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家少爷的冲喜丫头 主母说只要生下孩子,就放我出府
发布时间:2025-08-27 16:25 浏览量:3
我是林家少爷的冲喜丫头。
主母说只要生下孩子,就放我出府。
可少爷嫌我粗鄙,不肯与我同房。
我像伺候我家金贵的猪一样伺候他,给他照顾到能下地走路,他还是对我避之不及。
一晃两月过去。
我彻底放弃,求他写封承诺书,只要病好,不生娃也放我走,落笔无悔。
他犹豫了下:「可以写,也……可以生。」
后半句我装没听见,只收好承诺书,笑逐颜开:「林少爷,您真好。」
他微微怔愣,移开视线。
后来,少爷总算痊愈。
我不作留恋,去向主母讨卖身契。
1
林家是承包御窑的皇商,财运亨通。
然而子嗣运薄。
林老爷老来得子有了林疏。
整个林家把他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如今林疏得了离魂症,时日无多。
有卦姑算出我与他八字极合。
林家花了六十两买下我,给林疏冲喜。
钱一给,当日就成亲。
我坐上喜轿。
傻娘在后面追,一边哭一边唤我的名字。
我强忍眼泪:「娘,我是去享福了,你看这轿子多排场,女儿的嫁衣多漂亮。」
六十两,够娘几年的药钱了。
来到林府,将近晚上。
我在林疏的房内同他行礼。
他躺在床上,我跪在地上。
有传言说林家祖德有亏,报应在了此代。
屋里的下人都恨不得钻进地里。
仿佛这屋里有恶煞似的。
「礼成——」
我起身,心里出奇地平静。
林老夫人慈眉善目,亲自扶我起来:「丫头,只要你把疏儿伺候好了,你想要什么都成。」
我朝床上的人看去。
以前林疏从我家菜摊前经过几次,每回都风光无限,好似周身镀了层光,肆意矜贵。
他生得俊美,唇红齿白。
无论到哪,大家都围着他转。
可如今他阖目失神,病骨支离。
我回神:「夫人,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少爷,等少爷病好后,我想离开。」
她细细瞧着我,夸了句模样不错。
「要是你能给疏儿生下儿子,我不仅把卖身契给你,还送你五十两。」
我蓦然抬眼,压下心绪。
要是能有五十两,我就能带娘去别处过日子。
我重重点头:「好。」
2
香烛就快燃尽。
桌上一本鸳鸯谱,只翻了一页。
我双颊透红,手足无措。
外头响两声梆子,二更已到。
我下定决心,爬上床去。
照着上面所画,摆弄他那东西。
很快,有挺立之势。
纱帘垂落,林疏猛然睁眼。
「你,你是谁?!」
我心一跳:「少爷,奴叫柳枝儿。」
他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呵斥我滚下去。
「什么冲喜,简直荒谬,你这女子为了钱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我垂眸不语,也无话可说。
他强撑着疲累不肯睡,怕我轻薄他。
我只好去门外待着。
白日热得不行,晚上还是有些冷意。
我抱紧双膝,静静等待天明。
记得第一次见林疏那日,下了场罕见的暴雨,毫无前兆,措手不及。
我的菜只卖出去一小筐,又没带伞。
越忙越乱,心里也越焦急。
怕爹看不紧娘,让她跑出来找我。
直到头顶多出来一把伞。
「姑娘,雨大,快些回去吧。」
林疏的弱冠礼满城皆知,热热闹闹。
我得以窥见他俊美无双的容貌。
没想到伞下的人就是他。
他身后的小厮将小块银锭给我。
林疏解释:「这是买菜钱,收好。」
我如同接了块烫手山芋:「林少爷,用不了这么多,我也找不开。」
两个小厮三下五除二抱起菜筐。
林疏的回应裹挟进风雨中,听不真切。
我握住伞柄,注视着他们离开。
天边破晓。
雄鸡鸣叫将我从回忆中扯醒。
丫鬟要去给林疏擦洗。
她犹犹豫豫,把水盆放我旁边:「既然你来了,就由你伺候少爷起居。」
我从她眼睛里看到了畏惧。
想必是他们忌讳林疏的离魂症,不敢近身。
我既然答应了老夫人,做这些事也无妨。
见是我,林疏也没多说什么,神色倦怠像是还没醒,半晌又猝然道:「我见过你。」
我洗帕子的动作骤然顿住。
他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在安兴街卖菜的姑娘,叫柳……」
我没想到他还有印象,接下去说:「柳枝儿。」
林疏淡淡应声。
之后便倚在床头看书。
也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蓦然将我的心攥紧,又随手放下。
他握拳抵咳:「日后你就做我房中的丫鬟,照顾我的起居,别再想着冲喜。」
「不要自称奴了,我院里的丫鬟都不用。」
「是。」
自打我照料林疏,院里的其他人也绕着我走,像是把我当成瘟物,能躲就躲。
这些事,老夫人自然不知。
她整日吃斋念佛,为林疏祈求。
十日过去,她身边的嬷嬷来唤我。
3
我一进院,就被几个嬷嬷架住。
她们将我拖到偏屋里。
我高声呼救,可院里的仆从连头都不抬。
费力挣扎也抵不过他们人多。
为首的嬷嬷一把挎下我的衣裤。
在地上放个只剩灰烬的火盆。
强迫我跨蹲在上面。
随后拿来花椒在我鼻尖下晃来晃去。
这一刺激,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嬷嬷脸色一沉:「还是处子之身。」
我赶忙穿好衣物,眼泪也顾不上擦。
正房内,老夫人正在用膳。
丫鬟们有秩序地进进出出,端来约莫五十多个小碟,每个小碟上的菜分量不多。
她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
又吃了两口菜后,才随意地摆了摆手。
嬷嬷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去佛室。
她撤去软垫:「夫人让你虔诚跪拜,跪三个时辰,好除去你身上的孽气,以便求子。」
跪到膝盖发麻,我迷迷糊糊地想,也不知娘亲如何了,爹有没有照顾好她。
当初那卦姑领着林家人到我家来。
说是冲喜,说白了就是卖闺女。
爹也纠结了一阵,还是应下:「你放心去,爹会好好照顾你娘,把她的病给看好。」
……
将近晌午,我艰难起身。
双膝很快见肿,路都难走。
那嬷嬷放话:「无论如何你都得跟少爷同房。早一日,你便少受一日的苦。」
回到东厢房,林疏正在找我。
「你去哪了?一上午都不见你。」
我含糊其辞:「是老夫人唤我过去。」
林疏面色缓和:「回来就好。」
「是为了冲喜的事?」他看我走路蹒跚,心下了然:「我娘是年纪大了犯糊涂。」
「下回她再喊你,我来应付。」
说罢,他找到金黄散给我:「可消肿止痛。」
我接过来,紧紧握在手里。
心中一软:「多谢少爷。」
林疏搅着黑乎乎的汤药,漫不经心地问:「近日,我爹可来看过我?」
林老爷忙着陪他花三百两买来的扬州瘦马辛姨娘,如今已怀胎六月,从没来过。
我迟疑了下:「看过,那会儿少爷在睡觉。」
林疏听后点了点头。
「对了,可有人给我写信问安好。」
他神情期待,见我想不起来,补充道:「乔家的千金,你可知道?」
我摩挲着药瓶,垂下眼帘:「没有信件。」
他眼底划过失落:「罢了。」
谁料,晚上他又提起:「柳枝儿,能不能等你腿伤好后,帮我去看看她。」
我看着他,缓缓笑了笑:「好。」
4
三日后,嬷嬷交给我一样东西。
「今夜就喝,不容有误。」
她手里的合欢散格外刺眼:「届时我们会守在门口,你只管喝下去就成。」
乌云蔽月,冷风阵阵。
林疏的身子最近好了些,有了精气神。
我把药倒进杯中,看着白色粉末一点点沉下去,搅了又搅,就是不想喝。
倘若我不喜欢林疏就好了。
只当个冲喜丫头,只尽本分。
不去顾及他喜欢谁,不听他的话。
门外倏地狂风大作,响起惊雷,她们唤我:「柳枝儿,快来帮忙收药材。」
晒干的车前草铺了满院。
我急忙去收,等再回来吓了一跳。
「少爷,别喝!」
正巧嬷嬷们过来,我快步出去:「快请大夫,那药被少爷误喝了。」
为首的嬷嬷大骂:「少爷本就身子骨弱,你这糊涂丫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她们面面相觑,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好好服侍少爷去。」
屋里,林疏脸色透红,指腹紧紧掐着床沿,看我的眼神失望至极。
「你竟然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我急得团团转,拿帕子沾凉水,擦着他的脸:「少爷,那杯水不是给你倒的。」
他神情难受,呼出的气滚烫。
「我……我太渴了。」
帕子经过他的眉眼,倏地掉落。
他抱住我,声音发闷:「对不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
炽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他的身体不再冰凉,我的心跳得极快,震耳欲聋。
恍惚间,我又看见当年的林疏。
他买下粮油米面,当街散给穷苦人,在众人簇拥下经过东市,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我难耐地抓紧被褥,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疏吻去我的泪珠,叹了声气。
一句「你不该……」终究是没说下去。
天快亮时,我睁开眼。
悄悄地看了看林疏,侧颜沉静。
随后小心翼翼地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少爷,我没有串联她们害你。」
「我本来都决定不喝了,无非是被关柴房,再跪佛堂,逼我喝符水。」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误喝。」
说完,我心底空落落的。
等他醒来,我再说一遍,他会信吗?
「乔绥……乔绥。」
林疏梦呓,念着她的名字。
我望着墙壁,怔愣片刻。
紧接着,小心翼翼地下床,换好衣服。
错了,我错得太过了。
我是来冲喜的。
冲不了喜,就好好伺候他,直到病好。
以此来还那六十两。
门房在打瞌睡,我悄无声息地出门。
走得太快,险些摔了。
5
「这是避胎药,喝吧。」
容姐姐自己开着个小医馆,常常给我娘治病,比我大八岁,我拿她当亲姐姐看待。
「柳儿,你能来,心里肯定想好了。」
我没再犹豫,一口饮下。
她心细如针,问起林疏的症状。
我不识字,她就让我把那些药材画下来。
容姐姐一张一张看去:「不对,他这并不是什么邪祟入体,而是中毒。」
「应是长时间接触某种劣质的东西,毒性不大,但给他用的药不对,反而害他病重。」
我也不清楚,忙问:「那还能治好吗?」
「能,用金丝莲做主药即可。」
她当即给我包了一份,还帮我出主意:「老夫人听林少爷的话,你求封承诺书,就说不生孩子,只要他痊愈,就送你离府。」
「再让林家来买这副药,一喝就好。」
回去路上,天边泛起鱼肚白。
经过衣铺时,迎面走来一对璧人。
我心绪不宁,差点撞上。
「绥儿,小心。」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气宇轩昂。
女子穿着华美的衣裳,绫罗绸缎在她身上格外合身,秀发乌黑,眼睛明亮又动人。
二人并未怪我,还对我微笑。
如一阵风,擦肩而过。
留下淡淡清香。
我停在原地,看见衣铺的小厮跑出来:「乔小姐,你的钱袋忘记拿了。」
直到二人消失在人群里,我才收回目光。
郎才女貌,好登对。
6
回府后,我把药有问题的事告知老夫人。
她重重放下茶盏:「张大夫可是在太医院当过职的御医,岂是你那村医能比的?」
思来想去,还是不告诉林疏为好。
他本就对我心怀芥蒂。
院门口,小厨房的人四处张望。
「柳姑娘今日怎么没来拿药?我特地给少爷送过来,药可不能耽误啊。」
我接过来:「多谢,今儿起晚了。」
他嘿嘿笑:「懂,懂。」
等他一走,我偷偷把药倒掉。
屋里,林疏还未醒。
他额头布满细汗,唇色泛白,浑身发抖。
我没法子,只能翻箱倒柜找到当初的嫁衣,藏好带出林府,去东市当掉。
再用这笔钱买下药和药锅。
好不容易把药煎好,却喂不进去。
我急得满头大汗。
实在没法子,只能用口渡药。
林疏中途也醒过几次。
有回见我不在,他竟然跌下了床,神色惊慌,攥着我的手背青筋显现,声线不稳:
「你去哪了?」
我把粥端来喂他:「少爷,我就在这儿。」
他松口气:「好,好。」
有时候还以为回到了家里。
在家也是每天起早贪黑,只不过照顾的是家里仅有的猪,喂的也是猪食。
想到这儿,我弯起唇角。
「我好像还是第一回见你笑。」
林疏目光温柔,盯着我出神。
我有些不自在:「少爷,你总算醒了。」
他回过神:「我……是不是昏了很久?」
「小半个月。」
「你瘦了好多,」林疏费力支起身子倚在床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摇摇头:「没有。」
他语气放轻:「不用害怕。」
「是我误会你了,水是我自己喝的,又怎么能怨你,反而害得你……」
我打断他:「少爷,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将夫人让我给他留后的事讲出来。
「柳枝儿不敢沾染少爷。」
「少爷能否写封承诺书,承诺即使我没能生下儿子,只要你能痊愈,就给我卖身契。」
林疏接话:「这是应该的。」
我拿纸笔给他,林疏落笔轻叹,声音越来越低:「可以写,若我能活,也可以……生。」
我愣了下,当做没听见。
良久,才笑着说:「林少爷,您真好。」
他眼底浮现一抹笑意,耳廓绯红。
辛姨娘生子这天,林疏彻底康复。
院门大开,他长身玉立,抬头眯起眼望着太阳:「柳枝儿,我要娶你。」
我怔住,以为听错了。
他回头冲我笑:「不是冲喜,是明媒正娶。」
「我林疏早就想好这辈子绝不纳妾。」
「来,柳枝儿。」
7
辛姨娘的院里,喜气洋洋。
林疏一到,引起片刻安静。
老夫人又惊又喜,但目光扫到林疏牵着我的手,嘴角又不满地撇下。
林老爷拍着林疏的肩膀:「好,好啊!」
辛姨娘神色讶异,皱紧眉头。
寒暄几句,众人散去。
老夫人与我们同行,她是打心眼里高兴,急忙要回去烧香拜佛,叩谢祖宗。
但在此之前,她看向我:「好丫头,你干活麻利,心又细,到我院里来伺候。」
林疏蹙眉:「娘,不行,我已经决定——」
我拦住他,从衣袖里拿出承诺书。
「夫人,少爷许诺,病好后就给我卖身契。」
她问:「你要走?」
我点头:「是。」
林疏笑意僵住。
老夫人接过承诺书,刚要拆开看,林疏忽然捂着胸口,极为难受。
「疏儿?快去请大夫!」
林疏拦住她:「不用,我歇会就好。」
「娘,我好些再来看您。」
老夫人无奈地道了声好。
我这才明白,他根本就没事。
想抽出搀扶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别走,别走。」
他呢喃着,失魂落魄地回去。
关上房门,背影显出几分萧瑟。
「为何要走?」
林疏转身,眼眶泛红。
我心口堵着块巨石,快要将我压垮:「少爷又怎么会喜欢我呢?你还让我去帮你看看乔小姐,我忘记和你说,她已经成亲了。」
当时遇到的那个男子是个小将军,同乔绥两情相悦,婚礼名动京城,热闹非凡。
他静静听完,神情不气不恼。
「她从未来看过我,就是对我无意,我不是纠缠的性子,况且,我知道谁真心对我好。」
「柳枝儿,我不信你对我无意。」
他胜券在握,也说出我的心思。
情意多明显,被爱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每次偷偷看我,我都知道。」
「有时候不看了,我心里就空落落的。」
林疏低头对着我轻声问:「是不是很奇怪?」
他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从没这样过,只有遇见和你相关的事,便提心吊胆的,听到你要走,蠢到用装病来拖延时间。」
「柳枝儿,别离开我好不好?」
他祈求地望着我,期盼我的回应。
我应当欣喜才对。
倘若是五个月前听到这番话,我恐怕要欢喜到不行,可现在心里全是忐忑。
说不上来其中缘由。
林疏有些紧张:「你不用急着回答。」
他语气讨好:「是不是好久没出府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也顾不上纷乱思绪,我赶紧点头:「有,我想回家看看。」
8
半路大雨忽至,马车的车轮陷进了泥地里。
村子朝北,冬季阴冷,夏季潮湿。
马夫来报:「不行啊少爷,走不了了。」
离我家不远了。
我撑开伞:「我自己去就行。」
林疏赶紧接过伞:「我跟你一起。」
我跳下马车,雨水打到脸上生疼。
林疏停顿了下,才跟着下来。
那双上好的白色云靴顷刻间变得泥泞不堪。
风大,伞被吹得摇摇欲坠。
我们一起握紧伞柄。
到家后,娘正蹲在屋檐下数雨滴。
「咦,柳儿,柳儿!」
我跑过去抱着她:「娘,女儿回来了。」
娘的鬓边虽有白发,但神态如同痴儿。
她笑得开心,围着我转。
我抹掉眼泪,拉着她的手问近况。
不见爹的身影,娘说:「做工,做工去了。」
林疏擦着脸上的雨水,望着我们笑。
天上那块最大的乌云被风吹跑,雨一停,林家的小厮赶着马车姗姗来迟。
临近傍晚,林疏从厨房出来。
「柳枝儿,咱们带娘去春风楼吃。」
娘躲到我身后:「不去,不乱跑。」
我说:「我给娘做些菜,她爱吃我做的。」
林疏沉思:「也好,我让小福买些肉来。」
「明白,少爷。」
小福解下马车,翻身上马。
自从回家,我就没太顾得上林疏。
这会儿才觉得他格格不入。
房子简陋,连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他一身华服,就算淋湿也矜贵无比。
「柳儿,」他学着娘,喊我的乳名,「有没有刷子?或者抹布,我想擦擦鞋。」
半晌,林疏笑起来:「愣什么呢?」
我恍然回神,赶紧去找刷子,打了盆清水,习惯性地蹲下来给他刷。
我想,他是少爷,我是丫鬟,怎么能让林疏亲自动手,那不合规矩。
想着想着,我骤然停下动作。
林疏低头,语气关切:「怎么了?」
「没事,刷好了。」
我摇了摇头,撑着双膝起身。
吃过饭,哄娘睡着后,我们才打道回府。
林疏的好友听闻他大病初愈,写信来邀请他去参加诗会,美酒佳肴,好不逍遥。
他想让我跟他同去。
「柳儿,先前我和他们有个约定,若是有心上人一定要带去引荐,我想带你去。」
林疏笑容里冒着傻气:「让他们看看,我有这么美的娘子,羡慕死我。」
「哪里就是你的娘子了?」
「迟早都是。」
我想拒绝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翌日,我特地穿了林疏买的衣裳。
也是第一回用了那些上好的胭脂。
林疏盯着铜镜里的我,赞叹:「本就是出水芙蓉,胭脂更是锦上添花。」
诗会上,才子才女吟诗作赋。
我不识字,也不过多说话。
在这里,我又重新见到了曾经有无限风采的林疏,他才气横溢,出口成章。
他站在何处,众人的目光就在何处。
「姑娘,你不作诗?」一男子问。
「我不太会。」
他自信一笑:「那林兄定是非常爱慕姑娘。」
我好奇:「为何这样说?」
男子合扇,回忆道:「我们檀溪八友关系甚好,当初就是林兄提出带心上人来赴会。」
「那时他放言自己会找个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有咏絮之才的女子。」
「如今他带你来,不就是偏爱吗?」
他身旁的女子拍了拍他:「休要多话。」
她冲我笑笑:「柳姑娘,这个送给你。」
那是个石青色的小瓷瓶。
「我见你的手像是晒伤,有些粗糙,这个抹上能让手背变得柔滑。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回来,送我个别的。」
我攥了攥袖口,泄了力。
随后接过来,回以微笑:「好,我会的。」
9
傍晚时分,正吃着饭。
「柳枝儿,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林疏给我赔不是:「对不住,我同他们好久没见,一时忘了时间,害你等了我好久。」
他给我夹菜,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没有,他们人都挺不错的。」
我制止他:「别夹了,我吃不下。」
他还是给我夹了一满碗,才乖乖道了声好。
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清早,我只身来到梧桐苑里。
主母刚醒不久,还在洗漱。
过了会儿,曾经欺负过我的嬷嬷恭恭敬敬道:「柳姑娘,请。」
才刚入秋,屋里就用上了火炉。
老夫人染上了风寒,病恹恹的,说话提不起劲:「你来做什么?」
我将承诺书拿出来:「还是这件事。」
她掀起眼皮,看也不看,吃着蜜饯:「你这丫头,比我想得有能耐。」
「也好,我本来就打算去请你过来。」
她示意我坐下,继续道:「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疏儿喜欢你,你就留下。」
她啜了口茶:「给他做妾。」
「改明儿娶了正妻,也不会为难你。」
茶盏放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不想过多纠缠,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夫人还是按照承诺,把卖身契给我吧。」
一旁的嬷嬷道:「柳姑娘,可别犯糊涂。」
「您这冲过喜的身子,以后可没有男人敢要,能在林家做妾,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扫她一眼:「那你做好了。」
「你!」
老夫人咳嗽两声:「没大没小。」
「你的卖身契是十年的,岂能说给就给?我们林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这样胡搅蛮缠,我只能想到报官。
老夫人挑眉:「你告我,是越诉,要先受二十杖刑的,想想你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我起身就走:「我受得住。」
「这上面白纸黑字,还有林少爷亲自摁的手印,难道还能不作数不成?」
「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何况已经一错再错,及时止损才是对的。
林疏与我不是一路人。
林家不会允许他娶我做正妻,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漂亮话说再多也是假的。
他永远是少爷,我永远是照顾他的丫鬟。
比起依附在他身上赖活着,我宁愿讨回自由,以后是好是坏,全凭自己做主。
我不想再让娘住着破房子,走着烂泥路,也不要她吃不上春风楼的热菜。
我要挣钱,学识字,要让我的手不再粗糙。
心口的巨石终于消散,留下一片沉静的湖水。
一切都还来得及。
10
我站在衙门门口,拭去脸上的泪珠。
我身份卑微,若要状告主家,须得先受杖刑。
县老爷在堂前昏昏欲睡。
我在底下强忍着不喊出声,才挨了三下,就大汗淋漓,还是溢出细碎的哭声。
好在他们打着打着也累了。
后面十个板子明显轻了许多。
二十大板过后,县衙前聚了不少人。
我强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呈上承诺书,那县老爷看也没看,目露嫌恶。
「这林家可是承包御窑的皇商,你这刁民告谁不行,偏告林家,真是胆大包天。」
我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民女只想讨回卖身契。」
县老爷一脸难办,等他打开信纸看清后,松了口气,当即拍起惊堂木,众人朝他看去。
「大胆丫鬟,敢戏弄本官!」
师爷走下来,把承诺书展开在我眼前。
「你看仔细喽,这上面可是只字未提卖身契三个字,只说什么若他死了,林府不能亏待你,若他能活,一定娶你。」
说到最后,他嘲笑两声:「这男女私情,私相授受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到公堂。」
我扯过来:「不可能!」
林疏怎么能骗我?!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自己根本没写!
我急火攻心,头晕目眩。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他欺我不识字。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疏急匆匆赶来,同县老爷耳语几句。
县老爷挥手:「退堂——」
林疏上前接住我,焦急万分:「柳枝儿,你怎么样?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我的声音细若蚊呐:「为什么骗我?」
围观的人给他让路,只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容姐姐神色冷淡:「把她给我,我是大夫。」
林疏厉声:「让开!」
「容姐姐……你放开我。」
他瞬间明白过来,紧跟在容姐姐身后。
送到医馆后,我拽住林疏的衣裳,死死地盯着他:「卖身契给我。」
林疏双目赤红,好像挨打的人是他一样。
「你别激动,治伤要紧。」
我哭了:「给我啊!」
他握着我的手贴在额头上,末了拿出卖身契塞进我手里,声音艰涩:「我等你出来。」
直到木门关紧,我疼晕了过去。
幸好只是看着血肉模糊,没伤到骨头。
容姐姐刚处理好,我就醒了。
我趴在那里双目失神,她宽慰我:「千难万难,总算把卖身契拿回来了。」
这一句话,让我再也止不住流出眼泪。
「傻丫头,哭都不敢大声哭了。」
我抱紧她,放声大哭。
哭得不止是这二十大板。
也不是为林疏骗了我。
甚至也不是哭在林家伏低做小,受尽冷眼。
而是在哭我的命,哭老天爷的不公平。
门上映出林疏的影子。
他抬起手,又缓缓垂落。
容姐姐给我擦干净脸:「我帮你赶他走?」
我让她放心:「没事,我跟他说清楚。」
林疏的样子不比我好到哪去。
今儿他偏偏穿了身白色锦袍,斑驳的血迹刺眼极了,耳边掉下些碎发。
面色苍白如纸,傻站在门口。
我已经平复了思绪,没出声催促。
林疏张口无言。
他的双腿似有千斤重。
坐下后,他想替我掖好被子,可手却不听话地颤抖着,只好收回去,开口声音嘶哑。
「是我的错。」
「我从没想过你会要走,也想不到你会为了离开我去报官,更想不到的是,你根本就对我……无意。」
林疏看着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但我绝不是有意欺骗你,我想倘若我死,就让林府照顾好你,让你后半辈子不愁吃喝。」
「要是我活着,一定要娶你。」
「无论哪种,卖身契都会给你。」
「我,我也没想到……」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恶人吧。」
他抹了把脸,闭了闭眼。
我看着他,跟他说出心里话:
「林疏,我从来没觉得你是恶人,当初卦姑说要冲喜,我本想一口拒绝,可知道是你后,我还是应允了。」
我神色平静,目光柔和:「因为我忘不掉那把纸伞,和伞下的人。」
「但是林疏,你是你,林家是林家。」
「我在林家睡过二十八次柴房,喝过十三碗符水,在佛堂跪过多久,我都记不清了。」
「冲喜不成,就让我给你生孩子。」
「在林家我过得压抑,我就是一件用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工具,我连厨子手里的刀都不如,起码刀能杀人。」
他的眼里溢出泪水,里面裹挟着心疼,即使眼前模糊也不肯移开视线,只看着我。
我苦笑两声:「可是林疏,你不仅是你,你还是林少爷。」
「你从小养尊处优,与我有天壤之别,所以你不会懂我喊你少爷时,心里的恭维。」
「你扪心自问,你想到我,先想到我是照顾你的丫鬟,还是先想到我是你喜欢的人?」
「门第之分横在你我之间,跨不过去的。」
我温和道:「能讨回卖身契我已知足,一切都过去了,回到最初的样子就好。」
林疏猛地抬眸,眼眶猩红:「回不去了。」
「柳枝儿,你让我怎么回得去?」
室内陷入沉寂。
我开口:「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林疏身形微晃,只听我道:「林疏,若你还要脸面,就不要过多纠缠。」
他起身,僵直着身体。
我没再看他,想起一事:「对了。」
林疏眼里恢复希冀。
我把当初容姐姐说的铅釉和中毒一事告诉他。
「好,我知道了。」
他等待着下文。
良久,林疏才动了下,转身离开。
11
十日过去,好歹能下床走路。
容姐姐知道我想着娘。
她专门去我家想接娘过来,可是娘不肯出门。
「是我的错。」
我叹了口气:「以前娘偷跑出去,差点被人欺辱,我气急,让她不准再乱跑。」
容姐姐点点头:「这样也好,她谁都不信,只信你和你爹。」
「话说回来,我去的时候没见着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