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不愿做侧室,只能委屈你平妻了”我平静应好
发布时间:2025-09-09 01:00 浏览量:3
当沈彻把那份请封诰命的折子摆在我面前时,声音温柔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阿沅,你一向最懂事,也最顾全大局。”他含笑的眼眸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依依跟了我这么些年,名不正言不顺的,实在委屈。我思来想去,终究是欠了她一个名分。”
“这份奏折,我明日便会递上去。到那时,你们二人姐妹相称,平起平坐,岂不是一桩美谈?”
平起平坐?
我,堂堂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当今皇后的嫡亲侄女,竟要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室平起平坐?
我静静地看着他那张因心愿得偿而难掩得意的脸,三年的倾心扶持,三年的荣辱与共,原来都喂了路边的野狗。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从容地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然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啊。”
沈彻,你真以为这是你和柳依依的胜利吗?
不。
这其实是我为你,也为你们整个沈家,亲手挑选的坟墓。
等着吧,圣旨是会来的。
但,绝不会是你想要的那一道。
1
对于我的顺从,沈彻显然是喜出望外的。
那份压抑不住的得意,几乎要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来。
“阿沅,我便知道,这世上最懂我的人是你。”
他探过身来,似乎想握住我的手,以示我们夫妻情深。
我端着茶盏,状似无意地侧了侧身,让他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一丝狼狈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即将得偿所愿的巨大喜悦所淹没。在他看来,我不过是耍耍小性子,无关痛痒。
毕竟,我顾知沅,是那种从小被“三从四德”浸泡长大的世家贵女。我们这样的人,把脸面看得比天大,最是讲究顾全大局。只要他肯递个台阶,我自然会顺着下来,继续做他那个温良恭俭的永宁侯夫人。
他从未想过,所谓的端庄识体,是留给值得的人的。
而他,沈彻,早已不配。
“依依那边,我会好好安抚她。她性子绵软,以后,还需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多照拂。”他自顾自地开始描绘那“姐妹和睦”的虚假画卷,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景象。
我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遮住了眸中所有的寒意。
“侯爷说的是。”
我的声音很轻,很稳,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深水。
这份超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沈彻微微一怔。或许,他更期待看到的,是我歇斯底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丑态。那样,才能反衬出他选择柳依依是多么明智,才能彰显出柳依依的柔顺和不争。
可惜,我让他失望了。
门外,珠帘轻晃,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飘了进来,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
是柳依依。
她定是掐准了时辰,候在外面,迫不及待地要来分享她的胜利果实。
果不其然,她一身素白衣裙,如弱柳扶风般走了进来。当她的目光触及桌上那份奏折时,眼眶瞬间就红了,水盈盈的眸子满含爱慕与感激地望向沈彻。
“侯爷……”她声带哽咽,仿佛承受了天大的恩宠。
紧接着,她转向我,怯生生地就要屈膝行礼。
“姐姐,依依……”
我抬了抬手,打断了她的表演。
“不必了。”
我缓缓站起身,目光冷淡地从她身上扫过,最后重新落回到沈彻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
“侯爷既有此等宏愿,我身为正妻,自当成全。”
“只是,这小小的永宁侯府,恐怕容不下两位‘夫人’。”
“侯爷是打算让我这个原配挪挪位置,还是想让柳姑娘……一辈子都顶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之名?”
我的话,像一盆腊月里的冰水,兜头浇在了沈彻和柳依依的头上。
沈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阿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依依更是刹那间白了脸,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泫然欲泣地望着我。
“姐姐,我……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抢什么……”
我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彻骨的寒凉和疏离。
“没想过?那这份请封的折子,莫非是侯爷一人杜撰的不成?”
“你若真有这般清白无辜,此刻便该立刻跪下,求侯爷收回成命,而不是在这里上演什么主仆情深、姐妹和睦的恶心戏码!”
柳依依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她唯一的依靠——沈彻。
沈彻的耐心终于被我消磨殆尽。
“够了,顾知沅!”他勃然大怒,“我敬你一声侯府主母,你却如此尖酸刻薄!依依究竟哪里比不上你?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像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今日只是来通知你,不是在与你商量!”
“这个诰命,我请定了!”
我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温度也随之散去。
是啊,只是通知我。
这三年来,他踩着我镇国公府的门楣,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院编修,一路青云直上,坐到了今天永宁侯的位置。如今,他翅膀硬了,便觉得我这个碍眼的妻子,是时候该挪挪位置了。
“好。”
我再次说出这个字,语气比方才更加平静无波。
“既然侯爷心意已决,那我,拭目以待。”
我转过身,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
“青竹。”
我的贴身大丫鬟青竹闻声而入,她是我从国公府带来的陪嫁,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主子。
“小姐,奴婢在。”
“备车,回国公府。”
“是。”
沈彻彻底愣住了,他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走得如此干脆利落。
“你要做什么?回娘家告状吗?顾知沅,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沈家的媳妇!”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的眼神看着他。
“沈彻,你很快就会明白,我到底是谁家的媳妇。”
话音落下,我头也不回地跨出了这间令人作呕的屋子。身后,是沈彻的无能狂怒和柳依依那假惺惺的劝慰声。
一场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而我,既是这戏中的主角,也是那个亲手敲响开场锣鼓的执槌人。
2
马车驶出永宁侯府,车轮滚滚,将过往的一切都碾碎在身后。
青竹取来一件斗篷,仔细地为我披上,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小姐,您……”
“我没事。”我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心死之人,又怎会感到悲伤。
“小姐,我们当真要回国公府吗?”
“不。”我摇了摇头,声音清冷,“先去玲珑阁,把我之前定下的那支凤穿牡丹的金簪取来。”
青竹闻言一愣,但她冰雪聪明,瞬间便领会了我的意图。
那支金簪,是宫中造办处的顶级匠人费时三月才制成,工艺繁复,华贵无双,其价值足以买下京中一座三进的宅子。更重要的是,它的形制,只有一品诰命夫人与宫中高位嫔妃才有资格佩戴。
我定下它,原本是打算在姑母,也就是当朝皇后的寿辰上,作为贺礼献上。
但现在,它有了新的用处。
“小姐是想……”
“明日,姑母在宫中设宴赏菊,京中所有一品诰命夫人,都会入宫赴宴。”我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而我这个永宁侯夫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青竹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
“奴婢明白了!”
没错,沈彻以为这只是后宅妇人争风吃醋的家务事。
我要让他,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镇国公府嫡女的婚事,从来就不是什么家事。
而是国事。
是他沈彻,一个小小的永"宁侯,永远都触碰不起的禁区。
马车内,我闭目养神,在心中将所有的计划又推演了一遍。
而此刻的永宁侯府内,想必正上演着另一番郎情妾意的戏码。
事实正如我所料。
我走后,沈彻的满腔怒火,在柳依依那“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安抚下,很快便转化成了对她的无尽怜惜与愧疚。
“依依,委屈你了。”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语气里满是心疼。
“都怪我没用,才让你受这等委屈。”
柳依依在他怀中嘤嘤啜泣,泪水很快便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怪侯爷,都怪依依命薄,不能像姐姐那般出身高贵,能为侯爷的前程添砖加瓦。”
“依依别无所求,只求能日日夜夜陪在侯爷身边,哪怕一辈子无名无分……”
这番以退为进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沈彻内心最隐秘的痛处与那可悲的自尊心。
他最忌讳的,便是旁人说他能有今日,全凭我顾家的势力。柳依依这番话,让他更加坚定了要为她请封诰命的决心。
这不仅仅是为了给柳依依一个名分,更是为了向世人证明,他沈彻,有足够的能力,给他心爱的女人想要的一切,而不是一个只会依附于妻族的废物。
“你放心。”沈彻轻拍着她的后背,信誓旦旦地保证。
“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顾知沅她同不同意,都无关紧要。这永宁侯府,很快便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明日早朝,我便上奏。最多三五日,请封的圣旨便会下来。届时,你我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朝贺,看看到时候,谁还敢轻视你!”
柳依依破涕为笑,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穿诰命服,与沈彻并肩受封的荣耀场景。她甚至开始想象,那些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贵妇们,将来都必须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问安。
她甚至已经在盘算,等她成了平妻,第一件事,就是要将我院子里那些名贵的花草,全都移栽到自己的院中。
愚人的狂欢,总是如此短暂而可笑。
他们正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浑然不知,那决定他们命运的审判钟声,已经悄然敲响。
3
马车并未直接返回侯府。
在玲珑阁取了那支璀璨夺目的金簪后,我便吩咐车夫,径直驶向了镇国公府。
国公府门前,两座高大的石狮在夕阳下威严肃穆,朱漆大门之上,那块御笔亲题的“护国佑民”牌匾,在落日的余晖中熠熠生辉。
这里,才是我顾知沅真正的根。
父亲,镇国公顾修明,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他虽只着一身常服,但那股久经沙场的不怒自威之气,却丝毫未减。
见我进来,他并未多问,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
我依言坐下,青竹奉上香茗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沈彻的事,我都知道了。”父亲的声音沉稳如山,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想怎么做?”
他没有问我是否委屈,也没有立刻说要为我出头撑腰。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从来不需要那些苍白无力的安慰。
我将那个装着凤穿牡丹金簪的锦盒,轻轻地推到他的面前。
“女儿明日,要戴着它,入宫赴宴。”
父亲的目光落在锦盒之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他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所有盘算。
“胡闹!”他低喝一声,语气中却并无真正的责备之意。“那沈彻上书请封平妻,本就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荒唐之举。你若再戴此簪入宫,岂不是明晃晃地将把柄送到那些御史言官的手中?”
我摇了摇头,神色异常平静。
“父亲,女儿要的,正是让他们抓住这个‘把柄’。”
我抬起头,迎上父亲探究的目光。
“沈彻此举,表面上看,只是后宅之中宠妾灭妻的昏聩之举。但实际上,这是对我们国公府,对皇后姑母,乃至对整个皇家礼法,一次明目张胆的挑衅。”
“他以为,他如今圣眷正浓,又是朝中新贵,陛下会为了安抚他,而允了他这个荒唐至极的请求。”
“他赌的,是‘法不责新贵’,是陛下需要用他这颗新棋子,来平衡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
父亲捻着胡须,静静地听着我的分析,眼中渐渐流露出赞许之色。
“继续说下去。”
“所以,女儿不能只在后宅之中与他哭闹,那只会让他看轻我,让整个国公府都沦为京中的笑柄。”
“我要做的,是将这件事,从一件上不得台面的‘家事’,彻彻底底地变成一桩动摇国本的‘国事’。”
“我戴凤簪入宫,御史必然会弹劾我逾制之罪。届时,朝堂之上,一边是永宁侯为区区一个外室请封,一边是国公府的嫡女逾制佩簪。”
“两相比较之下,孰轻孰重,谁是真正地在藐视纲常,谁又是被逼无奈下的情有可原,陛下的心中,自然会有一杆秤。”
“到那时,陛下要惩处的,便绝不仅仅是一个沈彻。他会借此机会,敲山震虎,重新整肃这日渐混乱的朝纲。”
我说完,静静地望着父亲,等待着他的决断。
书房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只剩下窗外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沅儿,你长大了。”
他的声音里,有欣慰,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杀伐决断的默契。
“只是,你可曾想过,此局一旦开启,你与沈彻之间,便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女儿明白。”我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从他将那份奏折放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之间,便只剩下不死不休。”
父亲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放手去做。”
“镇国公府,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明日,为父会亲自递牌子入宫,去见一见你姑父。”
姑父。
他口中的姑父,指的便是当今圣上。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我的心头,眼眶微热。
这,就是我的底气。
一个沈彻,一个区区的永宁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盘以天下为棋局的博弈之中,他甚至连做一颗棋子的资格,都不配。
他充其量,不过是那块用来祭旗的,愚蠢而又短视的顽石罢了。
4
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我便起身开始梳妆。
青竹伺候我换上一品诰命夫人的朱红色礼服,层层叠叠的裙摆在地面上铺陈开来,宛如一朵在晨光中盛放的巨大牡丹。
妆容精致,眉眼端丽,一切都与往日入宫赴宴时并无二致。
直到最后一步。
青竹打开那个沉甸甸的锦盒,将那支流光溢彩、工艺绝伦的凤穿牡丹金簪,郑重地为我簪在了发髻的正中央。 凤凰的羽翼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口中衔着的那颗东海明珠,在晨曦中熠熠生辉。
铜镜中的我,面容平静,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朱红色的礼服,配上这支逾制的凤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更有一种,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
“小姐,当真要如此吗?”青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颤抖。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站起身,从容地理了理衣袖上的云纹。
“走吧。”
侯府的马车早已在门外备好。我出门时,没有惊动府中的任何人。沈彻此刻,大概还在和他的柳依依,做着同享尊荣的美梦吧。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皇城的方向驶去。一路上,我的心,静得像一口古井,波澜不惊。
我知道,今日之后,京城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也知道,我将彻底告别过去那三年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同囚笼般的婚姻。
没有丝毫的不舍,只有一种即将解脱的快意。
宫门前,各府的马车已经停了不少。见到我的马车,几位平日里相熟的夫人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顾妹妹今日真是容光焕发,明艳照人啊。”吏部尚书夫人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这身朱红的礼服,最是衬你的肤色。”兵部侍郎夫人也跟着附和。
然而,当她们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发间那支过分华丽的金簪上时,所有人的笑容,都像是被瞬间冻住了一般,僵在了脸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她们都是在后宅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精,哪里会看不出这支金簪的形制,究竟代表着什么。
震惊,不解,然后是下意识地探究和疏离。
她们几乎是同时,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与我拉开了一段微妙的距离。
我心中冷笑。
这,便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顾知沅,疯了。
被我的夫君,那个风头正盛的永宁侯沈彻,亲手逼疯了。
一个被逼疯了的国公府嫡女,皇后的亲侄女,会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来,谁也无法预料。
而这份无法预料,正是压垮沈彻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或探究或同情的异样目光,脊背挺得笔直,由青竹扶着,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向那座威严的宫门。
守门的禁卫和负责验看牌子的内侍,在看到我发间的凤簪时,同样是脸色大变。
他们不敢拦我,却又不敢不拦。
最终,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侯……侯夫人,您……您这发簪……”他的声音都在发颤,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清冷。
“皇后娘娘设宴,本夫人奉召前来,你有异议?”
我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那是我身为镇国公府嫡女,从小浸润在骨子里的气度。
那太监被我看得冷汗直流,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
“不……不敢,夫人里面请。”他连忙躬身让开一条路。
我目不斜视,步履沉稳地踏入了这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深宫门槛。
我知道,从我踏入这宫门的一刻起,这场棋局的走向,便已由我来掌控。
沈彻,你布下的那个局,太小了。
小到,我根本不屑于在你的那方小棋盘上落子。
我的战场,在朝堂,在君心。
5
凤仪宫内,此刻早已是花团锦簇,暖香浮动,一派欢声笑语的祥和景象。
皇后姑母端坐于主位之上,凤冠霞帔,仪态万方,尽显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
我缓步走入殿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敛衽行礼。
“臣妇顾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随着我的出现,大殿内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死死地钉在我发间那支招摇的凤簪上。
惊愕,鄙夷,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情绪,在那些贵妇们的眼中交织。
皇后姑母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怒其不争的恼火,也有藏在深处的隐隐心疼。
“顾氏,抬起头来。”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喜怒。
我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与她对视。
“你可知罪?”皇后姑母的声音陡然严厉了几分,带着母仪天下的威压。
我挺直脊背,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臣妇知罪。”
“既知罪,为何明知故犯?大胆顾氏,公然佩戴凤簪,乃是逾制之举,你将皇家威仪,将本宫的颜面置于何地?”不等皇后再次发话,一旁素来与国公府不睦的淑妃,便迫不及待地率先发难。
有了她开头,其余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永宁侯夫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仗着有国公府和皇后娘娘撑腰,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公然冲撞皇后娘娘,看她今日如何收场。”
我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皇后姑母。
“回娘娘,臣妇逾制在先,甘愿领受任何责罚。”
“但臣妇斗胆想问一句,臣妇今日之罪,与永宁侯沈彻之罪相比,究竟孰大孰小?”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满座皆惊。
皇后姑母的凤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锐光。
“此话怎讲?”
我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份奏折的抄录本。这是我早就命人誊抄好的,沈彻那份为柳依依请封诰命的奏折。
“启禀娘娘,此乃臣妇的夫君,永宁侯沈彻,于今日早朝时,亲手呈上的奏折。”
“他奏请陛下,为其府中的一名医女柳氏,请封平妻,并赐三品淑人诰命。”
我将那份抄本高高举起,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遍了凤仪宫的每一个角落。
“哗——”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为平妻请封诰命?
这简直是立国百年以来,闻所未闻的荒唐事!大周朝虽有平妻一说,但平妻终究是妾,从未有过为其请封诰命的先例。
这不仅是在公然打我这个正妻的脸,更是在无情地践踏立国以来的礼法规制!
与这等藐视祖宗家法,动摇国本纲常的大罪相比,我戴一支逾制的凤簪,又算得了什么?
淑妃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所有等着看好戏的贵妇们,也都纷纷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们终于明白,我不是疯了。
我是来,告御状的。
用一种最激烈,最不留任何余地的方式。
皇后姑母看着我,眼中的严厉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叹息和难以掩饰的疼惜。
她接过那份抄本,一目十行地看完,气得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好,好一个永宁侯!”她将那份抄本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将我这个中宫,将镇国公府,将陛下的脸面,究竟置于何地!”
“姑母息怒。”我依旧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却始终平静如初。
“臣妇今日逾制,并非是有意冲撞娘娘。实在是,沈彻欺人太甚,臣妇已是退无可退。”
“与其关起门来,在家中与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缠斗不休,最终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倒不若将此事,堂堂正正地摆在台面上,请姑母,请陛下,为臣妇,也为这大周朝的礼法,做主!”
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这,不再是一个受了委屈的侄女在向自己的姑母哭诉。
这,是一个世家贵女,在向这个王朝的皇后,陈述一桩足以动摇国本纲常的恶性事件。
皇后姑母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身边宫女的手,缓缓站了起来。她走到我面前,亲自将我从地上扶起。
“好孩子,是姑母当初看错了人,让你受委屈了。”她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你放心。”
“这件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逾制佩簪之罪,本宫暂且为你记下。待此事了结之后,再一并处置。”
她转过身,对着殿内众人,声音冰冷如霜。
“今日的赏菊宴,到此为止。”
“来人,摆驾乾清宫!”
“本宫倒要亲自去问问陛下,他亲封的这位永宁侯,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的‘青年才俊’!”
看着皇后姑母盛怒之下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的第一步棋,成了。
沈彻,你以为你呈上去的,是一道能让你和你的心上人平步青云的阶梯。
却不知,那其实是一道,催你下地狱的催命符。
6
乾清宫,御书房内。
大周朝的君主,我的姑父,正德帝,此刻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之中。
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是宫中的老人,也是皇后姑母安插在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陛下,国公爷在外求见。”李德全压低了声音,轻声通报。
正德帝从奏折中抬起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宣。”
我的父亲,镇国公顾修明,身着一品朝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臣,顾修明,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吧。”正德帝放下手中的朱笔,“可是为了北境的军务,又有了新的变故?”
我父亲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臣今日入宫,不为国事,只为家事。”
“哦?”正德帝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爱卿的家事,竟也需要劳动到朕这里来?”
父亲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了一份奏折。与我那份抄录本不同,这份,是沈彻亲笔所书的原件。
也不知父亲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将它从通政司截了下来。
“还请陛下,过目。”
正德帝接过那份奏折,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来,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混账东西!”
他将那份奏折重重地摔在御案之上,龙颜大怒。
“为区区一个平妻请封诰命?他沈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朕提拔他为永宁侯,是让他为国分忧,不是让他来败坏朝纲,公然挑战我大周的祖宗礼法!”
父亲躬身立于一旁,一言不发。
他知道,此刻,皇帝的怒火,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正德帝在宽敞的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他将知沅置于何地?将你镇国公府置于何地?又将皇后和朕,置于何地!”
“朕当初亲自赐婚,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此举,与公然掌掴朕的脸面,有何区别!”
皇帝的怒火,不仅仅是因为沈彻的行为荒唐。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权力的被挑衅。
沈彻是新贵,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用以制衡老牌世家的棋子。
可如今,这颗棋子,竟妄想反过来要挟棋手。
他以为自己羽翼丰满,圣眷正浓,便可以为所欲为。
他这是在试探皇帝的底线。
而帝王的底线,是绝不容许任何人试探的。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正德帝的怒气未消,皇后姑母便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她看见父亲也在,并不意外。
“陛下。”
她屈膝行礼,眼圈泛红。
“臣妾的侄女,今日在凤仪宫,戴着凤簪,逾制赴宴。”
“臣妾管教不严,请陛下降罪。”
她没有提沈彻,只说我的罪。
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施压。
正德帝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受了委屈的模样,再联想到那份荒唐的奏折,心中的怒火更是烧到了顶点。
他快步上前,扶起皇后。
“梓童,这与你何干?”
“是那沈彻,不知好歹,欺人太甚!”
他转身看向李德全,声音冷得像冰。
“李德全!”
“奴才在!”
“传朕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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