世种种,我咬死沈知夷的心都有! 这个混蛋王八蛋晦气的腌臜货! 这一世嫁猪嫁狗也不嫁他! 沈母是当今长公主,与我母亲自幼交好。 此刻正与母亲笑谈:“这两个孩子,自小便是对欢喜冤家,打打闹闹的。如今都不小了,依我看,婚事也该早些定下才是。” 母亲含笑望向我,眼中满是期许。 我瞬间感觉浑身汗毛都立起来,冷汗都要将背溻湿。 脑子里全是前世被浓烟呛窒、皮肉焦灼的惨状。

沈知夷闻言,目光下意识飘向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江梨。 江梨恰在此时抬起微红的眼眶,怯生生地回望了他一眼,随即又飞快地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沈知夷眉头立刻心疼地蹙起,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反驳长公主半句。 反而恶狠狠地瞪向我。 我顾不上跟沈知夷斗,求生欲压倒一切,忙不迭地跪下:“请长公主殿下恕罪,一直以来,臣女都拿沈小侯爷当作哥哥看待的,我们二人绝无半分男女私情!” 母亲惊得霍然站起。 长公主端着茶盏的手亦是一顿,茶水微漾。 江梨倏然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亮光。 沈知夷也僵在那里,错愕地盯着我。

只一瞬,他沉着的脸又缓和了回来,像是笃定我非他不嫁。阴阳怪气地反问:“江蔓,你真的只拿我当,哥哥?” 这猪队友,带不动…… 我气得闭上眼倒吸一口凉气儿,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 沈知夷见我沉默,脸色骤然冷沉下来,混不吝地嗤笑:“既如此,那便好生记住你今日的话。往后莫要再那般没皮没脸地日日缠着我,平白耽误本侯给你寻个好嫂嫂!” 我抬眸,迎上他挑衅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小侯爷放心,臣女省得,断不会那般不知分寸。” 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不知是哪句话惹到他,沈知夷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冷哼一声,拂袖便走,带起一阵冷风。 江梨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母亲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我,我默默将头垂得更低。 长公主终究顾念与母亲的交情,加之是看着我长大,虽面有不虞,语气还算克制:“罢了,少年人懵懂,不识情滋味也是常情。这门亲事……往后便不再提了。”

2

永侯府,暖阁熏香。 长公主看着闷坐一旁的儿子,叹息道:“蔓儿那丫头,模样是万里挑一,可这性子……着实骄纵了些。若非见你往日对她处处迁就,喜欢得紧,本宫也不会舍下脸面去江府提亲。” 沈知夷耳根微热,梗着脖子反驳:“……谁,谁喜欢她了。” 昨日江蔓对着她那庶妹嚣张跋扈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只因他凑过去帮她那庶妹说了句话,就被江蔓当着丫鬟小厮的面儿甩了一巴掌。 他堂堂永侯府小侯爷,到哪儿不是被宠着哄着,哪儿被人甩过巴掌? 唯独在江蔓这里,他像个被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一样。 再思及今日她赌气拒婚时那倨傲的神情,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散了便散了! 除了他谁还能这般惯着她江蔓! 总有她后悔痛哭流涕求他回头的时候!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哄着她了!

若是真娶了她,往后府里有得是气受! 想到这里,沈知夷压下心底那丝莫名的空落,恶声恶气道:“她性子骄纵,为人又跋扈,思来想去也不适合做侯府主母。” 长公主闻言,欣慰颔首:“你能想通甚好,京城多的是名门淑媛,母亲再为你细细挑选。” 沈知夷含糊应着,只觉心底一片空落落,沈母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来回都是江蔓嘴里那句赌气的话。 “只拿他当哥哥,绝无男女之情。” 那空落感非但没消失,反而像藤蔓般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3

“那可是永侯府!多少名门贵女挤破脑袋都想嫁进去!” 母亲屏退下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点着我的脑袋门儿,“你啊你,我的好蔓儿,怎的如此糊涂!” “母亲~沈知夷压根儿就不喜欢我,嫁给他我才没好日子过呢!” 我起身趴在母亲怀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桂花香。 上一世,我因与沈知夷争吵怄气,被他冷落数月,连面都见不上一次。

而江梨嫁入侯府不足一月便传出喜讯。 后来我被诬陷害她小产。 沈知夷痛心疾首,不听我半句辩解,狠心将我关入祠堂 母亲为我操碎了心,夜夜难眠,最后郁郁而终。 重来一世,我一定好好选个夫婿,不叫母亲再为我操心。

至于江梨和沈知夷,这二人实在邪乎,我定要跟这两个克星撇清关系。 很快,京城便传来长公主殿下为沈小侯爷物色新妇的消息。 众人皆知我与沈知夷散了。 一时间,京中适龄的名门贵女心思浮动,跃跃欲试。

4

沈知夷终究是按捺不住,寻了由头登门江府。 过去他打着见我的幌子,如今没了那层遮羞布,他竟毫不避讳地直奔江梨的梨院而去。 这两人简直阴魂不散。 无论我是去后花园假山散心,还是在凉亭赏荷,总能在不经意间撞见他们并肩私语、眉目传情的身影。 晦气至极。 更令人侧目的是,沈知夷一箱接一箱地将珍奇古玩、绫罗绸缎、精巧首饰往梨院里送,阵仗之大,唯恐旁人不知。

这般张扬,没过几日,京中流言便甚嚣尘上: 原来沈小侯爷心尖儿上的人,一直是江府那位温婉可人的庶女江梨,而非骄纵跋扈的嫡女江蔓。 “江家大小姐如此绝色,沈小侯爷怎的会看见那平平无奇的庶女江梨呢!” “绝色倾城又如何,如此跋扈骄纵,没有几个男子受得了的。” 我人在家中坐,恶名从天上来。

明明什么也没做,只因为不再是永侯府的准媳妇。 便成了京中人人可议的“骄纵跋扈”之女。 以往跟沈知夷打得火热时,从未有一人敢如此非议我。 往日容貌平平的庶女江梨,便因得沈小侯爷青眼,而落得一句贤良温顺。 这世间的褒贬,何曾有过半分准绳? 所以,我又何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嚼什么舌根?

5

这日,我照例带着贴身丫鬟小桃去味品轩品新到的江南茶点。 刚在二楼雅间坐定,楼下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小桃好奇地探头张望,压低声音惊呼:“小姐快看!楼下那位公子,好生俊俏!” 那丫头的声音在寂静的二楼显得有些突兀。 我刚蹙眉欲斥,下意识也往下瞥了一眼,目光便与楼下正拾级而上的为首男子撞了个正着。 那男子,身着月白色窄袖锦袍,玉带束腰。 身姿挺拔,剑眉星目。

五官精致得近乎艳丽,却丝毫不显女气。 通身贵气凛然,不容逼视 身后跟着三名劲装护卫,皆覆着冰冷的黑色面具,气息沉凝。 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也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 我心头莫名一跳,大小姐的骄矜脾气却先一步冒头,习惯性地甩给他一个不屑的白眼,转身坐回窗边,只留给他一个倨傲的侧影。 慕容淮结结实实吃了一记白眼。 他微微一愣,随即嫌弃地蹙起眉头,眼底掠过一丝不悦。 这女子容色倾城,初见时还以为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 未料竟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引起他的注意?

每日痴望他的女子不知凡几,这般无礼又做作的,倒真是头一份。 我正跟小桃边吃茶点边闲聊。 楼下又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脚步声。 一群持刀侍卫闯入。 为首的就是二皇子赵邵。 他一身玄灰劲装,面容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如刀。 手中长剑寒光凛冽,正直冲冲地朝着那小白脸刺去。 味品轩一阵混乱。 客人尖叫惊呼声、杯盘碎裂声、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我哪儿见过这架势,吓得与小桃抱作一团,正要钻进桌子底下。 那小白脸却破窗而入,面色苍白,眉梢沾染的血迹,更为他添了几分妖冶。 他雪白的华服沾满了血,眼疾手快地一个手刀劈晕了小桃。

没等我叫出声,染上血污的手又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随即一把匕首指向我的脖子,“姑娘别出声。” 亲娘啊,好容易重活一世,不会这么倒霉就交代在这儿了吧? 我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小白脸挟持着我下楼,刀锋堪堪要磨破我的皮肉。 我锤死这个疯子的心都有,心中将他骂了千百遍。 我算哪根葱? 你逃命就逃命,绑我做什么? 难不成你以为二皇子会在乎我的死活? 赵邵看到我先是一愣,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握剑的手紧了紧。 但随即冷冷道:“慕容淮!放开她!你以为你能逃得了?齐国疆土,岂容你肆意来去?”

慕容淮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手里的匕首又深了一寸。 我吓得眼泪都滴了出来。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他染血的手背上。 他捂着我嘴的手,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赵邵却毫无退让之意,目光如炬:“一个女子罢了!若能以她之命换你伏诛,也算是她为齐国尽忠了!” 我心中顿时万马奔腾! 我撕碎这个慕容淮跟赵邵的心都有了! 我凭什么做你们二人之间争斗的牺牲品啊! 慕容淮轻笑一声:“这么美的姑娘,二皇子好狠的心呐!” 话音未落,他竟猛地将我向前一推!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我惊呼着,竟稳稳地跌入了赵邵骤然伸出的臂弯之中。

而慕容淮则借着这一推之力,翻出窗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屋脊之后。 劫后余生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我像只受惊过度的鸟儿,死死抓住赵邵胸前的衣襟,放声大哭:“呜……脖子好痛!吓死我了……呜呜……” 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什么骄纵跋扈的名声,此刻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只管将鼻涕眼泪一股脑地蹭在他那价值不菲的锦袍上。 让你想用我的命换军功! 活该! 赵邵显然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身体僵硬如铁,揽着我的手臂有些无措。 看着胸口迅速晕开的污渍,他紧抿着唇,半晌才生硬地挤出两个字:“莫怕。” 除此之外,竟是再憋不出半个安慰的字眼。

正当我俩僵持不下,气氛诡异之际,一声饱含怒意的暴喝: “江蔓!”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玄色身影已如旋风般冲至眼前。 沈知夷脸色铁青,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火,一把将我狠狠从二皇子怀中拽了出来! 赵邵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冰,冷冷地扫过沈知夷紧攥着我胳膊的手。 沈知夷强压怒火与赵邵草草见礼。 随即转头,目光如淬毒的刀子般剜着我,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知不知羞耻!未出阁的姑娘家,光天化日之下便往男子怀里扑!简直……下贱!” 我用力甩开他的钳制,毫不畏惧地仰头回瞪,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你就知羞耻了?与我在一起时便朝三暮四,反复无常!你更下贱!”

说罢,我拉起悠悠转醒、还一脸茫然的小桃,转身就走。 沈知夷竟一言不发,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后几步之遥。 我忍无可忍,猛地停步转身:“沈知夷!你属狗的吗?老跟着我做什么?回你侯府的路在那边!” 我毫不客气地指向相反方向。 沈知夷脸色更黑,梗着脖子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语气恶劣:“谁跟着你了!少自作多情!你这般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子我才不稀罕!我是去江府给梨儿送她最爱的桂花糕!”

仿佛极力证明自己并非尾随。 我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只觉可笑又厌烦,冷哼一声,拉着小桃果断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这沈知夷,果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6

几日后,我心绪稍平,独自来到后花园,坐在秋千上轻轻晃荡。 说是冤家路窄。 平日里见了我总是绕道走的江梨,如今背靠侯府,腰杆似乎也硬了几分,竟主动走了过来。 “姐姐,”她声音柔柔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你……不会怪我吧?我总劝知夷哥哥莫要太过张扬,免得引人闲话。可他却说……”

她羞涩地低下头,指尖绞着帕子,“他说,我值得这世间最好的,无需遮掩。” 我从秋千上跳下,懒得听她这番矫揉造作的茶言茶语,抬脚便要走开。 不料经过她身边时,江梨竟突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对不起!我、我也不想的,我没有跟你抢知夷哥哥的意思,我……”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我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一股大力拉扯,伴随着江梨一声短促的惊呼,她整个人竟直直向后倒去, “噗通”一声栽进了旁边的荷花池里! “梨儿!”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自身后响起!

沈知夷不知何时出现在假山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将我推搡在地,随即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池中。 池水并不深,沈知夷很快便将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江梨捞了上来。 他紧紧搂着怀中人,抬头看向刚从地上狼狈爬起的我。 眼中怒火滔天,厉声斥道:“江蔓!你就这般嫉妒我对梨儿好?她身子本就柔弱,你竟如此歹毒,将她推下湖去!” “咳咳……知夷哥哥,不、不怪姐姐……”江梨依偎在沈知夷怀里,脸色苍白,咳得梨花带雨,断断续续地“求情”, “是……是梨儿的错……是梨儿卑贱……惹姐姐不快了……姐姐她……兴许不是故意的……”

这番火上浇油,让沈知夷眼中的愧疚与怒火更甚! 他怒视着我,语气痛心疾首:“江蔓!你听听!梨儿都这般了还在替你说话!你怎的如此狠心,半点不懂事!你若还放不下我,大可直接与我说!念在往日情分,便是许你一个平妻之位也未尝不……” “住口!” 没等他说完那荒谬的“平妻”二字,我便厉声打断,胸中翻腾的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喉咙。

“沈知夷!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江蔓便是此生不嫁,也绝不与你有半分瓜葛!” 我指着他们这对落汤鸡般的“璧人”,字字如冰,“我祝你们二人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绑在一起,永不分离!省得再去祸害旁人!” 说完,不顾沈知夷瞬间错愕僵硬的神情和江梨埋在沈知夷怀里微微勾起的嘴角,我狠狠甩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沈知夷抱着江梨僵在原地,池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方才江蔓的话,像冰锥刺入心脏,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一切,似乎真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承认,一开始看见江蔓推江梨时,心底竟诡异地升起一丝卑劣的侥幸,原来江蔓还是在乎他的。 他日日往江府跑,虽口口声声为江梨,心底深处,不就是为了多看江蔓一眼? 对江梨百般讨好,不也是想刺激江蔓,让她回心转意? 可今日见到江梨如此柔弱可怜的样子,他竟第一次觉得,这个总一脸崇拜望向他的江梨,某些时候的确比那个众星捧月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江蔓更好。 与江蔓这般相互纠缠,未来也难保不会是对怨侣。 念头一起,沈知夷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江梨搂得更紧了些。

而江梨,将脸深深埋进沈知夷湿冷的衣襟里,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弧度。 几年的苦心经营。 终于……知夷哥哥是她一个人的了。

不久,永侯府正式向江府提亲。 沈知夷与江梨的婚事定了下来。 虽只是侧夫人之位,但对一个庶女而言,已是难以想象的高攀。 一箱一箱的珠宝首饰不要钱似的往梨院抬。 母亲心中虽膈应,但终究是攀上了侯府,对江府门楣有益。 她也不好过分冷落这位未来的侯府侧夫人,便按惯例,带着江梨与我一同入宫赴宴。 一来为我相看合适的夫婿,二来也让江梨在贵人面前露露脸。 皇宫琼林苑,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我饮了几盏御赐的桃花酿,觉得有些气闷,便悄悄离席,到御花园的假山后透气。 月色朦胧下,假山阴影里倚着一个慵懒的身影,好像那日的将我做人质的小白脸。 他穿着一身红色锦服,正在假山后面小憩。 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那日被匕首抵住脖颈的冰凉触感和濒死的恐惧再次清晰起来。 我撸起袖子,屏住呼吸,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靠近。

瞅准时机,我提起裙角,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 甚至还坏心眼地用鞋底碾了碾! (慕容淮睡得正香,就觉传来一股淡淡茉莉的香气,随即脸上被狠狠踹了一脚。 他睁开眼,只见那位曾被他挟持的姑娘,正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她眸光幽亮,透着狡黠,唇角噙着一抹戏谑又解气的笑。 …… 她的绣花鞋底,正稳稳地、结结实实地踩在……他引以为傲的俊脸上。) 慕容淮眼睛瞪得溜圆,俊脸扭曲,仿佛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难不成我将他踩傻了? 脚又暗地里用力踩了踩他的脸。 他呆呆地眨了下眼,一行清泪竟毫无预兆地顺着眼角滑落。

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平静的疯感: “……姑娘,我的脸,花了不少银子保养的……” “我说,你小子不要命了?敢在皇宫禁苑里瞎逛?” 我无视他泫然欲泣的控诉,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另一边完好的脸颊,触感倒是意外的好。 慕容淮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睁着那双漂亮的猫儿眼,一眨不眨,仿佛灵魂出窍,只剩下一具被踩坏了的躯壳。 嘴里还执着地念叨着:“……姑娘,我的脸,花了大价钱的……”

我索性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无视他的“哀伤”,自顾自问道:“喂,二皇子为何要杀你?可是你抢了他的心上人?还是……” 我顿了顿,眼神暧昧地在他身上扫了个来回,“……你始乱终弃,辜负了他一片真心?” 红色锦袍将他衬得面色红润,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皮一阖,泪又瞬间涌出一滴。 还挺招人怜爱。 我拿出帕子替他抹了抹泪痕,安慰道:“…那什么,你也别想不开,人生在世,跟谁不是跟,二皇子虽是个没人味的冰块,但好歹也名冠京城,容貌显赫啊!”

慕容淮终于舍得给我一个眼神了。 那眼神,充满了震惊、鄙夷和“你是不是有病”的无声控诉:“……姑娘,你怕不是坊间那些不入流的话本子看多了吧?” 我一秒变脸,从知心大姐姐扭头一变成了索命的人罗刹。 我狠狠地掐住慕容淮的脖子,“好小子,是装傻就行!你害得我脖子疼了好些日,每晚都被噩梦惊醒!” 慕容淮猝不及防,颈间要害被制,呼吸一窒,脸瞬间憋红。 他反应也极快,一手格挡,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了我的后颈! 我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手却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脖子上。

“咳咳……姑娘!谋杀啊!能别让我死在这儿吗?”他艰难地挤出声音。 “不行!” 我挣扎着左右摇头,想摆脱他的手。 拉扯扭打间,脚下猛地一滑,踩脱了一块松动的假山石! “啊——!” “唔!” 惊呼声中,我掐着他,他薅着我。 顷刻间,我俩双双掉进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很快充斥满我整个鼻腔,带来剧烈的刺痛和窒息感。 我拼命挣扎,四肢却越来越沉重。 意识像被黑暗吞噬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 上一世被烈火焚烧。 这一世被湖水淹没……何其讽刺。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恍惚间,只看见一抹刺目的红色身影的游鱼向我靠近。 紧接着,唇上传来一片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温热的气息渡了过来……

7

再次睁眼,已是在家中温暖的床榻上。 母亲守在我身旁,眼睛红肿,泪痕还未干:“蔓儿怎好端端地溺水了,娘都要吓死了…” 看着我苍白的脸,母亲声音又哽咽了些。 我艰难地张开嘴,只觉喉间干得发疼。 母亲掩面哭泣,“是楚国太子救了你,他还向皇上提了亲,说会对你负责……”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顾不得喉咙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猛地撑起身子:“……什么?!楚……楚国太子?哪来的楚国太子?”声音嘶哑难听。

母亲自顾自的伤心:“我的好蔓儿,你怎的命如此苦,楚国地处北疆,苦寒之地啊!你自小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如何受得了那份罪……”她絮絮叨叨,满是担忧。 我越听越觉得整个头皮都发麻。 紧忙上前攥住母亲的手,急切地问道:“娘,那楚国太子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慕容淮,那太子生得……唉,一副男生女相,俊俏得不像话,比画上的美人儿还好看……”母亲语气复杂。 慕容淮!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我直挺挺地倒回床上,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 溺水没淹死,反倒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我那日如此羞辱了慕容淮,若是真嫁给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要是到了楚国他的地盘。 岂不是要被搓扁揉圆,变着花样折磨? 越想越心惊胆战。 这简直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我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只恨自己当日为何要去招惹慕容淮这个煞星! 胡思乱想间,倦意袭来,翻了个身,沉沉昏睡过去。

8

楚国太子求娶江蔓。 沈知夷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书房练字。 笔尖猛地一顿,浓黑的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大片污迹,如同他此刻骤然混乱的心绪。 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江蔓有朝一日会嫁给……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 此刻满心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至于江梨。 最初接近她,不过是想刺激江蔓,让她多在意自己几分。 后来阴差阳错得知,江梨竟是当年他在山中遇险时,那个救了他的女子。

愧疚瞬间裹满全心。 全是对自己卑劣无耻行为的鄙夷。 越对江蔓多爱一分,便越对江梨愧疚多一分。 他只一门儿心思想补偿江梨,这让江蔓与他更争吵更多。 而江梨适时流露出的、在江府被江蔓“欺辱”的柔弱无助,更让他心中的天平不断倾斜。 对江蔓生出越来越多的苛责与恶意。 其实指婚前那日,他看清了。 不是江蔓推到的江梨。 可江梨楚楚可怜地倒在地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他的心便忍不住偏向她。 江蔓的确是被冤枉。 但她连解释都不屑,高高在上:“推你又如何?你又能如何?”

这让他更察觉江梨在江府这些年的不易。 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庶女,她弱小,无辜,她比江蔓更需要他。 明明是他跟江蔓对不住江梨的…… 那瞬间他的心充斥着对江梨的愧疚。 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攥住江蔓的手腕,厉声要求:“错了便是错了,向江梨道歉!” 江蔓那时被吓得一怔,随即冷笑得勾起唇角,满眼失望地甩了沈知夷一个耳光。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 他们二人的关系就变得越来越紧张。

第二天,江蔓甚至赌气与他拒婚。 一切都错了。 他一直等着江蔓像往常那般,闹着让他离江梨远些。 可直到他跟江梨定下婚约。 江蔓仍是一副轻飘飘无所谓的姿态。 他还是忍不住先低头了。 前几日去味品轩买她爱吃的桂花糕想着缓和下关系。 告诉她,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侯府夫人的位子为她留着。 可谁知她竟扑在赵邵怀里,哭得可怜兮兮。 看着赵邵揽在江蔓肩头的手。 那刻全身都被妒意笼罩。 做出来的事也就毫无风度可言。 可如今,她又被楚国太子看上。 这江梨怎的就如此爱勾引男子?

江府。 再次醒来,天都黑了。 我清了清嗓子,招呼小桃让厨房给我备些吃食。 一池子凉水里扑腾半天,又躺了一整日。 全身酸痛无力,感觉骨头都要散架。 我准备去院子里透透气。 见沈知夷一脸阴鸷地站在廊下阴影里,如同索命的幽魂。 几日不见,他周身的气息更加阴沉可怖。 我吓得要喊出声来,却被沈知夷狠狠捂住嘴。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某种偏执的疯狂扑面而来。

“蔓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语气明明比以往都要温柔,可却让我感到一片寒意扑面而来。 那眼神,不像如今意气风发的小侯爷,倒像极了前世那个登位之后、手段狠戾、心思深沉的永宁侯! 沈知夷也重生了?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几乎要将眼珠瞪出来。 沈知夷却仿佛没看见我的恐惧,一脸痴迷地凝视着我。 捂着我嘴的手掌慢慢下滑,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轻抚起我的下唇,眼神炽热而扭曲:“蔓儿,你知道你被烧死那日,我的心……有多痛吗?” 我心底涌起滔天恶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竟将脸埋进我的颈窝,贪婪而沉醉地吮吸着我的气息:“蔓儿……上天垂怜,给我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自始至终,我爱的都是你。我没有碰江梨,江梨怀的不是我的孩子……” 没等沈知夷说完,我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插入他紧贴着我身体的胸膛! 鲜红的血顺着簪子流了我满手。 沈知夷不怕疼似的,只微怔一瞬。 便更加用力地抱住我,那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我揉碎嵌入他的骨血里,带着绝望的占有。

耳边传来他哽咽如同梦呓般的声音:“蔓儿,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疯子! 我心中又惊又怒,将簪子又狠狠往里送入一寸,随即咬着牙,手腕用力一转! 沈知夷疼得哼出声来,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抱着我的手仍旧未动。 “满身血味儿,好恶心。” 沈知夷终于松开了我,我从他怀里退后一步。 抬头满眼寒意地盯着他。 沈知夷满眼受伤地看了我一眼,便移开视线。 多可笑,他在愧疚呢。 “沈知夷,你知道我被烧死时有多痛吗?” “山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我。”

“我被锁在祠堂,窗也被封得死死的。” “火很旺,一瞬间就吞噬了整个屋子。” “我被呛得透不过气,好痛。” …… 沈知夷眼眶得泪不要钱似得往外涌。 他不敢看我的眼,只拼了命的摇头:“……蔓儿,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怨我,我不该听江梨的挑唆,她当年对我有恩,又被人糟蹋了,为了她的声誉,我只能娶她……”

“你死后,我把她关进地牢,她将一切都承认了。是她自己喝的堕胎药,她不想怀来路不明的野种。我气你,…是因为我不想看你一错再错,不想看你成为一个善妒而滥杀无辜的毒妇!” “可我没想到,从一开始我就错怪了你。你的确娇蛮任性,但你一直都心底善良。江梨总说小时候被你各种欺辱,我才会,我才会把你想象成那般不堪的样子……”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冷笑出声:“呵,你不信与你日日相伴的我,却相信别人口中的我。” “你左一个怪江梨,右一个怨江梨。可如果你是真的在乎信任我,江梨又怎会蒙蔽得了你呢?” “承认吧。你虽有几分爱我,却也实在厌恶我的脾气秉性。即使没有江梨,你也会觉得我是个跋扈的坏女人!” “说到底,你就是自私!你想把我驯化成如江梨那般对你百依百顺的女子,你也享受我为你争风吃醋,做尽狠事吧?“ “你真正爱的只有你自己。”

沈知夷听完泄了气,软塌塌地瘫在墙上。 我没有兴致再与他纠缠。 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他搂在怀里。 沈知夷这疯子竟笑出声,他执拗地重复着:“从前都是我不好,我往后一定好好爱你。蔓儿,再给我次机会吧。” 我拼命挣脱开,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沈知夷被打得别开脸,竟勾起唇角笑了。 那双噙着淡笑的眼迷恋地注视着我。 我着实被他的变态吓到,下意识得后退一步。 沈知夷又凑过来,结结实实地吻了下我的额头。 转身又从墙上翻了出去。 我被吓得倒在门框边,冷汗沁透了整个后背。

沈知夷绝对是个疯子。 ……… 小桃端来了点心,我心不在焉地啃着桂花糕,味同嚼蜡。 窗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猫儿挠窗棂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放下糕点,狐疑地走过去打开窗户。 一张眉眼含笑的俊脸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不是慕容淮又是谁? 只反应了一秒,惊吓和羞怒瞬间冲上头顶,我“砰”地一声用力合上了窗户! “嗷!”窗外传来一声短促的痛呼。

慕容淮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热情”,鼻梁骨结结实实撞在坚硬的窗棂上。 他捂着瞬间通红的鼻子,眼眶迅速泛起生理性的泪水,隔着窗纸,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的鼻音:“嘶……江姑娘,你这待客之道……未免太别致了些?” 我背靠着窗户,心跳如鼓,没好气地低吼:“慕容淮!你有病啊!深更半夜爬姑娘家窗户!还有,谁让你去求皇上赐婚的!” 窗外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吊儿郎当、理直气壮的声音:“因为你长得美呗!不然还能图你什么?图你踩人狠?图你骂人凶?” 我气得牙痒痒,隔着窗户都能想象他那副欠揍的表情。

他似乎觉得不够,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当然,主要是你们齐国皇室那几位待嫁的公主吧……啧,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你看我这艳绝天下的容颜,总得找个配得上的不是?你嘛,勉强……还算凑合。” 我:“……” 只觉唇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此等厚颜无耻、自恋至极的程度,与我还真是……不相上下!

9

圣旨很快下达。 皇帝封我为平昌郡主,以宗室女的身份和亲楚国,并定下了我与慕容淮的婚期。 不日我便要启程,远赴北疆。 跟这位“便宜”未婚夫婿相处下来,竟发觉我们二人相似之处颇多。 都爱打扮,喜欢精致的首饰,热衷搜罗各种香粉胭脂…… 瞧慕容淮那身骚包的打扮和他对“脸面”的执着,就知道是个满门儿心思都放在捯饬自己身上的主儿。 甚至我俩连吃东西的口味都意外地契合。 嗜甜怕苦,尤爱精致的点心。

虽然在一块儿总免不了斗嘴抬杠,互相挖苦,但也算是个能玩到一处、聊得来的有趣玩伴。 他那副混不吝的皮相下,似乎也并非全然的纨绔。 …… 沈知夷这晦气货又凑了过来。 对了,他已与江梨退了婚。 现在江梨被他害的在京城名声尽毁,更没几户达官显贵想要她了。 “蔓儿,我不会让你嫁到楚国的。” 我懒洋洋地倚在摇椅上吃葡萄,“你还真是混蛋啊。居然这么对江梨,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白月光。”

沈知夷嘴角上扬,笑出声:“蔓儿又吃醋了?放心,我的这颗心里只有你一人。” 我忍下心口的恶心,转了话题:“对了,你既这么说,可有什么法子?” 沈知夷势在必得:“我什么都不要了,等你赶往楚国的路上,我会安排暗卫去救你。” 我拍桌而起:“你疯了?我逃了,那我京城的父母该如何自处?” 沈知夷沉下脸:“我会安排营造出你坠崖假死的现象,过了风头,我便回京告知伯母,你的情况。”

“去你的吧!我才不要跟你这种疯子躲躲藏藏、不见天日地过一辈子!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落到慕容淮手里,或许没好果子吃,但至少顶着郡主的身份,父母族人无恙。 落到重生的疯子沈知夷手里? 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笔糊涂账我还是算得清的。

10

母亲与我去庙里烧香祈福。 香烟袅袅,梵音低徊。 在庙里却遇见了从没想到的人。 二皇子赵邵。 他素来是个话少的人,我与他也未有过交情。 唯一一次交集,还是被慕容淮绑架那次。 赵邵站在几步开外,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 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歉意?

“江姑娘。”他开口,声音比平日更低沉沙哑。 我微微福身,心中疑惑更深。 赵邵走近几步,开门见山:“我刚从鄃城赶回,听闻……你即将远嫁楚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直直地看向我,“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一句:此去楚国,嫁给慕容淮,可是你心中所愿?” 他的问题如此直接,我不免心头一震。 不知该如何作答,不知他这番话背后的动机。 我低下头捻了捻手帕。 见我沉默,赵邵的眼神更深邃了几分。 “父皇指婚,关乎两国邦交,我本无权置喙。但若……若你心有不甘,不愿嫁他,并非毫无转圜余地。”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承诺,“只要你开口,我愿尽力一试,向父皇陈情。纵使艰难,未必不能为你争得一个留在故土的机会。”

这番话,分量极重。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赵邵。 这位前阵子还要将我性命为筹码的二皇子,此刻竟愿意为我这个“人质”,去挑战皇帝的旨意,承担可能的风险? 怎么突然,这一个两个都变得有人味儿了? 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绝对是试探! 好,既然你想演,本小姐就陪你演场大的!

我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赵邵探究的眼神,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多谢二殿下好意。但不必了。” “其一,圣旨已下,金口玉言。我若悔婚,便是抗旨,不仅自身难保,更会连累父母族人,甚至动摇两国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这责任,江蔓担不起,也不敢担。” 越说,我胸中那股凛然之气越盛。 “其二,”我微微挺直脊背,“我自己的路,自己选,自己走。不愿欠殿下这份天大的人情。” 赵邵静静地听着,那双总是疏离淡漠的眼眸中,此刻翻涌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尊重:“江姑娘深明大义。你既已决定,邵唯有……祝姑娘一路顺风,前路珍重。” 他拱手,动作干脆利落,再无多言,转身大步离去,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古刹的朱红院门之外。 发完这一番慷慨激昂、深明大义的宣言。 一个字儿:爽!

11

赴楚之日终于到来。 父亲母亲眼眶通红,拉着我的手千叮万嘱,依依不舍。 就连消停了许久的江梨,也苍白着脸出现在送行的人群边缘,眼神复杂难辨。 前世为了一个沈知夷,我们姐妹反目成仇,最终她竟狠心置我于死地。 如今想来,真是荒唐又可悲。 这沈知夷,当真是祸水! …… 赴楚的队伍浩浩荡荡,皇家仪仗彰显着平昌郡主的尊贵与两国联姻的郑重。 慕容淮这人就跟失踪了般,到今日都未曾见过他一面。 我在马车里正打算睡个囫囵觉。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平静!

数支劲弩从两侧密林中激射而出,目标精准地射向护卫队前列的骑兵! 惨叫声瞬间响起,队伍大乱! “有埋伏!保护郡主!” 我心跳如鼓,巴不得钻到床底下。 鼓足勇气掀开车帘一角,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的护卫,直扑向我! 是沈知夷! 他双目赤红,脸上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毁灭欲,完全不复往日张扬少年模样。

“蔓儿!跟我走!” 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从马车里狠狠拽出。 “沈知夷!你疯了!放开我!” 我奋力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 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偏执的占有。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绝不!” 他低吼着,近乎粗暴地将我往旁边早已备好的快马拖去。 周围的厮杀声、护卫的阻拦声仿佛都成了背景。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直刺沈知夷抓着我的手臂 沈知夷不得不松手回挡。 我回头。 只见慕容淮一身玄甲,策马如风般冲入。 俊美的脸上覆盖着寒霜。 杀气腾腾。 眼神冰冷刺骨,死死锁定沈知夷。

与平日那副慵懒风流的娇公子模样判若两人! 他显然也是日夜兼程赶来,脸上带着风尘和疲惫。 他瞥见我惊惶苍白的脸,竟还有心思勾起唇角,依旧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夫人要和旁人私奔吗?为夫好伤心啊!” 说罢慕容淮低垂着眼望向沈知夷,声音如同淬了冰。 “沈知夷!劫掠和亲郡主,形同叛国!你找死!” 沈知夷彻底疯狂,挥剑迎上。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剑气纵横,招招致命。 混乱中,一匹马失疯了般直奔我来。 慕容淮觑见一个空隙,竟不顾沈知夷刺向他肩胛的剑锋,拼着受伤也要奔向我。 电光火石间,慕容淮伸出未受伤的左手,用尽全力抓住了我的手腕!

可巨大的下坠力瞬间传来! 我们二人,又双双坠入了悬崖。 看来,我是慕容淮的克星才对…… 失重的感觉瞬间吞噬了我。 此生又是不得好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山顶还传来沈知夷的嘶吼。 涧水的轰鸣夜变得震耳欲聋。 急速的下坠中。 慕容淮抓着我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地将我拉向他怀中。 在彻底坠入黑暗前。 我最后的意识是: 慕容淮紧紧抱着我,用他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 随即我们一同坠向那深不见底、水雾弥漫的深渊。

12

“不要——!” 我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微弱的火光跃动着,照亮了身处的狭小山洞。 干燥的柴草铺在身下,一件半干的外袍盖在我身上。 慕容淮靠坐在对面的石壁下,脸色苍白,左臂被撕下的衣料简单包扎着,血迹已干涸。 他正用未受伤的手拨弄着篝火,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和虚弱,眼神却比坠崖前平静了许多。 我惊魂未定,下意识地点点头,环顾四周:“这是……哪里?我们没死?” “命大,被水流冲到了这处浅滩。”慕容淮扯了扯嘴角,牵动伤口,微微蹙眉,“暂时安全。” 我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小心地活动了下手脚,还好,除了多处擦伤淤青,骨头似乎没事。 目光落在慕容淮苍白的脸上,那张被他格外看重、价值“千金”的脸此刻也并未得到好待遇。 有几道擦痕,额角还肿了一块。 山洞里一时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我正琢磨着找点话说,打破这尴尬又微妙的气氛,却听慕容淮先开了口。

“抱歉,”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让你陷入这等险境。” 我愣了一下,没接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我会设法联络赵邵。” “赵邵?!”我差点跳起来,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你疯了!他恨不得杀了你!你还敢给他传信?我看你是伤糊涂了,活腻味儿了!” 慕容淮闻言,竟低低地笑出声,牵动了伤口又忍不住“嘶”了一声:“谁说赵邵要杀我了?”他抬眼看向我,猫儿眼里带着戏谑,“他是我过命的兄弟。” “兄……兄弟?!”我过于震惊,以至于声音都变了调。

“那日不过做戏罢了。” 慕容淮打断我,语气平静下来,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一国王子与他国太子交往过密,无论对齐国还是楚国,都非幸事。那日追捕,不过是演给该看的人看的一场戏。只是……” 他无奈地瞥了我一眼,“连累了你。” 我恍然大悟,随即怒火中烧:“既是在做戏!那你挟持我作甚?!” 慕容淮眼神飘忽了一下,小声嘟囔道:“……谁让你在楼上那般无礼,白我一眼……” “好啊!”我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疼了,扑过去就拧他的耳朵,“就为这个?!你小子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睚眦必报!”

慕容淮夸张地“哎哟”叫唤,灵活地躲闪着:“疼疼疼!轻点儿!你这丫头,谋杀亲夫啊!” “滚!”我狠狠拍了下他未受伤的肩膀,气呼呼地坐回去。 山洞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篝火跳跃。 过了片刻,慕容淮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别扭:“咳,我让赵邵问过你,婚约可以取消的。你怎的不答应?” 闻言,我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当场厥过去!

把这慕容淮掐死的心都有。 我也的确这么干了,“我靠!我哪里知道他是你派来的!我还以为他是在试探我对齐国衷不衷呢!” 想到自己那番慷慨激昂的“深明大义”宣言,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慕容淮:“……” 他看着我气急败坏、恨不得捶地的模样,先是愕然。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牵动了伤口也停不下来,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哈哈哈……原来如此……江蔓啊江蔓……你……哈哈哈……” “亏的赵邵还夸你是女中豪杰……哈哈哈……” …… 不久,赵邵的人果然寻来。 在赵邵的暗中安排和护送下,我们安全抵达了边境。 齐国传来消息。 沈知夷截杀楚国太子、破坏两国联姻的疯狂举动,无异于叛国。 证据确凿,长公主也无法庇护。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永侯府受到牵连。 沈知夷被判终身监禁于天牢最深处,受尽折磨。 楚国边境,十里长亭。 我的马车即将驶入楚国的土地。 慕容淮的伤在名医调理下已好了大半,此刻他骑着骏马,伴在车旁。

“楚国或许不如齐国富庶繁华,北疆也确有苦寒之时。” 他猫儿眼清澈,映着窗外的天光,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认真,“但在那里,你可以只是江蔓。” “你想骑马射猎,我教你。你想经商开店,我为你寻最好的铺面。你想游山玩水,我便是向导。你想继续当个骄纵的大小姐……”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熟悉的痞笑,“只要不把楚国皇宫拆了,随你。” …… 马车粼粼,驶过界碑。 前方,是辽阔而陌生的土地。 也是充满未知与可能的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