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谢听松是一对怨偶 不料有朝一日双双重生(完)
发布时间:2025-09-02 20:14 浏览量:3
我与谢听松是一对怨偶。
却偏偏拜了天地。
大婚第二日,他远⾛边关,避我如蛇蝎。
我把绝⼦汤装在他的⽔囊中,成全他为青梅守节的一片真心。
原以为我俩此生应是不复相⻅。
可后来京城告急,竟是他披星戴月,跑死了八匹⻢率三千精兵赶来⽀援。
「你晚些死,别再……坏了我与窈窈的下⼀世姻缘。」
他⼜没能如意。
敌军补刀补得及时,将我与他的尸首一起捅成了⻢蜂窝。
再睁眼,又回到了陛下赐婚那天。
「⾂⼥看不上谢卿,不愿嫁他!」
「自请远⾛北疆,嫁于北安王世子为妃。」
这⼀次是真的要天南地北,劳燕分⻜了。
1.
「你当真想好了?」
陛下的声⾳沉稳,听不出喜怒。
「你爱慕谢家那小子,满京城皆知。朕本欲成全你们,你为何主动请缨嫁给北安王世子?」
北安王镇守北疆,拥兵自重,陛下早有忌惮。
这桩婚事,不过是皇权与⻔阀之间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上一世的今日,陛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将谢听松的青梅沈窈,指婚给北安王世子。
另一道,则是为我与谢听松赐婚。
我满心欢喜,谢听松却因此恨我入骨。
认为是我的存在,才让沈窈不得不远嫁,最终病逝北疆。
「宋姝云,她不称心,你也别想如愿以偿!」
他猩红着双眼,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从那以后,他远走边关,数年不归,我独守空房,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我二人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御书房的檀香与上一世别无二致,熏得我心口发闷。
我掐了掐掌心,将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压下去,平静地磕了一个头。
「陛下,臣女……想通了。」
我垂着眼,声音清晰。
「臣女与谢将军性情不合,强行婚配,于两人、于家族,皆非幸事。沈姐姐与谢将军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实乃良配。
臣女愿替沈窈远嫁北安,一来可成全一桩美满姻缘,二来……臣女的父亲只有臣女一个女儿,臣女此去,亦可为父亲、为陛下,表一份忠心。」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成全了谢听松和苏窈窈的「深情」,又将自己摆在了为君分忧、为父分劳的忠孝位置上,比单纯的儿女情长更能打动圣心。
陛下摩挲着镇纸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叹。
「既如此,朕便成全你。只是,此事来得突然,圣旨不宜立刻就下。」
「臣女明白。」
我顺势接话,说出了心中真正的盘算。
「为免节外生枝,流言蜚语扰了臣女与家中清静,可否请陛下将圣旨留中不发,待臣女启程离京之日,再行昭告天下?」
如此一来,在离京之前,除了天子与我,无人知晓真正要去和亲的人是谁。
这一次,没有怨偶,没有绝子汤,没有那座孤寂的将军府。
我与谢听松,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地分道扬镳。
2.
从御书房出来,暖阳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我沿着宫墙下的白玉石阶缓缓走着,心里空落落的,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刚走到宫门附近,一道挺拔的身影便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谢听松。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姿如松,眉眼锋利。
他大概是得了消息,来入宫求圣上收回成命的。
此刻,他正用一种极度不解又带着轻蔑的眼神盯着我。
「宋姝云,你又来宫中做什么?」
他质问的语气,仿佛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是不是你向陛下进言,要将窈窈嫁给北安王世子?」
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为了嫁给他不择手段的痴缠女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前世的我,一定会急着辩解,可现在,我只是觉得疲惫。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
「若陛下当真下旨,让沈窈远嫁北安,你当如何?」
他沉默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绝不会让她远嫁!大不了,我去求陛下,待我从边关立功归来,便娶她为妻!」
「娶她为妻?」
我轻声重复,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谢将军,你忘了,你同我早有婚约。你待如何自处?又将置她于何地?」
他似乎被我的冷静激怒了,攥紧了拳头,咬牙道:
「我自会向家中言明,与你的婚约作罢!若……若当真无法转圜,我便娶她为平妻!我谢听松此生,绝不负她!」
好一个平妻。
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打算的。
一面奉旨娶我这个将军府主母,一面又想将他的心上人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给她所有的体面与爱重。
他什么都想要,既要忠孝节义的名声,也要两情相悦的圆满。
可世间哪有这等两全法。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为了爱情不惜一切的「悲壮」与「隐忍」,终是没忍住,唇角逸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笑。
那笑意太淡,如羽毛拂过,却让谢听松英挺的眉峰瞬间蹙得更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眼中的痛苦挣扎凝固了,化为一种被轻视的薄怒。
「你笑什么?」
我敛了笑意,目光平静地从他脸上移开,望向远处巍峨的宫门。
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一如我前世最后见到的那片天。
「我笑将军情深义重,令人感佩。」
我收回视线,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闲事。
「原来在谢将军心中,忠义与情爱,是可以这般两全的。那便祝将军,往后事事,皆能如意。」
说完,我不再看他,与他擦肩而过。
谢听松,这一世,你的确会得偿所愿。
你会娶到你的苏窈窈,再也无人横亘在你们中间。
3.
我与陛下的约定,让京中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关于北安王世子妃的人选,却不知从何处起,悄然传开了。
所有矛头,都隐隐指向了那位身份不高,却与谢听松青梅竹马的宗室女,沈窈。
谢听松自那日宫门一别后,再未找过我。
我听说他几次三番入宫求见陛下,却都被挡了回来。
见不到天颜,他便愈发认定了流言是真。
果然,没过几日,京中便有了新的谈资。
谢听松开始明目张胆地补偿沈窈。
今日是东海运来的明珠,明日是江南新贡的蜀锦,奇珍异宝流水似的送进沈家。
我对此置若罔闻。
父亲公务繁忙,母亲则一心扑在我远嫁的行装上,对这些风月传闻并不上心。
我每日在府中清点着嫁妆,学习着北安的风土人情,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这份平静,在安乐公主的春日宴上被打破了。
那日天气正好,园中牡丹开得秾丽。
我拣了个清静的水榭坐着,没打算与人应酬。
偏偏有人不如我的意。
沈窈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弱柳扶风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位与她交好的世家小姐。
「宋姐姐,近来可好?」
她在我面前站定,眉眼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
「听松哥哥总念着你,说对你有所亏欠。今日一见,姐姐风采依旧,想来已是不在意那些俗事了,窈窈也能替听松哥哥安心了。」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谢听松对我的「亏欠」,又暗示我若计较便是小气。
周围几位小姐看我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探究与看好戏的意味。
前世的我,定会因此难堪,或是出言反驳,落了下乘。
可现在,我只是抬眼,平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有劳沈姑娘挂心。」
我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与谢将军如今再无瓜葛。谈不上谁亏欠谁,更劳不动他来挂念。」
我的态度太过疏离,反倒让沈窈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那份得体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为一抹委屈。
「姐姐说的是。只是……只是窈窈即将远嫁北安,听松哥哥身边若始终无人……」
她说着,眼圈便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姐姐,你比旁人更适合他,其实……」
她话未说完,身子忽然一软,直直朝我这边倒了过来。
我端坐未动。
意料之中的,她没有真的撞上我,而是在离我半步之遥时,惊呼一声,整个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她身侧的石阶棱角尖锐,她倒下去时,手掌在上面擦过,瞬间便见了血。
「啊!」
「窈窈!」
4.
尖叫声与惊呼声同时响起。
一道玄色身影快如疾风,越过人群,瞬间便将倒在地上的沈窈扶了起来,紧紧护在怀里。
是谢听松。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窈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擦破的手,看到那道血痕时,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满是疼惜与怒火。
「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与前世他无数次指责我时一模一样。
「听松哥哥,不关宋姐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窈靠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一边说,一边却又偷偷抬眼,用一种得意的眼神飞快地瞥了我一下。
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宋家小姐也太过分了,就算有所不满,也不能在宴会上对沈姑娘动手啊。」
「就是,沈姑娘都主动示好了,她还不领情,心肠也太狠毒了。」
谢听松听着周遭的议论,脸色愈发阴沉。
他看着我,像是已经给我定了罪。
「宋姝云,」
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何必在此为难窈窈?」
我看着他怀中的沈窈,又看了看他那张写满「正义凛然」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连说辞都未曾变过。
我没有急着辩解,只是缓缓站起身,目光从沈窈那只受伤的手掌,移到她干净整洁的衣袖上。
「谢将军,」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你来得急,许是没看清。沈姑娘摔倒时,右手掌心擦破了皮。」
谢听松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沈窈的手。
我继续说:
「可将军请看,沈姑娘的衣袖,尤其是手肘处,却还干净如新。此地是石阶,若是我当真用力推她,她猝不及防倒地,出于自保,必然是手肘或是整个手臂先着地,怎会只有掌心一道浅浅的划伤,而衣袖却一尘不染?」
我的话音一落,水榭里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我的指引,落在了沈窈的衣袖上。
那鹅黄色的丝绸上,确实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尘土或褶皱。
一个真正被推倒的人,绝不会是这般模样。
沈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伏在谢听松怀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谢听松的脸色也变了,他看着我,眼中有一丝狼狈。
我没有再看他们,只觉得意兴阑珊。
「这点小把戏,沈姑娘往后还是少用为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谢将军一样,怜香惜玉,看不穿这点伎俩。」
说完,我不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转身便走。
5.
那晚,谢听松还是追到了宋府。
他一身常服,立在我的院中,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也让他脸上的怒意与失望显得格外清晰。
我让丫鬟上了茶,自己却一口未动。
「宋姝云,今日之事,窈窈她……并非有意让你难堪。」
我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谢将军深夜闯我闺房,就是为了替沈姑娘解释一句『并非有意』?」
我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了前世的痴缠与爱怨,只剩下纯粹的审视与疏离。
「她是无意的,那将军呢?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我横加指责,也是无意的?」
他被我的话堵得一滞,眉头紧紧蹙起:
「我当时……是关心则乱。窈窈她身子素来娇弱,我见她受伤,一时情急……」
「情急?」
我打断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情急就可以不辨是非?情急就可以将污水往我身上泼?谢听松,你今日来,到底是来替她解释,还是来为你自己的愚蠢开脱?」
我的逼问让他脸色阵青阵白。
他或许从未想过,一向在他面前温顺卑微的我,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试图辩解,语气却已失了底气。
「我承认,白日里是我鲁莽了。可你也不该那般咄咄逼人,她一个弱女子,当众被你揭穿,颜面何存?
你明知她心悦于我,如今又因我而可能要远嫁,心中本就委屈,你何苦再与她斤斤计较?」
这番话终于让我彻底明白了。
他今夜前来,不是道歉,而是兴师问罪。
在他心里,沈窈的委屈是委屈,沈窈的颜面是颜面。
而我受的冤枉,我被当众污蔑,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是我活该。
真是可笑至极。
「谢听松,你听清楚。她是不是故意的,你比谁都清楚,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你来我这里兴师问罪,不过是想求个心安,好让自己相信,你爱上的,是个纯洁无瑕的可怜人,而不是一个满腹心机、惯会演戏的女子。
你与其有时间来我这里质问我为何不够『大度』,不如回去好好教教你的心上人,下次演戏,记得演得周全些,莫要再留下这般多的破绽。」
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割在他那份可笑的深情与自以为是的维护上。
谢听松的脸色青白交加,他死死地盯着我,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好,宋姝云,你很好。」
说完,他拂袖而去。
我以为此事到此为止。
6.
第二天一早,府里却忽然热闹起来。
几大箱的珍玩绸缎,流水似的抬进了前院。管家呈上礼单,面露难色。
「小姐,这是谢将军府上一早送来的,说是……给您的赔礼。」
我接过礼单,随意扫了一眼。
东海的夜明珠,西域的羊脂玉,江南的云锦,宫里的贡缎……桩桩件件,无不价值连城。
若是从前,只怕任何一件都能让我欢喜许久。
可现在,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只觉得刺目又可笑。
他以为他是谁?
打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我便该感激涕零地受着?
他以为这点身外之物,就能抵消掉那些年的冷遇,抵消掉昨日的污蔑,就能让他自己心安理得?
「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我将礼单扔在桌上,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管家愣了一下:
「小姐,这……谢将军说了,无论如何请您收下,是他……是他的一点心意。」
「心意?」
我冷笑一声。
「你告诉谢府的人,我宋家还没败落,他谢将军的『补偿』,我受不起,也不稀罕。让他把这些东西,拿去好好安慰他那位『受了委屈』的弱女子吧。」
管家不敢再多言,立刻躬身退下,着人将那些箱笼原路抬了回去。
前院很快又恢复了安静,仿佛那场短暂的热闹从未发生过。
我站在窗前,看着庭院中那棵石榴树,枝叶繁茂,生机勃勃。
7.
过了几日,母亲说我近来清减不少,面色也差,让我去城外的普陀寺上炷香,散散心。
我应了下来,只想着避开人群,独自清静一日。
马车刚出城门,便在官道上遇见了另一队车马。
那车驾虽不张扬,但拉车的却是神骏的西域良马,车帘上绣着沈家的徽记。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沈窈那张清丽的脸。
她似乎也没想到会遇见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柔柔的笑,吩咐车夫停下,竟主动走了过来。
「宋姐姐,好巧,你也是去普陀寺上香吗?」
我看着她,未置可否。
她似乎毫不在意我的冷淡,自顾自地说道:
「婚事将定,日后恐难相见,正想寻个机会与姐姐道别,今日遇上,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若姐姐不嫌弃,你我共乘一车,正好说说话。」
不等我拒绝,她便已经提着裙摆,由丫鬟扶着,轻巧地登上了我的马车。
我的马车宽敞,她坐进来,便占了对面的位置,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仿佛我们是多么要好的姐妹。
我阖上眼,懒得与她虚与委蛇。
车轮辘辘,平稳地向前行驶。
车厢内一时只有沉闷的滚动声。
「姐姐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我。」
沈窈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也是,若不是我,姐姐本该与听松哥哥两情相悦,而不是现在这样,他一心都是我,根本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多信你一分。」
我依旧闭着眼,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见我不为所动,她又轻笑一声,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像蛇信子一样吐着恶毒的词句:
「不过姐姐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的心,听松哥哥心里眼里都只有我,哪怕你占着婚约,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8.
「说完了?」
我问,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脸上的笑容一僵。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沈窈,你若真有本事,就该让他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进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我的马车里,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来彰显自己的胜利。靠着别人的『成全』得来的东西,终究不是你自己的。」
「你!」
她被我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恰在此时,马车行至一处下坡的山道,路面颠簸起来。
沈窈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她身子忽然朝我这边一歪,像是要摔倒,手中的一个暖炉「不慎」脱手,直直滚到了车夫脚边。
那暖炉本是铜制,又加了炭火,砸在车夫腿上,烫得他惨叫一声,手中的缰绳猛地一松。
马惊了。
「吁——」
车夫的惊呼与马匹的嘶鸣混作一团,整个车厢剧烈地晃动起来,直直朝着山道旁的斜坡冲去。
我前世见惯了生死,这点变故还不足以让我乱了方寸。
在车身第一次剧烈晃动时,我便死死抓住了车内的固定扶手,稳住身形。
马车横冲直撞,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厢摇晃得如同风浪里的一叶扁舟。
沈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尖叫。
我冷眼看着前方,透过晃动的车帘缝隙,看到马车正朝着一处陡坡冲去。
下面是乱石嶙峋的河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骑着快马,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
是谢听松。
他脸上满是焦灼,目光在混乱中迅速锁定了我们的马车。
他催马靠近,与失控的马车并行,动作利落如鹰隼。
「抓住我的手!」
他朝车厢内大吼。
车帘被风掀开,我与沈窈的身影同时暴露在他眼前。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惶,以及一闪而过的犹豫。
那犹豫,只有一瞬。
「窈窈!」
他嘶声喊着,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向了离他更近、哭得梨花带雨的沈窈。
沈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向车门,将手递了出去。
谢听松长臂一揽,用尽全力将她从即将倾覆的马车中拽了出来,紧紧护在自己怀里,勒马转向一旁。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没有时间怨怼。
马车已经冲到了陡坡边缘,前轮悬空,车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车厢另一侧的门,在马车彻底翻下陡坡的前一刻,纵身跳了出去。
身体在坚硬的地面上翻滚,额头重重地撞上一块石头,剧痛传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谢听松策马返回时,震惊与慌乱的呼喊。
「宋姝云!」
9.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鼻尖是熟悉的安神香,床边守着的是母亲担忧的脸。
见我睁眼,她喜极而泣,握着我的手不住地念叨着佛祖保佑。
我动了动,只觉得头痛欲裂,额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谢家那小子还在外头候着,我已经让人骂回去了。」
母亲替我掖好被角,语气里满是后怕与怒意。
「真是造孽!好端端的,怎么就惊了马!你放心,这事爹娘一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帐顶的流苏。
母亲以为我吓坏了,又安慰了几句,才端着药碗出去。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我却知道,外头有人。
果然,片刻后,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谢听松站在床边,看着我额头上的伤,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愧疚。
「你……感觉怎么样?」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死不了。」
我看着床顶的帐幔,语气平淡。
他似乎被我的冷淡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又开口:
「今日之事,是我没有料到。我本是约了窈窈在城外见面,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让你受了伤,我很抱歉。」
我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意外?」
我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谢将军当真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谢听松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蹙起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维护。
「我知你对窈窈心有芥蒂。可她一个弱女子,怎会做出这等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事?马匹受惊在闹市中是常有的事。她当时吓坏了,才会口不择言。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原来如此。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承认他捧在手心的珍宝,会有那样不堪的一面。
为了维护沈窈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他宁愿选择自欺欺人。
他今日来,名为探望,实为安抚。
安抚我这个「受害者」,让我不要追究,不要破坏了他和沈窈之间的「美好」。
我忽然觉得很累,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疲惫。
「谢将军说的是。」
我闭上眼,轻声道:
「是我小题大做了。此事就此作罢,我不会追究。将军可以回去向沈姑娘复命了。」
我的顺从让他松了口气,可那份疏离又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是低低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我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也好。
从此以后,我与谢听松之间,连最后一丝可笑的牵扯,都断得干干净净。
10.
离京的日子,定在十日后。
这十日,我闭门谢客,府里一片平静。
母亲为我置办的嫁妆已经装了八十抬,她整日拉着我的手,眼圈总是红的,一遍遍嘱咐着北疆天寒,要我多加珍重。
我一面应着,一面将府中事务和账册整理出来,预备交还给父亲。
谢听松没有再来过,京中关于他的风流韵事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北安王世子即将迎娶新妇的各种猜测。
所有人都认定,那个远嫁的「幸运儿」,是沈窈。
谢家张灯结彩,似乎在筹备一场盛大的婚事。
终于,到了启程那日。
天还未亮,宫里派来的礼官和仪仗队便已等候在府外。
母亲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一遍遍叮嘱着。
父亲站在一旁,眼圈泛红,一向挺直的脊背,似乎也有些佝偻。
我笑着安慰他们,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决绝。
吉时已到。
我盖上红盖头,由喜娘搀扶着,一步步踏出府门,坐上了那顶华丽却也沉重的花轿。
送亲的队伍绵延数里,浩浩荡荡地穿过京城主街。
就在队伍行至朱雀大街时,一道明黄的圣旨,在宣旨官尖利高亢的声音中,传遍了整个京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宋氏有女姝云,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着即配北安王世子为妃。择吉日启程,钦此!」
圣旨一出,满街哗然。
人群中,谢听松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中是全然的难以置信。
不是沈窈……怎么会是宋姝云?
他像是疯了一般,拨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向花轿。
「姝云!宋姝云!」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想要拦住花轿。
然而,手持长戟的御林军面无表情地组成人墙,将他死死拦在外面。
「谢将军!此乃皇家仪仗,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以谋逆论处!」
冰冷的话语,像一盆冷水,将他的疯狂浇熄了大半。
他被拦在人墙之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顶刺目的红色花轿,在仪仗队的护送下,一点点远去,越走越远。
我端坐在轿中,听着外面那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嘶喊,始终没有掀开轿帘看一眼。
谢听松,你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娶你的心上人了。
从此山高水长,我们,再不相干。
11.
车马行了近一月,愈往北,天色愈是萧索。
京城的繁华与温软,被凛冽的北风吹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苍茫的天与辽阔的荒原。
北安王府坐落在朔州城,城墙是用黑石垒的,高大而粗粝,风沙在上面刻满了沧桑的印记。
我抵达时,只有一位老管家领着几名仆役,恭敬却疏离地将我迎入王府。
「世子正在校场操练,请王妃先行歇息。」
老管家言简意赅。
我被安置在王府主院,院落宽敞,陈设却极为简朴,除了必要之物,再无多余点缀,处处透着一股军旅之地的铁血与务实。
直到晚膳时分,我才见到我的夫君,北安王世子魏兆。
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窄袖常服,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腰窄,许是刚从校场回来,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潮气。
他的五官轮廓深邃分明,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一双眼是极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多情的模样,偏偏目光冷冽如冰,看人时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他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俊美,也如猫一般,带着天生的傲慢与疏离。
他只是在门口扫了我一眼,便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没有问候,也没有交谈,仿佛我只是一件新添的摆设。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
他用膳的姿态很好,动作间却带着军人的利落,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被他执行得彻底。
饭后,他依旧一言不发,起身便去了书房。
接下来的日子大抵如此。
他待我并不怠慢,我的吃穿用度皆是府中最好的,下人们也恭恭敬敬。
但他本人,却对我冷淡到了极点。
他白日泡在军营,晚上宿在书房,我们除了每日同桌用膳那片刻的沉默相对,再无交集。
他甚至很少正眼看我,目光总是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快得让我抓不住。
我对此安之若素。
这正是我想要的清静。
我每日看看书,理理账,偶尔在府中走动,熟悉这里的环境。
北疆的日子虽然苦寒,却有一种京城没有的辽阔与安宁。
12.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北边的柔然部落趁着秋末草肥马壮,集结了五千骑兵,突袭了朔州城外的烽火台。
警报传来时,魏兆正在府中与部将议事。
我恰好端着新沏的茶路过书房,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禀报声。
「世子,柔然人来势汹汹,前锋已逼近城外十里!他们这次分了三路,似乎想从西侧的隘口突破!」
我脚步一顿。
西侧隘口,地势狭窄,易守难攻,但其后方却是一马平川,一旦被突破,敌军便可长驱直入,直逼城下。
前世谢听松驻守边关时,我曾在他书房的舆图上无数次推演过北疆的战局,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柔然人狡诈,惯用佯攻。
他们大张旗鼓地分兵三路,看似要强攻隘口,实则极有可能是声东击西,主力部队或许正潜伏在别处,等待着朔州城防守空虚的时刻。
我没有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一众将领见我突然闯入,皆是一愣。
魏兆抬起头,那双冷冽的眸子第一次正正地落在我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谁让你进来的?」
「世子,」
我顾不上他的冷脸,走到巨大的舆图前,指着一处不起眼的河谷。
「柔然人若真想攻城,绝不会选择强攻隘口。此处河谷入冬后水位骤降,河床干涸,足以让大批骑兵无声无息地通过,直插城南。
他们佯攻西侧,是想将我们的主力尽数吸引过去。」
满室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纤细的手指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质疑。
「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行军布阵!」
一位络腮胡的将军嗤笑出声。
魏兆没有说话,他盯着舆图上我指的那个点,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得像要将那张羊皮纸穿透。
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继续说:
「兵者,诡道也。柔然人看似勇猛,实则最擅奇袭。世子若不信,可派一队斥候精锐,沿河谷上游探查,必有发现。只需半个时辰,便可见分晓。」
我的语气太过笃定,那份镇定自若,与这间充满铁血气息的书房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魏兆盯着我看了许久,那目光深沉复杂,像是在重新认识我。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赵副将,你带人去一趟。」
半个时辰后,赵副将脸色煞白地冲了回来。
「世子!王妃……王妃说中了!柔然主力三千余人,正潜伏在枯水河谷,已经快到城南五里外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方才还嗤笑我的那位将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不可思议。
魏兆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调兵遣将,设下埋伏。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会知道?」
「看过几本兵书罢了。」
我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丢下一句「待在府里,别乱跑」,便披上盔甲,提着长枪,带着人马奔赴战场。
那一夜,城外杀声震天。
魏兆将计就计,打了柔然人一个措手不及,大获全胜。
他回来时,已是天明。
一身盔甲上沾满了血迹与尘土,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径直走到我房里,一众下人都被他挥退。
他站在我面前,沉默地看着我,许久,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牛皮包裹的东西,递给我。
「给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打开,里面是一枚用狼牙打磨成的坠子,牙尖莹白,根部还带着一丝血色,充满了原始的野性。
「这是我们北疆的规矩,战场上缴获的最好的东西,要送给自己的妻子。」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耳根处泛起了一层可疑的薄红。
13.
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北安王府的下人们看我的眼神,从疏离的恭敬变成了由衷的敬佩。
那些曾对我这个南方来的娇弱王妃不以为然的将领们,见到我也会恭恭敬敬地行礼。
而魏兆,那只高傲冷漠的猫,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只黏人的大狗。
他不再宿在书房,而是搬回了主卧。
虽然依旧分被而眠,但他总会在我睡下后,才吹熄自己那边的灯。
清晨我醒来时,他必定已经衣冠整齐地坐在桌边,假装在看公文,实则眼角余光一直跟随着我。
他话依然很少,却总能用行动表达他的存在。
我吃饭时,他会默默把我够不着的菜夹到我碗里;
天冷了,他会把烧得滚烫的暖炉塞进我手里,然后别扭地转过头去;
我偶尔咳嗽一声,第二天房里必定会多一盆润肺的雪梨汤。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笨拙地对我好,那份纯粹与热烈,是我从未在谢听松身上感受过的。
我的心,在北疆凛冽的风中,被他一点点捂热。
终于在一个飘雪的午后,我靠在窗边看雪,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从背后轻轻环住了我。
他的胸膛滚烫,心跳声清晰地传到我的背上,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
「雪很大,明日路就不好走了。」
他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我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似乎因此受到了鼓舞,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姝云,」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留在这里,别再回去了,好不好?」
我转过身,对上他那双盛满了期盼的眼。
那双曾冷冽如冰的桃花眼,此刻温软得像一汪春水。我点点头,笑了。
那段日子,是我两辈子以来,过得最安稳舒心的时光。
直到谢听松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14.
他追来北疆时,已是初春。
朔州的冰雪刚刚消融,他却一身风尘,形容枯槁,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避开了王府的守卫,直接闯到了我的院子里。
「姝云,」
他看到我,声音嘶哑得厉害,眼中是血丝与悔恨。
「跟我回去。」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抓住我,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
「我已经和沈窈说清楚了,我谁也不要,我只要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中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演着一出荒唐的戏码。
「谢将军,你追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笑话?」
「我不是在说笑!」
他急道:
「我知道错了,姝云,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信她,不该让你受委屈,更不该……不该在马车出事时先救她。我后悔了,我夜夜都梦到你跳下马车,我……」
「你的后悔,与我何干?」
我打断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当初是你看着我跳下马车,选择了沈窈。是你为了她的名声,宁愿相信我是个毒妇。是你亲手将我推向北疆,如今,你又要我跟你回去?谢听松,你凭什么?」
我的话不重,却让他脸色一寸寸惨白下去。
「你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让你自己心安理得。从前是,现在也是。你娶沈窈,是你得偿所愿。如今你过得不好,便想来找我弥补?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在这里很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字字句句,如冰锥刺骨。
他站在那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许久,他才惨然一笑,失魂落魄地转身,一步步离开了王府。
15.
我回到内院,却见魏兆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像一尊望妻石。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眼圈竟是红的。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他便立刻扭过头去,不看我。
我有些好笑,伸手去拉他的手,他却猛地甩开。
「他是不是要带你走?」
他闷声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没跟他走。」
「可你以前喜欢他!」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像个孩子。
「满京城都知道,你为了嫁给他,什么都愿意做!」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我柔声哄他。
「真的?」
他吸了吸鼻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真的。」
他沉默了片刻,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
「我……我其实第一眼看见你, 就……就喜欢你了。」
他一边哭, 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那天你从轿子里下来,穿着红嫁衣, 比画上的人好看一百倍。我……我心跳得好快,我不敢看你,我怕你看出来……我怕你觉得我轻浮,所以才……才故意不理你的……」
我听着他颠三倒四的告白,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那只高傲的猫,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他哪里是傲娇, 分明就是个纯情的傻小子。
他见我笑,哭得更凶了, 以为我不信他。
我连忙收了笑,捧着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的眼泪,然后凑上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魏兆, 」
我看着他呆住的模样, 认真地说:
「我也是。」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红了个通透。
我是哄他的。
两世为人,我的心肠并没有那么多柔弱之处。
但……若因此可以让往后的日子更好过些, 说两句好听的话,又有何妨?
16.
自那以后,我在北疆的日子,过得平淡而美满。
魏兆将我视若珍宝, 恨不能时时刻刻都挂在身上。
北安王和王妃也对我十分喜爱。
这里的风沙虽大,人心却简单赤诚。
偶尔, 京中也会传来一些消息。
听说谢听松失魂落魄的回了京,却并未娶沈窈。
我爹查出了上次沈窈在马车上动手脚的事情, 参了沈家一本。
沈家为了息事宁人, 将沈窈送去了偏远的家庙, 终身不得出。
而谢听松,则在一次醉酒之后不慎从楼梯滚落,摔断了一条腿,从此一蹶不振。
这些事, 于我而言,都已是前尘旧事,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
我倚在廊下看书,魏兆从校场回来, 带着一身汗气,却执意要从背后抱住我, 把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蹭来蹭去。
「姝云,我今天又赢了。」
他像个邀功的孩子。
「知道了, 我的大将军。」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
他满足地眯起眼, 像一只晒太阳的猫。
远处的风,吹来军营中断断续续的号角声, 苍凉而悠远。
我看着院中那棵被我们亲手种下的合欢树,枝叶繁茂,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