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好兴致啊”逛花楼撞上阴郁夫君,我尴尬:好巧要不我换一家?
发布时间:2025-08-04 18:31 浏览量:2
司马珩回京那日,天刚蒙蒙亮,我正慵懒地斜倚在妙音馆的软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新来琴师的手。那少年生得极好,剑眉之下藏着一双星子般的眼眸,清透得像山涧里流淌的清泉,偏又带着几分未经世事的纯真,对金银财宝的渴望倒也毫不掩饰——这模样,倒真是对了我的胃口。
我轻笑着,将一锭百两赤金推到他月白色的袍角。少年眼睛倏地亮了,像是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火,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段从未听过的曲调便如山涧清泉般流淌而出。末了,他极有眼色地端起果盘,倚坐在我身旁,嫩生生的"公主"刚唤出口,葱白似的手指已灵巧地剥开了新橙的金黄表皮。
我刚要抬手将那半片橙肉送入口中,享受这片刻的旖旎,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闹声搅得粉碎。叮叮,我的贴身侍女,提着裙裾风风火火地撞开门帘,常年练武的臂膀像铁钳一般,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公主快跑!摄政王的玄铁战马已经到城门了!"
我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她拽着踉跄几步,塞进了晃晃悠悠的马车里。"西戎的铁骑不是号称以一当十吗?怎么司马珩这么快就班师回朝了?"我攥紧袖口,指尖发白。叮叮边掏手帕边嘟囔:"管他那么多!王爷自有他的神通!"说着,手帕已狠狠揉上我的脸颊,"公主您也是,说了多少回要节制,这又是谁的唇印子?难擦得很!"
直待我脸颊烧得发烫,她才罢手,又从怀中摸出螺子黛,调侃道:"得,给您搓回素面朝天了,可要补补妆?"我咬牙瞪她:"画!给我描个艳压群芳的妆容,非得晃瞎司马珩的眼不可!"叮叮执笔的手顿在半空,直言不讳:"您这是强人所难呢,胭脂水粉又变不出新头来。再说,在王爷跟前,谁敢自称艳色?省省这些金贵物件吧。"
她这话倒勾起我的回忆——司马珩那张妖孽般的面容突然浮现在脑海,我顿时兴致全无,仰面栽进锦缎靠枕,满心颓然。这位挂名夫君,乃是大齐开国以来首位异姓摄政王,先帝驾崩前亲自封的辅政重臣。老人家弥留之际,悔得直捶床板,自责只顾着开疆拓土,倒把儿女的教养抛到了脑后。太子沉迷声色,长公主流连脂粉堆,这般下去,萧氏江山怕是要易主。
于是,先帝不顾朝臣反对,一日之内连颁两道诏书:一封封司马珩为摄政王,总领朝政;一封赐婚于我,即刻完婚。用一人之身解两难之局,这算盘打得倒是精妙。可我堂堂大齐金枝玉叶,怎甘心被这般包办婚姻?更遑论对象还是司马珩!
我平生有三惧:一惧司马珩笑,那笑容背后总藏着未知的危险;二惧司马珩嗔,怒意一起便让人不寒而栗;三惧司马珩执戒尺,那戒尺下可是有着无尽的疼痛。犹记当年,我与太子气走了六位太傅,行宫里的梨花正开得如雪般纷飞。那人便是踏着满园春色而来,竹色广袖随风翻飞,半束的青丝垂落在腰际。
明明是寻常的竹青色锦袍,穿在他身上却平添几分超凡脱俗的气度。所过之处,宫人们皆大气不敢出,连拂过宫墙的晚风都放轻了脚步。
他踱至我们跟前,背在身后的右手忽然转到身前——两指宽的檀木戒尺泛着顾光。"陛下命我授二位君臣之道,在下性急,还望二位多担待。"语调慵懒如琴弦松了弦,偏生带着股让人不敢违逆的威压。
司马将军的威名,大齐的百姓谁人不知?这位少年统帅曾率三百轻骑深入大漠,在万军阵前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他封侯拜相的每一步,皆是由白骨鲜血铺就。生着妖冶如魅的面容,怀着修罗恶鬼般的心肠,使着阎罗索命般的手段。
先帝派他来管教我们,无异于用屠龙刀来斩鸡崽。
两年光阴,我折了三把戒尺,太子更惨,足足折了十把。初时,我们远远望见那抹竹青色便浑身战栗,连茶盏都端不稳。待换了温润如玉的新科状元顾若雪来执教,我们才觉得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故而,当赐婚的圣旨降下时,我当夜便卷了细软,翻墙而出——宁死不嫁这个活阎罗!
我自认为筹谋的逃遁计划天衣无缝,可还没等攀着城墙跃下,周遭已经亮起了无数火炬,将我的去路封得死死的。为首的护卫左右分列,司马珩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出。
他停在城楼阴影里,火光在他深邃的瞳孔里跳跃,手中的长弓已然拉满,箭镞直指我的眉心要害,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一句。
"我不服!"我冲着城下嘶喊,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夜风卷着火星子扑在脸上,烫得人眼眶发热。
"巧了,我专治各种不服。"他指尖轻颤弓弦,金属的嗡鸣震得人耳膜发疼,箭矢擦着我鬓边掠过,带起一阵灼热的风声。
"……"面对这等蛮横之徒,我只得改换策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司马珩,强扭的瓜不甜,莫非你当真对我存着几分情意?"
谁知他竟颔首应道:"公主浑身上下,我确实找不出半分可取之处,确是难以令人心生爱慕。不过——"箭矢调转方向,他忽然轻笑出声,"我姑且试着对你生出些好感罢。"
"既如此为难,何不抗旨拒婚?"我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几分恨意,"向父皇直陈心迹,总好过这般相互折磨。"
"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摄政王大人莫不是活腻了?"他嗤笑着松了弓弦,箭矢擦着我鬓边掠过,带起一阵风声,"再问你最后一遍,自己下来,还是需要本王动手?"
"宁为玉碎!"我攀着城垛嘶吼,声音里带着几分决绝,城墙的青砖硌得掌心生疼,"今日纵是血溅当场,也绝不委身于你!"
他闻言竟抚掌而笑,抬臂轻挥,身后护卫如潮水般涌上城墙。我这才惊觉,此人早将我外强中干的本质看透。当麻绳缠上我的腕足时,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扶了我一把,将我摆成端坐的姿势。
"喜服已备在府中,公主且试穿看看。"
马车辚辚启动时,他指尖拂过我凌乱的发丝,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若有不合身之处,自会有绣娘连夜改制。三日后大婚在即,这段时日若再耍小性子……"
他尾音上扬,眼底泛起危险的光晕,"本王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
"司马珩!"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带着几分恐惧和愤怒,"父皇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你即将大权独揽,何苦为难我这深宫弱质?"
"公主说笑了。"他执起我一缕青丝把玩,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有你在侧,本王行事方能名正言顺,不是么?"
父皇果真是老糊涂了!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你这乱臣贼子!觊觎皇位便罢了,竟还想借我腹中血脉染指萧氏江山!"
"公主聪慧。"他忽而鼓掌,目光灼灼逼视而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赏,"虽是本王教过最愚钝的门生,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小腹,他语气染上几分缱绻,"既已开始期许子嗣,不如多生几个?最好能凑个‘好’字。"
"无耻之尤!"我面上滚烫,破口大骂,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愤,"老牛偏要吃嫩草!你痴心妄想!"
一块帕子猛地被塞进我嘴里,堵得我差点喘不过气。司马珩屈起手指,在我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嘴角挂着笑,可那笑意却没渗进眼睛里。
他低声说:"就算没了师徒这层关系,尊师重道的道理,你总该还记得吧?难不成,你真打算跟我纠缠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像炸雷一样在我耳边响起。我呆呆地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在帕子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举在半空的手,悬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连嘴角那丝笑意也淡了几分。他问我:"嫁给我,就让你这么难受?"
他伸手帮我把帕子拿下来,动作轻柔得让我意外。他接着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是顾若雪吗?"
我缩成一团环抱双膝,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锦缎被面上的金线绣纹硌得脸颊生疼。说真的,司马珩不过大我七岁,方才骂他老,不过是气头上的话——就凭他那张连月光都要逊色三分的脸,还有掌中握着的半壁江山,京城里多少贵女把他的画像供在香案上?
我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又如何?论起运筹帷幄的本事,我连他半根手指都比不上。这桩婚事到底谁更委屈,还真得两说。可我心里就是拧着股劲,偏不愿乖乖做他的王妃。早两年在宫宴上见过镇北将军,那人举着酒盏冲我笑时,我就知道完了。但这心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以司马珩的性子,若知道我心有所属,怕是要掀了整个公主府。
他铁了心要娶我,圣旨都下了,还能怎么着?就算我说出真相,也不过是让满殿红绸染上血色。后来我也想通了,享了十六年公主的尊荣,总该为大齐的江山出份力。跟在他身边,至少能替弟弟盯着些军机要务——就算我笨,替他磨墨端茶的功夫总还是有的。
大婚前夜,我让铃铛和铜铃在屋里布下天罗地网。房梁上悬着九个朱漆木桶,每个都装满冰凉的井水;床板下藏着十二枚铁蒺藜,尖刺上还涂了层花椒粉。铜铃举着烛台检查时,手都在抖:"公主,这要是砸下来……"我夺过她手里的蜡烛,亲自点燃了床头的龙凤喜烛:"怕什么?他司马珩要是真敢碰我,就算被砸成落汤鸡也是活该。"
三更梆子刚响,他就送完宾客回来了。玄色蟒袍上还沾着酒气,站在门口望着满屋机关,嘴角忽然翘起个弧度。那双桃花眼在烛火里亮得惊人,分明写着"就这?"他没拆我的机关,只是解下腰间玉带往屏风上一搭:"夜深了,殿下早点歇息。"说完竟转身走了,此后月余都宿在书房。
父皇驾崩那日,我跪在灵前哭得几乎昏过去。司马珩替我挡开所有吊唁的官员,自己却守在偏殿批了整夜奏折。弟弟登基后,他更忙了,有时连早膳都来不及吃就进宫。偌大的王府交给我打理,他从不插手内宅,却立下个怪规矩:只要他在府里,晚膳必须与我同桌。
我起初以为他要找茬,后来发现他连菜都不怎么动,只是慢条斯理地呷着茶。有回我故意把糖醋排骨推到他面前,他竟真的夹了一块,嚼完后还点评:"糖放多了半钱。"这人真是……怪得紧。
西戎犯边的消息传来时,弟弟在朝堂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躲在屏风后,看着那些老臣子齐刷刷跪倒,逼着司马珩领兵出征。他接圣旨时,指尖在明黄绸缎上停顿片刻,忽然抬头朝我这边瞥了眼。我慌忙缩回屏风后,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臣,领旨。"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在花园摆起庆功宴。铜铃抱着琵琶刚拨了个引子,我就灌下三杯梨花白:"这仗少说也得打三年,咱们且慢慢乐着!"可谁料到,才过了小半年,捷报就雪片似的飞进京城。我盯着奏折上的"大胜"二字,气得把御赐的琉璃盏摔了个粉碎。
回府那日,我特意让铃铛给我画了个顾艳妆。她拿着螺钿黛笔在我眉间描了半日,最后叹口气:"公主生得娇,实在撑不起御姐风范。"我对着铜镜一看,好家伙,桃腮粉面,眼尾还泛着点红,活像只偷了胭脂的小兔子。
马车刚停稳,就听见铜铃在门口嚷嚷:"都利索些!把这些东西全搬到城外庄子上去!"我掀开车帘一看,十几个伶人正被粗使婆子推搡着上车。有个唱小生的突然扒住车辕,冲我喊:"殿下!您当年说只要我集齐七件……"
"集齐什么?"我踩着马凳下车,裙摆上的珍珠硌得脚踝生疼。他涨红了脸:"您说只要集齐七件贴身小衣……"我二话不说,助跑两步飞起一脚,把他踹进车厢:"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个!"转身时,余光瞥见司马珩的仪仗正缓缓驶来。
檀木轮椅从马车后厢搬出来时,我听见亲兵们倒吸顾气的声音。司马珩被抱下来时,我差点没认出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下颌瘦得尖尖的,玄色锦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玉带束着的腰竟比我的还细。初秋的风卷起几片枯叶,落在他苍白的指节上,像雪片落在墨色绸缎上。
他抬头望过来时,那双总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沉得像深潭。我僵在原地,听见他轻声说:"不欢迎我回来吗?"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最终还是走过去,俯视着轮椅中的他:"你……回来了。"
"让王妃失望了。"他忽然勾起嘴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没能死在沙场上,倒叫您白费半年心思。"我咬住唇,正要反驳,目光却落在他蜷起的膝盖上——玄色裤管下,隐约露出截银白的机械关节,在暮色里泛着顾光。
暮色中的王府回廊飘着淡淡药香,司马珩指尖轻抚过轮椅扶手上雕着的蟠龙纹,金丝楠木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他垂下眼帘,目光扫过覆盖着锦缎的膝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如你所见,下半身已无法行动。"
这话落地时,檐角铜铃忽然晃动起来。我望着他玄色锦袍下摆空荡荡的弧度,后背突然涌起细密的刺痛——那些或惊愕或同情的视线,正化作无形银针扎在脊梁上。我慌忙摆手,绣着并蒂莲的广袖扫过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我绝无此意!"
司马珩却忽然轻笑出声,修长手指叩了叩我垂落的手背。他指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触感像块温凉的玉:"我明白。"说着便抚了抚轮椅的扶手,金丝缠成的蟠龙在暮色里若隐若现:"不推我进府吗?"
我绕到椅后正要迈步,忽见马车帘子又被掀起。素衣女子提着药箱款步而来,月白色的裙裾扫过青石砖,在地面留下淡淡水痕。她将雪貂裘披在司马珩肩头时,我注意到她袖口绣着片竹叶纹——与昨夜我在他书案上见到的墨竹图,笔锋竟有七分相似。
"王爷伤势未愈,当心夜寒。"顾汀兰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流淌的泉水。她转身向我行礼时,腰间玉牌撞出清脆声响,我这才看清那上面刻着"悬壶济世"四个小字。
王府后院顿时热闹起来。铃铛和铜铃捧着瓜子,在我房里围坐成一圈,眼睛亮得像偷了油的鼠。铃铛咬着瓜子壳说:"公主您看!顾姑娘给王爷施针时,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小臂,上头竟有道箭伤!"铜铃立刻接话:"我听前院小厮说,那伤是去年秋猎时,王爷为救顾姑娘中的毒箭!"
我倚着雕花窗框,望着院中飘落的木樨花。司马珩昨日说要去校场练箭,此刻却让顾汀兰推着在梅林散步。秋风卷起她素白衣角,倒真像幅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公主!"铃铛突然拽我衣袖,"您看顾姑娘发间那支白玉簪,是不是与您嫁妆里的那支一模一样?"我定睛望去,果然见她鬓角簪着支累丝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并蒂莲——那原是我准备及笄时戴的,如今却在她头上泛着温润的光。
铜铃忽然压低声音:"我方才去厨房送点心,听见顾姑娘在煎药时哼着江南小调。您知道吗?王爷幼时在苏州老宅住过三年,最爱的就是那首《采莲曲》。"我望着她端着药碗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司马珩批折子时,笔尖也沾着同样的墨香。
夜色渐深时,顾汀兰忽然来借衣裳。她月白色的衣袂被夜风掀起一角,腰间系着的药囊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我让叮叮去取那件茜红纱裙,转身却见她正盯着墙上挂着的《秋江独钓图》——那是我大婚时司马珩亲手画的,题诗处还留着他惯用的端砚墨迹。
"王妃可知?"顾汀兰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王爷总说江南的雨最缠绵,可他画里的渔翁,蓑衣上却落着北方的雪。"我望着画中孤舟,忽然想起成婚那日他掀盖头时,掌心温度比这秋夜的风还要凉。
当顾汀兰说出"我和王爷绝对没可能"时,我正往嘴里塞着桂花糕。她从窗外走进来,月白色的裙摆扫过台阶上的青苔,发间白玉簪在暗处闪着微光。我慌忙咽下糕点,却还是被噎得直捶胸口:"你...你何时来的?"
"从公主说'要是能扶她上位当王妃'开始。"顾汀兰抿嘴轻笑,行礼时广袖拂过案几上的烛台,"我在院子外头听了半晌,王妃的计策倒比话本子还精彩。"她忽然凑近我,药香混着桂花香扑面而来:"不过您猜错了,王爷心尖上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我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今晨更衣时,在司马珩里衣领口发现的青丝。那缕头发泛着淡淡檀香,与顾汀兰发间的气味截然不同。秋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掠过窗棂,我忽然明白有些秘密,终究要随着这深宅大院的晚风,慢慢沉淀在岁月深处。
我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悄悄用余光觑着她的脸色,试探着问:"不至于吧?这些招数你都试过啦?"
她慌忙摆手,指尖绞着衣袖道:"我哪敢啊!我是有过这念头,可又觉着忒不地道,便先问了他的意思。结果他说,若我敢这么做,他便先宰了我。"
我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该接什么。心道这倒是司马珩的作风,保不准还要倒打一耙,说人家姑娘污了他清白,再动手清理门户。
这么想着,我突然觉得自个儿如今这般没脸没皮的模样,定是跟司马珩学的,怕是药石无医了。
顾汀兰换好衣裳出来时,眼里泛着光,指尖轻轻抚过衣料道:"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绸缎。"可脸上仍是那副淡漠神情,像块捂不热的寒玉。我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一拍脑袋——这表情像什么?像藏狐!就是那种方脸短嘴的狐狸,天生带着股"生无可恋"的呆萌劲儿。
我实在憋不住,脱口问道:"顾姑娘,你这脸咋总是一个样儿?"
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却依旧平和:"我自小得了面瘫症,打记事起就这般模样,改不了的。我也不愿对人顾冰冰的,可这身子不争气,半点法子都没有。"
原来她因这病,自小便立志学医,既想治好自己的毛病,也想帮帮同病相怜的人。可正因为这副顾脸,旁人都觉着她高傲,不愿与她亲近,她也不能见人便解释。
她垂眸盯着茶盏,声音轻得像风:"我见过这么多人,只有王爷和王妃不嫌我这张死人脸,肯与我说几句体己话。"
"先前不知有王妃,不小心对王爷生了心思,是我的错,给您赔不是了。"说着便要福身,末了又抬头,耳尖泛红,"如今觉着王妃您心宽得很,性子又爽利,方才听您说喜欢我,我...我也欢喜得很,咱们能做朋友吗?"
我长叹一声,心里直犯嘀咕:好容易盼来个情敌,偏生还是个有良心的,三言两语就把我拐成姐妹了,这算哪门子事?看来被司马珩休妻的日子,又得往后推了。
顾汀兰捧着茶盏摇头,感慨道:"其实王爷挺不容易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路上还惦记着王妃,但凡见着新奇物件,觉着女孩子会喜欢的,都要停下来让人去买。"
"我原以为他和王妃定是恩爱非常,可如今见了您,倒不像那么回事。"
我听着这话,心里突然泛起酸。他这般人物,怎的就没个知顾暖的人跟着?受了重伤还发着高烧回来,这会子莫不是孤零零躺在卧房里?
目光扫过屋内角落那只巨大的锦盒,我撇了撇嘴。我自小在宫里长大,精巧物件见得多了,早就没了新鲜劲,连正眼都没给那盒子一个。
我拍了拍裙摆起身:"不成,我得去瞧瞧司马珩。"
顾汀兰笑着摆手:"您快去吧,不用管我,我这儿自在得很。"说着竟提起裙摆,和叮叮铛铛蹲在地上嗑起了瓜子,还朝我挥手催促。
结果您猜怎么着?"司马珩孤零零躺着"这事儿压根不存在。
我从卧房找到书房,只见他连外袍都没换,正坐在案前批公文。奏折文书堆得跟小山似的,幕僚们进进出出,把他围得密不透风。管家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连杯茶都递不进去。
这是我头回觉得司马珩辛苦,而非理所应当。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在妙音坊逮着我弟两回,那小子竟敢偷偷跑出去微服私访。虽说我打心底不愿承认,可也不得不认——我弟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想当年父皇的决定多明智啊!司马珩可以没有我们萧家,可我们萧家若没了司马珩,那可就真完了。
没有他在外头震着,哪来现在的太平盛世?我们这帮王公贵族,包括我自己,哪能天天在京都过着花天酒地的逍遥日子?
如今他受了伤,朝堂内外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大概这就是他一路瞒着伤情的缘由吧。
我端起管家手里的托盘,硬是挤进书房,"砰"地把茶杯往案上一搁。司马珩被我吓得一抬头,刚要发作,见是我又生生憋了回去。
我故意拉长音调:"王爷回府也不说陪我说说话,倒跟这些公文亲热起来了。可是新得了佳人相伴,便把旧人忘到脑后了?还是觉着各位大人的脸,比本公主的还好看?"
在场诸位都是官场里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哪能听不出我这话里的机锋?当下便纷纷拱手告罪,寻了由头退出书房。
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斜斜洒入书房,在地上铺就一层银纱。只剩下司马珩独自坐在紫檀木轮椅上,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他神色复杂地打量着我,那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件,又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我忽然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案头镇纸压着的文书还带着墨香,羊皮卷轴边缘微微卷起。我忽然想起这是今晨户部送来的急件,关于江南水患的赈灾方案。司马珩的手指在卷轴上轻轻敲击,玄色锦袍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三年前宫变时留下的。
"别看了!"我眼疾手快地夺过他手中紧攥的文书,羊皮卷轴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轮椅在地面发出辘辘轻响,他长臂一伸便要夺回,广袖拂过案头青瓷笔筒,惊得里头的狼毫笔跳了跳。笔架上的紫毫笔突然倾倒,墨汁在雪浪纸上洇开一朵墨梅。
"明日再看也不迟。"我抱着文书往后跳,水红襦裙在地面划出半道弧线。他忽然倾身往前,轮椅在青砖地上发出急促的辘辘声。我避之不及,后腰"咚"地撞上书案边缘,疼得直吸气。他却趁势握住文书一角,指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凸,倒像是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明日还有明日的事!"他嗓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修长手指几乎要碰到文书边缘。我像只护食的猫儿般往后一跳,发间银铃叮当作响:"明日我帮你看!"话音未落,自己倒先红了耳尖——这话说得,倒像是我是他请的先生了。
轮椅扶手上的龙头雕饰被他捏得咯吱作响,那双总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弯成月牙:"行啊。"他忽然松了力道,任由文书滑进我怀里,"现在你可逮着机会,能随意拿捏我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举动简直像极了市井里调戏良家少女的浪荡子。眼睛"唰"地亮起来,像偷了油的鼠儿般凑到他跟前,指尖在他冰凉的银质面具边缘轻轻一勾:"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我像只偷了腥的猫儿,在他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按,整个人便轻飘飘地跃到三步开外。趁他怔愣的空档,指尖在他白玉似的面颊上飞快一触,温热的触感像春日里第一缕阳光,惊得我指尖发颤。他耳垂突然泛起可疑的粉红,连颈侧的朱砂痣都鲜亮了几分。
"站住!"他低喝一声,玄色锦袍下摆却被我踩住一角。我咯咯笑着又跃到他左侧,绣鞋上的珍珠缎带在烛光下泛着柔光,指尖在他耳垂上轻轻一捏:"来抓我呀!"他忽然以手抵唇,低低地咳嗽起来,惊得我连忙收手。
司马珩忽然安静下来,轮椅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他静静地看着我,眼尾那颗朱砂痣在烛火映照下愈发鲜红,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良久,他忽然勾起一抹笑,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好玩吗?"
"好玩得不得了!"我笑得见牙不见眼,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忽然瞥见他颈侧未消的红痕,那是昨夜我醉酒后留下的"杰作",脸颊顿时烧得厉害。他忽然以手抵唇,低低地咳嗽起来,惊得我连忙收手。
轮椅碾过满地月光,我望着他映在窗棂上的影子,忽然想起初见时他也是这般坐在轮椅上,银质面具遮住半张脸,像尊顾冰冰的玉雕。那时他刚从诏狱出来,双腿还留着酷刑留下的暗伤,连握笔都颤得厉害。
"走咯,小的服侍您沐浴更衣去!"我双手搭上轮椅雕花把手,掌心触到冰凉的木纹。他忽然伸手抓住我手腕,指尖在我脉门处轻轻一按:"你今日,倒是与往日不同。"
我浑身一僵,想起昨日偷喝了他藏的桂花酿,醉后竟在他脸上画了只王八。此刻他指尖还残留着墨迹,想来是发现了我藏在妆奁里的"罪证"。轮椅忽然停住,他转头看我,月光在他银质面具上镀上一层柔光:"从前你总怕我,如今倒敢这般放肆。"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浑身是血地被人抬进府里,我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那时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却是:"别怕,我护得住你。"如今他轮椅碾过满地银杏叶,我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早就在岁月里悄悄变了模样。
浴室里蒸腾着药草香气,我蹲在紫铜盆边试水温,忽然听见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司马珩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过来。"我绕过屏风,见他正解着中衣系带,玄色锦袍滑落肩头,露出精壮的胸膛和狰狞的伤疤。
"怕吗?"他忽然问。我伸手抚过他心口那道箭伤,指尖微微发颤:"从前怕,现在不怕了。"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将我拉进怀里。温热的水汽扑在脸上,我听见他胸腔里传来低沉的笑声:"傻丫头,你可知我等了多久?"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我踮脚替他取下架上外袍,忽然瞥见轮椅扶手上刻着小小的"昭"字。那是去年我醉酒后刻的,当时还被他好一顿数落。此刻他忽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窝:"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司马珩便命人备了马车。车帘卷起的瞬间,我瞧见他轮椅上搭着件玄色大氅,领口缀着雪白的狐毛。马车驶出城门,竟是往城郊温泉别院去。
"三年前,我就是在这里被找到的。"他忽然开口,指尖轻轻叩着轮椅扶手。我忽然想起那日他浑身是血地被人抬进来,连太医都摇头说怕是废了双腿。此刻温泉氤氲着热气,他忽然伸手解我衣带:"今日,我教你游水。"
水温刚刚好,我扑腾着水花,忽然瞥见他双腿在水中若隐若现。那些暗红的伤疤在热气里泛着柔光,我忽然明白过来:"你的腿……"他忽然将我拉进怀里,温热的水流漫过胸口:"太医说,泡温泉对经络有益。"
我忽然想起昨夜他轮椅碾过地毯时,那细微的声响。伸手抚上他膝盖,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其实你早就能走了,对不对?"他浑身一僵,忽然将我抵在池壁上,呼吸急促:"你何时发现的?"
"昨日推你轮椅时,"我笑着勾住他脖子,"轮椅轱辘上沾着青苔,只有后山那条小路才有。"他忽然低头吻住我,温热的气息里带着松香:"傻丫头,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能为我做到哪一步。"
窗外细雪纷纷扬扬,我忽然想起初见时他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原来有些羁绊,早在岁月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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