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同我解除婚约:日后另嫁,孤愿取一城为你添妆 可他却后悔了
发布时间:2025-08-08 01:37 浏览量:1
太子同我解除婚约:日后另嫁,孤愿取一城为你添妆。可他却后悔了
本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回城那日,太子李宴和在城门口拦下马车。
暮色渐至,明艳的晚霞映照天际,隔着一道帘幕,我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只听得他缓缓开口,语气透着坚毅:“崔娘子,今日你回都城,孤特地早早等在此处,有一事想要同你说。”
我微微挑眉,轻声问道:“殿下有何要事?”
李宴和顿了顿,继而缓缓道:“孤虽同你少时有婚约,然从未见过一面。如今孤已有了心上人,她同天上月一般皎洁明亮,是孤今生唯一要娶之人。”
他似是想到了心上人,声音中透出一丝温柔:“她眉目如画,笑靥如春花初绽,是孤此生唯一眷恋之人。”
李宴和又郑重无比道:“孤要同你退婚。”
侍女云袖闻言,震惊不已,刚要伸手撩起帘幕,却被我微微抬手制止。
我压低了声音,笑问:“太子说要同我解除婚约,可得陛下和谢贵妃应允?”
李宴和沉默片刻,声音中透出一丝迟疑:“这……孤尚未与父皇和母妃提及。”
我轻叹一声,缓缓道:“殿下,退婚一事,实在仓促。眼下城门即将关闭,不如待殿下询问过陛下与贵妃,再做打算。”
李宴和微微蹙眉,声音中透出一丝急切:“崔娘子,孤心意已决,即便崔娘子嫁入东宫,也只能为妾!”
我轻笑一声,语气淡然:“殿下,崔氏与皇家联姻,非同小可。殿下虽尊贵,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殿下三思。”
李宴和勒马调转方向,声音中透出一丝决绝:“孤此生只愿与浅浅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
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斜阳下,他挺拔的身姿映在白色的帘幕上,影影绰绰。
李宴和策马入城,渐行渐远。
2
父亲与母亲情深意笃,鹣鲽情深。父亲仙逝之后,母亲忧思过重,竟欲随父亲而去,撞死在父亲的棺木之上。然灵堂之上,母亲望着尚未及笄的我与年幼的崔序,终究狠不下心,只得作罢。只是这几年母亲身子渐渐坏了,只能卧床休养。因而我的及笄礼,便交由叔母代为绾发簪笄。
博陵崔氏,素来家族和睦,兄友弟恭,如此才能长盛不衰,门楣光耀。父亲去世之后,叔父叔母待我和崔序如同亲子亲女。及笄礼办得甚是盛大,都城中的贵眷几乎全部到齐。
令我略感意外的是,李宴和竟也来了。我昔日的闺中密友郑浅站在他的身后,怯怯地看着我。我恍然,原来李宴和口中的浅浅,便是她。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太子可是同崔蘅有婚约啊,今日大摇大摆拉着郑浅的手,出现在崔蘅的及笄礼上,是何意?”“早已听闻,郑浅在崔蘅回博陵守孝后,借着崔蘅昔日同她的情分,接近太子,本以为是讹传,今日看来倒是不虚。”“听闻,太子有意同崔家退婚,今日前来,怕是不简单。”“即便是崔氏女,被人退婚也得要去半条命吧?”
叔父闻言,面色不大好看。李宴和偏偏挑了今日,令崔氏难堪。我心中生出寒意。
李宴和神色有些微的诧异,片刻后,面带愧色:“抱歉,孤并不知晓今日是崔娘子的及笄礼,并非有意搅扰。”他紧紧握住郑浅的手,朝我走来:“浅浅性子良善,不愿崔娘子难过,可孤却知晓,若今日不说清楚,孤如何迎娶她?”人群中唏嘘一片。
“孤爱慕浅浅的才华斐然,当初也只以为她同长安其他女子没有什么不同,可当孤无意间,读过浅浅所作的《青云赋》时,才知晓,她竟如此与众不同。”不知为何,在李宴和说到《青云赋》的时候,郑浅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而后,她站在我和李宴和之间,姣好的面容满是不忍:“我知太子殿下对我的心意,可太子殿下已同崔妹妹有了婚约,怎可为了我坏了你们之间的情谊?”李宴和满眼疼惜:“孤已立誓,今生惟愿娶你为妻,心里眼里再无旁人。”
郎情妾意,我本该祝福。可惜,他们是在打崔氏的脸。李宴和贵为太子,叔父说不得。可郑浅不过是荥阳郑氏旁支。崔氏女岂可被她欺辱?
不待我开口,叔母便冷笑道:“郑娘子怎么说也是出身名门,即便是不受宠的旁支,也是受过郑氏教诲的世家女,当众同已有婚约的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郑浅闻言,当下便红了眼。她带着哭腔唤我:“崔妹妹,我真的不是有意同你抢太子,你又为何令崔家叔母如此羞辱我?”
李宴和将她拉进怀里护住,为她拭去泪水。他面色不悦地看着我:“素闻博陵崔氏长女,兰心蕙质,贤德无双,可今日一见,孤却觉得,崔娘子的心肠比石头还硬!”“孤此生,便是娶不到浅浅,也绝不会让你这样恶毒的女子,嫁入东宫!”郑浅靠在李宴和的怀里,嘴角悄然勾起。
叔父眸色暗沉,思量片刻,拱手道:“此桩婚事,是阿蘅父亲在世时,同陛下定下的,若太子殿下心系郑娘子,大可禀明陛下,若陛下同意太子殿下悔婚,那崔氏一族,皆无异议。”李宴和眼神闪烁。他早已同母妃提起此事。只是才提起一句,母妃便怒不可揭,命他快快闭嘴。他怎敢在父皇面前提起?可一看见浅浅暗自神伤的模样,他便心急如焚。
及笄礼过得甚是不如意。叔母不顾往日维持的名门淑女形象,狠狠朝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声。她转头宽慰我:“我家阿蘅是长安城顶好的女娘,便是不嫁太子,日后也能寻得如意郎君,幸福美满。”我心中暖意流淌,握紧叔母的手,璀然一笑。
3
数日后,听闻李宴和在勤政殿外跪了许久。
只为求陛下允他与我退婚。
我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诧异。
直至再次见到郑浅,她抬手轻抚小腹,我才知晓其中缘由。
郑浅满脸得意,再无往日那般谨小慎微、人前低眉顺眼的模样,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意。
她笑吟吟地望着我,道:“崔妹妹,我如今身怀六甲。”
她嘴角含笑,又道:“这太子妃之位,你不让也得让。”
她那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令我不禁失笑。
她怎就认定,只因她腹中有皇嗣,我便得让出储妃之位?
我缓缓开口:“不如我们打个赌,即便你有了身孕,也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太子妃之位。”
郑浅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势在必得:“你可知,宴和哥哥有多喜爱我?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递到我面前。”
她又道:“即便你是崔氏长女,负有盛名,可他还是爱上了我,还是选择了我。”
我微微摇头,道:“郑娘子,你我侧重点终究不同。”
郑浅想要成为尊贵的储妃,这本无可厚非。
她出身荥阳郑氏旁支,又是家中庶女,在家中不得宠爱。
世家贵族女娘间,因着身份的缘故,自觉低人一等,处处受气,任人拿捏。
她对权力有渴望,再正常不过。
可叹的是,她竟妄想利用男子的喜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看着眉眼皆是喜色的郑浅,泼了一盆冷水:“男子的喜爱,不过是这世间最不值得炫耀之事。他喜爱你时,你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给你摘下来。若他厌倦了你,只怕你的呼吸于他而言,都是错。”
郑浅不置可否,却迫不及待地道:“崔蘅,我知道的,你是在嫉妒我。”
她又道:“嫉妒宴和哥哥爱上我,嫉妒太子妃之位被我抢了,对不对?”
我尚未回答,便听闻陛下急召。
原来李宴和淋了一日的雨,高烧晕倒在勤政殿前。
陛下气得几乎要吐血,直言要废了他储君之位。
谢贵妃在勤政殿外接替李宴和,哭得几近昏厥。
陛下问我:“崔蘅,你可愿郑氏入东宫为良娣?”
我恭敬答道:“陛下,崔蘅不敢违背祖训,与旁人共事一夫。况且,阿蘅不过是一介女娘,如何敢置喙东宫之事?”
陛下沉思良久,未有言语。
这时,李宴和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脸色憔悴地跪在陛下身前。
他道:“儿臣甘愿放弃储君之位,只愿……”
话还未说完,便被暴怒的陛下用奏折砸倒在地。
陛下怒道:“逆子!朕怎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
我轻声道:“陛下,臣女有一句话,想问一问太子殿下。”
陛下微微颔首,示意我继续。
我转向李宴和,问道:“太子今日要同我退婚,日后真的不会后悔?”
李宴和直起身子,垂眸道:“孤与崔娘子,全无情意,日后决然不会后悔。”
他又道:“孤素闻博陵崔氏长女,贤德美名。若你肯放弃婚约,日后另嫁,孤愿取一城为你添妆。”
我轻声一笑:“望陛下成全。”
离开勤政殿时,天色已黑。不知何时,竟落了雪。
我抬眼望着那四方的天,伸手接着落雪。
李宴和立在我身侧,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
他欲言又止,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若你后悔了,我可以……”
我打断他,自顾道:“非若桃李争春,不效兰慧吐芳,独抱孤贞,静候时宜。”
李宴和骇然失色,道:“这是……《青云赋》,不可能,浅浅曾说过,世间唯有孤可阅她所作文章……”
我莞尔一笑:“殿下所言《青云赋》,我从未听闻过。”
我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我当年尚未前往博陵守孝时,曾作过《松风赋》。”
4
我与李宴和退婚之事在都城传得沸沸扬扬,叔母听闻后甚是诧异,蹙眉问道:“陛下虽应允你与太子退婚,但尚未下旨废除婚约,知晓此事之人寥寥无几,旁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垂眸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怒道:“必定是郑家那女子!她巴不得顶替你成为太子妃,退婚一事尚未公之于众,她便如此迫不及待,定是想让天下人都知晓,她才是日后的储妃!”
叔母气得胸膛起伏,叔父亦是双拳紧握,神色愤愤不平。
我知晓叔父叔母的怒意从何而来。博陵崔氏之女,向来是世家大族和皇室贵胄眼中的珍宝,从未有过被退婚的先例。况且这桩婚事,当初也并非崔氏强求而来。为何受辱的却是我们崔氏?李宴和可曾想过,他为了郑浅执意退婚,我今后会沦落成都城笑柄?
叔母轻柔地抚着我的面颊,似在安慰又似在赌气:“阿蘅,无须担忧。你如此聪慧,叔母定会为你寻遍整个长安,觅得如意郎君。崔家的女儿,何愁嫁不出去!”
几日后,镇北将军府老夫人的寿宴上,我遇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郑浅。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只能坐在宴席末座的郑家庶女。她与李宴和之事传得满城皆知,主家看在李宴和的面子上,自然不会怠慢于她。郑家主母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含笑为郑浅夹菜,故作嘘寒问暖。
我及笄礼上发生的事,已然无人不知,席间气氛微妙。往日里对我众星捧月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她们见了我,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敷衍几句。那些复杂的目光,令我的手指微微颤抖。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崔蘅,错的并不是你,你无需自责。
郑浅一副对太子妃之位十拿九稳的样子,受众人吹捧,被贵女们簇拥着。她恨不得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挑衅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颇为得意:“崔蘅,宴和哥哥已同我说了,你与他的婚约作废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道他有多么高兴,他恨不得立刻去郑家下聘礼,迎我入东宫呢。”
闻言,我却笑了,故作讶然:“怎么,太子殿下还未去郑家下聘?”我当然知晓,李宴和尚未提亲。我猜,退婚旨意迟迟未下,定是谢贵妃在拖延。
郑浅气得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郑浅竟出乎意料地倒在我脚边。
游廊尽头,李宴和神色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将郑浅扶起,俊朗的面容阴沉无比:“崔蘅,是孤退了同你的婚约,你心有不满,冲孤来便是,为何处处为难浅浅?”
李宴和的目光冷到极致,周围已议论纷纷。她们看我的眼神,有诧异,有不耻,亦有同情。
云袖挡在我身前,指着泫然欲泣的郑浅,带着哭腔委屈道:“明明是郑娘子自己倒在地上,姑娘连碰也不曾碰过郑娘子!”
郑浅将头埋在李宴和的肩上,紧紧拽住他的袖角:“宴和哥哥,是我自己摔倒,不怪崔妹妹。我抢了她和你的婚事,即便今日要了我这条命,浅浅也绝无怨言。”
李宴和心疼地将她搂住,打横抱起,冷冷道:“若日后崔娘子再寻浅浅麻烦,便是同整个东宫为敌。”
我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郑浅,一字一句问道:“郑娘子,听闻太子殿下很是爱慕你的才华?你所作文章,令他钦佩。”
郑浅眼神闪烁,想装得坦然些,可对上我的目光时,又慌忙移开。
李宴和皱眉,不耐道:“孤已问过浅浅,《青云赋》乃她亲作。她的文章,就连太傅亦赞不绝口,岂是你可以冒充的?崔蘅,孤不知晓你为何知晓浅浅文章,但若你再故作玄虚,孤便不客气了。”
我笑出了声:“郑浅饱受郑家主母冷眼,连果腹都是问题,郑家从不曾为她请过夫子授业,她如何能做得出锦绣文章?”
李宴和冷声道:“崔蘅,你死了这条心吧。无论你如何挑拨,此生孤绝不会对你生出一丝情意!”
我叹了口气:“殿下,你从不信我。罢了,你其实,从来都不是我心中的那个李宴和。”
5
我怎会一点难过都不曾有呢?
自六岁那年,圣上设宴,佯装醉酒,为我和李宴和定下婚约之后,我的人生便处处充满了李宴和的影子。
那日宴会上,圣上拍着我的脑袋,笑得开怀:“阿蘅,你与宴和年纪相仿,又都生得俊俏,长大后定是一对璧人。”
我懵懂地点头,却不知这婚约竟成了此后人生的枷锁。
身为崔氏长女,我自幼除了习闺阁礼仪、女工针织,亦要熟读《女诫》《内训》……
母亲常坐在窗前,看着我摇头晃脑地背书,轻叹道:“阿蘅,你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可不能像寻常女子那般懵懂无知。”
我停下手中的针线,抬头问道:“母亲,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呢?”
母亲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期许:“太子妃,是要与太子相配的。你得聪慧、有才华,才能在宫中立足。”
只因母亲同我说,阿蘅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
我的行走坐立,甚至衣衫配色都有专人教导。
我曾问教导嬷嬷:“嬷嬷,为何我连穿衣也要讲究这么多?”
嬷嬷耐心地回答:“小姐,太子身份尊贵,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崔家的门风,不可马虎。”
我要熟记李宴和的喜好。
譬如,我知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一次,母亲与我闲聊,突然问道:“阿蘅,你可知太子殿下平日里爱吃些什么?”
我低头思索片刻,答道:“据我所知,太子殿下爱吃清蒸鲈鱼,却不喜肥腻之物。”
母亲听后,微微点头,眼中带着满意:“很好,这些细节你都要记牢。”
我知道他身为储君,课业繁重。
每日卯时起,戌时休。
我曾听父亲与人闲谈,提及太子的辛苦,便忍不住问父亲:“父亲,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辛苦?”
父亲正色道:“宴和肩负天下重任,自幼便需苦读圣贤之书,习得治国之道,才能担得起未来的重任。”
知道他喜爱聪慧有才华的女子,母亲便让我每日刻苦读书练字。
只为能成为与他相配的储妃。
母亲常在灯下看着我练字,轻声说道:“阿蘅,你多读些书,多练些字,将来才能与太子殿下琴瑟和鸣。”
我握着毛笔,轻声应道:“是,母亲,女儿定会努力。”
人人都道李宴和是意气风发的太子,我是博陵崔氏最金贵的嫡女。
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街坊邻里常议论:“崔家小姐与太子殿下,真是天生一对,日后定能鹣鲽情深。”
我听后,只是淡淡一笑,心中却有些迷茫。
可似乎,我从未真正在意过自己想要什么。
夜深人静时,我独坐窗前,望着满天繁星,轻声自语:“阿蘅,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6
将军府之事闹得沸反盈天。
次日,谢贵妃一道懿旨传来,邀我入宫。
尚未踏入贵妃的凤仪宫,便遥遥望见,郑浅跪在寝殿外。
寒冬已至,风霜刺骨,冷得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郑浅跪在冰冷湿滑的白玉阶上,连呼吸都没有热气,整个人仿佛被冻成了冰雕。
只一瞬间,我便明白了谢贵妃的用意。
凤仪宫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烘烘,熏得人懒洋洋的。
谢贵妃亲昵地朝我笑道:“博陵崔氏女,果真娴雅端庄,那些狐媚货色,连为崔娘子提鞋都不配。”
我微微一笑,轻声道:“贵妃谬赞了,崔蘅不敢当。”
谢贵妃接着说:“你与宴儿天造地设,怎可为了不相干的人伤了情意?”
我敛眉,轻声回道:“贵妃,郑浅如今已有太子骨肉,如何算是不相干的人?”
谢贵妃目光微沉,冷笑道:“卑贱之人,如何能有资格诞下宴儿的孩子?若阿蘅在意,今日我便替你料理了郑浅。”
我遍体生寒,笑意淡了几分,轻声道:“贵妃,崔蘅虽知您看重权势,却未料到您会狠毒到如此地步。”
谢贵妃冷哼一声,正欲开口,守在殿外的老嬷嬷慌张进来,跪地禀道:“娘娘,太子殿下知晓您传了郑娘子进宫,闯了进来。”
谢贵妃秀眉微蹙,轻斥道:“大胆!”
李宴和冷着脸闯了进来,看见我时,神情厌恶至极,他冷声道:“崔蘅,孤已不计较你往日的手段,可你不该怂恿母妃,令浅浅雪地罚跪。”
我心中一惊,却仍保持镇定,轻声道:“殿下此言差矣,崔蘅未曾怂恿贵妃娘娘,殿下莫要错怪人了。”
谢贵妃怒道:“住口!太子,崔蘅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李宴和冷笑一声,道:“父皇已答应儿臣,同意退婚,崔蘅算孤哪门子的妻子?”
我心中一片凉意,却仍轻声道:“殿下,崔蘅从未逼迫过殿下,退婚之事,殿下早有此意,何必归咎于崔蘅?”
谢贵妃气急,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下,怒道:“若太子执意退婚,便当没有本宫这个母妃!殿外那个jian人,一并打死!”
李宴和眼角通红,沉默半晌,殿外传来郑浅晕倒的动静,他终于低下了头。
离开凤仪殿时,李宴和冷冷道:“崔蘅,如此结果,你满意了?”
我轻声道:“殿下,崔蘅从未想过要这样的结果,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
李宴和讥讽道:“莫非除了孤,崔娘子决意此生再也不嫁旁人?崔娘子,可否有羞耻心?”
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殿下,崔蘅早已向圣上求得退婚圣旨,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殿下不必多虑。”
7
风雪正紧,我行至皇城外,正欲离去,忽闻身后一声轻唤。
回首望去,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她朝我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已候娘子多时,还请随奴婢来。”
我心中一怔,数年前宫宴之上,我曾远远见过皇后一面,如今再见,却有些恍惚。
皇后端坐殿上,气度雍容,见我行礼,忙抬手道:“崔娘子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我起身,微微垂眸,皇后接着说道:“崔娘子与太子退婚之事,如今已是满城皆知,圣上与本宫皆为此事头疼不已。”
我心中一紧,皇后又道:“女子被退婚,常被视为家族耻辱,日后婚嫁亦是艰难。崔娘子可曾想过,往后该如何自处?”
我沉默片刻,抬起头来,轻声道:“娘娘有所不知,霍灵乃是前朝将军之妹,长公主曾为其与相府庶子赵拂赐婚。霍灵自十一岁起,便学着如何做好赵拂的妻子。可六年后,赵拂成为摄政王,为迎娶长公主,便与霍灵退婚。”
皇后微微颔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接着道:“霍灵虽承受家族冷遇,却未因此而抬不起头。她自学医术,著有《女科录要》,专治女子秘疾,赢得声望,造福世间女子,为百姓所称颂。”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崔蘅资质平平,不敢与霍女医相提并论,但亦愿如她一般,活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皇后听罢,微微一笑,道:“崔娘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勇气,本宫实是没想到。”
我微微一笑,皇后又道:“若崔娘子日后愿意再嫁,本宫倒有一人,可与崔娘子相配。”
我心中一惊,皇后却似未察觉,看向殿外廊下,那里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皇后眉眼含笑,道:“本宫膝下唯有一子,虽资质愚笨,但襟怀坦荡,且倾慕崔娘子许久。”
我心中一震,皇后接着道:“若非听闻崔娘子与太子退婚,只怕他此生都不会吐露半分。”
我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8
本宫虽为女娘,但因是储妃人选,朝堂之事亦非懵懂无知。
皇后娘娘出身琅琊王氏,身份尊贵无比。
虽不如谢贵妃那般受圣上宠爱,但凭借家族助力,圣上也未曾怠慢半分。
祁王李珩舟乃皇后娘娘唯一血脉,背靠琅琊王氏,尊贵无比。
世人皆叹,祁王品行端方,君子风范。
若非圣上偏宠谢贵妃,只怕太子人选便是李珩舟。
甬道上,密密麻麻的雪花纷纷扬扬地砸下。
李珩舟手中的纸伞微微朝本宫倾斜。
肩边落下一片雪白。
雪幕笼罩,万籁俱寂。
本宫听见李珩舟轻声笑问:“崔娘子走得离本王这般远,莫不是怕本王吃了你?”
本宫被他问得一愣,耳尖刹那间泛起红晕。
本宫轻声道:“殿下说笑了,崔氏怎敢如此无礼。”
李珩舟微微一笑,语气轻佻道:“崔娘子何必如此拘谨,本王并非那般可怕。”
本宫心中一动,正欲回应,忽觉脚下一滑,惊呼着往前踉跄,撞进了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怀抱。
本宫惊慌抬眼望去,才发现李珩舟正笑看着本宫。
他眸中含着细碎的光泽,轻声道:“崔娘子可要小心些。”
本宫连忙稳住身形,低声谢道:“多谢殿下。”
李珩舟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回崔家的马车上,本宫的耳边始终萦绕着李珩舟的话,挥之不去。
“今日母后虽唐突,但所说皆我所愿。”
9
雪落无声,天地皆白。我跪在母亲房前的雪地中,恍若置身梦境。
头顶传来母亲虚弱而微颤的声音:“阿蘅,你这是何苦?竟做出如此擅作主张之事。”
母亲颤巍巍地立在雪中,单手撑着伞,目光中满是幽怨与不满。她盯着我双手奉上的圣旨,眉头拧成一个紧结:“阿序今年才六岁,日后若无太子庇佑,如何立足?阿序的前程,又有谁能帮扶?”
我眼眶发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母亲,崔蘅自幼便得母亲教诲,宽容忍让,才忍气吞声至今。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只是不得太子喜爱,便遭退婚。这些时日,我假装听不见他人的非议,但我终究不是草木,岂能无心。”
母亲微微一叹,正欲开口,却见崔序从屋内跑了出来,跪在我的身侧。他奶声奶气地说道:“母亲,阿序虽年幼,但也看不下去阿姐如此被人欺负。”
母亲微微一怔,崔序却继续说道:“那郑浅窃了阿姐的《松风赋》,才令太子倾心,阿姐何错之有?阿序只愿阿姐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母亲震惊地看着崔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我亦憾然,鼻尖顿时酸涩,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此时,叔父叔母脚步急促,只披着外衣便赶来,淋了满头白雪。叔母上前搀扶母亲,轻声说道:“长嫂放心,我同夫君膝下虽有一子一女,但日后定会待阿蘅阿序如亲生。但凡崔芝和崔昭有的,必定少不了他们的!”
叔父亦道:“长嫂,太子欺辱崔家,可我崔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请长嫂信我,日后,我定为阿蘅出了这口气。”
叔母又道:“就连阿蘅的嫁妆,我也早早备好。若阿蘅日后不愿再嫁,我同崔律便养她一世。”
叔父补充道:“阿序聪慧,我今后亦会扶持,倾尽所有。”
母亲沉思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我的膝盖已冻得毫无知觉,只是望着担忧的叔父叔母,勉强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10
十日后,皇后遣人送信至我府上,代李珩舟向我求娶。
我并未回信,心中思绪万千,却无从落笔。
不久,皇后所出的昭华公主设宴,遍邀长安城贵女赴宴。
崔序央求我许久,欲与我同往。
宴席之上,流言蜚语漫天飞舞,甚至有人传言我妄图窃取郑浅的文章,盼与李宴和重修旧好。
崔序气不过,当众背诵我昔日所作的《松风赋》,言辞流畅,娓娓道来。
然而众人未曾见过郑浅口中的《青云赋》,真假难辨。
昭华公主率先开口,轻抬下巴,目光扫过众人,道:“可巧今日本宫邀请郑家娘子和太子赴宴,不如太子殿下告诉众人,崔家小郎君方才背的,可是《青云赋》?”
话音刚落,众人抬眼便望见,李宴和同郑浅一同出现。
李宴和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方才还带着血色的脸瞬间褪得惨白,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宴和愣愣地看着我,神色复杂,低声道:“崔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浅腿一软,面色恐慌地跌在地上,手指攥紧了李宴和的衣角,哀声道:“殿下,我……我冤枉啊!”
是非已然分明。
郑浅怔愣许久,才狡辩道:“殿下不要信,必定是崔蘅窃取我的《青云赋》,教会了崔序,崔蘅陷害我!”
李宴和闻言,眸光陡然亮起,似是抓住了一线希望,道:“若一切都是崔蘅设计陷害呢?”
他伸手扶起郑浅,还未来得及质问,身后李珩舟的声音冷冷响起:“太子若还心有疑问,不如问一问此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珩舟身后,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崔家女婢。
郑浅脸色惨白,欲要辩解,却被李珩舟无情打断:“难道太子殿下不想听一听,这个婢女要说什么吗?”
11
婢女战战兢兢,一五一十交代。昔日我同郑浅关系尚可,她因主母苛刻,想要通过结识世家大族,攀上高枝。知晓我与李宴和的婚约后,便频繁拜访。在我即将前往博陵守孝时,她买通崔家婢女,窃取我的文章。李宴和素来喜爱诗词歌赋,郑浅便打着我的旗号接近他。余下种种,众人心下已了然。
李宴和望着我,神色复杂,低声道:“崔蘅,我……”
李珩舟见状,挡在我与他之间,冷声道:“殿下,有些事情,不必再问。”
郑浅垂首冷笑,忽然发了疯似得,跌跌撞撞跑来。
几乎同一时刻,李珩舟和李宴和同时挡在我身前。
耳边蓦然响起清脆的落水声。
我睁大双眼,身侧已没了阿弟的身影。空中是衣衫略过扫起的浮雪。
已有人先我一步,跳入湖中。
耳边是昭华公主焦急的呼声:“阿弟!”
李宴和拉住脑袋昏沉的我后,犹豫片刻,也跳了下去。
冬日的湖水,清透寒冽。
李珩舟湿淋淋地将气若游丝的崔序抱上岸时,我瘫倒在地,控制不住,浑身颤栗。
昭华公主将我扶起后,我未有半分犹豫,朝着郑浅恐惧的脸狠狠扇去!
五指顿时浮现,郑浅被打得愣神。
她缓过神来,气急败坏想要同我撕扯时,昭华公主亦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怒道:“若祁王有个三长两短,本宫绝不让你郑家一人苟活!”
郑浅吓傻了眼,颤声道:“公……公主,我……”
昭华公主是谁?她可是四年前,亲手弑夫的大雍公主啊。
郑浅被公主府的侍卫拖走时,声音凄厉,响彻天际:“我是未来储妃,你们怎敢如此对我?!”
然而无人理会她的怒吼。
12
崔蘅寸步不离地守在崔序的床榻旁,哭得双眼红肿。
李珩舟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与李宴和一同等在门外。
李宴和望着屋内,欲言又止,神情颇为复杂。
李珩舟倚在门上,挑眉问道:
“太子殿下不去关心郑娘子,反而对早已退婚的崔娘子翘首以盼,是何道理?”
李宴和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
“父皇虽已允诺孤退婚,可退婚圣旨尚未宣示,孤同崔蘅的婚约依旧作数。”
李珩舟微微一笑,反问道:
“倒是祁王,为何这般关心崔蘅,不顾性命也要去救崔家小郎君?”
李宴和的语气咄咄逼人,似乎有些不满:
“那时他跳入湖中,本王已然将崔序救下。待他游近,本王刻意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膛上,将他踹得远远的。”
李珩舟认真地说道:
“崔娘子坚韧风骨,风华无双,我自是十分倾慕,才在她面前如此积极。”
李宴和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我看如今崔娘子不一定愿意嫁你。”
李珩舟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我岂不是,有机可乘?”
李宴和浑身僵硬,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像是在告诉李珩舟,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不会的,阿蘅同孤有着近十年的婚约,怎会不愿做孤的太子妃呢?”
“她明明,心里有孤的啊,不然为何会同郑浅吃醋,处处为难她?”
李珩舟反问道:
“太子殿下确定崔娘子是在为难郑娘子,而不是郑娘子自演了一出好戏?”
李宴和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些恍惚。
原来从始至终,他喜爱的郑浅都是假的。
原来令他倾慕之人,竟是崔蘅。
他在想,若崔蘅肯原谅他,他定会举办最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入东宫。
日后敬她、爱她,绝不让旁人欺负她。
可崔蘅会原谅他么?
13
幸而阿弟已然转醒,已无大碍。
我与昭华公主拜别之时,恰巧遇见了李珩舟。
昭华公主笑吟吟地来回打量着我和他,眼中似有深意。
我只觉脸颊微微发热,心中暗想,昭华公主今日设宴,怕是别有深意。
我低声问道:“殿下今日设宴,莫非是……”
昭华公主轻笑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崔娘子可还记得四年前,本宫弑夫之事?”
我心中一惊,那可是举国哗然的大案,我又怎会不记得?
我连忙点头:“殿下,此事天下皆知,臣女自然记得。”
昭华公主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几分沉重:“那日,本宫被冤枉弑夫,满朝文武皆不信我。唯有你,崔蘅,为我说了句公道话。”
我心中一暖,却也有些困惑:“殿下,臣女不过是据理力争,何足挂齿。”
昭华公主摇了摇头:“你可知,那一句公道话,于我而言,便是救命稻草。今日,本宫设宴,一为撮合你与李珩舟,二为告诉众人,是郑浅反咬一口,意在为你除去耻辱。”
我心中一动,眼眶微微发红:“殿下如此厚爱,臣女实在无以为报。”
昭华公主轻轻握住我的手,语气柔和:“崔娘子,你心地善良,本宫自然要护你周全。今日之事,你且放心,本宫定会让你扬眉吐气。”
我心中感激,低头道:“多谢殿下。”
李珩舟在一旁静静听着,微微一笑,轻声道:“崔娘子,殿下心意已决,你便安心受之。”
我抬头看向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微微点头:“多谢李公子。”
14
那时,驸马赵秉因尚公主,未能一展抱负,终日郁郁寡欢。
加之公主迟迟未能有孕,赵秉每每醉酒便对公主打骂。
婆母冷眼旁观,家仆视若无睹,圣上亦漠然置之。
日复一日,令她渐渐陷入绝望。
那夜,驸马格外疯狂。
他将昭华公主推下床榻,用脚狠狠踩住她的肚子。
公主痛呼出声:“驸马,你疯了不成?!”
赵秉却醉醺醺地大吼:“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直到群衫血红一片,格外刺目,公主才知晓自己竟有了身孕。
她拼命呼救:“来人啊!救命!”
得到的却是醉酒的驸马力气更重的拳脚,雨点般密密砸下。
屋外的家仆们却无人敢随意闯进屋子。
天明时,只有昭华公主一人,浑身染血,笑着流泪走出来。
朝野震惊,昭华公主,竟然弑夫?!
那时朝中支持谢家的臣子联名奏疏,以求重判,赐公主死罪。
朝堂之上,众臣纷纷道:“公主弑夫,罪不容诛!”
不知为何,最后公主竟能全身而退。
多年后,昭华公主对我道:“当年你的父亲任刑部尚书时,曾提醒母后,此案若只以赵秉殴妻案论处,本宫便是死刑。”
她又道:“若以赵秉对皇室公主不敬的谋逆之罪来判,尚有一线生机。”
我疑惑道:“那又是如何保全的呢?”
公主道:“崔大人是个好人,他说,女子身处世间,举步维艰。即便是地位尊崇者,亦受男女之别所困。”
她眼中含泪,又道:“他同联名赐我死罪的大臣据理力争,才保全了本宫。”
我震惊道:“竟是先父所为?”
公主点头,道:“你父亲去世前本宫才知晓,竟是你的主意。他为护你名声,才隐瞒真相。”
昭华公主言毕,已是泪水涟涟。
我解了疑惑,豁然开朗。
女子存世,已是艰难。
若夫婿品行不佳,动辄打骂,真真是入了地狱深渊。
我自幼时,便见邻家阿姊囿于婚姻。
让她从活泼明媚的女娘,成为深宅里郁郁寡欢的妇人,只用了两年时光。
我叹道:“阿姊本是极好的,可惜命途多舛。”
公主道:“是啊,她本不该如此。”
丈夫心有所属,却不得不为权势迎她入府。
她鼎力相助,丈夫功成名就时,却抬新人入府,贬妻为妾。
她才知一切都是假的。
后来,她投了井。
娘家嫌她晦气,亦不想得罪已是高官的姑爷,只将她草草埋了。
如今,她的坟头草不知有多高了。
我看向昭华公主,长叹一口气:“世间女子,各有各的难处。”
公主道:“是啊,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生依附男子。”
我接道:“就连死后的墓碑上,她们也只是某的妻子、某的母亲……而不是属于她们自己的名字。”
天际已露白,我扭头望向万道霞光。
我好像,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15
李宴和日日守在崔家门外,欲与我见上一面。碍于他储君身份,叔父不好将他撵走。只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每日回府皆走后门。叔母性子直爽,时不时隔着院墙指桑骂槐,骂得累了,便喊了戏班子进府,将《紫钗记》《琵琶记》《情探》演了个遍。唱到“谁知他金榜及第中状元,他在吏部招了亲。从此他山盟海誓全忘记,有了新欢丢旧情。人人说道秋云薄,他比秋云薄几分”时,李宴和脸色难堪极了。可他依旧舍不得走。昔日丰神俊朗的太子殿下,如今形容颓然,不修边幅。
李珩舟同我说,即便谢贵妃他们将郑浅有孕一事刻意隐瞒,圣上还是知晓了。是郑浅自己早已将此事宣扬出去。李宴和本想封她为良娣,因谢贵妃恼怒她,有意磋磨,最终只成了最末等的奉仪。她很是不满,整日哭闹着。直到谢贵妃又为李宴和纳了自己一位远房侄女为良娣,郑浅才老老实实闭了嘴。
李宴和慌张同我解释,自己同那位良娣连面都没见过。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笑笑,拿出那道退婚的圣旨,在他面前晃了晃,同他说:“我已同太子殿下退婚,即便殿下要娶十个八个,都同我没有关系。”
李宴和的神情很受挫,不死心地问我:“阿蘅,难道你从未喜欢过我?”我低头,仔细想了一下,道:“年少慕艾,我自幼便被当做储妃培养。每日读的除了《女诫》等,便是殿下的文章,殿下文采斐然,我自是敬佩。我自认,自己是最了解殿下的人。”
李宴和急切道:“那便是有情了。”我摇头,继续道:“我欢欢喜喜从博陵回到长安,却被殿下说的退婚,当头一棒。殿下可知被人退婚的滋味?初时我担忧家族蒙羞,后来我渐渐无法入眠。睁开眼觉得天都要塌了。”
李宴和面色愧疚,道:“阿蘅,我想弥补你……”我冷笑道:“我无须殿下补偿。”我的语气冰冷,“殿下可知,你同我说你原来真正倾慕之人不是郑浅而是我时,真是令我恶心极了。”
李宴和喃喃道:“是我……是我的错,阿蘅,可否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该那样对你……我知道你恨我,怨我。阿蘅,我发誓,日后定好好待你,只要你肯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好笑地看他:“我要殿下有何用?我又不是捡荒货的。”
16
一个月后,叔父联合几位重臣上书,请求废黜李宴和的太子之位。
叔父与同僚奔劳数月,终于收集了不少谢氏欺压百姓、僭越礼制等罪状。
叔父叹道:“谢氏所作所为,早已不容于朝堂,废黜太子,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借着李宴和与郑浅一事,谏他品行失德,直言他难担储君重任。
郑浅听闻噩耗,惊吓后流了产。
郑浅哭道:“殿下,这该如何是好?我腹中孩儿……”
李宴和神情落寞,轻声道:“阿浅,是我无能,连你也护不住。”
而李珩舟则在崔氏的助益下,被推上了储君的位子。
李珩舟登位后,对崔氏感激不尽,说道:“崔叔父,若无崔家相助,我绝无可能至此。”
叔父微微一笑,回道:“殿下乃贤德之人,崔家愿为殿下效力。”
被贬为皇子的李宴和即将赶往封地前,神情落寞,想要找我倾诉。
他派人来传话:“阿蘅,殿下有事相求,望能一见。”
我冷笑道:“殿下如今失势,才想起我?当初叔父收集谢氏罪证,我献了不少力,殿下可曾记得?”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李宴和。
他口口声声说,愿为郑浅放弃太子之位。
我冷笑一声,对来人道:“回去告诉殿下,他所言皆是虚情假意。圣上绝不会因他爱上了一个女子,而动摇国本。”
失了太子之位的李宴和,深受打击。
李宴和独自一人在府中,望着窗外,喃喃自语:“阿蘅,你可曾懂我?”
博陵崔氏,最是护短。
郑浅没能如愿随他一同前往封地。
郑浅怒道:“崔家为何如此待我?我与殿下情深意重,为何不能同行?”
我将她尚在东宫时卖官鬻爵的证据交给了李珩舟。
郑浅气得跳脚大骂:“崔阿蘅,你这狠心之人!”
却被崔家的侍卫一脚踢开。
我本不愿为难她,只是她不该在寒冬时节,为了泄愤推崔序入水。
那是我最宝贵的阿弟啊。
我望着崔序的房间,轻声叹道:“阿序,姐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她得到了应有的代价。
郑氏已将她从族谱上除去。
郑浅跪在地上,哭道:“族中为何如此绝情?”
我缓道:“我早已同你说过,男子的喜爱最是虚无缥缈。有则是锦上添花,无也无须勉强求得。”
她的眸光瞬间就暗了下去,低声回道:“阿蘅,我错了。”
一切尘埃落定。
唯有皇后催促李珩舟与我早日成婚。
皇后道:“珩舟,你与阿蘅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早日成婚,也好为皇家添丁。”
李珩舟十分无奈,因为就连他也很少能见我一面。
李珩舟叹道:“母后,阿蘅如今忙于要事,我也不忍打扰她。”
我联合昭华公主和其他热心世家女眷,忙着创办女学,打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桎梏。
我道:“女子亦当有才,不应被旧礼教束缚。”
昭华公主点头道:“阿蘅所言极是,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教她们识字习医术。
我亲自授课,对学生们道:“识字习医,皆为自立自强。”
学生们齐声道:“多谢崔小姐。”
开设女子武馆。
我道:“女子亦需强身健体,方能在受辱时自保。”
学生们练习时,我鼓励道:“好,再用力些,你们皆可做到。”
令她们强身健体,在受到伤害时,有能力保护自己。
崔氏的酒坊、绣坊到处是她们的身影。
我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欣慰道:“女子当自强,方能立于天地之间。”
她们可以习得一技之长。
我望着她们,轻声说道:“愿你们皆能凭一技之长,走出自己的天地。”
17
成亲那日,李宴和策马拦住我的花轿。
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煞红,神情急切,高声唤道:“阿蘅,孤后悔了,不要嫁好不好?”
我掀开轿帘,冷笑着啐道:“晦气。”
我冷声质问:“殿下不记得了么?当日我曾在陛下面前问过你,若同我退婚是否会后悔?殿下答我,此生绝不后悔……”
李宴和当然没有忘记,他懊恼地握紧了双拳,声音低沉道:“阿蘅,当日之言,是我年少轻狂,如今我已知错。”
我冷哼一声,道:“殿下,既已出口,岂能轻易收回?今日之事,我必让叔父知晓。”
说罢,我下了花轿,立即让云袖传口信给叔父。
当天,弹劾李宴和无召回京的折子便出现在勤政殿的案上。
李宴和被杖三十,软禁在行宫,无召不得出。
数日后,李珩舟来访,他温和地笑着,轻声道:“阿蘅,你日后定能成为霍灵一般,令世人称颂的奇女子。”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所做,并非为了让世人铭记称颂。”
李珩舟微微一愣,问道:“那阿蘅所求为何?”
我目光坚定,缓缓道:“而是想要世间所有女子,在遭逢绝境时,抬眼便能看见光。”
李珩舟若有所思,轻声道:“阿蘅,你这是想让她们知晓,绝处可逢生?”
我点头,轻声道:“我相信,日后,无须依靠他人,她们定能拯救自己于水火,千千万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