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太傅十多年,只等来一句:西戎和亲,能担此重任的唯有三公主

发布时间:2025-08-27 14:47  浏览量:2

我暗恋太傅十多年,只等来一句:西戎和亲,能担此重任的唯有三公主(已完结)

我心心念念了当今圣上身边的太傅整整十多年。

为了能与他比肩,我自小便遍览经史,于圣贤之道烂熟于心,对行军布阵也颇有见地。我曾对皇帝哥哥明言:“妹妹如此苦心,不过是想为自己求得一位白首不离的如意郎君。”

可我等来的,却是太傅冰冷的一句:“西戎部族请求和亲,能担此重任的,唯有三公主。”

大明王朝这一辈,皇帝哥哥之下,共有四位公主,我行三。

他口中的三公主,正是我。

我心尖上的那抹白月光,只轻飘飘一句话,便亲手将我推入了万丈深渊。

他叫白苏,字荏苒。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朝议郎,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太师,他只用了不到十年。世人皆赞他才貌无双,温润如玉。

我虽贵为公主,母族江氏却门楣低微,与我一母同胞的,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秦约素。

我抚摸着皇帝哥哥刚赏下的锦缎,幽幽叹了口气:“这些赏赐,除了咱们,大姐二姐她们也都有份吧。”

身边的侍从尚未回话,体弱的约素便将纤瘦的身子靠在我肩上,柔声问:“姐姐,陛下这是担心西戎人会从我们四姐妹里挑人吗?”

她望着我,一双眸子清澈见底:“一定不会是姐姐的。”

然而,数日之后,我用重金买通的宫中侍卫传来了消息。朝堂之上,大臣们分作两派,一派力保大公主,另一派则坚决反对二公主去和亲。我的母族江氏人微言轻,在朝中毫无分量,皇帝哥哥几经权衡,最终决定从我们这两个没有背景的姐妹中择一人选。

听到这话,我第一个念头便是去找皇帝哥哥。

约素绝不能成为牺牲品,她那孱弱的身子,若是去了西戎那苦寒之地,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我也不能去,皇帝哥哥亲口许诺过我,可以自择夫婿,君无戏言!

皇帝哥哥正在后花园,几个与我相熟的小侍卫远远看见我,都投来了饱含同情的目光。

我正要快步上前。

却见一抹萧萧白衫立于皇帝哥哥身前,姿态清雅,不知在说些什么。

是太傅,白苏。

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他是在为我们江氏一族求情吗?

我急切的脚步霎时停住,为这瞬间萌生的念头而欣喜不已。

“臣以为,与西戎和亲一事,堪当此任者,唯有三公主。”

那声音清冷如旧,字字清晰,将我最后一丝幻想击得粉碎。

皇帝哥哥看着眼前言辞恳切的太傅,面露难色,叹道:“可是……约素先前找过朕,说若是和亲非要在她们姐妹中选一个,那必须是她。她说区区一个西戎,她一人足矣。”

白苏那双俊美的眼眸里透出彻骨的寒意:“只怕以她的病体,还未到西戎便会中途暴毙。届时陛下不仅痛失爱妹,我大明更是折损一位公主,此事一旦传开,恐怕会激起更大的民愤。”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皇帝哥哥最后的犹豫。

我知道,这是兵书上常用的心理攻势。皇帝哥哥向来以仁德爱民著称,断然不会为了我们姐妹,而失了君王的分寸。

我缓缓走上前去,迎着皇帝哥哥怜悯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儿臣,愿意和亲。”

那一刻,我看到皇帝哥哥和白苏脸上,除了愕然,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三公主深明大义,为国远嫁,正遂了他们的心意。

我只记得,离开后花园的那条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个戏谑的声音自身旁响起:“这世上,哪有公主赶着趟儿去嫁人的。”

我顿住脚步,对上一双深邃难测的桃花眼。

好个轻佻的登徒子!

“放肆。”我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身子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不争气的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了眼角。

他喉结微动,那双宛如深潭的眼底掠过一丝波澜,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我……”

“简舟,休得胡言。”白苏的斥责声自我身后传来,及时打断了他。

在我即将远嫁的日子里,妹妹约素几乎哭瞎了双眼。

她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那副柔弱的身子骨,仿佛随时都会在我眼前香消玉殒。

我抱着她,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母后走后,我与约素便一直相依为命。她信命,总说听天由命,一生平安便好。

我却不信。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强大的母族做靠山,我便要凭自己闯出一片天。我要比男儿更勇武,比女子更多才。

可笑的是,我拼尽全力,最后却被我最爱慕的男人,亲手送上了和亲的马车。

太傅竟主动请缨,要为我的和亲队伍送行一段路。

他骑着马,身姿凛凛地伴在我车驾旁,眉目依旧温润。

从前,因为女儿家的矜持与羞怯,我总是不敢与他正面对视。

但今天,我身着大红嫁衣,隔着车窗,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

我的目光太过灼热,白苏似乎有些不自在,开口问道:“公主,可是有事?”

“无事。”我的视线,落在了他腰间的一个香囊上。

香囊的料子有些旧了,但我却一眼认出,那是前年他生辰时,四位公主一同送上的贺礼,只是各绣了不同的花样。

我叫秦南铛,绣的是一只小巧的铃铛。

而秦约素,一向偏爱兰草,她绣的,便是一株素雅的兰草。

此刻,那个素色底、绣着兰草的香囊,正挂在白苏的腰间。他骑在马上,衣袂翻飞间,恰好露出了那一角。

却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天在后花园,他确确实实是在求情。

只不过,他求的不是我秦南铛,而是我的妹妹,秦约素。

约素喜欢他吗?她又是否知道,被无数名门贵女倾慕的白苏,心里也装着她?

这些,我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从我穿上这身嫁衣开始,我便不再是大明的公主秦南铛。

白苏是何时离开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路相随,我的心也跟着痛了一路。

直到陪嫁的侍女轻声提醒:“公主,白戎族的部落到了。”

我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我未来的夫君,即便没有白苏那般风姿高雅,但也希望他不要是个凶神恶煞之徒。

还未见到白戎族的首领,便先见到了他那几位风情万种的妃子。她们不似大明宫墙内的女子那般温婉,眉眼间却尽是飞扬的神采,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骄纵。

白戎族的首领名叫纳兰,他已经有了七位夫人。若非白戎势力日渐壮大,我又怎会以公主之尊,来做他的第八位妃子。

我轻叹一声,在周围探究的目光和听不懂的白戎语言中,走进了为我准备的营帐。

一夜无眠。

迷蒙间,似乎有人进来过,却很快又被帐外女子的嬉笑声拉走了。

清晨,天光初亮,陪嫁侍女便为我换下了穿了一夜的喜服。

我带来了两个侍女,一个是怀夕,是我娘留给我最贴心的丫头。另一个叫悦水,是皇帝哥哥特意指给我的,说我性子太直,需这样一个玲珑心思的丫头在旁提点。

怀夕为我换上了一件素雅的衣衫,她最懂我的喜好,我从不爱那些花团锦簇的颜色,偏爱这种低调内敛的格调。

我正准备出门,按照白戎的规矩,新嫁娘第一日需向大妃请安。顺便也想瞧瞧,昨夜那个连面都不肯露的夫君,究竟是何模样。

一出营帐,便发觉今日的部落异常热闹。

白戎的贵族子弟们都穿着华服,围聚在场地之外,显然不是为了迎接我。他们的目光,全都紧紧追随着场中一群被捆缚的男女老少。

“公主,今天看来是白戎族的猎户日。”悦水不知何时凑到我跟前,想是来前便做足了功课,她环视四周低声道,“白戎族早年以狩猎为生,寻常日子,大人们猎杀的是野兽。但如今,他们更喜欢将从其他部落抓来的俘虏当做猎物,任由他们奔逃,再弯弓射杀,以此取乐。”

见我侧目,悦水连忙绞着手指解释:“是……是奴婢偶然听陛下提过,便记在了心里。”

我打量着她,身段窈窕,面若芙蓉,心中已然明了。

我的皇帝哥哥,对我终究是心存愧疚,竟连自己的心上人也一并送到了我身边。

突然,不远处一个老妪趁看守不备,踉跄着跑到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衣角,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不住地哀求。她一边说,一边急切地指向不远处一个手足无措的孩童。

立刻,一个魁梧的武士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拎起,粗暴地扔回了那群瑟瑟发抖的俘虏之中。

只听一阵震天的鼓声响起,那群人包括老妪在内,都疯了一般向前奔去。

可这片空地除了尘土便是碎石,连一棵可供遮挡的树木都没有。他们只能拼尽全力向前跑,唯一的生路,就是跑出这片场地,冲进远处的树林!

老妪的体力显然跟不上,隔着很远,我都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

白戎的贵族们却不着急,他们慢悠悠地从侍从手中接过弓箭,好整以暇地瞄准那些奔逃的身影。

一时间,贵族们的狂笑声、俘虏们的哭喊声、中箭后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景象,充斥着我的耳膜。直到最后一个奔逃的身影倒下,这场残忍的游戏才宣告结束。

那老妪的孙女,被分在了第二批“猎物”里。

她头上扎着红色的头巾,眼中满是惊恐,嘴里不住地哭喊着什么。

可周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

我向前踏出一步。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却拦住了我的去路,笑意盈盈地说:“妹妹初来乍到,往后慢慢习惯就好。若是不喜欢看这些,姐姐可以陪你回帐中喝茶。”

看她的气度与装扮,想必就是大妃了。

但我此刻无心与她周旋,只草草行了一礼,便疾步冲向附近一个手持弓箭的贵族。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弓箭。他认出我的身份,竟不敢反抗。

也就在此时,另一侧已有箭矢离弦,向着那个不慎跌倒的小女孩飞去!说时迟那时快,我引弓搭箭,一箭射出,强劲的箭风精准地击中了那支飞驰的箭矢,使其偏离了方向,堪堪擦着女孩的身体钉入地面。

紧接着,我箭无虚发,接二连三地射偏了那些射向俘虏的箭。

场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愕地望着我。

我持弓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短时间内用力过猛。

在大明,还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在这里,也一样。

“好身手!”一片死寂中,不远处一群白戎年轻人里突然传来一声喝彩。

我就是这样,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夫君。

他与我想象中白戎男人的粗犷截然不同。他闲适地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一双眼睛神采湛然。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白戎人冷哼一声,翻身上马,挥舞着长鞭便向那些四散奔逃的人追去。

我在大明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骑术自然不在话下。

我当即也想跃上一匹马,不料那烈马脾性极犟,硬生生将我掀翻在地。

我这才想起,大明的御马自小在宫中驯养,性情温顺。而白戎的马匹是在草原上肆意驰骋长大的,怎会甘心被一个外族女子轻易驾驭。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白戎的贵族们仿佛找回了方才失去的颜面,目光中充满了嘲弄与讥讽。

那个名叫纳兰的男人,也随着人群缓缓离开了场地,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深夜,我独自来到马厩,解开了那匹枣红色的骏马的缰绳,正是白天让我出丑的那个“大家伙”。

我将缰绳在手中缠绕几圈,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双腿狠狠地夹紧马腹。

只听一声长嘶,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它疯狂地颠簸着身躯,想将我再次甩下,激起漫天尘土。

终于,在一个急转后,我还是被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似乎彻底激怒了它,那大家伙晃了晃脑袋,竟调转方向,扬起蹄子朝趴在地上的我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从另一匹黑马上伸出,将我拦腰抱起,稳稳地带上了他的马背,也阻止了那烈马的攻击。

他轻车熟路地探手抓住烈马的缰绳,只稍稍用力,便让那个坏脾气的家伙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我身后,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即勒马停下,与我的目光相接。

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盛满了星光。

他慢慢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最终落在了我的唇上。

自此,我正式成为了纳兰的第八位夫人。

白戎族人更喜欢叫我阿菇娜,在他们的语言里,是“善良”的意思。

他最爱将我揽在怀中,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凑到我耳边低语:“我真是捡到了宝贝,你定是大明最美的女人。”

纳兰对我的过去充满了好奇。

他说,从猎户日那天起,他就觉得,原来勇敢并非白戎女人的专属。一个来自大明的娇弱公主,竟敢用自己的行动,去挑战一个让他早已厌恶的陈规旧习,这让他十分震惊。

“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我倚在他的肩头,轻声问道。

话音未落,他便收紧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一双眼眸黑润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满是爱意。

那段日子,纳兰夜夜宿在我的营帐。他似乎有无穷的精力,陪我谈天说地,弈棋舞剑。这个比我小五岁的男人,像草原上的太阳,将我晦暗的生活照得一片明媚。

可是,我却不能拥有他的孩子。

大妃曾把我叫到她的帐中,温柔地抚着我的手,告诉我白戎族的规矩,妃子生育子嗣,需按入门的先后顺序。

我排第八,在我之前,还有两位妃子尚未生育。

说完,她便让侍女端来一碗药汤,浓重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营帐。

见我呆立不动,她竟亲手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地喂到我嘴边。

一碗,两碗……

纳兰宠幸我多少次,我便要在深夜独自饮下多少苦涩。

直到有一天,精通药理的怀夕为我探脉时,无意中发现我近来的困倦与疲乏,竟是中了慢性毒药的迹象。她想尽办法查探缘由,最终在那碗避子汤的药渣里发现了端倪。

见我泪流满面,她满腔的怒火与心疼再也无法抑制。

在面见纳兰与大妃时,怀夕将一切脱口而出。大妃闻言一脸惊愕,坚决否认在药汤中下毒,她那端庄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是铁青着脸,厉声控诉一个小小的侍女竟敢在此挑拨离间,意图伤害后宫和睦。周围几个妃子也立刻用白戎语帮腔附和。

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我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纳兰,看他会如何决断。

最终,怀夕被侍卫拖了下去,以诬告主母之罪,杖毙。

连她的尸身,都被扔到了我追寻不到的荒山野岭。

那天晚上,纳兰用尽了一切温柔的言语,请求我的原谅。

他告诉我,在大妃面前,白戎的规矩就是规矩,即便是他,也无法轻易撼动。

他用湿润的毛巾一遍遍擦拭我红肿的眼眶,心疼地向我保证,从今往后,会用生命护我周全。

仿佛是为了兑现承诺,他日日都来陪我,完全不顾及其他人的劝谏。

可怀夕死后,即便他日日相伴,我也再没有了与他谈笑风生的心情。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沉默地做着各自的事。我抚我的琴,他看他的书。

他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等我心里的结自行解开。偶尔,他会笑着与我分享一些趣事。

“猎户节取消了。”

这一天,他心情极好,环着我的肩,亲昵地蹭着我的鼻尖,兴奋地告诉我这个消息。

说完,他便惬意地躺在卧榻上,接过悦水递来的茶水。刚喝一口,他突然笑出声来:“悦水丫头,你是不是糊涂了,错把落葵当茶叶煮了?你看这叶子,都泡发得没法入口了。”

悦水脸上腾起一片红晕,缓缓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那副娇羞柔弱的模样,让纳兰看得一愣,随即自语道:“你们大明来的女子,当真是有意思。”

我拿起那把泡错的茶壶,走到垂首不语的悦水身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走出营帐去重新打水。

当滚烫的沸水重新注满茶壶,悦水却没有跟出来。

我提着水壶,缓缓向营帐走去。

还未走近,便透过帐帘的缝隙看到,屋内的两道身影,早已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四周一片寂静,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畔,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纳兰和悦水的事,很快便被大妃知道了。

她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意有所指,说为妻者当有气度,但也需懂得尊卑有序,怎能让一个婢女爬到主子头上来。

悦水已经很久没有在我帐中出现了。在纳兰没有给她名分之前,她的处境其实十分尴尬。

我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有些不忍。

怀夕的死,或许让她觉得我这个主子太过无能,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所以才想另寻一个更强大的靠山吧。这样想着,我决定去找她谈谈。

可我刚走出自己的营帐,便看到不远处一阵喧哗,一大群人围在那里看热闹。

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人群中央的,正是悦水。

她用破烂的衣衫勉强遮住身体,浑身不住地颤抖,哭得声嘶力竭,一遍遍地喊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一个侍奉大妃的老妇人一把薅住她散乱的头发,指着旁边几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用白戎语极尽刻薄地辱骂着她。

看到我来了,那老妇人便将悦水一把推倒在我面前。

悦水见到我,双目猩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公主,我没有勾引他们!是他们……是他们硬把我拖走的!您救救我,您要相信悦水啊!”

正说着,大妃与纳兰也闻讯赶来。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大妃皱着眉走到我跟前,语气冰冷:“大明的公主,就是这么管教自己的下人吗?闹出这等丑事,也不怕丢了你们皇家的脸面。”

话虽轻,却字字如针。

悦水看到纳兰,哭着扑到他脚下,拉着他的衣摆哀求。

我也看着纳兰,他却面露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让悦水的手落了空。

悦水的手悬在半空,惨白的脸上泪珠滚滚。她绝望地站起身,猛地抽出纳兰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用力一划。

鲜血喷涌而出。

纳兰甚至没有去看那把掉落在地的匕首,只是紧锁着眉头,转身拂袖而去。

我心中一痛,又一个来自大明的姑娘,带着一颗破碎的心,陨落在了这片草原上。

当晚,纳兰来到我的住处,想要与我亲近。

我却裹着毯子,愣愣地靠在窗边,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匹他送给我的骏马身上。

我没有回头。

他的手停在半空,沉默地看了我许久。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悦水虽然放荡了些,倒比你更像个女人。”

说完,他便径直向外走去。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冰冷的白。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用一种克制而清晰的声音说:“你曾经说过,我是大明最美的女人。”

他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冷笑道:“是吗?我倒不记得说过这种可笑的话。”

他就这样走了。

我依旧纹丝不动,心口却泛起一阵尖锐的疼。

一滴泪,终于从眼角渗出,沿着脸颊,冰冷地滑落。

此后,其他妃子一如既往地孤立我,大妃更是时不时地寻些由头来对我进行“教导”。我身边的侍女换成了白戎族的姑娘,她们总是在我背后窃窃私语,一见到我便立刻噤声。

我的心,如同一潭死水。身子,也一日日地衰弱下去。

我常常一连昏睡数日,几个白戎大夫来看过,都只是摇头,说再这样下去,怕是只有一口气的事了。

我觉得自己在白戎的日子,变得无比漫长。纳兰,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有一天傍晚,我看着窗外那匹名为“大家伙”的骏马,那是纳兰最初送我的礼物。

他曾日日与我策马同游,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尽情驰骋。可如今,对于大明,对于我,他还有什么新鲜感可言呢?

我看着手中的缰绳,决意为自己放纵一次。

四周一片死寂,我阖上双眼,许久才睁开,对着“大家伙”轻声说:“我们走。”

对于那个冷血的夫君,我只留下两行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我要离开这里,为自己搏一个未知的将来。

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虚弱地驾着马跑出了几十里,身后便传来了追兵的马蹄声。

所幸“大家伙”脚力非凡,无论是泥泞还是沙地,都如履平地。

三天三夜的奔逃,我最终还是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跌入一处峭壁,摔断了腿。

昏昏沉沉中醒来,几个少年围了过来,捏着我的下巴不住地打量,大概是在盘算着能把我卖到什么地方去。

这群人里,有一个扎着红头巾的小女孩,我觉得有些眼熟。

她此刻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最终,她似乎认出了我,轻轻叹了口气,从腰间拿出一个粗布团,塞住了我的嘴,将我推上了一辆马车。

我又回到了大明,却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成了醉香楼里的一名舞姬。

老·鸨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姑娘·们都唤她徐娘。

我凭一曲琴箫,打动了徐娘那双精明贪婪的眼睛,她这才允我卖艺不卖身。

我的乐理师从宫中大乐师,所奏曲目皆非凡品,很快便引得无数富家子弟流连。醉香楼,一时声名大噪。

一波又一波的豪客掷下千金,只为听我一曲。徐娘拉着我的手,感叹道:“当初你被送来时,浑身脏兮兮的,我还当是个不通文墨的外族丫头,没想到竟捡了个宝。”

我一边调试着琴弦,一边瞟了她一眼:“徐娘可想让醉香楼成为京城第一名苑?”

“想,你有法子?”徐娘顿时来了兴致,凑到我身边。

我提笔写下一串文字。

徐娘举起那张纸,先是啧啧称赞字写得好,随即又奇道:“这……这不都是些菜名吗?”

“嗯,照着单子把食材备好,明日我来掌厨。”

我的厨艺,师从宫中御厨。那位垂垂老矣的美食大家,一生未收徒,却唯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于我。

就这样,一时间,“醉香-楼曲美,菜香,更有位名叫当当的姑娘,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句话,在京城的富家子弟圈子里迅速传开。

一日,一群豪门公子哥前来,点名要见我。

徐娘在我耳边低语:“这里面有位公子哥,家里可是朝中大员,是当今天子跟前的红人,你可惹不起。”

“不见。”我淡淡回道。

一连三次,我都直接回绝了。

终于,那位“惹不起”的公子哥一掷万金,包下了我的场子,坐到了我的对面。

他抬眼打量着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公子这种搭讪的说辞,小女子已听过百遍。”

他黑眸微眯,眼神变得玩味起来:“相貌平平,性子倒是够烈的。”

我不作声,只是将亲手备好的菜肴向他面前推了推。

他浅尝一口,点了点头:“这味道倒是不错,不枉我这万两白银。”

说完,他那双招摇的桃花眼对上我的目光,我们相视一笑。

因为生得俊俏,尤其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他被徐娘私下称为“桃花公子”。他家境殷实,又极会享受,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尝遍天下美食,走遍大好河山。

此刻,听着我的琴声,桃花公子正摇着羽扇,与人对弈。

一曲终了,我走上前去观战。

“你瞧,我又吃了你几子。”坐在他对面的是个面相喜庆的华服公子,他得意地摇着头,“简舟啊简舟,这局我赢定了,毫无悬念。”

“嗯。”桃花公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又落下一子,“老项,这局若是我输了,上次看上的那座酒楼,便盘下来送你。”

听了这话,项公子脸上的肥肉都兴奋地抖了抖。

我走上前,不动声色地从桃花公子手中接过几枚棋子,静静地落下。

霎时间,棋盘上的局势瞬间逆转。项公子额上渗出冷汗,捏着棋子,迟迟无法落下。

简舟笑着又补了一子,竟生生将这盘活棋走成了一个无解的僵局。

项公子见状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好不容易当当姑娘为你打开了局面,你自个儿又把路给堵死了。看来那酒楼,今天是到不了我手上了!”

送走项公子后,简舟回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片刻后轻笑一声:“真没想到,你的棋艺也如此精湛。”

我摇了摇头:“步步为营,却又处处给自己留下死局,桃花公子的棋艺,远不如你的人品来得通透。”

“哦?此话怎讲?”

“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赢。”

简舟看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才微微一笑:“当当姑娘过誉了。”

“为人处世,处处给自己留有余地,如此谨小慎微,这可算不上是抬举。”我直视着他微怔的眼眸。

他忽然笑了,笑得格外恣意。

直到我的一句话,让他的笑意戛然而止。

“简舟公子,为我赎身吧。”

在徐娘万般不舍的目光中,简舟将我带回了他的府邸。

偌大的府院,竟只住着他一人,连个侍奉的奴仆都没有。

“说吧,你做丫鬟还是厨娘?”他懒懒地坐在厅前的太师椅上,见我不做应答,他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你不会想要做我的宠妾吧?我的叔叔知道的话会杀了我的。”

“我要做幕僚。”

“什么?”他惊得将嘴里的茶全数吐了出来,“当当姑娘,我从来没想过入仕,而且我没有像叔叔那样读圣贤书的本事。”

说着,他自嘲地笑笑:“原来你是指望靠着我飞黄腾达,那可就找错人了,你应该找的人是我叔叔,我可以为你引荐。”

他豁达的样子差点让我信以为真,但我却在我孩童的时刻,对他印象深刻。

“你五岁的时候熟读兵书,八岁的时候跟着统兵大都督学布阵,十二岁的时候战场一线露头角。”我顿了顿,“只是十五岁那年开始,你就以美食烈酒为伴,提前享受人生了。”

简舟听后那一双桃花眼里满是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苦涩地叹了口气:“不错,十五岁那年,我的爹娘皆死于战场。”

他抬起头,轻轻一笑:“什么美食烈酒,不过是花天酒地罢了。当当你可是把我当做意中人了,这么了解我。”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走近他,撩开他的前襟,温柔地摩挲着那道可怖的伤口,细语道:“这里有一处刀伤,当年可是从太医手里捡了一条命罢。”

简舟眼神迷离,凤眸微眯。

我当然了解他,我关心一切白家的事情。

简舟姓白,白府大户在白简舟十五岁那年死于非命,只留下他和他的叔叔。

他的叔叔比他大五岁,白苏,当今的太傅。

自此,我就安心待在白简舟身边。

他若去花楼里同友饮酒作乐,我便单身前往,坐在他们的对面,一杯杯地将自己灌醉。

他若嬉戏在男欢女爱中,我便独自拿起一本诗文在他身旁细细品读。

他若拿家业去赌钱财挥霍田地资产,我便拿起借条,把自己的大名也一同签上作为赌注。

等到的结果,往往是简舟黑着脸赶走趁势兴风作浪的狐朋狗友,败兴与我回府。

这天,当我再次来到他与朋友饮酒的地方,看着他醉醺得不省人事,他的朋友打趣道:“你那专情你的美人又来抓你回去了。”

他抬起头,目光涣散地环视一圈,最后笑了:“专情?我不觉得,爱我的女人千万个,她在我身上找别人的影子罢了。”

“你别逗我笑,在你身上找谁的影子,总不至于是你死去的老爹的影子吧!”

一阵推搡笑语中,我静静地看着他,他走到我身边:“走,当当,咱回去,这酒爱喝谁喝。”

他踉踉跄跄地跟在我身后,含糊不清地说着:“你说当当,那么多好看的姑娘,我怎么都没那兴趣。她们比你漂亮,比你有意思得多,可是我心里就是想着……”

我冷笑一声,继续向前走着。

他恼羞成怒,疾步追到我跟前,一双桃花眼亮得透出水来:“那些姑娘当然没法和你比,你是醉香楼里最出名的当当姑娘。我千金买来的,的确身价要高于她们。”

我推开一身酒气的他,不予理睬。

“是我高攀了当当姑娘,不,大明朝的公主秦南铛。”

我停下了脚步,一滴泪珠从眼角落了下来。

白简舟告诉我,他一直记得我。

从小就与叔叔相依为命的他,一眼就看出我对白苏的感情不一般。

他是一位有心的旁观者,默默地看着我对白苏的爱是如何的暗藏、显现与没落。

“我有时候真希望我就是叔叔,可以回应你的感情。可惜,他的脑袋里自始至终都是秦约素。”

他目光幽幽地望来,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若有所思,还有一抹淡淡的忧色。

自我离开大明朝后,约素便一病不起,白苏默默承担了照顾她的责任。

“我要去见她。”我浑身都在颤抖。

简舟犹豫了片刻,说出了心中所想:“叔叔如果知道你在大明国......”

我用一直发抖的手捂着脸蹲下去,过了好半天,才把手慢慢地移开。

我知道,如果我去的话,等待我的,便是重新回到纳兰身边。

而他,已不再爱我。

爱也无用。

在利益面前,君王最是冷血无情。

不久,大明国传来一个消息。

由于三公主的联姻背叛,白戎族纳兰亲自前来向大明国讨要说法。

一时间,大明国时不时见到白戎族的兵将纵马驰骋的嚣张背影。

一向国泰民安的大明国由于一个性格叛逆、婚姻不忠的三公主,早已不是当年冒着生死远嫁外族的女中豪杰,街头巷尾随处可以听到离谱的杜撰。

那个人们口中放荡、轻贱、无耻的三公主,眼前正坐在窗外孤零零的树干上,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

简舟将我轻手轻脚抱下,仔仔细细地将我半腿的衣衫拢好,轻声道:“当当,我会护好你的。”

可他不知道,我的骄傲与自尊,没了它们,我正如没了灵魂。

不出几日,我便听闻大明国准备把约素推了出来。

想必是约素与我是嫡亲的姐妹,姐债妹还的陪礼,听说纳兰也欣然接受了。

我气愤不已,想来想去,能救约素的,断然只有太傅白苏有此闲心。

便不顾一切,只身前往。

入夜,刚跃进他的府中,便听琴声袅袅,悲悲戚戚。

太傅手持一筝,无限孤寂。

一身清冰的他,很少有这种感情外露的时候。

突然,一种念头闯进我的脑中,让我浑身发冷。

约素!

“弹你的死人曲子!”,一口怨气让我破口骂出了声。

不管约素的生死,空留在这里抚琴赋情。

白苏显然被我的骂声惊扰,停下了乐曲。

我顾不上前去质问,我要直接去找约素,把她带出来。

摸索到皇城中,约素果然被人带走至纳兰的住处。

我气急败坏地闯进纳兰休息的殿内。

压抑着满腔的怒火,看着一脸笑意的纳兰。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约素呢?”

他并不回答我的话,自顾说着:“我和大明国皇帝打了赌,今晚你若是不来,那我便讨走大明国最边缘的城池一座。若是超过酉时,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的妹妹。”

看着我气得颤抖的模样,他嘴角一笑,眼底轻蔑和狠戾十足。

“可惜,超过时辰了。你让我失去了耐心。”

我呼吸一滞,双颊微微颤抖:“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大明皇帝说把她送给我处置,可是她却连屋子都走不对,说不定去了我那些兵将休息的地方。”

我知道他冷血,却没想到他的冷血里带着变态。

我浑身发抖,反身向外走去。

却撞在一堵人墙上。

“南铛,你到底要让大明国为你承担多少。”

皇帝哥哥带着侍卫们站在我的身前,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寒光。

我没救成约素,由于刺杀未遂的由头,被锁在大明国最里间的铁囚里。

直至第二日的清晨,我被拖到纳兰跟前,

看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被一辆辆马车承载着即将运往白戎族,我冷笑一声。

“不要再逃回来了,让你去联姻,不是让你回来给别人讨伐的由头。”皇帝哥哥叹了口气,轻轻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身边站着纹丝不动的太傅。

“……约素呢?”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糊涂,误跑到那些外族兵营里……”

“你为什么相信她是自己糊涂跑去那里的?”

正在此时,数十个白戎兵装束不整地嬉笑着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侍从抬头担架,从头到脚铺着一层白布。

经过我跟前时,由于颠簸,里头一截女人的臂膊露了出来,上面布满密密麻麻青紫色的於痕,惨不忍睹。

约素?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由得追去,被皇帝哥哥一把抱住。

“当当,你不要再惹事了。为了你们姐妹俩,这些金银珠宝都快把国库搬空了。”

我抽出皇帝哥哥身侧一直用于防身的匕首,挣脱开他,一个箭步冲向正在看热闹的纳兰,用劲力气将刀锋指向他的脖颈。

纳兰似是早有准备,用臂腕上的护具,生生地承受住匕首的进击。

他笑得恣意,向皇帝哥哥比了一个“一”的手势。

“一座城池。昨晚我就赌还会有刺杀,用城池来换我的命,还是很值得的。”

纳兰轻轻地在我耳边说着,“当当,你现在跟个疯婆娘一般,哪里有阿菇娜的半点影子。”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射向他的手。

是白简舟。

他拿起弓箭,汗血宝马上,昂然端坐,手中的长剑闪耀着清寒的光。

在晨曦下,他冷冷地注视着纳兰。

“白家小子你在干什么!”皇帝哥哥急忙看向一旁的白苏,白苏安然不动。

“自大明国建成起,就没有割过地送过礼,一个小小的白戎小儿也敢在国土上撒野。”

有力的声音在大明国上空响起,生生惊呆了周围的士兵和官吏大夫。

纳兰皱眉,将手中扣住我的力道加大了些,我痛得轻哼一声。

只看到一阵风扬起尘土,周围的白戎士兵还未来得及做出准备,一柄长剑立时插进了纳兰的胸前。

同时,他将纳兰扣住我的手,生生掰开。

“大明国也没有将公主卖出去救国的道理。”

一瞬间,白戎士兵呼喊着,向他击来。

一道箭雨将白简舟与他们隔断开来。

众人皆惊,只见几位面色狂厉不羁的老将走近:“白家小将说得不错,我等愿出征解决外族,护佑我大明国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皇帝哥哥的声音细小如蚊,许是被这有力的场面惊得不敢太言语。

“当然是救国护百姓了。”从老将中走出面相熟悉的年轻将士,正是当年醉香楼和白简舟执棋的项公子。

白简舟深深看了我一眼,便用剑穿过纳兰脖颈,将其头颅扔给白太傅。

我拿起剑,加入收拾白戎族的余孽战场中。

不知过了多久,待我醒来时,便对上白太傅冷冷的眸子。

“简舟他们去边境护城去了。”

他顿了顿,“约素的尸身被陛下送去了乱葬岗。”

巧林宫里,只剩下我和自小跟着的奶娘阿云,再也闻不到约素长年累月熬药的苦涩味。

白简舟也没有音讯传来。

这段日子里,我总会恍惚发愣。

大部分时间我都昏昏欲睡,但只要一醒来便是无尽的痛苦。

终是有一天,我忍不住跑向皇宫外头的乱葬岗,冒着滂沱的大雨,一意要将约素的尸身给找到。

直至太阳落山,阿云将昏倒在路边的我找到。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算自个儿不要命,也要想想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呀!”阿云声泪俱下。

我空茫地靠住她,麻木的脸上,却有什么温热地流过。

我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目光里有了一点狠。

自从白简舟带着大将出征以后,皇帝哥哥的日子便不再顺心。

在月圆之夜,他拿着酒壶,摸索到我的宫里,一脸悲怆。

“唉,宫里只有我们两个血脉至亲了。当当,就算你成为老姑娘,我这当哥哥的也会护着你。”

他满面通红,歪着脑袋,见我不理他,只得干干笑了笑。

“我知道你怨我,没办法,让约素去陪纳兰是太傅的主意。现在他们一个在朝堂呼风唤雨,一个在战场叱咤风云,徒留一个我,手下连一员大将都没有,这叫什么皇帝。”

他咕哝着,不住地骂着白苏和白简舟,发泄心中的怒气。

“是白苏让约素送死的?”我只觉得心中一阵反胃。

“怎么不是,他们的目的达成了。”他醉醺醺地瞟了我眼,“所以,当当,你觉得那个白简舟真的心悦于你?为你穿上戎装?不过是白家掌权计谋之一罢了。”

见我不作声,他手上将壶里的酒汁蘸了蘸,在木桌上胡乱笔划着:“挑起你的怒火,挑起大明国的民愤,白简舟那小娃喝领朝中武将,挑拨军心。其后,太傅在朝中带着文臣里应外合。唉,我觉得我的身子骨最近倒是越发弱了......”

“让我做太傅夫人吧。”

正自怨自艾的皇帝吓了一跳,酒似乎跟着清醒了不少,呆呆地看着我。

“给我个足以匹敌的身份,让我来留住秦氏江山。”

第二日朝堂上,皇帝哥哥便下旨将我赐婚于太傅,全朝震惊,俱反对。

官员私下里直摇头,三公主与白戎纳兰前有夫妻之实,后与白简舟津津乐道的关系,如今攀上德高望重、鞠躬尽瘁的太傅,实是大明国之笑话。

“他们都在议论着,三公主这么缺男人吗!”皇帝哥哥转述着,啖笑一声,“太傅这几日都不上朝了。”

入夜,我拜访于太傅府上,手持一古琴,身披一紫色轻纱,略施粉黛,翩翩而来。

纤纤玉手勾起筝弦,腮边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一曲终了,我揉揉酸胀的腿,要站起来。这时听到另一个声音,三公主。

白苏淡淡地从上至下打量着我,冷冷的话语自口中传出:“我听说你自小熟读兵书,没想到美人计竟也用上了。可公主本是千金之躯,实不该学勾栏作坊里的轻贱模样。”

我自衣袖里捏紧拳头,以响亮而坚定的声音说:“太傅,明日我再来拜会。”

在此之前,我从未品尝过屈辱的滋味,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恨意。

但我这一回打定了主意,要走到大明朝的政权中央。

连接几日,我都奏完就走。

我的风流多情传遍朝野间,人人都说太傅恐怕过不了这个美人关,毕竟平日素稿的美人,略有妖意,脂窗粉塌焉能舍弃?

这日,我一时失神,将筝弦弹断,崩掉的弦狠狠地甩上我的指尖。

我捂住作痛的手指,轻哼一声。

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细细看了看:“无事。”

触到我秋水荡漾的双目,他似笑非笑:“臣实在不明白,公主与简舟情投意合,现在一意要遂了我,这泼天的情意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姐妹二人既能撑得起太傅的大局,又怎能辜负其良苦用心。太傅如今离那个位置就差一步,即与大周国的血脉相连。”

“那都是你认为的,臣一片忠心可谏,三公主气极离开白戎变成这样的局面,也要怪臣?”

“悦水是你安排的。”我抬腕轻舒云手,在太傅身前游走,“我与纳兰有隔阂是迟早的。”

为了妹妹和大明朝,我主动献身合亲,却换来这般心寒。

太傅波澜不惊:“陛下身体日渐衰弱,坊间传闻白氏篡权之心昭然,陛下生疑,是你的杰作罢,你可是在你哥哥身上下了功夫。”

我含笑含俏:“我只有一个埋在乱葬岗的同胞妹妹,如今孑然一人,无依无靠。”

“臣侄儿才真是无依无靠,为了替你出口气,纳兰死于他的手,可是把自己锢在边线了。”

我游走的手一顿,“俱是棋盘之人,谈情岂不伤怀?”

“那便遂了三公主的意吧,臣再坐怀不乱岂不辜负这连日的陪伴?”

他突然擒住我游走的手,凑近手腕,呼吸落在我手腕,迷离间,一双大手从衣衫的下摆往上探。

一股麻意从我的脊柱窜了上来,我惊呼一声,阻止了他的攻势。

他扯开束缚的领口,好整以暇地看着牙咬着唇的我:“我记得三公主自幼便属意我,现在这是做甚?”

眼里的不屑尽显。

“我肚里有了白简舟的骨肉。”

听闻此,他怔了一下,像脚下生根似的站住。

我缓缓走向门口,突然想到什么:“还烦请太傅大人将约素的香囊取下,一场戏做完总是要给死人安息的。”

太傅大人最终同意了和我的婚事。

估计他也思虑到这孩子若是等不到简舟归来,大明国的皇帝整日疑心重重,又怎能容这小皇嗣的安身之地。

我需要他的护佑。

更需要他的势力。

自成为太傅夫人后,我拥有了自己的三千门客,朝臣默认我是白氏的人,也愿意将政事说与我这一介女流。

我对奇技颇有研究,机簧格物逐渐在大明国兴起,工部司其职,强化锻造巧具,生产出更多攻守城器械,手下能人众多。

朝里也有大臣不满,认为大明国的军事和经济逐渐偏离原来应该有的传统轨道。

白苏并不以为意,他默默地看着我施展自己的想法,于朝堂中以我为尊。

人们开始敬我,与白戎族的过去再也没有人提起。

毕竟我肚子里白氏子孙需要的是一个光明背景、手腕强硬的母亲。

待到我的孩子生产那天,我的皇帝哥哥也突然剻了。

听着白日风忽起,树叶飒飒作响,夏日盎然,我却如沉。

我蠕动着苍白的唇,开口道:“大明国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站在身旁的奶娘阿云泪眼婆娑:“太傅是万万不会动您的,瞧,您可是生下了小皇子的。”

“长安。”

“嗯?”

“白长安,长命安遂。”

我轻轻一笑,破碎又绝望。

自此,我成了大明国第一个女皇帝。

直至白长安三岁那年,白简舟回来了,曾经浪荡的“桃花公子”在沙场的洗礼后,一身掩不住的卓尔不群的英姿。

屏退旁人,在玉帘后,我见到了他。

他双臂环胸,漆黑不见的桃花眼眸,远远望着我,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听闻我对他的赏赐,他咧嘴一笑,几步踏上台阶,掀开玉帘。

“你知道我要什么。”

“我只听说你一直将一个蒙面的姑娘带在身边,据说艳压群芳......”

白简舟打断我的话:“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陛下不会见她。”白苏推门,“你将她带回大明国,就是个错误。”

很少看到白太傅动怒成这样,我刚想开口,便听到白简舟轻轻一笑,看着我:“我没死在前线才是个错误。”

说完,他便走开了。

“那个姑娘......”我开口道。

“陛下,明日庆丰仪式都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庆丰仪式是大明国历年都举行的,保佑国土平安,生活顺遂,是老百姓和皇族在一起庆祝的日子。

在这个日子里,我会以新帝的身份为大周国祷告,同时正式宣称年号,记载史册。

当天,大明国里霹雳弦声斗高下,笑暄晔,墙歌亭外山如画。

我穿着华丽的衣袍站在基台上,眼望另一侧高台上,白苏抱起长安看着台下的人头攒动。

长安的小手不停地向我招着手,乐得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刚要步入台阶,一把剑柄拦住了我。

白简舟那双桃花眼冷冷地看着我:“称病离开吧。”

我定定地望着他:“我今天要上去为大明国祷告,才能有自己的年号,是真正的女帝。”

见我执意向前走,他急得抓住我的胳膊:“你没有看到这次负责护卫安全的,都是太傅的人?”

我不作声,继续抬脚走着。

“算我求你了,回去吧。当当,这次的庆丰仪式本就是取你性命的。”

听着他哀求的语气,我鼻头一酸。

我当然知道。

庆丰仪式的祷告只会壮大我的力量,这对即将登基的小皇子是不利的。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只有我自己是多余的。

白简舟气极,一把背起了我,在我的惊呼声中,继续踏上基台。

“你在干什么?!”我使劲拍打他的背。

“如果你连命都不要,那我就陪着你一起下黄泉。”

我心中充满无尽的酸涩与痛楚,开口道:“简舟,你不能死,长安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本打算平了边境带你去西凉。”他苦笑道,将我向上托了托,“但是为了做女帝,你连等待都不愿意。”

我侧头看向高台上的白苏,许是白简舟的信都被他阻了吧。

一位蒙面的女子走到白苏身旁,他的眼中满是惊愕。

“白简舟,如果我们还有命的话。”我双手扶住他的肩,“要不要一起去西凉过日子?”

刚要回答我的话,几支箭矢从远处同时射来,白简舟用身体忍痛挡住。

与此同时,高台那侧突然人声鼎沸,一阵慌乱,一群外族冲上高台作乱,而人群中的偷袭者也不得不参与外族进击中,一时间竟无暇顾及取我的性命。

白简舟两只手直颤抖,双拳捏得格格作响,急忙向那里飞奔而去。

待我走向高台,白苏已经奄奄作息,口中不断吐血,蒙面的姑娘帮他不住地止血,可惜无果。

小长安从高台的机簧中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周遭。

蒙面的姑娘拉下遮住的面罩,眼中含泪:“姐姐,约素回来了。”

后来听约素说,那夜太傅还是救了她,换了其他代罪的女子。

白小将军在边关将她照顾得很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用纱巾擦拭着小长安的吃完水果后的小嘴。

“约素,知道我什么这么想当女帝吗?”

她转过头,含笑望着我。

“能让你从乱葬岗迁到皇族坟墓里,只有君主才有这个权力。”

约素一愣,随即甜甜地笑了:“所以我回来定是要看着姐姐当女帝的。”

“不,既然你没有死,女帝给你做。”我悠悠地看着她,“把毒针收起来吧,给长安留条命,我会带着他离开这里。”

她手中细小的物事抖然吓落,愕然地看着我:“姐姐在说什么?”

我缓缓站起身来,将长安抱在怀中:“白氏以前是前明国明氏的家臣,你不姓秦,明氏为了留下你,说服了我的母族。为了光复明氏一族,白苏白简舟一直都在暗中辅助你。”

“白简舟告诉你的?”约素淡淡一笑,开口道。

“不需要。”我努力在她的面庞上寻找以往约素的影子,“从你蒙面一直不认我,我便想好好理理头绪。你回来不是来认我,是来称帝的,必是更恼白苏想把长安推上帝位。”

“我不懂姐姐在说什么,此时的白简舟又去追那群外族蛮夷,像当年一样把姐姐抛下。”

约素站到我对面,眼中尽是笑意:“可是我不会抛下姐姐,但是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强留。”

我定神地看着她,没留意自己脸上已泪水满布。

走出宫门,早有一辆马车候在外头。

戴着红头巾的少女嘟哝着嘴:“当当姐,我早上差点就被那个小将军抹脖子了。”

正是当年将我卖向醉香楼的少女阿部。

“公主不是做了机关,让你坠到安全的地方的。”

从车里探出一个身影,身姿曼妙,正是醉香楼的徐娘。

她们两人来自一个青烟族,家族早已不再,对白戎族痛恨万分,当年我以复仇白戎族将她们收入自己麾下,在丰庆仪式上做足戏。

但戏中只想擒住白苏,让他弑君之事昭告天下。

“没想到,那个蒙面的姑娘那么狠,一刀就下去了,知道吧!”少女阿部作出夸张的刺杀动作。

徐娘瞧了我一眼,问向阿部:“有人跟着吗?”

“早就发现那帮人了。放心,三公主,我们族人在后面罩着,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我叹了口气,我的妹妹约素终究是不愿意放我们安然离开。

“那去哪儿?”驾车的阿部看向我们。

“去西凉。”我轻轻开了口,“咱们带着小长安去等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