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谣言,终于真心:宁王追妻手札〉

发布时间:2025-08-28 13:03  浏览量:1

赏花宴后,莫名传出我痴恋宁王的流言。

说得是有板有眼,我百口莫辩。

令人尴尬的是,宁王显然是信了。

他一见我就躲,十分刻意。

为了解除误会,我面见宁王,还没来得及开口,惯来清冷如谪仙的宁王红了耳尖:「我答应你便是,明日派人上门提亲。」

我:「?」

完了,误会好像更大了。

1

见到宁王那日,是在侍郎府的赏花宴上。

彼时,我与几位世家姑娘同坐一桌。

她们谈论着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又或者诗词歌赋。

我搭不上话,便独坐一处,漫不经心地吃着点心。

不经意的一眼,只见隔着大片姹紫嫣红,一人迎着光,自不远处的一道拱桥上漫步而来。

白衣翩然,如高山傲立的雪莲。

满园子春色,因他的出现,而黯然失色。

待他走近了些,露出一张如玉雕琢般的面容。

一个男子,竟好看成这样,我搜肠刮肚,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我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就连嘴里含着的点心都忘记吞咽。

他似是路过。

很快有两名男子阔步前来迎接,姿态十分恭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他离去前,视线掠过花丛,朝我看了一眼。

「瞧她那样。」

「呵……可不是吗,如痴傻了一般。」

「小地方来的,果然不知羞耻,这样直勾勾盯着宁王看的,全京城怕是独她一人。」

不高不低嘲笑声中,我收回视线,同桌的几个姑娘纷纷捂唇看着我,眼里添着不加掩饰的讥笑和不屑,像在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我咽下口中的点心,幽幽想着,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

当朝的宁王殿下,帝后的幼子,难怪有那般矜贵如仙的气质。

好看的人和物,遇上了,谁不会多看两眼?

正如这几位世家姑娘。

她们一边嘲笑着我,另一边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飘向朝宁王离去的方向。

我当场就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什么毛病?这人不能直接看,应该要像你们这般,偷着看?」

「你!」

她们又羞又恼地瞪向我。

我扬眉,也懒于费舌与她们争辩。

然而,令人想不通的是,自这次宴会后,就莫名传出关于我的谣言。

「阿贞啊,祖母定然会给你挑选一位合适的郎君,那可是宁王,咱就别想了。」

我哭笑不得:「祖母,我真的没有痴恋宁王。」

没错,我不过就多看了两眼宁王,就莫名传出我爱慕他的谣言。

简直匪夷所思。

我娘说得没错,京城的是非可真多。

祖母一脸的不信:「如宁王这般人物,哪个小姑娘见了会说不喜欢,除非瞎了眼。」

我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祖母:「我可是您亲孙女!」

祖母对我的不满视而不见,又自顾自地夸赞起宁王:「更难得的是,宁王向来心善,没有一点王爷的架子,往常就是碰见我这个老婆子,也会行个晚辈礼,啧啧啧,就是出身太过尊贵,要不然啊.….」

祖母说着睨向我,忽地,又是一叹,兀自摇了摇头。

合着您那嫌弃的眼神在说,就算宁王身份普通,您孙女还是配不上呗!

2

我爹是边关守将,我虽出生在京城,却跟着爹娘在边关长大。

爹娘对我并未过多管束,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自在下去,但我十七岁的生辰一过,祖母催我回京的信件一封接一封。

我爹命人将我的包袱一卷,还给我下了军令状——不找个夫婿,就别回去见他。

从边关归京的第二日,祖母便马不停蹄地带我奔走各家宴会。

起先,我还能找个理由躲过去几回。

可这会儿,为了证明我绝对没有爱慕宁王,祖母要带我赴宴,我比之前更加积极起来,还耐着性子任由丫鬟在我头上多添了两根簪子。

若说之前的宴会,祖母为了让我在众人面前露个脸。

那这次去户部尚书周家的宴会,便是心照不宣地一场相看了。

据说周家幼子,年方十九,比我大上两岁,是个读书人,样貌家世都与我匹配。

周夫人很温柔,说话都轻声细语。「阿贞日常都做些什么?」

她笑着问我。

一旁的祖母给我递了个眼色,我想起来出门前,祖母让我好好表现,一定要给周夫人留个好印象。

我露出个端庄的笑来:「也就练练武。」

「舞?」

周夫人看向我的双眸一亮,「好啊,我就喜欢会舞的姑娘。」

祖母暗自瞪了我一眼,看向周夫人一脸的欲言又止。

周夫人看向我的目光越发满意起来:「希望以后有机会,能看到阿贞的舞。」

若说诗词歌赋,我是一窍不通,若说到我的长处,倒是可以表现一番。

我当下精神一振,起身拱手道:「这又何难?夫人若是想看,阿贞现在愿意武上一段。」

虽然我的武功比不上兄长高强,可耍上一段供人赏乐子还是绰绰有余。

周夫人笑着拍手道:「那就太好了,今日我有眼福了。」

「咳。」

祖母轻咳了一声,朝我投来警告的一眼。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祖母一脸郁色地闭了闭眼。

只可惜出门不能带上我的刀,我目扫四周,见草丛后方有几根修剪的树枝,当下就去拾了两根。

我的身子已然轻巧一转,两根枝条在我手中,如长鞭一般飞舞出去。

我双脚一点,身子轻盈如飞,腾空一跃不停地挥舞着枝条。

周边的花草都随我的舞动哗哗作响。

几个回合之后,我稳稳落地,还做了个自认潇洒的收尾动作。

只是我一抬头,嘴角猛地一抽,周夫人形容呆滞地看着我,发髻上顶着几片绿叶,就连她身后的两个丫鬟都不能幸免。

这委实没想到...我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祖母,不出所料,祖母脸色已经不能更黑了。

回府后,果然免不了一顿修理,祖母罚我将家法抄上百遍,让我写字百遍,还不如让我练功千遍。

可祖母这次是铁了心,任我百般求饶都不为所动。

3

我在家中抄家法的这三日,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关于我与宁王的谣言愈演愈烈。

阿夏憋着笑,与我说着外面的传言:「将军府归京的霍姑娘,对宁王一见倾心,痴恋至极,以至于思念成疾.…....」

难得见到我吃瘪,阿夏憋红了脸。

我也红了脸,气得。

果真是三人成虎。

京城中的人都这么闲吗?

祖母比我更气。

那些世家夫人都信了我痴恋宁王的谣言,再有宴会时,请帖都独独绕过了我家。

祖母定定地看着我,神情沉思,眸光矍铄,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我浑身一个激灵,再次提醒道:「祖母,我可是您亲孙女啊。」

祖母喃喃道:「流言满天飞,宁王府和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该啊。」

蓦地,祖母猛一拍桌子,似下了个艰难的决定,「从现在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好好学些宫廷礼仪!」

我蒙了。

祖母说着,又挑剔地看了我一眼,自言自语道:「或许宁王就好这一口呢…….」

我:….

我怀疑我爹是祖母捡来的。

我想了想,决定去找宁王。

若是他肯出面,不仅能平息谣言,祖母也会歇了她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让阿夏去探听宁王的行踪,得知宁王每隔三日就会出现在百安堂。

或许是生来体弱多病的缘故,宁王自幼学医,自他十五岁封王后,便在城南开了这间药堂。

堂内坐诊大夫都来自民间,且看病只收药钱。

因而,宁王在百姓心中,是如同菩萨般的存在。

我在百安堂附近晃悠了几日,连宁王的身影都没瞧见。

那日,我好不容易看到他,等我追过去,只见到消失在墙角的一片衣角。

第二次遇见,也只来得及看见他远远离去的背影。

第三次遇见,我朝他招手,他分明看见了我,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我怎么觉得,宁王在躲着我?

一旁的阿夏听见我的自言自语,幽幽道:「小姐,您自信点,不用觉得。」

我:「.....」

宁王这般刻意地躲着我,岂不是坐实了我痴恋他的谣言!

我下决心,守株待兔。

这日,我早早出了门,蹲守在百安堂对面的茶楼上。

等了一整天,就在我昏昏欲睡之间,一道月白色身影从百安堂走出来。

我揉了揉眼,仔细一看。

可不正是宁王!

我冲了出去:「宁王殿下……」

他听到我的声音,脚下一顿,背脊似乎僵住了。

顾不上细看,我疾步朝他走近。

我微微喘息着,心道,幸好幸好,终于让我逮到了。

与此同时,他缓缓转过头来。

我看着他,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他身后是一片夕阳的余晖,碎金般洒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整个人有种出尘脱俗之感。

宁王回头看我,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似乎带着几分不确定:「霍、霍姑娘。」

美色果真惑人。

我回了神,甩了甩头,压下心底的异样。

「小女正是霍贞,不知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宁王目光微闪,视线从我脸上移开,好看的眉眼间,掠过几分不自然。

甚至有几分心虚…此时街上行人往来,不少人投来探究的目光。

宁王脸色更加不自在了,他垂眸,温声道:「霍姑娘,我眼下有急事要入宫,不如等我出了宫可好?我派人给你送信。」

他说完,抬起眼眸,极快地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帘,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可莫名给人一种他在紧张的感觉。

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眨了眨眼,心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烦不过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我张嘴正要开口。

只见他已经转身,一眨眼,就上了马车。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微瞪着眼,只见马车从我眼前驶过,车帘翻飞间,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我抬眸看去,对上一双黑亮双眸,眼底似碎着星光。

我怔愣在原地,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

掌心下,是莫名加速的心跳。

4

宁王果然派人给我送来的一封口信。

他有要事要出一趟远门,让我等他回京。

又是几日,堂妹来信约我出门游玩。

我正苦于祖母逼我跟嬷嬷学规矩,接到信儿,立马溜出了门。

堂妹竟拉着我,去了长公主的花宴上。

我们到场的时候,宴面上已经坐满了装扮亮丽的世家姑娘。

见到我,有几位眼熟的姑娘掩着唇,交头接耳,讥笑不断:「真是厚脸皮,宁王对她避之不及,她竟追来长公主的花宴上。」

「她有公主府下的帖子吗?一会儿公主来了,让人给她丢出去,岂不是要丢尽霍家颜面?」

「你瞧她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竟敢肖想宁王,真是不知廉耻。]

我伸手拦住了黑了脸的堂妹。

说实话,我不太愿意与姑娘家起口角。

我在边关恣意惯了,寻常见到恃强凌弱的壮汉,我都会给上两脚。

可这些只会逞些口舌之快的姑娘们……

再说了,我这身装扮怎么了,今日晨起, 小丫鬟拉着我倒腾了大半个时辰,屁股都坐麻了,我自个儿满意得很。

这,我就不能忍了。

我挑眉,指着一人,大笑道: 「你,两颊胭脂太厚,像极了边关一种长毛红脸猴子。」

「还有你,口脂太艳,还沾到牙,活脱脱血盆大口,猴子看了都要摇头。」

「你,这身华丽泛光的衣饰,啧啧啧,快要闪瞎了我的眼,你是户部尚书家的?家中可真富贵啊,不知道尚书大人一年的俸禄,可够你买这一身?」

我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说得好。」

公主缓缓走出,湘妃色的长裙逶迤,高贵艳丽,她淡淡笑着,不怒自威。

「公主。」众人齐声行礼。

方才讥笑我的那几名姑娘脸色瞬间惨白。

「本宫竟不知,这些尖酸刻薄的言论,竟出自你们这些名门闺秀之口。」

「身为世家官宦之女,你们享受安定富足的生活,上过女学,读了书,最后只学会搬弄口舌,做出诽谤他人,让家族父母蒙羞的事。」

「你们口中不知廉耻的霍家阿贞,自十三岁起,就随着霍将军上战场,抵御外敌,保家卫国。同为女儿家,不以她为荣,反而不分青红皂白诽谤她,实在是可恶至极。」

「今日起,你们就回去再好好学学规矩,学不好别出来现眼。」

那几名姑娘脸色白了又红,身子都摇摇欲坠起来。

长公主的话,意味着她们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日,都只能禁足于内宅之中,更是无缘于各类宴会。

或许还会影响她们将来的婚事,这些都是致命的打击。

不过,求仁得仁。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我看着为我出声的长公主,不由摸了摸鼻子,倒也没有那么厉害。

「阿贞,坐这里。」

众人散开后,长公主熟络地拉着我,还将一盘马蹄糕推到我面前。

「来,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公主。」

我也不客气,捻起点心,送入口中。

同样的点心,味道比那日在侍郎府,好上不止一点。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甚好。

「怎么样?」公主一脸期待。

「不错。」

我笑着点头。

公主也笑了:「你果真喜欢,难怪他特意让我为你准备这道点心。」

我捻起点心的手一顿。

他?

莫名地,我想到了宁王。

一转头,对上公主饶有深意的眼神。

我咽下口中的糕点,莫名有些耳热。

又听公主笑盈盈道:「这几日外面的流言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等阿珩回来了,让他给你请罪。」

我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想平息那些莫须有的谣言。

可让当朝宁王给我请罪,我可不敢当啊。

5.

在公主这里,我得知了宁王的去向。

「昌县?」

公主点了点头,眉间染上忧色:「前几日昌县暴雨,淹了几个庄子,洪灾之后,常发病疫,阿珩不放心,便奏请父皇要亲自请前往。]

从公主府出来后,堂妹拉着我道:「阿姐,宁王向来洁身自好,从未听过他与旁的女子传出过流言,阿姐是唯一一个与宁王相提而论的女子呢。」

她说着,双眼一亮,「阿姐,你若是喜欢他,不如主动些,指不定宁王这朵高岭之花就被你拱….我是说,被你摘了。」

看着她一脸花痴的样子,我无语:「我真没有喜欢他!」

「阿姐,你不用辩解,我都懂,宁王那般样貌,我见了心脏都扑通扑通……」

「咳咳咳。」

堂妹说得正起劲,不料身后一道咳嗽声传来,堂妹浑身一震,话音戛然而止。

她朝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笑着耸肩,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她夫君扛上马车。

我慢悠悠地回了府,绕到将军府后门,打算翻墙而入时,一人蹲守在墙脚。

正是我的丫鬓阿夏。

我扶额:「祖母发现我出门了?」

阿夏嘴角一抽,张开双手朝我比画:「小姐,老夫人拿出了家法,是这么长的藤条呢。」

我身子一抖,转身就走。

「小姐,你去哪儿?」

「你回去跟祖母说,我去找宁王了。」

6

昌县离京城不过百里。

我到达昌县时已近傍晚,许是因为下过暴雨,天边的晚霞异常地绚丽。

朝廷人马驻扎之地,并不难找。

我刚下了马,身后就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谁让你来的!」

熟悉的嗓音,又惊又怒,可不正是宁王?

我转身去看他。

他站在几步之远,似乎因来得太急,还微微喘息着,玉白的脸颊上染着薄红,他不似在京中的整洁,衣摆还沾着厚厚的泥。

如同仙人沾染了凡尘。

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宁王,我心口猛地燃起来一簇火苗,莫名有些热,还有些燥。

这人,竟越看越顺眼。

他说罢,似是察觉到语气严厉了些,放软了嗓音道:「不是让你在京城等我吗?你不该来这里,这里很危险。」

我自己也有些不解,为何一腔孤勇就追来了这里。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含糊不明的态度。

又或是因为那日隔着车帘,他望向我时,那盛满星光的双眸。

可见他这般质问,我莫名有些恼怒:「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他无奈一叹,语气带着纵容,「罢了,明日再让人送你回京,你乖乖的,不要乱走。」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侍卫寻来,显然是有急事。

他看了我一眼,温声交代我不要乱走。

像是不放心一般,又将身后的贴身侍卫指派给我,才匆匆离去。

我有些好笑,他以为我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不成?

在边关时,我常常被我兄长带着穿过各种丛林,就连野狼都曾捕杀过。

侍卫将我领进一顶简陋的帐篷内。

内里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一张暗色老旧的书桌上,摆着几本摊开的医书,上面的字迹消瘦,且苍劲有力,倒是字如其人。

没想到他堂堂王爷,丝毫不矫情,这样的环境也能住得下。

不大的帐篷里还萦绕着淡淡的冷木香味。

我后知后觉地,不自在起来。

夜已深,宁王一直未归。

白日里还是晴朗的天,这会子突然下起雨来。

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我陡然间心烦意乱起来。

我唤来他走前留下来的侍卫:「殿下去了哪儿?」

那侍卫摇了摇头,面上也带了几分担忧。

「你快去找殿下,不用留在我这里。」

侍卫犹豫了一瞬,在我催促的眼神里,飞快地冲进雨中。

不一会儿他折了回来;「霍姑娘王爷上了山,半山腰有两位老人病重,一直不肯下山,王爷亲自去诊治了。」

我想起他那单薄的身板,不由拧起眉,不是有随行的太医,何须他亲力亲为?

我好不容易.…罢了。

我看向黑夜,好在这时雨势小了些。

我问那侍卫:「你知道路吗?带路。」

我与名唤阿成的侍卫,沿着山道徒步而上。

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

下过雨的山路十分不好走,脚下泥泞,连我都不慎滑了几跤。

我嘀咕着,也不知道他那小身板是怎么走上去的。

杵着木棍,我加快脚步。

行至半山腰,前方传来动静。

「殿下?」

我唤道。

「霍姑娘?」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松了口气。

借着月色,我也看清了走过来的两人。

当前一名侍卫,身上背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后面的宁王,身后也背着一位精瘦的老人。

看着这样的宁王,我心底一震。

他果真如传言说的那般,是至诚至善之人。

全然没有王孙贵胄身上的清高孤傲。

他是真的,在为百姓谋福。

阿成连忙上前接应,接过宁王身后的老人家。

「霍姑娘,殿下交给您了,我们先行一步。」

阿成对我道。

我点头保证道:「你们放心吧。」

「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帐篷里吗?」

耳边是宁王无奈低哑的嗓音。

我语气不善起来:「殿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方才就见他身子有些不稳,此时听他气息颇重,怕是有些失力。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你别担心,我无事.…」

我白他一眼,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忽地,嘴里说着无事的人,下一刻就滑了一跤。

万幸我正盯着他看,手疾眼快地拉了他一把。

一声闷哼声传来,他身子虚脱了一般,直直向我靠过来。

他身形单薄,身量却极高,我脚下不由跟跄几步,连忙伸手揽住他,他顺势靠在我肩上。

清冽的气息,瞬间包裹住我。

我自幼虽散漫随性,到底不曾与男子有过亲密举动,一番无措后,脸颊都烧了起来,我推他:「喂,殿下?」

打在我脖颈间的呼吸都带着灼烧,我发现有些不对劲,抬手摸去,手下一烫。

「殿下,你发热了?」

回应我的,是他轻哼声。

我有些焦急起来:「喂,云珩!」

山间虫鸣声阵阵,他贴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着什么,几不可闻:「阿贞.….」

7.

「别怕,我没事。」

宁王脸颊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烧得不轻,还佯装无事安抚我。

「逞什么强?亏你还是医者。」

我嘀咕一句,将他扶进半山腰的小院内。

今日从侍卫阿成口中得知,自他来到昌县起,一刻不曾停歇,亲自为百姓看诊开药。

连日的劳累,加上今日的一场雨,怕是强撑到现在。

刚扶着他躺下去,他便昏睡过去。

万幸在这半山腰的小院子里,我找到半瓶烧酒,只犹豫了片刻,我便掀开他湿透的衣服,用烧酒替他擦拭了一番。

后半夜,他终于退了烧。

我长舒一口气,守在他身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脸上一片凉意袭来,

我猛然惊醒,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我一转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以及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他有些慌张地垂下眼眸,手指蜷缩在身侧,神色也不自在:[我不是故意吵醒你....」

「你感觉怎么样?」

两道声音重叠,他复而抬眸看我,明亮的眼睛如同星辰熠熠,眼底似交织着许多复杂得难以言说的情绪。

我听他嗓音嘶哑,转身给他端来一杯水。

他朝我道谢,随即撑着手臂,作势起身,动至一半,他猛地僵住,神情如被雷劈了一般。

玉白的脸颊,倏地红起来,比之昨夜更胜。

难道又发热了?

我下意识伸手摸过去,他却如受到惊吓般身子往后一仰,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衣物就这样落下来,露出他不着寸缕的胸膛。

昨夜灯光昏暗,我只顾给他降热,倒是没有细看,只是不经意触碰之下,闪过几个念头,他瞧着单薄,体魄倒是意外的精硕有力。

我眨了眨眼,目光早就不由自主飘过去。

肌白似雪,令人恍神。

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白?

我不由多看了几眼。

蓦地,我想起来我正是因为多看了这个人几眼,才引来诸多谣言。

美色惑人,美人惑人。

我暗自念了两句,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

轻咳了一声,我移开视线。

「你,你给我脱的?」

他的嗓音都带着几丝颤抖。

我不由好笑:「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他没说话,余光里,他神色羞赧,穿衣的动作都有些慌乱。

我扬眉,险些笑出声来。

没想到谪仙般的宁王殿下,竟有这样纯情的一面。

那若是告诉他,我昨夜连他的裤腿都扒光了,他岂不是羞愤欲死?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他窸窣穿衣的声音。

我舔了舔唇角,胸口陡然升腾起一股燥热,气息都有些不顺畅。

定然是这屋子太闷了。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唤。

「主子。」

是侍卫阿成找了过来。

我心下一松。

身后穿戴整衣的人,也似松了口气。

8.

我们回到驻扎地时,恰逢宫里来了人,奉皇后娘娘之命,催促宁王回京。

昌县的百姓已安置妥当,因预防及时没有生出病疫来。

我们当下就启程归京。

刚到了城门口,迎头撞上我的丫鬟阿夏她身后跟着一个黑脸护卫。

正是府上的护卫总管。

阿夏对我做了个口型,又朝我摊手,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私自离家,祖母气得不轻。

我想到祠堂的那根家法藤条,不由嘶出声来。

「霍姑娘,怎么了?」

宁王乘着马车,听见我这边的动静掀开车帘朝我看来。

我这才想起来,这两日,我竟将正事忘了一千二净。

「殿下。」

我看着他,踌躇了一瞬。

旧事太过遥远,不好再提。

可昨夜,我照顾他一宿,算是对他有恩。

如果请他出面平息谣言,他应该会答应吧。

许是见我面色纠结,他主动开口:「霍姑娘…….」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温柔的目光里,像是藏着一池春水。

我歪头看向他,正等他后面的话语。

不承想,他错了开视线,露出红红的耳尖,嗓音罕见地洪亮:「阿贞,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派人上门提亲。」

我:嗯?嗯?

什么?

我方才听见了什么?

「阿贞,你等着我。」

等我反应过来时,连车带人,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多么熟悉的场景。

「小姐,恭喜你,终于要嫁人了。」

阿夏拍了拍我肩膀道。

连霍家的护卫总管都是一脸欣慰。

耳边传来行人的议论声:「你听说没,前些日子那些流言,都是假的,王府和公主府都出面平息了,真相是,咱们神仙似的宁王殿下,对霍姑娘一见倾心。」

「霍姑娘不愧武将世家出身,一身英气,与宁王非常般配….…..」

我:「….....」

我眯着眼,看着马车飞驰离去的方向,再没发现这里面的猫腻,我可真白长了脑袋。

9

回府后,祖母没有拿出家法。

反而一副早有预料,老神在在的模样。

可转头就给我寻了两个嬷嬷,我看着满脸严肃的嬷嬷,头皮都一阵发麻。

总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不爽!

翌日,我准备翻墙溜出去,找云珩说个明白。

没想到,等我跳下墙,墙下早已候着一人。

正是云珩。

「阿贞,我来向你请罪。」

见到我,他从背后拿出一根带刺的荆条似乎不再掩饰,他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爱意缱绻又汹涌。

他向我解释:「是我无耻,故意不去平息谣言,想要用这种方式,与你捆绑在一起。」

「阿贞,自见到你的第一眼,你在我这里,生了根。」

他指向自己的心口。

突然的告白,让我脑海中轰的一声。

我倏地瞪大眼,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心跳了一下,又一下,像要蹦出胸腔外。

「阿贞,我已经求父皇为我们赐婚,阿贞,你愿意将你的名字,与我的名字,永远地镌刻在一起吗?」

即使再佯装镇定,在他炙热的眼神里,我的脸上还是一阵发热。

我装作若无其事,接过他手中的荆条,毫不犹豫地朝他挥去。

他面不改色,还主动朝我伸过脸。似乎在说,随意抽。

荆条停在他面前,我恼怒道:「以后敢对我使心眼,定不饶你。」

他紧绷的神情一松,显然不似表面上那般镇定。

他长舒一口气,还朝我展颜一笑。

这一笑,如同春雪乍融。

我舔了舔嘴角,冷眼睨他:「现在,不许对我这么笑。」

「更不许对别人这么笑。」

我霸道地补充了一句。

很奇怪。

在这一刻,我的心境全然变了。

这个人,同我表白了心意,我心里也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那么他,就是我霍贞的人了。

10

第二日,圣旨临门。

直到双手接过圣旨,我才有了真实感。

「恭喜老夫人,恭喜姑娘。」

来宣旨的大监笑眯眯道。

祖母亦是满脸笑容地与他寒暄着。

那大监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嬷嬷,脸上闪过了然之色,笑着道:「老夫人,咱们宁王殿下说了,霍姑娘性子活泼,与他甚为互补,往后宁王府也只有他们两个主子,不必学那些规矩。」

祖母一愣:「殿下有心了。」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圣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溢美之词。

视线下移,是我的名字。

旁边是他的名字。霍贞,云珩。

看着并排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我眼底轻颤。

思绪也越飘越远。

当年紫云寺那棵古树下的小病秧子.…他应当……早就认出我了吧。

11.

云珩自述

母后身怀六甲时,恰逢父皇亲征西北。

或许是夫妻连心,一场战役中,父皇受了重伤,深宫里的母后也突发了心疾。

因此,催产生下我。

万幸,我出生后,一切都好了起来。

父皇身体无大碍,母后亦是平安。

只是我落下一副病恹恹的身子。

从小,伴随我的,是一副被抽干力气的躯壳,和喝不尽的苦药。

父皇曾张贴皇榜,替我寻遍天下名医。

在我八岁时,父皇从民间寻来一位神医。

那位神医说了太医不敢说的话。

他断言,我活不过十五岁。

除非遇上机缘。

神医嘴里说着机缘,可神情,分明带着怜悯。

父皇母后看得明白。

父皇气红了眼,恨不得当即斩杀了那位神医。

母后阿姐痛哭不已,就连沉稳如太子兄长,都偏开了脸,偷偷抹泪。

宫里的太医话留三分,给父皇和母后留下太多希冀。

我们都知晓,那神医冒着生命危险所言,必然才是真相。

后来,母后再端来药碗时,我伸手打翻。

「珩儿,娘求求你了。」

「我们再试试好不好,不要丢下爹娘。」

母后泪流满面。

父皇背对着我,我看得见他抖动的肩膀。

阿姐和兄长都扑了过来,纷纷哀求我。

「父皇正在周国寻找神医,据说周国有一位神医,曾治好了许多病症,只要能找到他,一定能治好你。」

「阿弟,求求你了。」

看着他们含泪的眼眸,我艰难地点头。

曾经我想,如果母后没能生下我就好了。

可是,如果没有生下我,我就没有这么多疼爱我的亲人了。

父皇乃天下人人歌颂的明君,一心只扑在朝政上。

也只有母后一妻,养育阿姐,太子兄长与我,姐弟三人。

阿姐比我大八岁,她已经到了选驸马的年纪,却整日围在我身边。

兄长也不过年方十三,整日忙于学业和分担父皇的朝务,他还要日日抽出空来陪着我。

父皇与母后,百般地疼爱我。

可我这样破败的身子,只会拖累他们。

我亦是不舍他们为我伤心。

转眼到了我十二岁生辰。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提不起力气。

或许,我活不到十五岁了。

听闻紫云寺来了一位久未出世的高僧。

父皇得知后,带着我求见高僧。

我并不信神佛。

只不过,不忍再见亲人的眼泪。

那日,我置身于寺庙内一棵古树之下。

我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多。

黑暗如同蛰伏于我生命中的野兽,随时要将我吞噬。

似梦似醒间,我好像看见了流星。

阿姐曾对我说,她在一本书籍上所见,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星辰,名唤流星。

若对着流星许下愿望,就能成真。

可流星可遇不可求。

我听罢,嗤之以鼻。既然是愿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的事物上,终究是不会实现。

可看着阿姐认真的神色,我说不出辩驳的话语。

无数个缠绵病榻的夜晚,我真的见过几次流星。也悄悄地许了愿。

就让我能多些日子,陪陪我的家人吧。

我睁开眼,真的就看见了流星。

白天的流星?

哦,看错了,原来是个小丫头,她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好奇地看着我。

她在古树的枝丫上荡悠着,像只野猴子。

她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就跳了下来,落在我身边。

八九岁的小丫头,人不大,胆子很大。

她凑上来,捏了捏我的脸。

我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我气急了,连力气都恢复了几分。

她似乎像是上瘾了一般,又凑过来揉捏我的脸蛋。

「你真好看,我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她笑嘻嘻道。

「放肆。」我怒得脸都红了。

「你虽然长得好看,就是这脾气不好,不过,让小爷我看中,是你的福气,你还不乐意。」

她抬着下巴,鼓着小脸,眉间灵动活泼。

罢了,我将死之人,跟个小丫头斗什么嘴。

她见我不抵抗了,又凑过来戳了戳我的脸蛋。

「你病啦。」

我闭眼,不理她。

「算啦,我都说了,遇上小爷我,是你的福气。」

她一边说着,似乎是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

而后,掰开我的嘴,塞了进去。

我大怒,想要吐出来,却被她捂了住嘴。

「不能吐,这是唯一的一颗了,吐了就没了。」

豆大的药,很快就在口中化了开。

或许是吃过太多苦药,我竟尝不出她塞进我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都怪我爹,非要带我来这破庙,还说什么命定之行。」

她一脸肉痛的模样,又神道道地说着话。

「师父临去前,就给我留了这么一颗药,我都珍藏了几年了…..」

我闭上眼,熟悉的黑暗又袭来,我听到她在我耳边说道,「喂,你先别睡,先记住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睡着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将来怎么报恩,那我不是亏死了….....」

「云珩。」

我动了动唇,努力想说出我的名字,最后陷入黑暗。

12

我醒来后,以为是一场梦。

那小丫头,就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

大师看着我,说,一切皆是命数。

我向他打听那个小丫头。

他摇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有缘自会相见。」

我的病,真的好了许多。

连太医都不敢置信。事情太过玄平,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后来,我找遍了整个京城,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小丫头。

我甚至派人守在那棵古树下,也一无所获。

直到多年后的那日,隔着一扇窗的惊鸿一瞥。

是她。

八年之久,我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她。

因为我的医书里,夹着她的许多画像。

画上稚嫩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女。

胜过我千万次的想象。

她打着马,慢悠悠地从长街而过,满身飒飒,如太阳般耀眼。

原来她是霍将军的女儿,自幼跟随父母远居于边陲之地。

难怪,我寻遍全京城乃至周边各地,也没能找到她。

霍老夫人带着她参加宴会。

她并不知道,有她在的每一场宴会,我都在不远处,偷偷地看着她。

我想直接去找她,可临了,我又胆怯了。

她会不会记得我?

毕竟已经过了八年。

可那颗药那么重要,她都给了我,一定还记得吧。

她还等着我给她报恩。

她不会忘记我。

那日,尚书府的赏花宴,我鼓起勇气,出现在她面前。

看见她盯着我看,眼里带着惊艳和欣赏。

唯独没有熟悉之感。我面不改色,没人知晓我心底有多慌乱。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泄了气,她果真不认识我了。

我打算找个时机见她,告诉她,我就是云珩,八年前你救了的云珩。

欠了你恩情的云珩。

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你的云珩。

可就在这场宴会之后,突然就传出她一些不好的言论。

说的是,从边关回京的乡巴佬,痴傻般地盯着宁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乡巴佬?

他们是说阿贞?

他们说我的小丫头阿贞?

我勃然大怒。

为何这些所谓良好教养的世家姑娘,却如长舌妇一般?

真是令人厌恶。

后来,我去找了太子兄长。

兄长听明我的来意,笑得很欣慰:「我家小三儿长大了,知道护着喜欢的姑娘了。」

太子兄应了我的要求,将那几个嚼舌根的姑娘在朝为官的父兄都挑了出来,又在公务上找出几个错处来,当众斥责一番,还罚了他们的俸禄。

后来,那几人一聚头,终于发现原来是自家闺女在外头胡言乱语,回去后,自然又是一番惩戒。

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下我冷静下来后,让人将谣言换了风向是宁王对霍家姑娘,一见钟情。

可连我都没能料到,我手下还有这般废物,竟然调换了名字。

传出了一—霍家姑娘痴恋宁王的流言。

可又为什么,我气急的同时,心底又滋生出陌生的,隐秘的欣喜?

这种欣喜,让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可没过几日,我得知她去了周家相看。

周家的小子有什么好?

不过是个书呆子,长得一副歪瓜裂枣的模样。

她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

我问我的贴身侍卫阿成:「你说,本殿下现在比幼时好看了些,还是难看了些?」

阿成被我问住了,扭扭捏捏不知道回话。

我气急,罚了他去蹲马步。

外面的谣言愈演愈烈。

是我都未曾想到的。

阿贞来找我,为了平息谣言。

我竟然无耻地,一次次地躲避她。

直到那日,避无可避。

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我有些欣喜,她是不是觉得我好看?

她很快就移开眼,我很失落。

我与她,不过几步之遥,那么近的距离,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感觉自己好像又生病了一样。

我又落荒而逃,我害怕她说出,谣言带给她的困扰,害怕她说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都是别人误会。

我更不敢让她知晓,谣言都是我传出来的。

等我下定决心要与她坦诚相待时,昌县出了事,有个村子受了洪灾后,人畜都出现了病亡的情况,我得知后,怕是瘟疫,便决定亲自去看看。

事况紧急,我给她留了信,让她等我。

等我回来,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我也没想到,她会追来昌县。

我又喜又怒。

她就这么急着要和我撇清关系吗?

连日劳累,我有些发热。

我无耻地利用这场发热,靠近她。

「云珩……」

我听见了她焦急的声音。

我又惊又喜。

她认出我来了是吗?

可见她守了我一夜,我又很心疼她。

迷迷糊糊中,她替我擦着身子,我分明听见了她有些粗重的呼吸。

我很羞涩,又有些欢喜,她是不是喜欢我的身材?

可第二日,我故意作出一副被她看光了的样子,她却面色平常,没有一丝女儿家的羞涩。

我好气啊。

我像病了一样,患得患失起来。

回京后,我才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向她坦白。

她拿着荆条,又不舍得打我。

我心底的喜悦喷涌而出。

我向父皇要了赐婚圣旨。

我要向天下人证明,是我云珩,爱慕霍家阿贞。

也是我云珩,一心求娶阿贞。

成婚那日,父皇母后,阿姐和太子兄长都亲临我的王府。

我牵着阿贞,跪拜双亲。

母后坐在上首,捂着嘴,泪流满面,身后的阿姐亦是含着泪。

父皇与兄长亦是红着眼。

他们一定是,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天。

入洞房后,我将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这样就没人知道我揭开盖头时,手抖得有 多厉害了。

盖头揭开,我对上一双盈盈笑眼。

她问:「云珩,你就是这般报恩的吗?」

我将她的手抓在手心,红着眼,颤声回她: 「嗯,一生相许,不离不弃。」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