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夜,皇帝将我压榻上给我请安:母后,朕等你及笄这天久矣

发布时间:2025-08-08 00:17  浏览量:1

我是大将军府的嫡女,十岁那年,府里来了个云游的相士,端详我半晌,只留下一句“天生凤命,贵不可言”。

这话传进宫里,先帝生性多疑,唯恐这“凤命”旁落,一道圣旨下来,便将我册立为后。

那年,他已是五十六岁的暮年天子,而我,尚是十岁的垂髫稚童。

短短三年,先帝龙驭上宾。他的皇子,宣王慕容渊,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位。而我,也从皇后变成了这宫中最年轻的太后。

金銮殿上,慕容渊一身龙袍,对我恭敬行礼:“此后,朕必当孝顺母后,以江山社稷奉养,愿母后……”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我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话锋一转,“福寿绵长,安康顺遂!”

“皇帝平身吧。”我的声音奶声奶气,却极力模仿着胡嬷嬷教我的沉稳与端庄,“你的孝心,哀家心领了。”这些场面话,胡嬷嬷昨天陪我演练了不下数十遍。

慕容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太妃们的宫殿都已安置妥当,母后可要亲自过目?”

“不必,皇帝看着安排就好。”

“儿臣将她们的宫苑都安排在了寿康宫附近,母后若是觉得沉闷,随时可以召她们来陪您解闷。”

我心里暗自撇嘴,那些太妃,最年轻的也比我阿娘年长,年纪大的都能做我祖母了,跟她们哪有什么话说。

可面上,我依旧是那个慈和的太后:“皇帝有心了。”

眼看慕容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有些如坐针毡,急忙朝胡嬷嬷递了个眼色。

胡嬷嬷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太后,您午歇的时辰到了,可要老奴伺候您安寝?”

我心头一喜,连忙配合着打了个秀气的呵欠:“是有些乏了。皇帝政务繁忙,不若改日再来请安吧。”

“那儿臣告退。”

目送慕容渊的身影消失在寿康宫门口,我立刻从凤椅上跳了下来,欢快地对胡嬷嬷说:“快!嬷嬷,把我的毽子拿来!”

这毽子,还是我从七公主那“抢”来的。那日她正在御花园踢着玩,被我撞见,我便板起脸训斥她:“堂堂公主,在御花园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先帝龙体欠安,若是惊扰了圣驾,你担待得起吗?胡嬷嬷,把公主的毽子给哀家没收了!”

七公主被我吓得眼圈一红,鼓着腮帮子哭着跑了。我知道自己有点坏,可我实在太想要那个五彩的鸡毛毽子了。

我跑到寿康宫的后院,兴高采烈地踢了起来。

“太后好身手!”旁边的宫女们纷纷鼓掌喝彩。

我爹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我从小跟着他习武,筋骨灵活,一个小小的毽子自然不在话下。整个寿康宫,就没一个能踢得过我的。

就在我得意忘形,使出一个漂亮的旋风踢时,毽子化作一道彩虹,高高飞起,“啪”的一声,竟落到了院墙外。

“奴婢这就去捡!”一个机灵的宫女转身就要往外跑。

“别去了!”我叫住她。等她绕出宫门,再找到这墙外,黄花菜都凉了。不如我亲自翻墙过去,来得更快。

“太后,万万不可啊!”胡嬷嬷大惊失色,想上前来拦我。

可我已经手脚并用地攀上了墙头。

刚探出脑袋,我就对上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慕容渊正捏着我的毽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们两个,一个在墙上,一个在墙下,大眼瞪小眼。

“母后真是雅兴,”他悠悠开口,“竟喜欢在墙头小憩?”

我脸上瞬间烧得厉害,但输人不输阵,梗着脖子回敬道:“墙头风光好,凉快!不行么?”

慕容渊被我逗笑了,他晃了晃手里的毽子:“既然如此,那这等小孩子的玩意儿,想必不是母后的了?”

我心痛得滴血,却只能嘴硬:“当然不是!你拿去问问,看是哪个公主丢的!”

慕容渊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那朕便却之不恭了。母后在墙头纳凉,可千万当心龙体!”

说完,他便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墙头,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慕容渊,他绝对是故意的!

2

春雨姗姗来迟,淅淅沥沥下了一整晚。

到了半夜,一道惊雷炸响,仿佛天都要被劈开,整个宫殿都随之震颤。

“嬷嬷!嬷嬷!”我从噩梦中惊醒,吓得浑身发抖。

“老奴在!”胡嬷嬷连忙进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小姐别怕,有老奴在呢。”

小时候,每逢打雷,阿娘也是这样抱着我,轻声安抚。我曾趴在她肩上说:“阿娘,玉儿要一辈子陪着您。”

阿娘总是笑着刮我的鼻子:“傻丫头,等我们玉儿长大了,嫁了如意郎君,就不会再黏着阿娘了。”

“我才不嫁人!”

“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我的玉儿,将来定会寻得良婿,一生顺遂。”

可阿娘在我九岁那年就病逝了。我时常想,若是她知道我嫁给了一个五十六岁的老皇帝,不知该有多伤心。我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终究没能嫁给我的“如意郎君”。

想着阿娘,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嬷嬷,我想阿娘了……你说,她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会的,”胡嬷嬷替我拭去泪水,柔声安慰,“夫人一定会在天上护着小姐的。”

只有在私下里,胡嬷嬷才会这样叫我。

就在这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径直停在了我的床帐外。

是慕容渊。他身上还带着夜的寒气与雨的潮湿,龙袍的衣角都湿透了。

胡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她迅速用锦被将我裹好,然后才起身对慕容渊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皇上怎么来了?为何门外的宫人没有通传?”

慕容渊似乎是跑过来的,气息微喘,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平日里难见的狼狈。

“朕让他们不必声张,免得惊扰了母后休息。”

我听了这话,忘了礼数,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这样一声不吭地闯进来,才叫惊扰吧!”

胡嬷嬷也觉得不妥,声音愈发恭敬疏离:“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所为何事?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可否明早再议?”

慕容渊的目光穿过纱帐,沉声道:“朕听闻今夜雷声甚巨,心中实在惶恐,便想着来母后这里,或许能心安一些。”

我觉得他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害怕打雷也就罢了,他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会怕这个?

我不禁嘲讽道:“堂堂天子,九五之尊,竟也怕打雷?莫不是要哀家抱着你睡才行?”

慕容渊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眸一亮,顺着我的话道:“若能如此,倒也……未尝不可。”

胡嬷嬷的脸色瞬间煞白,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声音都带上了颤音:“皇上明日还需早朝,还是请早些回宫安歇吧!”

慕容渊却不为所动:“胡嬷嬷照顾太后辛苦,先退下休息。朕有些体己话,想单独同母后说说。”

一向最守规矩的胡嬷嬷,此刻却像一尊门神,死死地挡在我身前,那眼神,活像是在防贼。

我有些纳闷,难道她还怕慕容渊偷我宫里的宝贝不成?

“胡嬷嬷还不退下?”慕容渊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朕,难道还会伤害母后不成?”

我推了推胡嬷嬷:“嬷嬷,您先下去吧。”

我倒要看看,他这三更半夜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良心发现,要把我的毽子还给我了?

胡嬷嬷万般无奈,只得咬着牙退了出去。

我催促道:“有什么话快说,哀家困了。”

“方才雷声大作,朕担心母后会害怕,特意过来看看。”

我撇撇嘴:“你不是说你也害怕吗?那雷声确实吓人,你直说你怕,哀家又不会笑话你。”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雷在天际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我“啊”地惊叫一声,本能地缩进了被子里。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将我连人带被地揽入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我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里。

是慕容渊。他将我紧紧地圈在怀中,在我耳边低语:“别怕,玉儿,别怕。”

我被他这声亲昵的“玉儿”叫得浑身一僵,有些羞恼地想推开他。

可偏偏这时,外面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不受控制地抓紧了他的衣襟。

忽然,我感觉额头上被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我心头猛地一跳,抬头去看,嘴唇却不偏不倚地擦过了他的脸颊。

3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连窗外的雷声都听不见了。

我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没发现吧?他肯定没发现!我壮着胆子想,万一他问起来,我就说是不小心被被子蹭到的!

幸好,慕容渊并没有追问,只是若无其事地抱着我,状似随意地问道:“母后今年,该有十五了吧?”

我放下心来,闷闷地答道:“嗯,十五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那还要一年,才行及笄之礼啊。”

雷声渐渐小了,我的心跳却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理智回笼,我才惊觉,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探入了锦被,正紧紧地揽在我的腰上。

“你干什么!”我猛地推开他,从被子里滚出来,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却一脸无辜:“母后方才不是说要抱着朕么?打雷了,朕也害怕。”

我一时语塞,一张脸憋得通红。我那明明是句玩笑话,他怎么还当真了?

慕容渊轻笑起来:“那以后若是再打雷,朕还可以来寻母后吗?”

我烦躁地挥挥手:“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他却意有所指地笑道:“不过朕瞧着,母后的腰肢实在太细了,日后可要多用些膳食才好。”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的腰是粗是细,与他何干?

他却像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似的,傻乐着站起身:“夜深了,朕先回了,明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慕容渊前脚刚走,胡嬷嬷后脚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惶。

“小姐!您……您没事吧?”

我一脸莫名:“我能有什么事?”

胡嬷嬷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我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凝重。

“怎么了,嬷嬷?”

胡嬷嬷欲言又止,挣扎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小姐,您如今已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当初您入宫时年岁尚小,有些事情,老奴没来得及教您。皇上与您名义上虽为母子,可终究没有血缘之亲,这……这男女大防,还是要时时注意的。”

“男女大防?”我脑中闪过方才那个意外的亲近,脸颊瞬间烫得厉害。

“是啊!”胡嬷嬷的语气愈发沉重,“老奴瞧着,皇上也到了该大婚的年纪了。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总是……总归是不太方便。您看,明日不如就向皇上提一提,让他早日选妃立后,充实后宫,这才是正经事。”

选妃?让慕容渊也像先帝一样,娶那么多女人进宫吗?

那这后宫,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

4

第二天,慕容渊果然带着许多新奇的点心来给我请安。

“母后,可曾听过号称‘天下四绝’的冰皮莲糕?朕今日特意命人从宫外给您寻来的。”

我一听吃的,眼睛都亮了:“真的?”

“自然。”他将一块晶莹剔透的糕点递到我面前,笑意盈盈,“母后就该多吃些,才不至于这般清瘦。古人云‘楚腰纤细,盈盈一握’,想来描绘的便是母后这般模样。”

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一旁的胡嬷嬷脸色惨白,身子都晃了晃。

我想起她昨晚的嘱咐,便清了清嗓子,对慕容渊说:“皇帝的孝心哀家领了。只是哀家昨日想了想,皇帝也到了而立之年,是不是也该考虑选些品行端庄的贵女,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慕容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如利剑般扫向胡嬷嬷。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冰冷的神情,一时也被吓住了,试探着问:“皇帝……不乐意?”

慕容渊的神色晦暗不明:“母后也希望朕选妃?”

5

我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他选不选妃,与我何干?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提一句,又不是真想当什么皇祖母。

我看了眼手里的冰皮莲糕,犹豫着现在咬一口会不会不太合时宜。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端着架子说:“哀家自然是尊重皇帝的意思。”

他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

我又补充道:“不过,婚姻大事,也不能全凭父母之命。皇帝日理万机,想来也无暇挑选。不若由哀家出面,办一场宫宴,邀请京中适龄的名门闺秀入宫,也好让皇帝亲自挑选合心意的。”

不知为何,我话音刚落,慕容渊的脸色又黑了下去。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胡嬷嬷:“朕有话要单独对太后说,胡嬷嬷先退下。”

胡嬷嬷浑身一震,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慕容渊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温度:“此事,无需母后操心。这冰皮莲糕,放久了便不冰了,母后快尝尝。”

“哦,也是。”我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

入口即化,清甜软糯,果然是人间极品。

“好吃么?”慕容渊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手指忽然伸过来,轻轻擦过我的嘴角。

我浑身像被电击中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你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

慕容渊收回手,指尖上还沾着一点白色的糕粉,他若无其事道:“母后吃到嘴边了。”

我有些尴尬,又拿起一块糕点,却怎么也吃不下了。我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他:“皇帝要尝尝吗?”

慕容渊眸光微闪,竟厚着脸皮把头凑了过来:“母后喂朕。”

我“哼”了一声,直接把糕点塞进了自己嘴里,没好气地说:“皇帝若是有病,就赶紧宣太医!”

又要人抱,又要人喂,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幼稚!

慕容渊却笑得格外开怀:“母后如此关怀朕,朕以后定当常来请安。”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皇帝真是孝感动天!”

慕容渊确实“孝顺”。

他不仅每日雷打不动地来寿康宫请安,还三天两头地搜罗各种好吃好玩的送给我。

但最奇怪的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却丝毫没有选妃纳后的意思。朝堂上渐渐有了微词,有些言官实在没办法,甚至找到了我这里,哭着求我这个太后出面劝谏。

御史大夫跪在我面前,看着我嘴里叼着根冰糖葫芦,竟指着苍天,对着先帝的牌位老泪纵横:“先帝啊!皇上年少,太后更是年幼!您让老臣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见他哭得实在可怜,心一软,便答应再去劝一劝慕容渊。

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惹来了他滔天的怒火。

6

我命胡嬷嬷炖了一锅参汤,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勤政殿“探望”慕容渊。

我这般兴师动众,主要是做给朝臣们看的。身为太后,劝谏的姿态我是做足了,至于他听不听,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慕容渊见我进来,颇为意外:“母后怎么来了?”

我将参汤端到他面前:“哀家见皇帝为国事操劳,实在辛苦,特地让御膳房熬了汤送来。皇帝再忙,也要保重龙体啊。”

慕容渊看起来很高兴:“母后有心了。”

我见他心情尚可,便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只是……国事固然要紧,但为皇家开枝散叶,亦是重中之重。皇帝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是否也该考虑,选些贤良淑德的女子入宫……”

剩下的话,尽数被我咽了回去。因为我看到慕容渊的脸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沉了下来,仿佛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得人骨头发颤。

我虽贵为太后,但在他面前,不知为何,总会生出一丝惧意。

他冰冷地对殿内伺候的宫人吩咐:“你们,都下去。”

待殿门关上,慕容渊“砰”地一声,重重地将那碗参汤搁在桌案上,汤汁都溅了出来。

“太后这是何意?”

我壮着胆子,挺直了腰板:“哀家的意思,是皇帝年纪不小,该娶妻生子了!”

“你希望朕娶妻?”

“哀家自然希望。”

“你当真不知,朕为何迟迟不肯立后?”

迎上他那双满是失望与压抑的眼眸,我心口猛地一滞,脑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我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为……为何?可是朝政太过繁忙……”

话未说完,手臂便被一股巨力攥住,我整个人都被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狠狠地撞进他怀里。

他眼中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让我感到心惊与恐惧。

下一刻,他覆上了我的唇,近乎疯狂地吻了下来,那力道霸道而蛮横,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掠夺意味。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慕容渊。

我惊得睁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不可以!”我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吃痛地松开了我,脸上怒意未消,声音却带着一丝情动的沙哑:“现在,母后可明白,朕为何不愿立后了?”

我的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无数道惊雷同时炸开,比任何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都要来得猛烈。

一股我从不敢想,也拼命抗拒的情愫,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

“我……我不知道。”我垂下头,不敢看他,只能喃喃自语。

他仿佛被我这句否认激怒了,猛地一挥手,将桌案上的奏折悉数扫落在地。

“不知道?那朕今日,便让你知道个明明白白!”

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重重地放在了御案之上,修长的手指,竟开始去解我衣襟上的盘扣。

肩头一凉,他掌心的灼热温度让我浑身剧颤。我终于慌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哭喊道:“慕容渊!你疯了不成!”

他看到我的眼泪,动作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闪过一丝懊悔与颓丧。

“对不起,”他伸手,想替我拭去脸上的泪,声音嘶哑而急切,“是朕冲动了。朕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不想知道!”

我捂住耳朵,从冰冷的御案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勤政-殿,狼狈得像一只丧家之犬。

等在殿外的胡嬷嬷见我衣衫不整,满脸泪痕,吓得魂飞魄散。

“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我不想让她担心,更觉得此事难以启齿,只能抿着唇,强作镇定:“我跟皇帝吵了一架。”

胡嬷嬷狐疑地看着我。

我又补了一句:“还动了手,不过他没打过我。”

7

那晚,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慕容渊的身影。他薄唇微启,对我说:“朕想让你知道……”

后面的话,我不敢听,也不敢想。那是大逆不道,是悖理乱伦!

他是皇帝,我是太后!我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唇上那灼热的触感,却仿佛还未消散。我的心,像在烈火上反复煎熬。

第二日,胡嬷嬷见我眼下乌青,面色憔悴,吓了一跳。

“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怕她看出端倪,连忙扯出一个笑:“昨夜做了噩梦,没睡踏实。”

胡嬷嬷叹了口气,心疼地为我梳理长发。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眉如远山,眸若秋水,不知不觉间,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已经有了少女的模样。我忍不住问:“嬷嬷,你说我……好看吗?”

胡嬷嬷笑了:“小姐自然是好看的,放眼整个京城,也寻不出比小姐更美的姑娘了。”

我知道胡嬷嬷是在哄我,但在她眼中,我总是最好的。

“小姐已经不再是刚入宫时的小丫头了,”胡嬷嬷又道,语气里却不见欢喜,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再过两个月,您就要行及笄之礼了。”

及笄……

我忽然想起从前的手帕交,徐姐姐。

“不知徐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听说徐小姐已经定亲了,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人品才学都是上上选。”

“真的吗?”我先是一喜,随即又涌上一股难言的失落,“若我没有进宫,如今,是不是也该定亲了?”

胡嬷嬷眼圈一红,轻抚着我的头发:“小姐既已身在宫中,就别想那些了。您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我却忍不住想,若是当年那个相士没有胡说八道,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我会像徐姐姐一样,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少年郎。

又或者,如果那个预言晚来几年,或许……我便不是先帝的皇后,而是慕容渊的……

想到慕容渊,我猛地一个激灵,被自己的念头吓出一身冷汗。

定是这宫中太无趣,只见过他一个像样的男子,才会胡思乱想!

接下来的日子,我称病不出,将自己死死地关在寿康宫里。

我不敢见他,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而慕容渊,也真的没有再来过。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又觉得空落落的,焦躁不安,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他的脸,想起他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他来。

日子就在这般矛盾的煎熬中,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到了我及笄的日子。

7

为太后举办及笄礼,这在宫里头是寻不到先例的,我自个儿也提不起半分兴致去操办。

毕竟,及笄对旁人而言是花团锦簇的喜事,于我,却不过是日历上又翻过一页,日子并无甚么不同。

胡嬷嬷倒是郑重,亲手为我下了一碗长寿面,又嘱咐御膳房备了满桌我素日里爱吃的菜肴。

出乎我意料的是,慕容渊竟也在一大早便差人送来了成箱的奇珍异宝,堆满了半个宫殿。

更破例的是,他允了我爹进宫,在这幽深的寿康宫里,为我亲手簪上那支象征成年的发簪。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我抱着爹爹哭了许久,泪水濡湿了他的官袍,才万般不舍地将他送出宫门。临别时,慕容渊又遣人送来一盒宫廷特制的八珍糕,指明是赏赐给将军府的,还特意让胡嬷嬷亲自护送,以示帝后恩宠。

我爹自是受宠若惊,一叠声地叩谢皇恩浩荡。

夏日的天空闷得像一口倒扣的锅,沉甸甸的,眼看就要落雨。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再回头望向这座死气沉沉的寿康宫,心中顿生一股难言的厌烦。

夜里果真起了风暴,狂风卷着乌云,电光撕裂夜幕,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我从梦中骇然惊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恐惧地呼喊:“嬷嬷!嬷嬷!”

话一出口才想起,胡嬷嬷回了将军府,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回来。

可殿门“吱呀”一声,还是被推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风雨走了进来。

我心口猛地一跳,纵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就是知道,来人是慕容渊。

我只是定定地望着他,喉咙发紧,一言不发。

他径直走到床边,掀开明黄的纱帐,见我瑟缩在床角,眼底竟是化不开的温柔:“别怕!”

已有两月未见,他的声音让我鼻头一酸:“你……你怎么来了?”

慕容渊在我床沿坐定,唇边竟勾起一抹浅笑:“朕先前不是提过么,朕畏惧雷鸣,得要母后抱着才安心。”

从前听他这般说,我只当是孩童气的玩笑话,未曾多想。如今旧事重提,这话里话外的意味,竟品出几分露骨的暧昧来。

我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抓起身旁的软枕便朝他砸了过去:“滚!”

“母后如今不怕打雷了?”

话音未落,天际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他长臂一伸,便将我紧紧揽入怀中。我几乎是本能地瑟缩在他怀里,再不敢动弹。

在这孤寂幽深的雷鸣之夜,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二人,在这方寸之地紧紧相拥。

“许久未见,朕很想你。”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痒痒的。

我不敢回应,只觉得他的话比窗外的惊雷更加骇人。

“你想朕吗?”

在偶尔闪过的电光下,我瞥见他的双眸正灼灼地凝视着我。

那眼神,像蛰伏在深渊里的野兽,正引诱着我与他一同沉沦。

我下意识地想要闪躲,他却用手掌扣住我的后颈,不容我逃避,逼我与他对视。

鼻息交缠,他再一次吻住了我的唇。

这一次的吻,不同于上回的粗暴与蛮横,而是带着试探的轻柔,如春水初融,却比上一次更加危险,寸寸瓦解我的防备。

“朕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了那日被我打断的、未尽的话语。

如此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言语,就这么被他毫无顾忌地宣之于口。

我被他压在锦榻之上,吻得头脑昏沉,手足无措,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我是太后……”呼吸的间隙,我焦急地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朕知道你是太后!”

他的眼底翻涌起一层野兽般的、属于掠夺者的欲望。

“母后!朕等你及笄,已经等了太久了!”

也不知慕容渊是从何处学来的手段,三两下便将我层层叠叠的宫装尽数剥落在地。

我羞得满面绯红,脑子里却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若是胡嬷嬷此刻撞见了,怕是会当场吓晕过去。

她向来胆小,不像我,胆子大得很!

只是,任凭我胆子再大,事态的发展也彻底超出了我的预料。

可恶,胡嬷嬷怎么从来没跟我讲过男女之间的这些事呢?

慕容渊越来越过分,像一头挣脱了牢笼的猛兽,势要将我连皮带骨吞吃入腹。

直到天色微明,他才被重新“关”回笼子里去。

我被他折腾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腰酸背痛,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午后。

醒来时,身侧早已不见慕容渊的踪影,殿内伺候的宫女,也全都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她们垂手敛目,安静地为我洗漱更衣,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而寿康宫的其他宫人却在忙着打包行李,我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在收拾什么?”

“回禀太后,皇上旨意,要与您同去明德山庄避暑,命奴才们收拾行装。”

一想到慕容渊,我脸上微热,生怕被瞧出端倪,连忙岔开话题:

“胡嬷嬷回来了吗?”

“回太后,还未曾。”

将军府离皇宫路途不近,算算时辰,想必还在路上吧。

不多时,慕容渊便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我瞧着他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模样,再联想到昨夜的荒唐,顿时冷哼一声:“皇帝倒是孝顺!”

慕容渊笑着挥退了众人,凑到我身边将我揽住:“玉儿,身子好些了没?天气燥热,咱们稍后就动身去明德山庄。你……还赶得了路么?”

我满脸通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流氓!”

慕容渊的脸皮却是愈发厚了,任我如何骂他,他都笑意不减,甚至心情更好的样子,在我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那咱们即刻启程。”

“胡嬷嬷还没回来呢!”

“让她在宫里候着!朕又不会把你卖了!”

想到胡嬷嬷,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

待嬷嬷回来,知晓我与慕容渊竟已……不知她会是何反应?

8

去明德山庄避暑,本是宫中沿袭多年的旧例,只因后来先帝病重、驾崩,又逢新帝登基,这才中断了几年。

避暑期间,朝臣们的奏折都会由驿站快马加鞭,源源不断地送至山庄。

慕容渊此行并未带上寿康宫的旧人,随行的全是他自己的心腹。

因此,一抵达明德山庄,他便再无顾忌,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我们日日夜夜都厮守在一起,他伏案批阅奏折时,我便在一旁寻些乐子自己玩耍,竟全然忘了彼此的身份。

那一刻,我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他也不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我们,就像是这世间最寻常的一对夫妻。

我有意不去想将来会如何,或者说,我根本不敢去想。

“在想什么?”慕容渊搁下手中的朱笔,含笑望向我。

“我在想,你看了这么久的奏折,眼睛都该乏了,吃块冰镇西瓜解解暑吧!”我捧起一片切好的瓜,递到他唇边。

慕容渊却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腿上:“朕不累,朕还能做些别的!”

“别闹!”

他作势要来咬我的脸颊:“你的脸怎么比这西瓜瓤还红,朕倒想尝尝!”

慕容渊真是越来越没羞没臊,无论何处,都能将我折腾许久。

……

半月之后,圣驾回宫,我也重新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寿康宫。

胡嬷嬷一见到我,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从我记事起,还从未与她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小姐,您一切都还好吗?”

“嬷嬷别担心,我好得很!”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胡嬷嬷眉心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直到晚上沐浴时,胡嬷嬷瞧见了我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吻痕,脸色终于煞白,嘴唇也开始不停地颤抖。

“小姐……您?”

胡嬷嬷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亦不打算瞒她:“嬷嬷,我与慕容渊……”

她“啊”地惊呼一声,满眼痛心疾首:“皇上他……他怎能如此?您是太后啊!”

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虚地垂下了头。

我是太后不假,可这太后之位,又何曾是我想要的?我的一生早已被先帝强行扭转了轨迹,这一次,我也想为自己做一回主。

“您喜欢他?”胡嬷嬷颤声问道。

“嗯。”

“造孽啊!”胡嬷嬷捶胸顿足,“那……那您可有喝避子汤?”

我愕然:“什么是避子汤?”

“避子汤,便是……便是避免怀上龙裔的汤药。眼下再喝,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您与他,一共……一共行房过几次?”

我脸颊一红,在山庄的那些日子,我们夜夜同榻,这……这如何数的清?

“我会怀孕吗?”

胡嬷嬷长叹一声:“若未曾服用避子汤,便极有可能怀上身孕。小姐您不懂,难道皇上也不懂吗?他就不为您有孕而担忧?还是说,他只顾着自己快活?由此可见,他并非是真心爱惜您!”

我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忽然间害怕起来。

是啊,倘若我真的怀了孕,那该如何是好?

胡嬷嬷板起了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往后皇上若是再来,您万万不可再应允!他是皇帝,是男人!若真出了什么事,吃亏的是您,受罪的也是您!他若真心疼惜您,便不该如此胡闹!”

被胡嬷嬷这一番话训得,我彻底慌了神,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嬷嬷,那我该怎么办?”

胡嬷嬷见状,又心疼起来:“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就说先帝留下的那些太妃,有多少人在这深宫中耗尽了一生,您也是亲眼所见的。皇上如今尚未大婚,您又与他年岁相仿,他自然对您有新鲜感,他爱的是您的美色,是这份禁忌!可等过些时日,他册立了皇后,纳了嫔妃,无数年轻貌美的新人涌入后宫,他还会记得您吗?”

“更何况,你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一旦被外人察觉,那便是天大的丑闻!小姐,您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嗯。”胡嬷嬷所说的这些道理,我并非全然不懂。

只是此刻,我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难过得只能大哭。

9

第二日,慕容渊照例来向我请安时,我选择了避而不见。

他等了片刻,竟直接闯了进来:“太后凤体不适?”

如今的寿康宫,除了胡嬷嬷,早已全换成了他的人,宫人们见状,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唯有胡嬷嬷,张开双臂拦在我身前,一脸愤然:“皇上若是真心爱惜太后娘娘,便该少来这寿康宫才是!”

慕容渊的目光落在我红肿的双眼上,眉头微微一蹙:“你哭了?”

他急着要上前,胡嬷嬷却死死挡住,言辞恳切:“皇上!娘娘是太后!是您名义上的母亲!您这般行事,是何用意?若是传扬出去,您让太后娘娘如何自处?您是想害死太后吗?”

“朕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若是娘娘怀了身孕呢?” 胡嬷嬷抛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慕容渊闻言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就生下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您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您如今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待来日您后宫佳丽三千,还能记得我们太后娘娘是谁吗?太后娘娘不懂事,奴婢求您了,不要再来伤害太后娘娘了!”

“朕不会!”慕容渊也急了,他越过胡嬷嬷,望向我,“玉儿!朕会想到办法的!”

胡嬷嬷的声音冷静而肃穆:“那便请皇上想到万全之策后,再来吧!”

身份的鸿沟横亘在前,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胡嬷嬷的话句句在理,慕容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对我,大概率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既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以免一错再错!

我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决绝:“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过来了!”

……

接下来的数日,慕容渊每每前来,我都将自己反锁在寝殿内,任他如何敲门,都置若罔闻。

有时他想强行闯入,胡嬷嬷便会跪在门前死死拦住:“太后娘娘说想静养,奴婢求皇上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日吧!皇上若真是情深义重,想来也不差这一朝一夕,待您想出两全之法再来也不迟!”

渐渐地,慕容渊的身影,果然不再出现在寿康宫了。

或许,日子就会这样一天天沉寂下去,我们各自退回到各自的身份里,那段在明德山庄旖旎的时光,就只当是一场意外的梦。

胡嬷嬷见我日渐消瘦,心疼地安慰我:“小姐看开些,时间能磨平一切的。爱得浓时,自然是山盟海誓,非你不可。可等那阵热恋劲儿过去了,或是彼此遇上了更心动的人,到时回头再看,或许会发现,当初的感情也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刻骨铭心。”

她拉着我的手,轻声念道:“要记住,‘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早些抽身,也能少受些苦楚。”

我抬起泪眼,轻声问:“嬷嬷……也曾有过心爱之人吗?”

胡嬷嬷的身形一僵,眼角泛起微红,目光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半晌才道:

“不曾。”

10

这日,我听闻琅琊王氏向宫中进献了一位绝色佳人。

与以往不同的是,慕容渊竟然留下了她!

那女子此刻就跪在我的殿中请安,当真是肤白胜雪,眸若点漆,眼波流转间,宛如月里嫦娥,容色绝丽。

她向我盈盈一拜,姿态端庄柔顺:“臣女王燕婉,奉皇上旨意,特来向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平身吧。”

“皇帝让你来哀家这里,所为何事?”

“回禀太后,臣女是奉家族之命,入宫陪伴圣驾。皇上说,太后为后宫之主,臣女能否留下,需先由太后过目,若太后觉得满意,方能入宫。”

我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慕容渊,他分明是故意的!

满朝文武费尽心机劝他选妃纳新,我若是此刻拒了,明日那些言官老臣们,岂不是要跑到我这寿康宫来哭谏,说我善妒,阻碍皇嗣?

他想要女人,自己偷偷摸摸收下便是。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就此相忘于江湖,不好吗?

何必非要我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他的龙榻之上?

这无异于将一把尖刀递到我手里,逼着我亲手刺向自己的心脏,要我痛上百倍千倍!

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案,冷笑出声:

“满意!哀家对你,满意得不得了!来人!即刻将王氏美人,送到皇帝的床上去!”

11

“小姐,您别整日将自己闷在宫里了。今儿一早听说,御花园雪梅园的红梅开得正好,不如咱们去赏赏梅吧。”

胡嬷嬷在一旁柔声劝道。

我想想也是,慕容渊那边已经有了新欢,我却还在这里自怨自艾,也忒没出息了些。

到了雪梅园,果然是红梅怒放,暗香浮动。

我却在这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别数年,太后娘娘风采依旧。”

王玄墨一袭白衣,立于霜雪红梅之间,更显风流俊雅,他正含笑朝我走来。

我一时有些怔忪:“玄墨哥哥?”

王玄墨的笑容温文尔雅,却带着一丝疏离:“您如今贵为太后,不可再如从前那般称呼臣了。”

王玄墨是王家世子,他的父亲官拜大理寺少卿,府邸曾与我将军府比邻而居。

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是自我入宫之后,便再也未能相见。

“你今日怎会入宫?”

“家父命我护送舍妹王燕婉入宫。”

一提到王燕婉,我的情绪瞬间又低落了下去。

王玄墨似有所觉,让随从递上一个蹴鞠,对我说道:“这是臣特地为您带来的。臣记得,娘娘从前最是喜爱蹴鞠,想着若有幸在宫中得见,或可献上,聊解宫中烦闷。”

我强撑起一抹笑意:“那哀家便却之不恭了。”

王玄墨的面色微微一变,压低了声音问:“娘娘在宫中……过得不快活?”

“日子,左不过就是这般熬着罢了。”

若是从前,瞧见这蹴鞠,我定会欣喜若狂。可如今心如死灰,哪里还提得起半分兴致。

王玄墨沉吟半晌,忽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臣偶然得了一种西域奇香,名为‘安神香’。听闻娘娘近来凤体违和,此香有养心安神之效,臣特来献与娘娘。若娘娘感到忧思难解,不妨点上一些。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

我讶异地看向他,他却对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心下了然,这“安神香”定然另有玄机,便不动声色道:

“王公子有心了。胡嬷嬷,收下吧。”

待王玄墨的身影远去,我只拿着那只蹴鞠,怔怔出神。

回去的路上,途经勤政殿时,心中一时愤懑难平,竟将那只蹴鞠,用尽全力朝着勤政殿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也不知砸中了什么。

我脸色一变,拉着胡嬷嬷,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回到寿康宫,我便遣散了所有宫人,只留下胡嬷嬷在侧。

我打开王玄墨所赠的那个锦盒,在白色的香粉底下,果然发现了一粒蜡封的药丸,和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

纸条上,是王玄墨那熟悉的笔迹。

“此为假死之药,若有疑虑,可寻司礼监陈公公。”

12

当天晚上,慕容渊就提着那只蹴鞠,来我宫里兴师问罪了。

胡嬷嬷本想阻拦,我却让她退下了。

“这是你扔进勤政殿的?”他单手提溜着那只蹴鞠,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整个寿康宫,除了胡嬷嬷,早已是他的人,我的一举一动,自然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梗着脖子,回敬道:“是又如何?”

“你跟王玄墨很熟?”

“入宫前便认识。”

慕容渊的语气凉飕飕的:“怎么,见了旧情人,就不要朕了?还想用这玩意儿砸死朕?”

“你休要胡说!我们不过是儿时相识。我扔蹴鞠,是……是为了检验一下勤政殿的防卫能力!”我理直气壮地回道,“毕竟,那勤政殿里如今可是住进了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安防不得做得周全些么?”

慕容渊的眼里重新闪烁起笑意:“怎么?我们的小太后,这是吃醋了?”

“没有!”瞧见他这副厚颜无耻的得意模样,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想收多少美人,那是你的事!只是往后,不必再特意送到我宫里来,让我过目了!”

慕容渊悠悠然道:“朕正是怕你在宫中无聊,才特意让你瞧瞧,那些朝臣送来的美人,究竟有多‘美’!”

他这是在跟我炫耀?

我咬着牙:“然后呢?”

“然后……”他一把将我揽入怀中,紧紧抱住,“然后,你就会知道,朕并非是那等贪图美色之人。”

“呸!人都送到你床上去了!”

“朕没碰她!朕对旁的美人提不起兴致,就只喜欢你这个小美人!”

慕容渊笑着,在我脸颊上偷亲了一口。

我龇着牙,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吃痛,却只是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母后半点都不心疼朕!你今日那只蹴鞠,正砸在朕身上了!”

“砸哪儿了?”

他抓着我的手,在他自己脸上、身上胡乱摸着,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这里……还有这里……都砸到了,母后好狠的心!”

不过是扔了个蹴鞠,哪能砸到他那么多处地方?

“矫情!”我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他却兴致更浓,动手解起了自己的衣衫:“都青了,你瞧瞧!”

“不看。”

“当真不看?”

他忽然将我压倒在锦榻之上,急切而凶狠地吻了下来。

“朕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言语中的迫切与深埋的爱恋。

想到怀中的那颗假死药,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

那一夜,我前所未有地主动,与他疯狂地缠绵。仿佛要将这一生的力气都用尽,要将这个男人的气息,永远地镌刻在我的生命里。

卷十三:凤栖梧桐

第二日,天色微明,王燕婉便来到我的寝宫告辞,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臣女此番,是特来向太后娘娘辞行的。蒙您多日关照,臣女感激不尽。”

“为何如此突然?”我心中虽明了慕容渊并未对她有过半分垂青,却也没料到他会这般干脆地将人送出宫去。

王燕婉的目光在殿内轻轻一扫,我便会意,挥手让所有宫人退下。殿门合拢的瞬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这才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像是凋零的秋叶:“不瞒娘娘,入宫之前,臣女曾有幸远远见过陛下一面,自那以后,便……情根深种。当父亲告知我将被送入宫中时,我真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她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我,那里面盛满了破碎的憧憬与哀戚:“可真的进了这朱墙高瓦,方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原来,陛下心中,也住着一个如云端之月般,遥不可及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攫住了我。

她凄然一笑,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他和我,原来并无不同,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脊背,我藏在袖中的手死死绞着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知道了?她是如何察觉的?难道是昨夜我与慕容渊的私会,被她撞见了?巨大的惊惶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王燕婉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反而轻声笑了:“娘娘一定很好奇,臣女是如何知晓的吧?”

我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哀家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她却并未逼迫,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中带着一丝追忆:“娘娘,倾心于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您在雪梅园中与表哥说话时,陛下其实就在不远处。即便他极力装出风轻云淡的模样,可他望向您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一切。那里面交织着炽热的爱恋、拼命的隐忍和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我喉咙发紧,颤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娘娘请安心,臣女什么都不会说。”王燕婉的笑容里,苦涩又添了几分,“爱慕一个人,本就不是过错,不是吗?”

王燕婉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我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数日后,我偶感寒疾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慕容渊心急如焚,一日之内竟遣了三批太医前来诊治。但我这“病”,却始终缠绵榻上,不见分毫起色。

夜深人静时,胡嬷嬷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压低声音对我说:“这是司礼监的陈公公托人送来的‘龟息丹’,服下后,可使人陷入假死之态,脉象全无,便是宫中资历最老的御医也无法察明。药效可持续十五日,时辰一到,您自会醒转。”

她顿了顿,继续道:“宫中旧例,太后仙逝,灵柩需在宫中停放七日以供祭奠,而后交由司礼监负责后续入殓安葬事宜。王公子已在司礼监内安插了心腹,只要您的灵柩一到,他们便会用早已备好的尸身将您替换下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您出宫。十五日的时间,绰绰有余。”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玄墨哥哥行事,向来谋划周密。”

胡嬷嬷却面露犹豫,她看着我,眼中满是不舍:“小姐,您可真的想清楚了?此举如同箭在弦上,一旦行事,便再无回头路。您将不再是这大梁的太后,也永无可能再踏足这皇宫半步!”

更重要的,是再也见不到慕容渊了。

这句话她没说,我却听得真切。心脏仿佛被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死死缠绕、拉扯,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泪水悄然滑落,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脆弱都压回心底。

“我,想好了。”

王燕婉说得对,爱意是藏不住的。她入宫不过两日,便洞悉了这惊天的秘密。与其终日提心吊胆,等着被更多人发现,不如就此做个了断。

唯有“我”死了,慕容渊才能彻底斩断这份执念,忘却这段悖德逆伦的关系,像一个真正的帝王那样,册立皇后,广纳妃嫔,开枝散叶。

这难道不是他迟早要走的路吗?而我,也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女子琴瑟和鸣,恩爱不疑。

如此,一别两宽,或许才是对我们彼此最好的成全。

我接过那颗药丸,再无半分犹豫,仰头吞了下去。

卷十四:死生契阔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九岁那年,阿娘还未离去,我安然伏在她温暖的怀中,听她哼着江南的小调,在无尽的安宁中沉沉睡去。

后来,我又落入了另一个怀抱。那个怀抱高大而坚实,带着灼人的热度,将我牢牢禁锢。那份炙热几乎要将我融化,我无力挣脱,亦或者说,根本舍不得挣脱。

罢了,都该结束了。等这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就都画上句号了。

……

我是在一片极致的黑暗与沉寂中恢复意识的。指尖微动,尚未完全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一只温热的大手便猛地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玉儿!玉儿!不要求你别离开我!”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下一刻,我被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紧紧圈入怀中,那力道比梦中还要霸道,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勒碎。

“放开!”我被他按在胸前,几乎窒息,只能奋力挣扎,“快……快放开!要憋死我了!”

他感受到我的挣扎,整个身体蓦地一僵,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他难以置信地松开些许,声音里是全然的惊愕:“你……你不是魂魄?你没有死?”

随着他颤抖的手点亮一旁的烛台,摇曳的微光驱散了黑暗。也正是在这昏黄的光晕里,我看到了慕容渊那张形容枯槁、憔悴不堪的脸。我这才惊觉,自己竟是躺在一具华贵的棺椁之中。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此刻我本应在宫外的安全之处,为何……为何还会见到慕容渊?

难道是那龟息丹失效了?

不等我理清思绪,慕容渊已然欣喜若狂。他俯下身,一个急切而用力的吻重重地落了下来,辗转吮吻,仿佛是要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确认,我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他悲伤过度的幻觉。

“你再亲下去,我可真要死了!”我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推开他道。

更何况,就算要亲热,也不能坐在棺材里吧?

我看着他布满红丝的双眼,眼眶中隐约有泪光闪动,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疼。

“胡嬷嬷呢?”我急切地想要弄清楚,计划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胡嬷嬷很快被传了进来,只是她神色复杂,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慕容渊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双眸微眯,一道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握着我的手也不由收紧,声音陡然转冷,怒意勃发:“玉儿!你竟敢骗我?”

我刚刚转醒,脑子本就混沌,此刻被他一语戳破,心虚顿时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你吃了假死药?”他一字一顿地问。

“嗯。”

“你想逃出宫去?”

“嗯。”

……

长久的沉默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已做好了准备,迎接他接下来的雷霆之怒。可他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我的手,将我从那冰冷的棺椁中抱起,一路回了他的昭和宫。接下来的时日,他真正做到了寸步不离,亲自抱着我洗漱,喂我餐食,仿佛我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又像是在害怕我一眨眼就会化作青烟飘走。

直到第二天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我身上,他确认我并未消失,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趁着他去外殿处理紧急政务的间隙,我立刻找来胡嬷嬷。

“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还在宫里?”

胡嬷嬷长叹一声:“小姐啊,您是不知道。陛下得知您‘薨逝’的噩耗后,悲痛欲绝,整个人都像是疯魔了一般。他先是在寿康宫陪着您,不吃不喝守了整整三天。后来老奴实在是怕他熬坏了龙体,苦劝许久,他才同意入殓。可他却拦着司礼监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盖上棺盖,就那么日日夜夜、一步不离地守着您的灵柩!”

旁边的小宫女忍不住插话:“太后娘娘,您是没瞧见,奴婢们都说,想不到咱们陛下竟是这般情深似海的痴情人呢!”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中五味杂陈,酸楚不已。

恰在此时,慕容渊从外殿走了进来,胡嬷嬷等人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静静地走到他身边,主动伸出手臂抱住他,将脸埋在他尚有朝露寒气的龙袍上,轻轻蹭了蹭,低声道:“对不起。”

我不该自作主张,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离开。

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背,将我嵌入怀中,良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是朕的错。是朕没有及早想出万全之策,是朕……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他捧起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一字一句,郑重如宣誓:“但你必须答应朕,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想着离开朕,好不好?你可知,失去你的那些时日,对朕而言有多残忍!江山社稷,皇权帝位,于我而言,皆不如你分毫。朕只要你!”

“好。”我含泪点头。

卷十五:三千弱水

几日后,司礼监依制为“大行太后”举办了隆重的丧仪,慕容渊下旨,追封我为“温惠端敏圣皇太后”。

而在那场盛大的“葬礼”过去半年之后,我被他以将军府远房表亲的身份重新接入宫中,册封为后。

对外,只宣称新后与先太后有几分血缘之亲,故而容貌相似。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朝臣们见中宫既定,便又开始蠢蠢欲动,纷纷上书,劝谏慕容渊广纳妃嫔,充实后宫,以开枝散叶,绵延国祚。

这日,我便听说丞相不知从何处寻觅了数名绝色佳人,打包送进了昭和宫。

我心头火起,怒气冲冲地直奔昭和宫而去。可到了殿外,又怕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让丞相那老头子逮着机会哭天抢地,只得鬼鬼祟祟地探着脑袋,躲在侧殿的窗下偷看。

我趴在窗边,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里面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正当我胡思乱想,在心里把慕容渊骂了千百遍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朕的皇后,这是在做什么?”

我偷看被当场抓包,脸上顿时一阵燥热,只能强撑着面子,瞪着他嘴硬道:“此地……此地风大,凉快!不行么?”

“哦?”慕容渊斜倚在窗框上,唇角噙着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意,“朕还以为,你是怕朕被别的美人勾走了魂儿呢?”

“才没有!”我嘴上否认,脸却更红了。

慕容渊低声笑着,俯身在我发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傻瓜,朕说过多少次了,”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后宫纵有三千繁花,也抵不过朕心尖上的,你这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