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被流放,夫人:只要同去就做姨娘,我上前一步,避子汤我不喝了
发布时间:2025-08-02 17:54 浏览量:1
声明:故事虚构,不要代入现实,
二少爷被流放,夫人:只要同去就做姨娘,我上前一步,避子汤我不喝了。完结
圣旨颁到侯府那日,大夫人把阖府丫鬟都叫到了堂前。
"谁愿随二少爷去岭南流放?回来便抬作姨娘。"
岭南是出了名的蛮荒之地,遍地沼泽瘴气。侯府的丫鬟们打小娇生惯养,谁肯去吃这份苦?
唯有我默默站了出来。
同屋的春桃吓了一大跳,压低声音扯我衣袖:"你疯啦?你在大少爷跟前服侍了这些年,再等等,他迟早会收你进房的。"
"跟二少爷去岭南?那地方连鸟都不拉屎,命都得搭进去!"
我轻轻摇了摇头。
大少爷裴衡之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上至侯府小姐下至洒扫丫鬟,哪个不仰慕他?能在他身边当差,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只是那碗避子汤,实在太苦了。
我不想再喝了。
谁都没料到是我应下这差事。
大夫人盯着我看了半晌,慢悠悠开口:"我记得你是衡哥儿房里的贴身丫鬟。"
我低低应了声"是"。
"你在衡哥儿跟前得脸,又与他有情分,怎舍得离开他去岭南受罪?"
情分。
我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主仆之间,哪来的情分?
我恭声回道:"奴婢蒙侯府养活才有了口饭吃,如今主家有难,自当尽心回报。"
"至于大少爷那儿……"我顿了顿,"自有更伶俐的姐妹去伺候,不缺奴婢一个。"
话一出口,我心里便打起鼓。不知这番说辞能否过了大夫人的关。
屋内的檀香静静烧着,青烟袅袅。
"倒是个忠心的。"大夫人又问,"你自小跟着衡哥儿,也算他房里的人,你们之间……"
她点到即止,我急忙跪下:"奴婢与大少爷清清白白,夫人若不信,尽可去问大少爷!"
满京城谁不夸裴大公子洁身自好?连个通房都没有。也正因这名声,他这个庶子才与宁安侯府嫡女定了亲,眼看着婚期就要到了。
这种时候,他绝不可能承认与丫鬟有私。
想到这儿,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只要能跟二少爷去岭南,奴婢便是死在那儿也心甘!"
"哦?"大夫人来了兴致,"你对我儿倒是一片痴心?"
这……
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大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自顾自道:"我明白了,定是我儿生得俊,你动了真心也是有的。"
我愣了愣,随即红着脸垂下眼:"夫人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
其实我根本没见过二少爷的模样。
打从有记忆起,我就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裴衡之。他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地上的泥,心里眼里只装得下他。
我是人牙子卖进侯府的丫鬟,没爹没娘撑腰。有回当值打瞌睡,被管事妈妈逮住,拿藤条抽得满背是伤。
我疼得直掉眼泪。
是少年时的裴衡之路过解了围。后来不知怎的,竟把我收到身边。
我原以为裴衡之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他不嫌我笨手笨脚,也不恼我粗心大意。有回我不小心打翻了他的砚台,他只淡淡说了句"擦干净便是"。
再有那些大丫鬟来找我麻烦,他只需往那儿一站,那些人便像受惊的雀儿,红着脸跑得没影。
在侯府待久了,我才慢慢明白过来。裴衡之是庶子,身边的丫鬟小厮都是大夫人的眼线,明面上殷勤伺候,暗地里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偌大的侯府里,没人真心盼他好。
除了我。
裴衡之走仕途,我便陪他挑灯夜读。长夜漫漫,烛火映出两个相依的身影,像风里飘摇的芦苇。
裴衡之高中探花那日,赴宴醉酒归来。我扶他回房时,檀木门"吱呀"一声合上,他温热的唇便压了下来,带着酒香,含混地唤我的名字。
我挣扎了一瞬,终究还是沉溺在那片温柔里。
那夜过后,我成了他见不得光的枕边人。
可裴衡之食髓知味,却不肯节制。一碗碗避子汤灌下去,到后来光是闻到那股苦味,我便要作呕。
我曾发过誓,要守着裴衡之一辈子。
可那碗避子汤,实在太苦了。
我不想再喝了。
陪二少爷去岭南的事就这么定下来。
大夫人当场让我按了手印,这事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我趁机求了大夫人另一桩恩典:"若能陪二少爷平安归来,也算奴婢一份功劳。奴婢不敢高攀姨娘,只求侯府放奴婢脱籍。"
大夫人沉吟片刻:"只要我儿能活着回来,届时不愿做姨娘,我便收你作义女,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得了这承诺,我松了口气。
春桃又拉着我念叨:"等大少爷回来知道这事,还不得把侯府掀了?"
我听得直笑。
我在裴衡之心里,哪有这么重的分量?
天色擦黑时,裴衡之终于回府。他奉皇命外出巡察数月,此番纠正了不少冤案,上受皇帝褒奖,下得百姓称颂。
接风宴上,侯夫人看他的眼神愈发满意,身旁坐着的就是侯府嫡女——那姑娘正值芳华,明年开春便要嫁进侯府,成为我的正经主母。
当晚,我伺候裴衡之更衣。他像往常那样把我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我的唇:"有没有想我?"
语气低沉又缠绵。
我忽然想起裴衡之刚入官场那年,因不知轻重得罪了不少权贵。有回上朝途中被人报复,是我替他挡了一刀,差点没了性命。
我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时,裴衡之跪坐在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说一定不会负我。
那时的声音,也是这般低沉,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挠得人发痒。
"怎么瘦成这样?"裴衡之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端详:"脸色白得像纸,病恹恹的……谁欺负你了?"
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我扯了扯嘴角,敷衍道:"谁敢欺负我?是你走了这么久,我/日夜担心你受冻受寒,怕你遇着危险,这才吃不下睡不着的。"
裴衡之解了我的发带:"跟了我这些年,还是这么没出息。"
话虽不好听,嘴角却勾了起来,显然是心情不错。
"今日宴上,你见到侯府小姐了?觉得她如何?"
我回忆着那姑娘的模样:"是个美人,性子也温婉,想来……往后定能与少爷琴瑟和鸣。"
裴衡之不置可否。
"她身份贵重,对我的仕途大有助益。其一如此,其二……"
他挑了挑眉:"听闻这位小姐身子骨健朗,大师算过,命里会早得贵子。"
我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裴衡之盯着我的脸,忽然勾了勾嘴角:"她早些生下嫡长子,我便能早些给你名分,高兴吗?"
高兴?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那位小姐一直不孕呢?
沉默片刻,我鼓起勇气,小声问:"若是……若是夫人一直无子,你可不可以先不与我同房?"
话一出口,裴衡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想与我同房?"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看得我心里发慌。我拼命摇头,眼泪簌簌往下掉。
裴衡之捏着我下巴的手用了力:"你觉得这是奴才该问的话吗?"
我做了个梦。
梦里裴衡之把我绑在床上,谁也不让看,谁也不让碰。
刚怀上孩子就逼我打掉,等我养好身子又接着折腾。
等他真有了嫡长子,我的身子早垮了。
谁说梦里没痛觉?
突然惊醒时,身下疼得像要裂开。
难产大出血的滋味仿佛又涌上来,我浑身发冷,默默流泪。
抽泣声惊醒了裴衡之。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哑着嗓子把我捞进怀里:"怎么?是做梦被大夫人身边的妈妈打了,还是梦见我不要你了?"
我没说话。
闭着眼,把下巴搁在他肩头。
过了半柱香时间。
我回到丫鬟房里,给裴衡之准备去拜见大夫人的衣物。
大夫人屋里总烧着檀香。
自打二少爷裴宵被流放岭南的消息传来,她礼佛更勤了,檀香味浓得呛人。
裴衡之神色平静地陪她闲聊,态度谦卑得像对亲娘。
聊到他的婚事时,大夫人把目光移到我身上,闪了闪:"秋蝉跟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你要成家,可得好好安置她。"
"你若不打算收她,就在侯府小姐嫁过来前给她找个去处,配小厮也好,送庄子也罢,总归别让她横在你们小两口之间难做人。"
裴衡之淡淡道:"不急,等侯府小姐处置。"
大夫人立即说:"那可不成,万一小姐是个骄矜的,岂不是害了这孩子?"
短短几句交锋。
我垂着头,紧张得攥紧了手。
大夫人突然笑了:"秋蝉是个好孩子,能吃苦,心也善,宵儿此去岭南无人照顾,就让她陪着吧。"
话音刚落,裴宵脸色就变了。
他轻轻冷笑:"府里这么多丫鬟,怎么母亲偏选她?"
"她自己向我求的。"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裴衡之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什么?"
大夫人的语气带着几分炫耀:"也难为这孩子对宵儿一片情深,虽然在你身边,可心里想的都是宵儿,难得,难得。"
我低着头,清楚感觉到身边人的气压越来越低。
袅袅香烟里,裴衡之静静笑了声:"秋蝉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不知道她有心上人了?"
他抬眼看我。
大夫人笑道:"这正是这孩子的可贵之处,虽然对宵儿一见钟情,却也没忘了尽心服侍你报主仆之情。"
"现在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未来身旁也不缺人伺候,不如成全她一片痴心。"
又静了几秒。
手腕被人不声不响握住。
裴衡之盯着我:"你自己说。"
我抽出手腕,同时后退一步:"奴婢爱慕二少爷已久,望您成全。"
余光里,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突然颤了下。
大夫人声音含笑:"当时我问了满府丫鬟,只有她主动应下,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可别以为是我逼她。"
我屏住呼吸。
倘若我在裴衡之心里有点分量,他向大夫人承认我们的关系,我们之间,还能挽回吗?
可裴衡之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再抬眼时,他神色自若地浅笑着:"不过是个丫鬟,有什么舍不得的?但凭母亲吩咐。"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明日就是罪犯被押解去岭南的日子。
大夫人派了几个丫鬟陪我回去收拾行囊。
路上,我打探裴宵到底犯了什么罪。
为首的大丫鬟顿了顿,叹了口气:"什么犯罪,我们二少爷是被太子牵连了。"
原来如此。
裴衡之闲来无事时,会给我讲些朝堂上的事。
比如皇帝愈发独断,忌惮太子,想新立宠妃所生的二皇子。
为了拔掉太子的羽翼,他不但杀了太子少傅,还将与太子亲近之人都打入大牢。
裴宵就是其中之一。
犹豫片刻,我说:"二少爷跟太子很熟吗?"
"当然,"丫鬟说,"我们二少爷自幼入宫被皇后抚养,开蒙便做了太子伴读,与太子可是孩童时起的交情。"
我哦了声。
大夫人是皇后亲妹妹,常常入宫陪伴皇后,姐妹间感情笃深。
裴宵出生时皇后喜欢得紧,便将他放在身边亲自抚养。
也正因此,裴宵生长在宫里,很少回国公府,我从未见过他。
我心事重重地收拾着东西。
以前总觉得屋子小,东西多,现在整理起来才发现,这里面多半是裴衡之的。
他的裤袜、发带,甚至准备科举时学过的文章,都被我一一收拾好,以备他以后来用。
而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
身后门突然轻轻一响。
裴衡之寡淡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离开我的?"
我紧张得僵直身子,而后放松下来。
大夫人的丫鬟们都在院里等着,他不会当着她们的面对我做什么。
"回答我。"
裴衡之的声线愈来愈凉。
"你是什么时候跟大夫人勾搭上的,又是什么时候与裴宵见了面?"
见我沉默着抿唇,裴衡之笑了出来:"不说话?想来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我疲倦地摇了摇头,转身想离开。
裴衡之侧行一步,挡住我的去路:"秋蝉,你知道我最讨厌被人背叛。"
他静静地凝视我几秒,似乎想看我的反应。
可我不声不响地别过了脸。
他冷然一笑:"很好。"
我原以为勋贵家的公子哥犯了事,总该和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一样。
至少不用受那些皮肉之苦。
所以临走前和大夫人告别时,我拍着胸脯打包票。
说定把裴宵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直到城门口,两个衙役"啪"地把人往我跟前一扔:"国公府的少爷,接好了。"
我低头一瞧,心凉了半截。
地上的人纹丝不动,穿着件血迹斑斑的囚衣,裸露的胸口上全是翻卷的伤口,活像被野兽撕咬过。头发乱糟糟遮住半张脸,若非胸膛还有丝起伏,倒像具尸体。
"还……活着吗?"我抖着手去探鼻息。
衙役嗤笑:"就剩口气了。受过大刑的,哪能撑到岭南?路上就得咽气。"
我心头一紧,借了辆板车把人搬上去。
他昏着,我便推着他走。每日给他擦洗上药,看着伤口慢慢结痂。衙役都劝我别费力气,我摇头,边推车边和他唠嗑。
说我家如何遇上旱灾,爹娘如何卖掉最后一块地,后来为了弟弟不被冻死,又把我卖给人牙子换木炭。
一连走了十天,胳膊酸得直颤。有天夜里,我又梦见裴衡之。他逼着我生孩子,再把孩子一个个送人,掐着我的下巴冷笑:"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
惊醒时,我喘着粗气摸脖子,身旁的人依旧死气沉沉,像块冰冷的石头。
万念俱灰下,我跪在他身边哭:"你醒醒啊,你要是不醒,我也活不成了……"边哭边扯出防身的钗子:"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给自己个痛快……"
钗尖刚抵上脖子,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我一愣,对上裴宵低垂的眼眸。
我的保命符活了。
我扔了钗子扑过去,他身子一僵,有气无力地推我:"脏死了,离远点。"
我抹了把脸,这才想起他身份——太后捧在手心长大的国公府小少爷,比裴衡之小十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难伺候就难伺候吧,活着就好。
裴宵打量我半晌,叹气:"我娘什么眼光,挑了个这么普通的丫头。"
我装没听见,塞给他块干馍:"快吃,攒了好久的。"
他捏着干馍把玩:"你姓什么?"
"梁。"
"梁秋蝉,你为啥陪我去岭南受罪?"
我强笑:"大夫人吩咐的,我……我服侍她多年,该尽心……"
"撒谎。"他脸色一白,"你根本不是我娘身边的人。"
我尴尬地移开眼。大夫人身边二十几个丫鬟,他不常去,怎会记得这么清?
裴宵冷笑:"你是裴衡之的婢女,十年前我在他院里见过你。"
还真是过目不忘。
他轻笑:"有意思,你是我哥的婢女,倒来陪我……"
我心里一酸,眼泪又掉下来。
"又哭?"他无奈,"人都活了,你还哭什么?"
裴宵说是被我念叨醒的。
这些天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他絮絮叨叨。
他皱眉:"梁秋蝉,你哪来这么多话?"
我知道他嫌吵,接下来几天便闭紧嘴。结果他又捏开我下巴:"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哑了,对着活人倒不说话了?"
这男人,真是难伺候。
我叹气。过了贺江,离岭南更近了。裴宵身子虚,这一路元气大伤,不少犯人已倒在路上。
有天晚饭,我烤了两条鱼给他补身子。他挑眉:"哪来的?"
我得意:"河边抓的,装解手时去的。"
"荒唐!"他板脸,"衙役能让你走那么远?不怕你跑了?"
我摇头:"他们说你是我的命根子,有你在,我跑不了。"
他哽住,沉沉看我。
我装没看见。他总这么看我,比如擦身时。他抗得厉害,说男女有别,像我要非礼他。
我便轻飘飘说:"你昏着时,我/日日给你擦,身上哪处没见过?"
他睫毛一颤,半惊半恼,耳朵红得能滴血。
小小年纪,倒挺讲究。
夜里,我俩缩在同一条被子里。我往边沿挪,被他拽回来:"冻死自己吗?"
我小声:"你不是怕我污你清白?"
他哼声:"都被你看光了,哪还有清白?"
……倒也有理。
他身上暖烘烘的,我很快睡着。半梦半醒间,仿佛抱了个火炉,本能地往里钻。
"火炉"挣扎了下,不动了。耳边有人咬牙:"梁秋蝉,你竟敢轻薄我。"
我贴得更紧。
怀里人僵着,良久,他轻笑:"梁秋蝉啊梁秋蝉,你真是……"
似有手环上我腰,抱得更紧了些。
原以为危险是疾病毒蛇,或是天灾。
却没料到人祸更甚。
岭南多山,强盗横行。过赣州郊外时,一伙强盗拦了路。虽有官兵,却挡不住潮水般的攻击。
流箭朝裴宵射来时,我本能挡在他身前,被他拽到身后:"会不会躲?梁秋蝉!"
"你自己看,盗匪冲谁来的?"
我定神,见盗匪正拽走女犯人。
七岁的小女孩被满脸横肉的土匪扛走,她曾送过我一朵绢花,那时我送她鱼,她羞怯又感激。
我鬓角别着那朵绢花,吹了声口哨:"小姑娘有什么趣?"
咬着牙挣开裴宵的手,在他震怒的目光里,一步步走过去。
在裴宵身边这些年,我早摸透了自己的优势——这副皮囊和身段,最是能勾住男人的魂儿。
果不其然,当土匪的脏手松开那哭得快断气的小姑娘时,那双浑浊的眼珠子已经黏在了我身上。余光里,裴宵抱着胳膊冷眼旁观,袖口纹丝不动。
直到我攥着金钗的手抖得像风中落叶,猛地扎进土匪眼窝时,他才慢悠悠踱过来:"倒不算太笨,就是手太软。"说话间弯下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金钗。
冰冷的金属贴着土匪太阳穴穿过去时,温热的血溅了我满脸。
"看见没?"他甩了甩钗上的血珠,"这才叫杀人。"
我腿一软跪坐在地,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裴宵的手掌压在我后脑勺上,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按进骨头里,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拍。
赣州城外匪患猖獗,藩王派兵"剿匪"那天,王府侍卫像捞鱼似的把裴宵从乱军里捞了出来。
老王爷拉着他的手直抹眼泪:"太子殿下特意来信要保你周全,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跟太子交代?"
裴宵是太子心腹,将来必然是朝堂新贵。老王爷自然上赶着巴结,连当地名医都请来给他把脉。
"姑娘也一并看看。"老王爷冲我笑出满脸褶子,"秋蝉姑娘的大名,我可是从国公夫人信里听说了。"
我慌忙推拒:"不过是个奴婢,当不得……"
"怎么当不得?"老王爷打断我,"国公夫人说你对裴公子一见钟情,这些年痴心不改,听说他获罪,二话不说就跟着来吃苦——这可是段佳话啊!"
裴宵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深情?"
"裴小公子不知道?"老王爷捻着胡须,"国公夫人信里写得清楚,说秋蝉姑娘对你……"
"早看出来了。"裴宵突然勾起嘴角,茶烟袅袅中冲我眨眨眼,"她喜欢我。"
裴衡之出现在藩王府时,我正给裴宵添茶。
他官袍整齐地给老王爷行礼,目光扫过我时像刀子:"秋蝉伺候得可还尽心?"
裴宵把玩着茶盏:"尽心得很,几次拿命护着我。"
"毕竟是我调教出来的。"裴衡之意味深长地笑,"当年她对我,可比这尽心多了。"
我捏着茶壶的手指发白。裴宵却突然拽住我手腕,蹙眉道:"叫什么大人?从今往后该叫大哥。"
裴衡之端酒的动作僵住,眼底结了层霜:"弟弟真是昏了头。"
裴宵笑得眼角轻挑:"大哥新婚燕尔,嫂子可还温婉?"
我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恭喜大人。"
裴衡之像没听见,自顾自斟酒。裴宵却把我按回椅子上,指尖划过我手背:"大哥,难得有情人。"
"你还小。"裴衡之放下酒杯,声音像浸了冰,"不懂人心多险恶。"
解酒汤熬到半夜,后颈突然被铁钳似的手掐住。
裴衡之像拎猫崽子似的把我拖过回廊,狠狠摔在青石板上。酒气混着杀意扑面而来,他掐着我脖子低吼:"你用了什么妖术勾引裴宵?"
我喉咙发紧,摇头摇得眼眶生疼。
"睡过没有?"他手指收得更紧,我眼前发黑地摇头。
裴衡之突然松手,蹲下来捏我下巴:"现在去跟他说清楚,我可以纳你为妾。你不是要名分吗?我给你。"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要么跟我回去当妾,"他手指擦过我脖颈的淤青,"要么带着尸体回去。"
我崩溃地尖叫:"裴衡之!我伺候你十年!我何时害过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你食言。"他指尖用力到发颤,"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
记忆突然被扯回十年前。他烧得浑身滚烫,我抱着他说"永远不抛下你"。原来那些真心,在他眼里不过是句可以清算的承诺。
"裴衡之,"我抹掉眼泪,"你配吗?"
他突然掐紧我脖子,眼底猩红:"再给你一次机会。"
游廊拐角传来轻笑。
裴宵倚着朱红柱子拍手:"真精彩。"
裴衡之反应极快地扣住我手腕,笑容温和:"弟弟怎么还没睡?"
"没人哄。"裴宵走过来,月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哥哥继续说,秋蝉是你房里人?"
我捂住嘴,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裴衡之笑得凉薄:"早有肌肤之亲。"
夜风突然卷起落叶,裴宵的声音比刀子还冷:"离席前,老王爷说名医给秋蝉把脉,诊出她小产过。"
裴衡之脸色骤变。
"避子汤若真管用,"裴宵盯着他,"你以为自己还能出生?"
裴衡之踉跄一步,手指发颤:"你……你打掉我的孩子?"
"如果我不打掉,"我突然开口,"你会让侯府小姐容下他吗?"
裴衡之瞳孔震动,伸手想碰我,被我侧身躲开。他站在原地,背脊突然弯下去,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被拦腰折断的竹。
我被裴宵拽出了门。木门"吱呀"合上的瞬间,我忽然觉得这声响像把刀,生生割开了前半生的光阴。
裴宵的脸色突然白得像纸,方才还带点温度的眼神,这会儿冷得能冻住烛火。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刺:"原来你陪我往岭南走这一遭,不过是为了躲开裴衡之?"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倒像是要把他的脸割成碎片。他忽然弯腰,目光直直撞进我眼里:"梁秋蝉,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答应过大夫人,"我小声说,"只要把你平平安安带回京城,她就认我做义女,给我寻个清白人家嫁了,哪怕是管家或富农,也算有个依靠。"
裴宵沉默地看着我,突然开口:"那我呢?你就没想过,要跟我一起?"
我攥紧袖口,那些没说完的话在喉咙里打转——"不配"二字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吐出来。
"我说的在一起,不是要你做妾。"裴宵忽然按住我的手,指尖带着点烫,"我早打算好了,这条命不要也罢。偏你哭得那般凶,非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梁秋蝉,你既然把我拉回来,就得负责到底。"
我猛地抬头,撞见他眼里跳动的光,像烛火,又像星子。他声音压得更低:"只要你点头,我总有办法……"
"比如让我做外室?"我脱口而出。
裴宵一愣,随即恼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盯着他,轻声问:"二少爷,你喜欢我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衡之也曾说过喜欢我,说会珍重我、爱惜我,可最后伤我最深的也是他。裴宵被问住了,他垂下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半晌才说:"我没喜欢过人,若这算喜欢……从我睁眼看见你的那一刻,就决定喜欢你了。"
他抬头看我,眼里落着烛火,也落着我的影子。我别过脸,心口像被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和裴宵在藩王府住了两年。他身子刚养得七七八八,就急着以赣州为圆心,把南方几省转了个遍。各地的势力盘根错节,百姓的苦楚堆成山,官员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全记在信里,一封接一封往京城送。
没危险的时候,他总爱拉着我出门,说是"带你看个新鲜",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闷在屋里。可要是不带我,他回来时身上总添新伤,气得我直掉眼泪,他倒好,笑着哄我:"这些伤可没白挨,等京里局势稳了,咱们就能回去。"顿了顿,又叹气:"就是有点不想回去,要是能和你一直这么过下去……多好。"
皇帝咽气那夜,太子踩着血路登了基。加急的赦令连夜送到岭南,老王爷捧着圣旨直念佛:"裴小公子沉冤得雪,该回京了!"
圣旨里夹着张薄纸,裴宵扫一眼就变了脸,随手把纸往烛台上一放,火苗"滋"地窜起来,转眼烧成灰。我问他,老王爷支支吾吾:"大约是昭华公主的信……"
我"哦"了一声。昭华公主是太后的掌上明珠,裴宵打小在宫里长大,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太后早有心思把公主许给他,只等时机成熟。我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反正要回京了。
收拾行李时,我在他书案上翻到张画。砚台下压着张纸,几笔勾勒出我磨墨的模样,虽是写意,却连我鬓边的碎发都画得清楚。我盯着看了会儿,把画往油灯上一放,火苗"呼"地窜起来。裴宵进来时,正看见最后一角烧成灰。
"你烧它做什么?"他脸色沉下来。
"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实话实说,"你画工好,一眼就能认出是我,万一被昭华公主或别人瞧见,麻烦。"
裴宵忽然笑了,伸手拂开我额前的碎发:"你吃醋了?"
我摇头:"主子和奴才,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我耳朵:"放心,昭华公主没你好看,我怎么会喜欢她?"
我轻嗤:"男人的嘴。"他醒那会儿还说我"姿色平平"呢。
回京的路并不太平,路上遇到好几拨刺客。刀光劈过来那刻,裴宵把我往身后一拽,自己肩头中了箭。血洔洔往下淌,他却还笑:"亲一口就不疼了。"
我急得直掉眼泪,他倒好,趁我抽泣时搂住我的腰,又亲了几口。我反应过来要推他,他倒装疼:"哎呦,更疼了……"
把裴宵交还给大夫人时,她抱着他哭得直喘,我在旁边站着,倒像块木头。宫里设宴接风,太后亲自在场,昭华公主穿了身华服,看裴宵的眼神像黏了蜜。我低眉顺眼立在他身边,听着他和皇亲国戚谈笑,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他离我好远。
新帝问裴宵要什么赏,他拱手笑道:"臣想讨个媳妇。"新帝立刻瞥我一眼,正要开口,太后却咳了声:"昭华年纪不小了,与裴宵正般配,不如赐婚吧。至于那位姑娘——"她顿了顿,"赏百两黄金,离开京城。"
裴宵脸上的笑慢慢收了。我跪下磕头:"谢太后赏赐。"
我没想到会再遇上宫变。二皇子夺嫡失败后不甘心,竟在宫门口朝新帝放冷箭。裴宵当时就在边上,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挡,箭"噗"地扎进胸口。
我疯了一样往他身边跑,却被裴衡之拦住。他摸着我脸,声音轻得像哄孩子:"秋蝉,裴宵死了,你跟我走吧,我不会不要你。"
我拼命摇头,他忽然捏住我脖子,指尖发凉:"你想去找谁?"
我瞪着他,喉咙像被堵住。裴衡之眼底泛红,声音却冷:"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却只想着他,你这个骗子。"
「你为什么要心疼他?他从小就命好,活在贵人身边,金尊玉贵,老天爷也眷顾他,我打点了刑部给他上刑,岭南路远,他竟然能活下来,我派了那么多死士去杀他,都让他侥幸逃过……」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在无人的角落我颤抖的身体。
原来是他。
我满眼怨毒地往后挪着步子,却被他铁箍似的手臂箍进怀里。他像疯了似的念叨:"秋蝉,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怎么能看着你嫁给别人?"
我喘着粗气挤出笑:"好,我爱你。裴衡之你冷静点,我..."说话间悄悄把金钗攥进掌心。
新帝遇刺后太后大发雷霆,下令诛杀二皇子及其党羽。我在裴衡之书房见过二皇子拉拢他的密信——这畜/生连亲弟弟都下得去手,真该千刀万剐!
裴衡之低头要吻我,指尖发颤:"秋蝉,你愿不愿意陪我死?就像你发过誓的,永远不离开。"我闭眼答得干脆:"愿意。"
他眼里迸出惊喜:"当真?"我点头凑过去,在他唇上飞快一啄。趁他愣神的功夫,藏在手心的金钗直插太阳穴。
裴衡之瞪圆了眼,眼尾红得像抹了胭脂。我轻轻合上他的眼皮,当年为他挡的刀,今天总算还回去了。
裴宵出殡那日昭华公主哭得死去活来,非要守寡。太后哪肯让女儿守活寡,硬是选了青年才俊逼她再嫁。
临走前昭华拽住我:"你到底爱不爱裴宵?"我点头:"爱。"她气得跺脚:"那你咋不殉情?我要没母后拦着,早随他去了!"
我笑着没接话。公主生来金枝玉叶,哪懂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新帝在赣州赐了宅子,还挑了青年才俊给我当赘婿。
"裴宵死前攥着朕的手,非让朕保证给你安排好亲事才肯闭眼。"年轻皇帝憋着笑,"赶紧成亲吧,别糟蹋朕的心意。"
我满心疑惑。裴宵和新帝感情那么好,为他挡刀死的,皇帝咋看不出伤心?直到在赣州城门口看见老王爷那张乐开花的老脸,才算明白过来。
"秋蝉姑娘大喜啊!这真是话本子成真喽!"我攥着红盖头进喜堂,拜天地时突然掀开盖头——裴宵的吻跟着压下来,含糊道:"想我没?"
我捶他胸口:"你要吓死我啊?"他擦着我眼泪叹气:"委屈你了。"
裴宵为了我,放弃大好前程。借着替新帝挡刀的机会假死,跑到赣州当平民。成亲后我们彻底隐居,偶尔梦见裴衡之。
梦里他狰狞着要索命:"裴宵也拿你当玩意儿!"我摸着肚子笑:"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烛火下裴宵给我画像,我摸小腹的动作让他停下笔:"有啦?"我点头,他眼里泛起水光。
【番外】
裴宵最初觉得梁秋蝉烦透了。这姑娘爱哭又矫情,给他上药都能掉眼泪,说他可怜。
他可怜?他可是国公府嫡子,皇后养大的太子伴读,京城里最金贵的少爷!要个小丫鬟可怜?
可昏迷时能感觉她推着板车走几千里路。她讲身世时轻言细语,像根细绳把他从地狱往回拽。
"二少爷,你睁眼看看呗?""二少爷,今儿我生辰,你醒过来当礼物成不?""二少爷,我是府里最漂亮的丫鬟..."
日复一日,裴宵竟听出瘾来。有回听见她哭:"您快醒吧,您可是我的保命符..."他手指抖得厉害,心像被刀剜。
这姑娘确实漂亮。裴宵盯着她眼睛犯酸——那个负心汉咋配拥有她?他头回尝到不甘的滋味。
荒原上两人相依为命,噩梦惊醒时一捞就能摸到她温热的身子。听着她心跳,自己慌乱的心也慢慢平复。
裴宵开始琢磨怎么娶她。可他娘定不答应,宫里那位娘娘和公主说不定要针对她。昭华那丫头还死缠烂打,新帝竟说:"纳秋蝉为妾如何?"
呸!他裴宵要娶就娶正妻。两年里他铲除二皇子在南方的势力,等新帝登基,又自导自演刺杀造势。现在全京城都传她的忠义,太后公主倒不敢轻举妄动。
可昭华还是不死心!新帝竟也动摇:"裴兄,不如娶公主,纳秋蝉..."他气得暗中把二皇子往新帝跟前引。
挡下这一箭,皇家欠了裴家一大恩。
新帝握着他的手, 感动得流泪:「裴兄,你哥跟二皇子作乱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国公的爵位仍保留着……」
可别!
裴宵脸都吓白了几分, 重重地咳嗽着。
他费尽心思弄这一出,可不是给裴衡之擦屁股的。
他想杀了裴衡之还来不及呢!
好在新帝最后还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两人相伴多年, 也算有些默契。
新帝在赣州给他安排了新的身份, 又将梁秋蝉不动声色地哄了过去。
裴宵很满意。
他知道秋蝉为什么总是不肯回应。
不是怯懦,而是自清。
如山的身份之差下, 所谓爱情,更多是上位者的施舍。
她年少之时已错付过,怎么敢再拿自己的人生去赌。
裴宵也不喜欢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她那么漂亮, 他得走下来,仔细地看。
赣州很好,民风淳朴。
天地辽阔。
他可以永远和她相依为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