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失忆后:死对头世子他恃宠而骄还管我钱袋〉

发布时间:2025-09-10 12:48  浏览量:3

表白三皇子被群嘲后,我意外落水。

醒后不仅失去部分记忆,还一眼爱上了死对头。

我抱着他的腿痛哭,「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相公呜呜.….」

他扣着我的后颈似笑非笑,「薛杳,你可别后悔。」

大婚当日,三皇子纵马而来。

「杳杳,你只是生病了,我才是你一直爱的人啊!」

1

我是平阳王的女儿,十三岁时奉诏入京。

是日,三皇子洛韫带人亲迎。

风起拂动车帘一角,我看到了白衣翩翩,还有少年温润如玉的脸。

至此印在心上五年。

我也在洛韫身后跟了五年。

直到我下决心和他表明心意那日。

三皇子府里的侍卫拿着我约洛韫相见的书信,将我带上一艘画舫。

「平阳郡主,殿下在里间处理公务,有什么话您便在此说吧。」

我捏着书信,隔着一道帘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倾吐而出。

帘后忽地响起几声女子嗤笑。

我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

却是脚下一滑,不慎摔下画舫。

婢女挑起帘布,露出康宁公主以及一众贵女笑意尚未褪去的脸。

她们看着在水中挣扎的我,掩唇奚落。

「三皇子身份尊贵,也是你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郡主胆敢肖想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即便三皇子宅心仁厚不忍拒你,却也没有蹬鼻子上脸的道理。」

康宁居正中首位,淡淡笑着,一言不发。

两侧贵女却把她心中要说的话尽数说了个遍。

她和洛韫同是皇后所出,向来眼高于顶,自认世间无一女子能匹配她皇兄。

是以盛京贵女无人敢表露出对三皇子的倾慕之意。

但是我敢。

康宁也由此对我十分厌恶,处处针对。

便如今日。

不但骗了我过来,还带了一大帮人看戏。

她们的奚落嘲讽与我来说无关痛痒。

只是我不会水。

眼看我挣扎的幅度变小,康宁依旧没有救我的意思。

意识开始朦胧,我沉沉向湖底坠去。

记忆在脑海中回溯。

盛京里的一切被湖水浸泡至褪色。

白衣翩翩的少年也模糊了面容。

陷入黑暗之际,眼前忽地出现一抹墨紫。

他的脸陌生又熟悉。

耳畔却自动响起从前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薛杳——」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2

我躺了七天才醒。

醒来只觉周遭一切都很陌生。

医官说我溺水太久,伤到了脑子,彻底恢复前或许会有部分失忆的症状。

婢女小兰抱着我哭,「万幸郡主醒了,否则奴婢如何向王爷王妃交代啊——」

哭完开始怒骂三皇子是个祸害。

三皇子?

好熟悉的称谓……我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见我一脸茫然,小兰止住骂声。

确认我已经不记得什么三皇子之后,没忍住拍手称快。

「忘了好,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我点头表示认同。

我觉着重要的人都不在盛京,除了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兰。

我揉着太阳穴,独自去庭院散心。

小兰说这里是郡主府,是我在盛京这五年的家。

原来我来这里已经五年了。

然而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离开平阳的时候。

唉。真不想待在这里。

我想父王母妃,想回家。

思乡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然后在下一瞬被我抛之脑后。

因为汤池里的美男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我的双脚被钉在原地。

隔着氤氲水汽,他懒洋洋朝我挑眉。

「哟,终于舍得醒了。」

我动了动唇,没能发出声音。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不满。

「我救了你,还守了你七天,你该不会这就想把我赶走吧?」

赶走?

怎么会?

根本不舍得啊!

「薛杳,你想什么呢?」

他从汤池中起身,朝我走来。

激动的心在看到他的湿透的白色长裤后偃旗息鼓。

「我在想……沐浴穿裤子是不是挺没礼貌的?」

3

小兰告诉我,汤池里的美男是我从小到大的死对头卢雪臣。

我一口否决,「不可能!那小子也就比这桌子高一点。」

我对卢雪臣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京那日,他拿弹弓打我驾车的马。

马受惊嘶鸣,一甩马蹄就把还没做好背井离乡准备的我带走了。

为此,我骂骂咧咧了一路。

小兰微笑,「不信,您试试呢。」

我朝院中试探开口,「……..卢雪臣?」

正躺在藤椅上晒日光浴的男子身形一顿,遮在脸上的书掉在地上。

他回身,支着下巴看向我。

「又想作什么妖呢?」

竟、竟真是他.

「你什么时候来盛京的?」

「就你走之后的半年。」

他含糊道,「皇帝疑心完你爹之后开始疑心我爹,寻了个由头就把我也召来了。不是,你真失忆了啊?」

我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依旧沉浸在感叹中。

原来真有人五年的变化堪比狗成精啊。

怎么办,好像更喜欢了……

于是,我试探性开口,「老卢,你要媳妇不要?」

他走过来,俯身捏住我的下巴。

「薛杳,这招你九岁那年就用过了。」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我小时候骗他和猪成亲那个事。

「这次不是猪。」

我握住他捏我下巴的手。笑容灿烂,「是我。」

漫不经心的笑容僵在他脸上,然后寸寸龟裂。

在确认我不是开玩笑之后,他肃起神色。

「要不,还是来头猪吧。」

4

卢雪臣被我吓跑了。

既怕我是开玩笑捉弄他,又怕我不是开玩笑赖上他。

可我是真心的!

小兰揉着眉心对我表示支持,「也行,至少卢世子知根知底,比那谁强。」

「那谁?」

「没谁。」

「哦。」

我不再追问,一心只想把卢雪臣搞到手。

我知道他喜欢吃佳肴居的蟹蓉酥,准备咬咬牙带他去吃一次。

收到信后,卢雪臣如约而至。

我露出惊喜的笑,「你来啦!」

「我敢不来吗?」

他伸出满是红点的掌心,皮笑肉不笑,「你到底在信纸上涂了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蘸错墨汁了。」

我毫不愧疚地掏出一瓶药膏给他抹了抹,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这招是我新从书里学来的,嘿嘿。

他挣扎,我说别动,

「这样能促进药效。」

「我自己也可以!」

「可你不觉得那样有些怪异吗?」

他想了想自己十指相扣的各种姿势,最终认命般地放弃挣扎。

我满意点头,然后带他进了佳肴居。

十两银子被我豪气地拍在柜台上。

「老板,来两份蟹蓉酥。」

书上说了,追男人,就得舍得为他花钱。

老板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客官,蟹蓉酥今天六两银子一份。」

我没话找话,「是食材涨价了吗?」

老板很坦诚,「那倒没有,就是想多赚点。」

我也很实在,「哦,那给我来两份昨天的。」

卢雪臣:……

他拉我出了佳肴居。

试图从思想上劝退我,

「强扭的瓜不甜。」

我害羞一笑,「没关系,你扭的甜。」

「…….薛杳,我知道乍一看到我这张脸带给你的冲击性很大,但我还是劝你最好冷静冷静,抛开我这张脸不谈,你还喜欢我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想,「抛不开。」

除了他这张脸,他还有什么呢?

5

哦对,他还有腹肌。

上次汤池没看清,最好还是再确认一下。

于是回去的时候我故意带他从酒馆门前经过。

对于喝酒这件事,卢雪臣属于是人菜瘾大。

每次喝不了多少,偏偏闻到酒味儿就想喝。

我一个字都还没说呢,他自己就拐进去坐下了。

几杯下肚,人事不知。

我把他送回了世子府。

从大门到卧房,我一路畅通无阻。

墨紫色的外袍松松垮垮,露出胸前的白色里衣。

费了半天劲就为此刻这一眼,临时打退堂鼓可不是我的风格。

古人云非礼勿视,所以我打算先礼后兵。

我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卢雪臣被迫睁开眼。

「我现在要看看你,给看吗?」

「给看的话你就正常喘气,不给看就立刻下地倒立两个时辰。」

他茫然眨眼,湿漉漉的桃花眼中朦胧一片。

没有倒立。

那就是给看。

我满意点头,准备解开他衣带看看腹肌。

忽听低低一声呢喃,「薛杳。」

带着些许的嘶哑。

我莫名心头一动。

解衣带的手也顿住。

「算了,等你酒醒再说吧。」

我在床榻上找了个宽敞地儿躺下,一边数床帐上的流苏一边等他醒。

数着数着,不知何时我也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傍晚。

还是被卢雪臣吵醒的他红着脸咬牙,「薛、杳!」

我蹙起眉,睡意未消,「怎么了?」

他指着我不知何时探进他衣襟里的手,气得发抖,「你说怎么了!」

我这才清醒。

掌心下的肌肉起伏简直让人心花怒放。

我没忍住蹭了蹭,笑嘻嘻回了他一句。

卢雪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我斩钉截铁,「我说了,我生下来的时候手就长你腹肌上。」

他瞪着我,一时语塞。

这时房门被敲响。

「世子,三皇子来访。」

三皇子?

我下意识要抽回手,表情也开始不受控制变得惊慌。

卢雪臣却隔着布料一把摁住我的手,像是找到了反败为胜的关键。

他将我逼进角落,唇边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薛杳,你慌什么?」

淡淡的酒气在鼻尖萦绕。

我不知道我在慌什么,偏偏就是心如擂鼓。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雪臣,你在里面吗?」

6

最终三皇子没有进来。

房门被推开之际,卢雪臣抢先走了出去。

我趁机翻窗跑了。

回到郡主府后,小兰兴冲冲问我,「得手了吗?」

「嘶.…你这话显得我好像个变态。」

「啊……郡主不是吗?」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为何听见三皇子来访会心慌。

「郡主那不是心慌,是排斥!极度的排斥!」

小兰握住我的手,义愤填膺,「康宁公主的嚣张跋扈整个盛京无人不知,而她又最为在意这个兄长,谁接近三皇子她就找谁发癫,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郡主您一向是避着他们走的!」

哦。原来是这样。

我确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疑惑解除我也不再纠结,转而拉着小兰钻研如何把卢雪臣搞到手。

我俩一晚上翻了一摞话本子,从中总结出一条妙计。

——英雄救美。

天亮之后,我俩兵分两路。

小兰紧急雇人,我紧急写信约卢雪臣出来。

以防他不出来,我还在书信末尾加了三点小策略。

他迫不及待就来了。

「薛杳,你还学会拿一哭二闹三上吊来威胁人了?不是我瞧不起你,就这你也只会前两个,因为第三个需要打结。」

小兰猫在暗处示意我克制。

我深吸一口气,亮出拳头,「虽然我不会打结,但我会点拳脚。」

卢雪臣沉默。

卢雪臣闭嘴。

我的拳头却没停。

擦着他的脸打向突然冒出来的蒙面大汉。

三下五除二,一群大汉被我尽数撂倒。

我将卢雪臣护在身后,终于说出了那句我和小兰研究了半宿的台词,「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树叶沙沙,无人回应。

我沸腾的热血被他凉凉的视线看得逐渐熄火。

正忐忑呢,他温柔抬手,蹭着我脸上的黑灰。

「打架很累吧?」

「可不,老累了。」

「小兰搁角落猫着呢?」

「昂,猫着呢。」

「雇这么多人,银子花多了吧。」

「唉,多得很——」

我反应过来,指着我自己,「你不信我?」

「倒不是不信,只是你让我极其、特别以及非常地怀疑!」

听完这句话,我没急着搭茬。

话本里说,男人心海底针,听他们说话要听音。

这句话明面上是在说他怀疑我,实则表明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

他怀疑我,重点在他身上。

「明白了,你是在和我介绍你『生性多疑』的特点,试图让我对你的了解更加深刻。」

在被我看破内心后,卢雪臣沉默了。

他用力戳了一下我的眉心,「……有时候真想把你脑子掏出来捋捋!」

7

卢雪臣没捋我的脑子。

而是命他身边的亲卫暮尧将那天的蒙面大汉都带回去捋他们脑子了。

小兰在家焦急地啃手指。

见我回来,她忙追问,「郡主,如何了?」

我叹了口气。

「供词十二卷,卷卷有爷名啊。」

小兰也叹了口气,「白忙活了。」

我安慰她,「没白忙活,起码累着了。」

小兰:「……」

我看着新请的画师画的卢雪臣画像,忍不住对月长叹。

「我都不敢想象,等我把卢雪臣搞到手之后,和他玩一出『世子妃带球跑』是怎样的情景。

「他肯定会生气得一把将我拽上马,一路飞奔带我回家,下马后把我扛在肩上,然后快步走进卧房,直接把我扔进他那华丽又不失内涵的大床上,抓着我的双手举过头顶,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怎么不跑了』?然后使劲掐着我的腰,滚烫的泪水落到我背上却又委屈至极地说『别离开我好不好』……

「唉,我真的不敢想。」

小兰听完静默半晌,「郡主,您挺敢想的。

「不过您现在应该想的是半月之后的祈福大典。」

我失去近五年记忆的事情并没有公之于众。

父王是得先帝亲封的异姓王,和卢雪臣的父王一样,虽远在封地却手握重兵。

一直为皇室所忌惮。

若我落水失忆的事情传扬出去,父王母妃定会因担心我而入京。

倒时惹得皇帝起疑便不好了。

所以在我和卢雪臣商议后,决定先瞒着。

而祈福大典上肯定会出现许多我应该认识的人。

为了避免露馅,小兰说我需要提前认一认他们的画像。

不就是认几张脸?

本郡主手拿把掐。

「放马过来。」

「得嘞。」

小兰抱着比她还高的卷轴回来了。

看着挂起来的各式各样的人脸,我痛苦扶额,「把马牵走!」

8

经过半个月的痛苦恶补之后,我把盛京的权贵记了个七七八八。

最难记的是康宁公主的脸。

不知为何,就很抵触。

大抵正如小兰上次和我说的,我对这俩兄妹很是排斥。

想到这,我突然抬头,「怎么没见三皇子的画像?」

小兰为我绾发的手一顿,「是吗,可能是不知掉哪了……郡主,皇上和娘娘们已经在去龙兴寺的路上了,咱们也快些出发上山吧!」

在她的催促下,我着急忙慌上了马车,忘了画像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卢雪臣一直在躲我。

昨夜我特意送信要他今晨等我一起出发。

等我到了他的世子府,却被侍卫告知他家世子一刻钟前就走了。

我忍怒气忍了一路。

上山之后和小兰兵分两路寻找卢雪臣的踪影。

结果卢雪臣没找着,却碰上康宁公主一行人。

我本想远远避开,对方竟是完全不给机会。

「平阳郡主,何以见到本公主就跑啊?」

因为我怕失仪。

为了记住她的脸,我硬生生盯她的画像盯了三个时辰,导致我现在一看见她的脸就想吐。

她还偏偏往我跟前凑。

于是我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簇拥着她的贵女们对我齐齐呵斥,「大胆!竟敢对康宁公主不敬!」

「定是此女记恨上次画舫落水一事,借机对公主挑衅!」

她一言,她一语。

听得康宁脸色阴沉,抬手便要身后的侍卫将我拿下。

「住手——」

一道温润的声音分花拂柳传来。

我下意识回身去看。

月白色的锦袍被日光勾勒出颀长的身形。

光晕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

浸泡泛白的破碎记忆隐约有了融合迹象。

我的头骤然一痛。

墨紫色的衣袖垂在眼前。

温热的掌心隔断了我的视线。

卢雪臣站在我身后,嗓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

「痛就不要看。」

9

我被卢雪臣带离了纷争之地。

喝了医官送来的药,头痛才彻底消散。

失去的记忆闪过一星半点,却是串联不起来,似乎缺了关键的人或事。

我倚在榻上,十分不解,「康宁公主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那次落水,小兰骗我说是在家喂鱼的时候不慎跌落。

今日才知,是和康宁有关。

卢雪臣一勺一勺喂我吃着樱桃酪,「一个人讨厌你,那是她的问题。」

「可是为什么那群贵女也很讨厌我?」

「一群人讨厌你,那是她们互相认识。」

「噢(嚼嚼嚼)是这样(嚼嚼)。」

我被他说服了。

祈福大典期间,每日都要斋戒诵经。

枯燥之余,我和小兰在后山隐蔽处发现了一方天然温泉。

我俩趁夜抱着换洗衣物去了。

温泉刚泡到一半,我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小兰这孩子咋放哨的。

我冷声呵斥,「何人在此!」

「杳杳莫慌,是我。」

月白色的身影背对着我。

我拧眉思索,「……三皇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

「我在竹林外等你。」

目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我也没心思泡了,迅速穿衣带着小兰走了。

竹林外等我?

等我干啥。

又不熟。

傻子才去。

10

我美美一觉睡到天亮。

推开寺庙客房的门,便见三皇子洛韫一身清冷地站在院门处。

袍子还是昨天那身,略有褶皱。

我一顿,随即扬起惊喜的笑,提着裙摆朝院门跑去。

见状,洛韫脸色稍缓。

「杳——」

「卢雪臣,你来啦!」

我越过他扑进墨紫色的怀抱。

洛韫微微抬起的手勾到了我腰间的纱带。

小兰替我系好的蝴蝶结散了。

卢雪臣习以为常地重新帮我系好。

人无完人。

虽然本郡主人美声甜气质佳,但是本郡主手笨,从小就不会打结。

但本郡主会指挥。

「右边再抻一抻,有点歪啦!」

「知道了知道了。」

整理好,我抬头,发现洛韫还在。

而且还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我。

「三皇子您还有事?」

「杳杳为何避着我?」

他的眸光恢复沉静,「自你上次落水,我两次登门都被你的婢女婉言回绝。」

我微微拧眉。

「我们……很熟吗?」

再者说,两次登门,很多吗?

若诚心要见一个人,岂会在意登门的次数。

他此刻发问,不见得有多在乎见没见到我,或许更多的是在乎贵为皇子的他两次登门却不得见的自尊。

闻言,洛韫脸色一白。

「杳杳可是还在怪我?那日画舫之事我已严厉斥责了康宁,擅自拦截书信的侍卫也已被我处置,我并不知——」

「别再说了!」

他未说完的话被一直观察着我神色的卢雪臣打断。

熟悉的刺痛袭来,我倒在卢雪臣怀中。

他打横抱起我,匆匆向屋内走去。

小兰瞪了洛韫一眼,飞快跑去请医官。

11

医官施针后,我疲惫地闭着眼,周遭动静却能听个大概。

洛韫焦急追问我为何会如此。

卢雪臣将我失去部分记忆的事告诉了他。

话落,一室静寂。

半晌,卢雪臣再次开口,「薛杳是平阳王的女儿,你父皇不会允许她做你的正妃,更不会允许她做你未来的皇后。三皇子,这些事你本就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此次意外失忆,我不觉得对她来说是坏事。若能就此放下,对谁都好。」

「我是清楚,可我不甘!」

洛韫说他不甘就此放弃我。

我跟在他身后五年,他便对我故作冷淡了五年。

同时也殚精竭虑,独自为我们的未来筹谋了五年。

他说快了,就快了。

等他继位,便无人能阻。

「可我不愿。」

我睁开眼,隔着屏风缓缓坐起身,「三皇子,无论你我之间过往如何,如今对我来说,不过镜花水月一场虚无。」

失去的记忆虽未恢复,但我已能大概拼凑出落水的经过。

「康宁公主能因此害我一次,便会有无数次,我的命只有一条,禁不住如此消耗。」

处置了拦截书信的侍卫又如何,祸首依旧高高在上。

那日若不是卢雪臣及时赶到救了我,这会儿我都没命听他自诩深情地在这里说自己的『苦衷』。

洛韫失魂落魄地走了。

而我也没好到哪去。

一想到这些年我追着一个男人到处跑却得不到回应,我就控制不住地想捶墙。

「在盛京这五年,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卢雪臣沉吟了一会儿,开始掰着手指头给我细数。

「平阳王掌珠、穷乡僻壤出来的郡主、三皇子的忠实拥趸、康宁公主的眼中钉、盛京大胆追爱第一人……」

「停!」

好想一拳打爆这个世界。

12

祈福大典结束后,我仍沉浸在做了五年舔狗的悲伤中。

连带对卢雪臣的热情都下降了。

好不容易庙会赏个灯,走三步能碰上五对情侣。

表面我平静如水,实际我怒火中烧。

回家后,我愤而拍桌。

「人人都能牵男人的手,为何就本郡主不能!」

为了开解我,小兰说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

「郡主,您确定要去吗?那儿的收费略贵。」

我都这么悲伤了,谁还在乎钱啊。

「小兰,你家郡主我平常只是抠,不是穷。」

「得嘞!」

小兰喜笑颜开地去账房装了五万两银票,外带一对超大夜明珠。

我俩兴冲冲就去了。

到地儿之后,小兰银票一抖,君子阁里一大半的美男都被吸引过来了。

很快她就顾不上我了。

一边挑挑拣拣还一边掏出纸笔勾勾画画。

我凑近瞧了瞧。

——和小柳相处有点累。

——和泽泽聊得来但不是理想型。

——和阿澄来电。

……

最后一行是——想和逸宝过夜。

我目露怀疑。

「此行到底是为了开解我,还是你自己想来?」

小兰满意收起纸笔,「郡主,那重要吗?」

她示意我往正前方的圆形舞池看去。

看得我眼花缭乱,而烦躁的心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平和了下来。

似乎……是不怎么重要。

琴师抱着琵琶行至我身侧,酒杯也送至我唇边。

本着『喝一杯,一杯五万,喝十杯,一杯五千』的原则,我开始疯狂压低物价。

于是我喝多了。

闹着要给卢雪臣写诀别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写完了……」

除了第一句,后面我已经不记得写了些什么。

等小兰发现的时候,信早已经送出去了。

她慌忙夺过我手中的酒杯,「别喝了郡主,咱快跑吧!」

我下意识跟着起身,却发现我俩身形摇晃的程度是一样的。

小兰顿感不妙,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一眼。

正看见卢雪臣一脸怒容带人往这赶。

我也过去看了一眼,顿时酒醒了几分。

小兰欲哭无泪,「郡主,您到底在信上写了些什么啊?」

我实话实说,「……我也想知道。」

琴师以为我是背着家里相公出来的,忙安抚我,「夫人莫慌,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我这就招呼他们把烛火熄了,到时你们趁机溜走就是了。」

真是善解人意啊!

这钱活该他们赚。

卢雪臣踏进来的一瞬间,阁内烛火全灭。

唯有我和小兰这里亮如白昼。

甚至连琴师震撼的瞳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兰抱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瑟瑟发抖。

而我则心如死灰到几乎原地升天。

「非得带那俩玩意儿干什么……」

13

卢雪臣把我抓回了家。

他说我不给他一个理由,他就连夜写信送到平阴。

「别!我去那儿、我主要是为了满足我的求知欲!」

「哦?」

「我就是不明白,他们展示那种舞姿到底是为了什么?表达什么?所以我就去反复观看,试图理解。」

卢雪臣气笑了,「行,那说说你的理解,表达了什么?」

「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他抬腿就要走。

「所以呢?」

「所以……你不答应我,我只好去找别人。」

卢雪臣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地俯身扣住我的后颈。

似笑非笑,「薛杳,你可别后悔。」

骤然缩短的距离让我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我下意识躲避却挣不开他的禁锢。

温热的触感毫无征兆地贴上我的唇,带着压抑却不容抗拒的意味。

「你自找的。」

14

好消息:卢雪臣被我拿下了。

坏消息:我被卢雪臣拿捏了。

在我的苦苦哀求并且再也不去的保证下,他才答应不告我的状,但却强势掌控了我家的财政大权。

给我一天的零花只有几个铜板。

一个驴肉火烧就能花光我的所有积蓄。

放下钱,我可怜巴巴看着老板,「叔,再来点肉呗?」

老板瞅我一眼,给我往里添了点。

我试探开口,「再来点儿?」

老板黑脸,但还是又给我加了一筷子。

正当我准备最后一次开口的时候,老板已经学会抢答了。

「够不?不够叔躺里头?」

做个生意倒是也不必这么拼。

我吃着驴肉火烧往家走,半道碰见正在佳肴居挥霍的卢雪臣,顿时眼神一亮。

听完我想再要点零花的诉求,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五文钱半天不到就花完了,薛杳,你搁外头赌呢?」

我请问呢?

五文钱根本上不去赌桌行吗?

15

穷困潦倒的生活终结于卢雪臣给我下聘那一日。

重新摸到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挥霍。

小兰也很兴奋 :「郡主,咱去哪儿挥霍?」

我摩拳擦掌,「先来三个驴肉火烧!」

最后撑得走不动路,还是卢雪臣接我回去的。

本来以我俩的特殊身份,是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在一起的。

但皇帝病重了。

皇子们忙于夺位之争,无人在意我和卢雪臣的感情进展。

我俩决定先在盛京办一场婚宴,之后回到封地再办一场。

婚宴诸事,卢雪臣皆亲力亲为,我躺在摇椅上看他进进出出,十分惬意。

偶有他生闷气我啥都不干的时候,但也都被他自己默默消化了。

最重的威胁也不过是一句,「别人家的新娘子都是自己绣嫁衣,结果你连针都懒得拿,薛杳,我发誓,我替你绣嫁衣的时候绝对以最冷漠的表情!」

啊……

好可怕……

我穿不上未婚夫笑着绣的嫁衣了……

不过我不挑。

我吃着葡萄摆手,「有的穿就行。」

在冷脸未婚夫的操持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唯一的不顺就是三皇子半路拦下了迎亲的车队。

他身后还跟着一支禁军。

想来是成了夺位之争的最后赢家。

禁军受命围困,马儿受惊嘶鸣,我的头撞在车壁上,意识恍惚一瞬。

同时耳边回荡的是三皇子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要嫁他!

「杳杳,你只是生病了,我才是你最爱的人啊!」

随着这句话消散,我失去的记忆却在一瞬间回笼。

卢雪臣下马抱起我,盯着我变得复杂难言的神色。

「薛杳,你……」

是的。

我想起来了。

16

如洛韫所愿,我想起了他。

想起了我跟在他身后五年的点点滴滴。

相比他的脸,我更熟悉的,是他的背影。

因为我永远在追逐,在仰望,在她人的恶意中挣扎。

那年香山礼佛,康宁故意告诉我错的下山时间,结果我被丢在山上。

原本我也不是什么受不得半点挫折的娇花,走下山于我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那晚偏偏下起了大雨。

为显礼佛诚心,上山的贵女皆不许带婢女,我孤身一人,多少是有些委屈的。

同时又忍不住有几分期待。

期待洛韫会发现我被丢下了。

期待他会回来找我。

可是没有。

有的只是穿着蓑衣上山的卢雪臣。

他看着一身狼狈的我,将蓑衣披在我身上,然后骂骂咧咧背起我下山。

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偶有不小心踩空也要第一时间护住背上的我。

暗夜无星,我看不清脚下的路,也看不见眼前的人。

更看不到藏在冷嘲热讽之后的那颗真心。

我还曾愤怒过,「卢雪臣,你是狗鼻子吗?怎么专挑本郡主狼狈的时候出现!」

如今想想,怎么会有人次次都出现得很及时?

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在罢了。

他无数次救我。

我却无数次转身。

此刻,卢雪臣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睫低垂,「你想起来了。」

没有疑问。

他松开抱我的手,装出一副散漫的模样,「啧,早知如此。」

17

我这才明白卢雪臣明明喜欢我,却对我失忆后的主动视而不见的原因。

太渴望得到的东西,一朝阴差阳错落入怀中,便会整日担忧失去。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陪着失忆的我胡闹。

哪怕我终有一日会弃他。

「卢雪臣,你才是个傻子。」

「啥、啥意思?」

我握住他的手,挑眉,「亲也亲了,迎亲迎到一半,你现在问我什么意思,咋着,想悔婚?」

卢雪臣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洛韫更是神色一变,「杳杳——」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出了肺腑之言。

「三皇子,如你所见,我恢复记忆了,但这也并不能改变我要与卢雪臣成亲的决心,因为我仔细想了想,我太好了,你配不上我,真的。」

卢雪臣迫不及待问道,「那我呢,那我呢?」

看了看嫁衣上歪七扭八的那几缕针线,我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行,你这手艺配我八百个来回带拐弯!咱俩天作之合。」

18

洛韫好不容易摆脱了皇帝的掣肘。

正准备光明正大回应我的爱慕的时候,我移情别恋了。

他狠狠破防。

要以犯上作乱的罪名扣押卢雪臣,然后将我强行留在身边。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之际,康宁来了。

得知洛韫一直压抑对我的感情后,她开始当街发癫。

「她到底有什么好?哥哥,你如今已是太子,世间无一人能配得上你,只有我,只有我公主之身才堪与你相配啊!」

围观百姓皆一副吃到大瓜的震撼表情。

身为这段不伦之恋的受害者,我比他们都震撼。

「他们的爹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这样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真的好吗?」

卢雪臣也是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个走向,他略略沉吟。

「本来这个事情是应该要赔咱们点精神损失费的,但是他俩都这样了,还是让他们自己留着点钱看病吧。」

当然,最震撼的还得是洛韫。

他这才明白自己的亲妹对他强烈到扭曲的占有欲究竟是什么。

但毕竟是夺位之争的胜利者,他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着手收拾残局。

「公主发了疯病,还不速速送回府中!」

康宁拒不配合,「我才没疯!」

她直接下令要公主府的侍卫将我就地格杀。

洛韫自然不会应允,于是禁军也动了。

两队人马顿时乱作一团。

而卢雪臣在盛京这五年也不是吃干饭的。

在他培养的暗卫护送下,我俩趁乱顺利离京。

回我家封地的路上,我有点后悔没教训康宁一顿再走。

卢雪臣摆摆手,「少安毋躁。」

19

还没到家,京中就传来了康宁公主掉湖里的消息。

与此同时,湖边柳树上抖开一副对联。

上联:【觊觎亲兄行不轨】。

下联:【落水凤凰不如鸡】 。

横批 :【我最配】。

洛韫好不容易压下的流言,又一次甚嚣尘上。

朝野内外由此质疑他是否有继承大统的能力。

为了皇室名誉,病重的皇帝亲自下旨废除了康宁的公主封号。

皇后忧思成疾。

见我和卢雪臣一起回到平阳, 父王母妃喜极而泣。

当即要写信给淮安王商议我俩的大婚之事。

我对他们的接受能力表示叹服,「你们……就一点都不惊讶?」

父王哼哼两声, 「自你走后,那小子就怂恿他爹在封地声势浩大地练兵,就是为了故意引起皇帝的忌惮,好让他也入京为质陪着你。」

母妃也很感慨,她拍了拍我的手,「得此夫婿,是我儿之幸。」

我呆住。

快步跑去找了卢雪臣。

「我后悔了。」

一瞬间,他脸色煞白,和手里挑选的红绸形成鲜明对比。

但还是维持着勉强的笑意。

他动动唇, 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忽然哽咽,「我后悔太晚喜欢你, 我应该在小时候就顶替那头猪和你成亲的!」

卢雪臣长长松了一口气,「……以后说话咱能不大喘气吗?」

我破涕为笑。

双方父母商议后,婚礼如期举行。

盛京内,坊间流言依旧沸沸扬扬,落败的皇子们再次生出了夺位之心。

洛韫整日焦头烂额, 一心忙着和他那些兄弟斗法。

相比盛京的『热闹』,我和卢雪臣的婚后日常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小兰震惊, 「您管半个时辰不见面姑爷就给您写上百封信叫平平无奇?」

暮尧也劝卢雪臣别太恋爱脑。

「世子,男人当以事业为重。王爷王妃都来人问几十遍了,问您是不是入赘了。」

卢雪臣放下笔, 「你放心!我只是装作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只不过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别说了, 我有自己的节奏!去, 送信去吧。」

20

婚后第三年,我和卢雪臣有了一个孩子。

这小子完美继承了我抠门且贪财的优良品质。

就连书院交束脩都想偷摸贪点儿。

我掏了掏耳朵, 「你说夺少?」

卢越溪龇着小虎牙一脸讨好, 「阿娘,十万两。」

我在干瘪荷包掏钱的手缓缓停下, 然后出现在他脸上。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十万两?」

卢越溪含着两泡眼泪跑去找他爹卖惨。

卢雪臣没扛住, 让暮尧取了一沓银票给他。

「谢谢阿爹!阿爹最好啦!」

三言两语, 卢雪臣就找不着北了。

卢越溪蹦蹦跳跳出了院门, 我正等在拐角处。

我捻了捻手指,「老规矩。」

卢越溪瘪瘪嘴,不情不愿分了我一半。

「连从自己相公手里骗点钱出来都得靠儿子, 你说说你活得有多失败?」

「我一个已婚少女,要那么成功做什么?」

小兰说水仙居有美少年扮鲛人跳舞。

我问卢越溪,「想看美人鱼吗?」

「不想。」

「不,你想。」

我缠了他两天, 他终于想去了。

我和小兰一左一右拉着他就冲去了水仙居。

水波荡漾, 极其养眼。

然而椅子还没坐热,卢雪臣就杀过来了。

「我、我这回没写信啊……」

卢越溪握着笔,一脸得意,「嘿嘿, 我写了。」

小兰慌忙拉住了我的手,「郡主,咱跑吧!」

《卢雪臣番外:我一直在你身后》

薛杳奉诏入京那日,我躲在城门后的茶楼二层,看着她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盛京。十三岁的少女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池,全然不知我正用弹弓瞄准了她的马。

"啪——"

石子精准地击中马臀,那匹枣红马嘶鸣着扬起前蹄,车夫惊慌失措地勒紧缰绳。薛杳被突如其来的颠簸吓得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发间的珠花都散落了几颗。

"卢雪臣!"她很快从车窗探出头来,准确无误地锁定了我的位置,气得脸颊通红,"你给我等着!"

我大笑着从茶楼跃下,故意在她马车后追着跑了几步。看着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既得意又酸涩。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父亲站在我身后,叹了口气:"就这么放不下?"

我收起笑容,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爹,我想去盛京。"

"胡闹!"父亲脸色骤变,"薛杳是奉诏入京为质,你跟着去算什么?"

我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弹弓。那是我十岁生辰时薛杳送的,弓身上还刻着她歪歪扭扭的字迹——"给小卢子"。

半年后,我故意在父亲练兵时大张旗鼓,引得皇帝下诏召我入京。临行前夜,父亲将祖传玉佩塞进我手中:"既然决定了,就别后悔。"

盛京比我想象中还要繁华,却也更加险恶。入京第一日,我便在宫门外遇见了薛杳。她穿着淡粉色的襦裙,发间簪着新打的银钗,正踮着脚尖向宫门内张望。

"看什么呢?"我走到她身后,故意吓她一跳。

薛杳果然惊得差点跳起来,转身见是我,眼睛瞪得溜圆:"卢雪臣?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呗。"我嬉皮笑脸地说着真心话。

她撇撇嘴,显然不信:"少来这套。你肯定是又闯祸了,被淮安王送来受罚的吧?"

我正要反驳,宫门内走出一行人。为首的少年穿着月白色锦袍,面容如玉,气度不凡。薛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三殿下..."她小声呢喃,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从那天起,薛杳身后多了一个我,而我身前多了一个洛韫。她追着洛韫的背影跑了五年,而我追着她的背影,也跑了同样的时间。

"卢世子,又来接郡主啊?"三皇子府的侍卫已经认识我了,每次薛杳来找洛韫,我就在府外等着,有时一等就是一整天。

我靠在墙边的老槐树上,嘴里叼着根草茎:"嗯,她进去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了。"侍卫欲言又止,"三殿下今日宴请宾客,恐怕..."

我明白他的意思。薛杳又被晾着了。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洛韫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不见,而薛杳却固执地等着,仿佛多等一刻,就能多靠近他一点。

夕阳西斜时,薛杳终于出来了。她低着头,脚步沉重,发间的珠钗都歪了。看到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我轻描淡写地说,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那里面装着她亲手做的点心,现在原封不动地又拿回来了。

回郡主府的路上,薛杳异常沉默。走到半途,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油纸伞撑开。她却推开伞,仰头让雨水打在脸上。

"薛杳!"我急忙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会着凉的。"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说我做的点心太甜了...可我记得他明明喜欢甜食的..."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洛韫哪里是不喜欢甜食,他是不喜欢送点心的人。但我不能说,只能笨拙地安慰:"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

薛杳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卢雪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故作轻松地耸肩:"谁让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对头呢?我不欺负你,别人也不能欺负。"

她破涕为笑,伸手捶了我一拳:"谁跟你是死对头!"

那一刻,我真希望时间能够停止。

香山礼佛那日,我远远看见康宁公主在薛杳耳边说了什么,随后薛杳就独自留在了山上。天色渐暗,乌云密布,我顾不上其他,抓起蓑衣就往山上跑。

雨下得很大,山路泥泞难行。我找到薛杳时,她正蜷缩在一棵古树下避雨,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卢雪臣?"她抬头看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么来了?"

我脱下蓑衣披在她身上:"来接你啊,笨蛋。"

背她下山的路上,薛杳伏在我背上小声啜泣。我问她怎么了,她却说:"三殿下明明说好要等我的..."

我的心沉到谷底,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可能他有急事先走了吧。"

"你就是狗鼻子!"她突然生气地捶我的肩,"专挑本郡主狼狈的时候出现!"

我苦笑不语。是啊,我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因为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不会推开我。

回京后,薛杳发起了高烧。我守在她床前三天三夜,直到她退烧。醒来后,她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三殿下可有派人来看我?"

我握着她药碗的手紧了紧:"...没有。"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像熄灭的烛火。我想告诉她,这世上有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有人把她放在心尖上珍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快把药喝了,凉了更苦。"

薛杳落水那日,我正在城外办事。接到消息时,天已经黑了。我骑马狂奔回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

画舫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湖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不顾侍卫阻拦,纵身跳入湖中。湖水冰冷刺骨,我却感觉不到,只是拼命往下潜。

终于,我在湖底看到了她。薛杳双目紧闭,长发如水草般散开,衣裙随着水流轻轻摆动,像一朵凋零的花。

我拼命游过去,将她拉入怀中。她的身体那么冷,那么轻,仿佛随时会消散。我颤抖着贴上她的唇,渡气给她,同时奋力向水面游去。

"薛杳,醒醒..."我拍打着她的脸,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求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咳出一口水,微微睁开了眼睛。月光下,她迷茫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那一刻,我紧紧抱住她,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薛杳醒来后失去了部分记忆,却意外地爱上了我。这简直像做梦一样。我既欣喜若狂,又惴惴不安——如果她恢复记忆,会不会再次离我而去?

"卢雪臣,你要媳妇不要?"她笑嘻嘻地问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故意提起小时候的糗事:"这招你九岁那年就用过了。"那时她骗我和猪拜堂,害我被嘲笑了整整一年。

可这次她是认真的。看着她每天变着花样接近我,我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直到那天在佳肴居外,她可怜巴巴地问我能不能多给点零花钱。

"五文钱半天不到就花完了,薛杳,你搁外头赌呢?"我故意板着脸,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这样的日子,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下聘那日,我亲手绣了她的嫁衣。针线活我从没做过,手指被扎得满是血点,却甘之如饴。暮尧看不下去,劝我请绣娘来做。

"你不懂。"我笑着摇头,"这是我能给她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大婚当日,洛韫带兵拦路时,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尤其是看到薛杳眼神变化的那一刻,我知道她想起来了。

"薛杳,你..."我松开抱她的手,已经做好了心碎的准备。

可她握住了我的手,挑眉道:"亲也亲了,迎亲迎到一半,你现在问我什么意思,咋着,想悔婚?"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她当众说出"你行,你这手艺配我八百个来回带拐弯"时,我才确信这不是梦。

离开盛京那日,薛杳靠在我肩头,把玩着我的手指:"卢雪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轻声道:"记不清了。可能是你第一次用弹弓打我的时候,也可能是你把我的功课画满乌龟的时候..."

"骗人!"她抬头瞪我,"那时候我们才多大?"

我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是啊,那时候我们还小。可有些人,一眼就是一辈子。"

马车缓缓驶向平阳,驶向我们共同的未来。这一次,我终于不用再跟在她身后了。

因为余生,我们将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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