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听闻公主倾心于那位清冷至极的太傅 而我是那位太傅的糟糠之妻
发布时间:2025-06-05 07:24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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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公主倾心于那位清冷至极的太傅。
而我非公主亦非太傅,乃是那倒霉太傅的糟糠之妻。
————
1.
[他如今身为太傅,已然为官,又怎会记得我这糟糠之妻……]
我捏着半旧的帕子喃喃自语,时不时拭去泪水,用余光瞟向正在院内择菜的婆婆。
手指沾染上的姜汁辣得双眼通红,尾音被我刻意拖得悠长。
岂料这话尚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
婆婆将菜筐重重摔在地上,枯瘦的手拍着大腿便嚎啕起来。
惊得屋檐下的鸟儿四散飞窜。
[天杀的顾寻,读的圣贤书都进了狗肚子!]
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沾着菜叶的衣襟随风乱晃。
[老娘我寒冬腊月替人洗衣供他科举!]
日子刚见好转,谁曾想这不孝子竟要抛弃家中老娘与媳妇,转头要在京城安家。
[还要迎娶公主,做什么驸马爷!]
[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孝子!!]
见婆婆摆出这般架势,我原本打算抱怨的话语哽在喉咙里。
坐在木凳上,起身不是,劝慰也不是。
[哎,娘…]
我刚想开口为那「负心汉」夫君说几句好话,便瞧见周围围了一大群凑在顾家看热闹的乡邻。
有人挎着竹篮探头探脑地望着我和婆婆,还有人攥着瓜子凑到跟前。
原本就狭小的院子被堵得水泄不通。
张家媳妇插嘴道:
[顾嫂子您消消气,俺看寻哥儿不像是那样的人。]
众人见有人起头,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顾氏听了许久才止住嚎啕声。
儿子平日里的为人她心里清楚,刚才不过是一时气急。
想明白后,她用衣服抹了把脸,起身去安慰「默默垂泪」的儿媳妇。
[妮啊,你也别哭,你和寻儿都成亲5年了,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你受委屈。]
我点了点头,心思却不在此。
与顾寻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我对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想着,我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本就没多少的眼泪,转头便看见了刚刚前来报信的人。
那人年纪约莫不大,此时缩在墙角,被婆婆这一闹惊得目瞪口呆。
[行了行了,各位婶子嫂子们,有劳你们费心了,都请回吧。]
我大大咧咧地将众人请了出去。
婆婆在一旁也很有眼力见地关上了门。
我回头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你……]
哎,人呢,刚才还在这儿呢。
我左找右找都没看见刚才报信的人。
婆婆似是邀功般站在我面前道:
[咋啦,妮,你找啥呢?]
[你没看见,刚才还有个娃儿杵在这儿。]
[怎么推都推不走。]
[幸亏我力气大。]
……
我无奈地扶额……
得,这与顾寻还没和离呢,就闹得满城皆知他要娶公主了。
2.
殊不知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顾寻正跪在养心殿门口。
顾寻玄色的官袍下浸着露水。
羽扇般的睫毛低垂,本就剑眉星目的他,此景更衬得清峻异常。
[哎呦,我的太傅大人呐,奴才求您了,您就起来吧,跟皇上说几句好话,服个软。]
御前太监小胜子拍了拍手,急得不知所措。
里面那两位铁了心,外面这位大爷又说什么都不肯服软,倒把他们这些小虾米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偏生今儿师傅不在,让自己摊上这差事。
顾寻对他的话恍若未闻,背脊挺得笔直。
冲着里面叩首道:
[皇上,臣早已娶妻,请恕臣不能从命。]
卿然公主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可怜巴巴地望着赵承珩。
[皇兄,你替我去说嘛,你再替我去说说好不好嘛……]
赵承珩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亲妹妹,一边是倚仗的大臣……
如今,他也只怪皇妹太任性。
满朝文武多少好男儿,怎就偏偏看上这位。
但到底是唯一的亲妹妹,他怎么也板不起脸。
只能柔声道:
[这顾寻有何过人之处?把你迷成这样?]
[你听话,除了顾寻,皇兄答应你,全天下的大好男儿任你挑。]
说罢,他转过身去,装作没看见赵卿然的反应。
赵卿然哪肯罢休,上前抱着他的手臂来回摇晃。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他嘛,皇兄……
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外面,小胜子悄悄往旁边一瞥,只见顾寻面不改色。
嘿,这位爷也是个沉得住气的。
3.
等了许久,养心殿的门缓缓打开。
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提着裙摆款款走出。
金步摇在她鬓边轻晃,衬得眉眼愈发娇艳。
经过顾寻身边时,脚步一顿。
捋了捋耳边碎发,温声道:
「顾太傅,快些进去吧,皇兄在里面等你呢。」
说罢她也不走,垂着手望着顾寻。
顾寻捶了捶有些发麻的腿,站了起来。
小胜子要上前扶他,被他挡开。
起身之后,他看向赵卿然,眼底的寒芒惊得赵卿然后退几步。
随后径直走向殿内,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赵卿然见状,猛地一跺脚。
手中的帕子已被绞成麻花,丹蔻染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哼!走着瞧吧,还没有我赵卿然得不到的东西。]
养心殿内香气袅袅。
顾寻走进养心殿,看见赵承珩端坐在书桌前。
他沉吟片刻道: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起来吧。]
[谢皇上]
顾寻起身。
赵承珩执笔的手顿了顿,抬头打量顾寻。
虽为书生,却毫无浓重书卷气。
一袭玄色长袍,身形颀长,生得一副好皮相。
也难怪卿然非他不嫁。
只是不知何等女子能让他如此痴情,甚至不惜违抗圣旨。
赵承珩忽然有些好奇。
想到此,他问:
「顾爱卿可知,抗旨不遵当诛九族。」
语气不重不轻,却带着帝王的压迫感。
顾寻毫无惧色,望着御案上的双鱼玉佩出声:
[臣知。]
[然臣更知,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内子纵然有千百般不足,但微臣喜欢便足矣。]
顾寻神色坚定,让赵承珩都怔愣片刻。
听罢,也只得说:
[顾大人不必紧张,朕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卿然这脾气是被朕和母后宠坏了。]
[望顾大人莫怪。]
赵承珩踱步至窗前。
[听闻顾大人与夫人感情甚笃,朕也很是欣慰。]
[待有机会,爱卿可得带夫人来见朕,让朕瞧瞧。]
他笑眯眯地看着顾寻。
顾寻眸光一闪,未作言语。
4.
他从养心殿出来后并未朝宫外走,而是行至太液池畔。
[微臣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公主何苦强人所难。]
赵卿然见藏不住了,索性从假山后转出来。
用帕子捂着嘴一笑:
[顾大人这是何话,本公主并非那般人。]
[还有啊,你能否别一直公主公主地叫我。]
[此处也无外人,顾大人叫我小字然然便好。]
[如此也显得亲切些。]
[你说本宫说得对吗?顾大人。]
她眉眼上挑,故作娇嗔。
顾寻默不作声,冷着脸看向她,袖中骨节泛白。
半晌,沉声道:
[还请公主自重,微臣是有家室之人。]
说罢似不经意走到赵卿然身边。
[若公主一直执迷不悟,就休怪微臣不客气了。]
[入秋了,这水还不知凉否。]
赵卿然吓了一跳,瞳孔骤缩,随后渐渐被逼退到湖边。
她朝后一看,张口就要喊人。
顾寻看着她忽然轻笑:
「公主慎言。」
世人皆说顾太傅温润如玉,今日这一幕任谁见了都难以置信。
顾寻走后,卿然滑落坐在地上,半晌未缓过神。
回过神时,眼底闪过一丝狠冽。
好你个顾太傅,我倒要看看你捧在心尖上的人是何模样。
秋风卷着残叶掠过九曲回廊,顾寻站定,想起家中的小娘子,唇角微微勾起。
5.
江南的秋雨细密如牛毛,我将最后一件青布衫塞进包袱里。
铜镜中映出我敷完脂粉的脸庞,我缓步挪到铜镜跟前。
对着镜面端详了许久,又细细描画眉毛,涂抹上口脂。
「妮啊——」
婆婆举着油纸伞追到渡口,气喘吁吁地说:
「娘做了些吃食,你带着路上吃。」
说着就把用荷叶包裹的吃食塞进我的怀中。
闻着怀里的饭香,再望着她蓑衣下佝偻的脊背。
我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娘,您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京城吗?」
她浑浊的眼眸里也闪烁着泪花,却咧嘴笑着说:
「娘老了,走不动了。」
「就待在这里替你们守着这个家。」
她轻轻叹了口气。
「妮啊,到了地方记得给娘捎个信,娘也好多年没见到寻哥儿了。」
临走时,她紧紧攥着我的手。
「莫怕,莫怕,有娘在呢。」
就算治罪,也让他们来治娘的罪。
船只渐渐远去,岸边的人影逐渐模糊。
坐在船上,我从袖中摸出随身带着的、绣着鸢尾花的香囊。
用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的针线。
针脚歪歪扭扭的,并不美观。
但这个香囊是顾寻年少时绣给我的。
我一直带在身边。
还记得年少时的顾寻躲在学堂的廊柱后面。
耳根通红地把这个「丑东西」塞给我。
转身跑得太急,还撞碎了夫子最心爱的砚台。
……
这是我第一次远行,船身摇摇晃晃,让我头晕目眩。
行至水雾弥漫的深处,雨声仿佛一首催眠曲,让我沉沉睡去。
恍惚间回到我与顾寻成婚的那日。
顾寻牵着我的手下了花轿,扭头看向我时,眼中满是笑意。
迎亲的唢呐声将我惊醒。
下了船,天色已大黑,我根本辨不清方向。
一转头就被人拉进怀里。
「娘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是顾寻。
借着渡口微弱的灯光,我才看清他。
衣裳下的骨头硌得我生疼。
他看起来比离乡时瘦了许多,也憔悴了不少。
他用唇轻轻吻去我的眼泪。
我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别动,让我抱抱。」
我手指触碰他的脸颊,却触到一片湿凉。
不知抱了多久,他从怀中拿出几块还有余温的糕点。
「饿了吧,快吃些。」
「现在有些凉了,娘子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我已让人在府中做好了可口的饭菜。」
他笑着看向我,一如当初。
袖口抬起露出手腕上的红绳,与我腕上的那根恰好是一对。
几年的分别似乎并没有隔阂我们之间的感情。
起初收到让我来京城的信件时,我心中还有些犹豫。
如今看来,我的想法完全是多余的。
远处传来更鼓之声,他忽然蹲下身子背起我。
夜里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湿滑,我趴在他的肩头听着他低哑的絮语:
「我在府中安了秋千给你解闷……」
「还移栽了一大片你最喜欢的芙蓉花……」
我只觉得他说了好多话,说得我贴在他的背上渐渐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屋内一片漆黑。
我摸索着床沿下床,点亮了油灯。
暖黄的光晕中,屋里的摆设逐渐清晰起来。
雕花木柜挨着北墙,窗旁摆放着梳妆镜……
就连我随手拿起的小物件,都和我在老家房间里的一样。
我对顾寻的记忆力和细心程度感到有些惊讶。
此时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是顾寻推开门走了进来。
「娘子醒了,我这就让人传菜。」
……
不一会儿,琳琅满目的菜品就摆满了桌子。
色泽诱人,看着就让人十分心动。
顾寻把筷子递到我手里。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不知这些年娘子的口味有没有变化?」
不知为何,到了京城,我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就这一句话又惹得我差点落下泪来。
我怕被他看出异样,低头闷闷地随口应了一声。
他替我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接着说:
「慢点吃,一会儿我给你看样东西。」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却神秘兮兮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银镯子。
「当当当,看!」
他神情雀跃,像献宝一样捧着镯子来到我面前。
我咽下口中的饭菜,放下筷子,细细端详起来。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看清了。
那是顾寻进京赶考时,我为了给他凑盘缠。
拿去典当的嫁妆。
见我哭了,顾寻神情慌张起来,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我的泪水。
「娘子别哭。」
我起身环抱住他,听他接着说:
「当初你前脚去当铺,我后脚就赎了回来。」
「这么多年,一直放在我的枕头下面。」
「我想你了就拿出来看看。」
他眼角泛红,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衣衫相贴,我感受着他身上滚烫的体温,能听到他的心脏跳动得快了起来。
稳了稳情绪,我问:
「你进京的路费和吃住是怎么解决的?」
因为当初全家凑在一起的钱也只够付一段马车钱。
迫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偷偷典当了我的嫁妆镯子。
没想到竟然被顾寻知道还赎了回来。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拉过我的手,把银镯子戴了上去。
烛火摇曳间,他的嗓音沙哑,低头用下颌蹭了蹭我的头发。
「娘子,放心,我很干净的……」
明亮的月光洒在屋内,帷幔缓缓放下。
屋内满室春意……
6.
顾寻从妆匣里打开一盒螺子黛,手中握着描眉的黛笔。
弯下腰细细为我画眉。
神情温柔而专注。
他用黛笔轻轻勾勒,手艺看起来十分娴熟。
我不禁打趣道:
「夫君手艺如此娴熟,可是为其他女子画过?」
顾寻描眉的手没有停下,只是伸出几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
「请苍天辨忠臣!」
我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铜镜中映出我们俩的身影。
时光仿佛就此静止……
后日我与顾寻便要进宫面圣。
为了确保进宫后礼数周全。
顾寻特意为我请了教习嬷嬷。
甚至为了陪我,还把公务都搬回了府中。
汇报工作的属下一批又一批地进出他的书房。
他稍稍有空就会到我跟前陪着我学习礼仪。
告诉我宫中的规矩。
「阿沅,你不要害怕出错,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握住我的手,安慰道。
我回握住他的手,轻声应道:
「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怕。」
……
天刚蒙蒙亮,顾寻就带着我前往皇宫。
我知道,圣上召见我,无非是想看看顾太傅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巍峨的宫墙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顾寻察觉到我的紧张,默默攥紧了我的手。
引路的公公带我们穿过重重宫门,最终来到了养心殿。
年轻的帝王正把玩着架子上的弓柄。
我与顾寻齐齐行礼,他上前虚扶了我们一把。
门帘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我瞥见了一抹衣角。
「果真是个温婉可人的妙人。」
赵承珩突然开口,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顾爱卿啊,你好福气。」
我看向顾寻,只见他从容应对。
「陛下谬赞了,内子腼腆。」
「我代她谢过陛下。」
我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我腼腆吗?
曾经在村里,有人欺负我和婆婆。
被我和婆婆拿着铁掀追着跑了二里地。
不知说了多久,门帘后又传来声响。
赵承珩摆了摆手。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顾爱卿日后可要带着夫人多进宫走动走动。」
顾寻领着我退出养心殿,一路上,他低声说:
「娘子表现得很好,厉害极了。」
整场下来,我几乎没有开口说过话。
顾寻全都替我把话茬挡了下来。
我忍不住笑道:
「是夫君厉害。」
这么多年不见,夫君的口才竟变得如此厉害。
顾寻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待人走后,赵卿然甩开门帘走了出来。
脸上满是忿忿不平。
「这乡野村妇何德何能!」
竟能得顾寻如此倾心!
赵承珩揉了揉眉心,神情满是疲惫。
这个胞妹确实是被自己宠坏了。
顾寻动不得,也不能动。
他才刚刚登基不足五年,幸亏这些年有顾寻等人的扶持。
才堪堪坐稳这皇位。
如今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惹恼了他。
更何况最近密信来报。
这段时间广文王有意拉拢顾寻。
而顾寻的立场尚不明确。
广文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三十五年前斗不过先皇。
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赵承珩回过神来,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意。
他盯着赵卿然看了很久,把她盯得都有些发毛。
原本还想多说几句的赵卿然改了口:
「皇兄,您怎么了?」
赵承珩没有理她,拿起身旁的奏折扔到她的脚边。
「看看今日上朝时御史弹劾你的罪行。」
「骄奢淫逸,凌辱宫人,欺压百姓……」
「桩桩件件哪条冤枉了你?」
赵卿然慌了起来,忙上前说:
「皇兄,这些……这些……我已经改了!」
她说得口不择言,赵承珩却不再听她解释。
「这些年我纵容你胡闹已经是够顾及咱们的兄妹情分了。」
「之后,你便去寺庙找母后吧。」
「随她一起为百姓祈福,佑我大昭国国泰民安。」
说着,便叫来侍卫把赵卿然带了下去。
「传旨,即日起卿然长公主移居慈云寺,无诏不得回京!」
帝王之心向来深不可测。
赵卿然到走也没想明白自己的皇兄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狠心。
她神色不甘,暗暗把裴矜沅记了下来!
7.
听闻卿然公主已然洗心革面,前往寺庙焚香祈福的讯息。
我愕然转头望向顾寻。
他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只从书案上取过一封压在底层的信函。
随手掷入燃着炭火的铜盆中。
信纸刚贴近跳跃的火苗,便迅速被烈焰吞噬。
摇曳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他清俊冷冽的面容。
那封信看起来尚未启封,我只匆匆瞥见信皮上一个「广」字。
「哎,夫君,你怎么把信烧了?」
顾寻朝我浅笑着并未作答。
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待火光渐渐黯淡下去,信纸早已化为灰烬。
他取来清水净了净手。
我斜倚在软榻之上,唇角噙着笑意轻言道:
「倒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尘埃落定了。」
「如今那公主远走,咱们是不是就安稳无虞了?」
顾寻却缓缓摇了摇头,眉宇间并未显露出轻松之色。
「京城里的局势犹如风云变幻。」
「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我虽不甚明白他话语中的深意,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夫君说得极是。」
他忽然俯身靠近,一缕淡淡的清雅香气萦绕鼻尖。
我微微一怔,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
「这可是大白天呢……」
………………
秋风萧瑟之际,窗户被刮得「呼呼」作响
顾寻带我来到庭院,观赏他亲手安装的秋千。
还有新移栽过来的芙蓉花。
稀疏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地面。
映照在顾寻的脸庞上。
为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近日朝堂上的事务颇为繁杂。」
顾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恐怕不能时常陪伴在娘子身边了。」
「娘子若是觉得烦闷,就在府中四处走走。」
「待我得空时,便带你去京城各处好好逛逛。」
藤蔓缠绕的秋千静静伫立在庭院中。
我坐上秋千,双手紧紧攥住绳索。
不知何时,顾寻已走到秋千后方。
他富有磁性的嗓音从我身后传来:
「抓紧了,莫要害怕。」
随着他轻轻一推,我便乘着秋千缓缓荡起。
裙摆随风翻飞飘舞,恰似一朵绽放的芙蓉花。
我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秋风拂过面颊的清冽凉意。
耳畔传来顾寻温和的笑声,仿佛是世间最悦耳的旋律。
秋千渐渐停稳,我睁开双眼。
正迎上顾寻那双盛满宠溺的目光。
他在我身旁坐下,我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夫君,我们要在京城待一辈子吗?」
我轻声问道。
对我而言,京城如同禁锢自由的牢笼。
我想念家中的婆婆,想念故乡的一切。
况且,我总觉得自己的愚笨给顾寻添了不少麻烦。
前几日,他才刚替我处置了几个多嘴的下人。
那些下人嘲笑我是乡下来的村姑,大字不识几个。
还占着顾夫人的位置。
说我根本比不上谢家的小姐。
那是我头一次见他动怒,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固然感激他为我出头,可有时也觉得那些下人说得并非全无道理。
再者说,谢家的小姐究竟是何人?
我只知晓卿然长公主。
心中的疑惑如同种子般悄然埋下。
我并未向顾寻询问谢家小姐的事。
因为我信他。
就像我始终记得年少时,他曾在梧桐树下对我许诺:
「顾寻此生只爱裴矜沅一人。」
我凝视着他的侧脸良久。
只见顾寻轻轻晃动起秋千,问道:
「那娘子想去何处?」
我摇摇头,说道:
「哪里都不去。」
「只要能和夫君在一起就好。」
…………
在京城的日子已过去一月有余。
这日午后,我正坐在窗前阅读家中婆婆托人捎来的家书。
信上字迹工整秀丽,想必是她特意请村里的张秀才代笔。
字里行间满是深切的牵挂。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她在灶台边絮絮叨叨的模样。
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顿时涌上心头。
此时顾寻走了进来。
他在桌前坐下,提起茶具倒了杯茶。
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封请帖放在桌上。
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说道:
「阿沅,这是谢家小姐送来的赏花宴请帖。」
「你可愿意去凑个热闹?」
听闻此言,我拿信的手微微一颤,抬眸看向顾寻。
他见我似未听清,便又耐心解释道:
「此次赏花宴由谢家小姐主持。」
「邀请了各世家的夫人与小姐前来赴宴。」
「若是娘子想去,我便去回帖。」
我放下手中的家书,问道:
「是谢家的哪位小姐?」
他瞧见了婆婆的信,起身走过来。
拿起信看了一眼,说道:
「谢家只有一位嫡出的小姐。」
名为谢文渺。
「这次的赏花宴便是由她主持。」
我未有回应,又听他调侃道:
「娘可真偏心,这信里竟没见她提到我。」
「不对,倒是有一句。」
「唯一一句还是嘱咐我要照顾好你。」
顾寻无奈地笑了笑。
许久未听到我说话,他牵起我的手。
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我。
「娘子怎么了?」
「可是不想去?」
「若不想去便不必勉强,拒了便是。」
我沉默片刻,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安。
「那些世家的小姐夫人们个个才情卓绝。」
「我怕自己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与她们相处。」
顾寻听后,轻轻将我揽入怀中。
「阿沅,你怎能如此看轻自己。」
「你是我最珍视的人。」
「有我在,无人能欺你。」
「你若不想去,我们便不去。」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驱散了我心中的不安。
我心中有了打算,说道:
「那便去看看吧。」
「也让我长长见识。」
这一个月里,我对京城的世家也有了些了解。
就说这谢家,乃是京城四大家族之首。
谢文渺更是京城闻名的才女。
也难怪那日下人会将她与顾寻相提并论。
甚至有传闻说谢家小姐至今未嫁,也与顾寻有关。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便借这次宴会去会会自家夫君招惹的这些「桃花」吧。
8.
赏花宴定在三天之后。
顾寻提前为我准备了不少新衣裳和珍宝。
我清楚,每一件必然都是他精心挑选的。
正当我起身打算去拿首饰盒里的簪子时。
脑袋忽然一阵眩晕,我只好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好转。
恰巧在这时下人来禀报。
说今日顾寻在宫里有事务,就不回来用晚饭了。
我点了点头,想着到榻上去休息一会儿,或许能舒服些。
睡得正沉时,迷迷糊糊中,听到了顾寻的声音。
[夫人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晚饭可曾吃了?]
他见我醒了,赶忙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
[娘子可是身体不适?]
我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后背,轻声说道:
[没什么事。]
[只是今天没什么胃口。]
[大概是这些天劳累了,有些疲惫。]
顾寻听了之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
赏花宴这日,天气格外晴朗。
阳光洒在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
顾寻一大早就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派了几个资历深、身手好的丫鬟跟着我。
马车停在谢府门前。
只见门前车水马龙。
身着各色华服的夫人小姐寒暄几句后便纷纷进入府中。
我下了马车,心里暗自思忖。
这谢府倒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宅邸的大门,只是用青石砌成,门扉是质朴的木色,没有任何雕琢。
由丫鬟引路,走到前院时,又看见种满了修竹。
翠绿的竹影摇曳,清风缓缓吹来,竹叶沙沙作响。
一切都尽显主人淡泊高雅的志趣。
宴席设在谢家南苑的一座园子里。
走进园内,眼前呈现出一片热闹而雅致的景象。
繁花似锦,各色花卉争奇斗艳,香气弥漫。
看上去美不胜收。
宾客们在其间穿梭,笑语不断。
衣香鬓影,尽显世家的风范。
因为我从未到过京城,所以在世家夫人小姐中也没有人认识我。
我正打算找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时,就被人叫住了。
[可是顾夫人?]
我转过身去,只见一位妙龄女子缓缓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水绿色长裙,衣袂飘飘,发鬓高高挽起。
只用一支翠玉发簪斜斜地插着。
面容婉约,眼如秋波流转,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夫人,这位就是谢家小姐,谢文渺。]
我微微点头,上前向她回礼。
[顾夫人初次来到谢府,想必对这里还不熟悉。]
[我已经命人陪在夫人身边了。]
[今日的赏花宴,还望夫人尽情游玩。]
[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她的言语温和而有礼貌,仪态端庄大方。
丝毫没有世家才女的骄矜之态。
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微微一笑,心里感激她的体贴。
[多谢谢小姐关照,今日能得到小姐的邀请。]
[是我的荣幸。]
说话的时候,我在心里反复斟酌自己的言辞是否得体。
生怕给顾寻丢脸。
……
原本在一旁闲聊的夫人小姐听了我和她的交谈。
都纷纷朝我围了过来。
[原来是顾夫人。]
[我说怎么这位夫人一进来,满园的春色好像又增添了一抹色彩似的。]
那位夫人说话十分巧妙,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这位是章丞相的夫人,也是我的舅母。]
还没等我身边的丫鬟开口,谢文渺就适时地为我解释道。
宴会进行到一半,我便提前离场出来透透气。
今日是我二十多年来听客套话听得最多的一天。
到目前为止,我只总结出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这些年顾寻在京城之中混得还不错。
不受欺负就好,不受欺负就好。
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却又突然想到。
怎么可能会不受欺负呢。
我的阿寻,是凭着多大的耐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实在是让我钦佩。
正要返回宴席,就有一个小丫鬟朝我跑过来。
[顾夫人,请留步。]
[我家小姐有请。]
我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小丫鬟。
是谢府的丫鬟吗?
[你家小姐?]
[是谁?]
听出了我语气中的警惕,那丫鬟说道:
[回夫人的话,是文渺小姐。]
我心想有顾寻派来的这几个丫鬟跟着。
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
跟着那人走到一半,来到一处花丛旁。
我才察觉到不对劲。
但已经太晚了。
扑面而来的香气让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向后退。
身后的丫鬟们都有所察觉。
没过多久,谢家的那个丫鬟就不见了踪影。
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几个蒙面人,看起来身手不凡。
丫鬟们神色都为之一振,挡在我的面前,掏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剑。
那几个蒙面人似乎没料到我身边有会武功的人。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冲了上来。
[夫人快跑,这里有奴婢几人挡着。]
我知道这个时候推辞留下只会给她们添乱。
所以听了她的话后,我转身就向后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正当我看到湖对面热闹的人群以为安全了的时候。
那几个蒙面人却追了上来。
[小娘子,我们几人也是奉命行事。]
[你就乖乖跟我们走吧,还能少受点罪。]
奉命行事?还要带我走?
难道是顾寻的仇家派来的?
是想用我来威胁顾寻吗?
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突然啐了一声。
[我呸!想得倒是挺美。]
[想用我威胁顾寻?]
[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低头用目光探了探湖水的深度,还可以。
随后,我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冰凉的湖水袭来,我瞬间清醒过来。
就像他们说的,我一个乡野村妇没什么本事。
但我说什么也不能成为拖累顾寻的累赘。
成为他功成名就的阻碍。
论水性,我还是挺好的,可这时施展起来却有些受限。
我只得暗自埋怨自己平时吃得太多,疏忽了游泳。
正当我想着,只听见岸上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还有铁器碰撞摩擦发出的声响。
救兵来了!
糟糕,跳早了……
又听到「扑通」一声。
一个人像疯了一样朝我游过来。
原本我只是动作有些受限。
现在被他这么一扑通,呛了不少水。
我正想看看是谁,就被捞了起来。
那人把我抱到岸上后,用手拍打着我的脸,拍得我脸生疼。
见我不做声,又把我抱在怀里摇晃。
豆大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
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谁。
[夫君,住手……别晃我了……]
[我醒了……醒了……]
我被折腾得实在没办法,开口说道。
顾寻惊喜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太好了!]
[太好了!]
[娘子!你没事就好!]
我伸手想把沾在额头的凌乱头发抚开。
刚抬起手,就被他紧紧握住。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紧紧地把我拥在怀中,勒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
[你怎么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
[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他抱着我跑了起来,我被颠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让他慢点跑,我快要吐出来了。
可是没有人在意我。
后来我想,那日我应该是被顾寻晃晕的。
…………
一睁眼,我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守在一旁的顾寻见我醒来。
平日里那般自持矜持的人,此时眼眶都红了。
仿佛又快要哭出来了。
[我这是在哪里?]
一开口,我的嗓音沙哑。
顾寻喂我喝了口水。
[是在我的闺房。]
说话的是谢文渺,我这才注意到她也在一旁。
[今日让顾夫人受惊了,是谢府的责任。]
[此事是有人假冒我的名义,哄骗顾夫人见面……]
还没等她说完,顾寻脸上满是怒容。
他猛地甩了甩衣袖,说道:
[确实是谢家的责任。]
[谢家的守卫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
[一群废物!]
[今日差点让我见不到夫人和孩儿!]
顾寻气得脸色发青。
谢文渺听了神色黯淡。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今日之事与她无关。
毕竟,事情是发生在她的谢府。
但所谓爱屋及乌,她又怎么会舍得伤害顾夫人。
看着他们二人恩爱的样子,谢文渺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顾寻转身替我掖了掖被子。
我问他:
「孩子?」
他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笑着说:
[你呀你,糊涂得很。]
[自己有身孕了都不知道。]
我愣了片刻,突然想到自己的月事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喜悦顿时涌上眉梢。
我激动地拉过顾寻的手,放到我的肚子上。
[夫君,咱们二人有孩子了!]
顾寻摸了摸我的头发,朝我笑了笑。
[是啊,傻瓜。]
接着,他懊恼地说:
[今日之事我也有责任。]
[如果今日我陪你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我却没听清他说的话,只是抚摸着肚子。
欣慰地想着。
真好。
体魄如此康健的孩子才配成为我裴矜沅与顾寻的孩儿。
9.
此事惊动了皇上,他亲自出宫驾临顾府。
顾寻这几日严禁我出府,将我一直软禁在屋内。
我也不清楚他与陛下是如何交谈的。
只是后来听他提及。
此事竟是卿然长公主一手谋划的。
谢府的那个小丫鬟熬不住刑罚,将一切和盘托出。
那几个蒙面人也在当时全部被押解到大理寺。
我心中颇为惊异。
[赵卿然?]
[她如今不是在慈云寺吗?]
顾寻点点头,示意我莫要激动,听他慢慢道来。
原来这赵卿然在外的这些时日并未安分守己。
始终暗藏祸心,对顾寻心存觊觎。
一手策划了今日这出闹剧,趁着谢家举办赏花宴人多杂乱之时。
趁机将她的人手混了进来。
[赵卿然竟还有这般心计?]
我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娇纵蛮横、愚笨鲁莽的公主。
[后来如何了?]
我拿起身旁的瓜子嗑了起来。
[后来啊……]
顾寻顺势也抓了一把瓜子,故意卖着关子说道:
[下月她便要动身前往北蛮和亲。]
顾寻意难平地扔下瓜子。
[这算是从轻发落她了。]
[此次若不是太后以性命相逼。]
[我真想亲手解决了她。]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据我所知,我大昭疆域辽阔、物产丰饶,何须让公主去和亲?
再者北蛮与大昭向来关系不和。
此次赵卿然前去,怕是有去无回。
这比直接解决她更为煎熬。
顾寻还说。
谢家在此事中也难以逃脱责任,但皇上念及他们毕竟也是被赵卿然所拖累。
再加上顾寻派在我身边的丫鬟不顾自身受伤,及时通知了谢府的守卫。
恰巧顾寻当时也在前往谢府准备接我回家的途中。
所幸没有酿成大祸。
幸好,幸好。
……
中宫之位空缺,谢家的小姐入宫,被封为皇后。
谢家自此稳固了京城四大家之首的地位。
当然,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顾寻因功绩卓著,被封赏了官职。
连带着我也因此被封为诰命夫人。
我与顾寻并肩坐在院内的秋千上。
微风拂过。
一切都恰到好处。
正文完
番外①.云游篇
小涧村
一个约莫三四岁大的小男孩从屋里飞奔而出。
声音洪亮地喊道:
「祖母,快点呀。」
[我爹娘寄信回来了。]
男孩神情欢快,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这个小男孩正是裴矜沅与顾寻的儿子。
——顾庭松。
顾母捶着腰走了出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慢点儿跑。]
说着她又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和你爹的。]
[刚把你爹培养成才。]
[现在又要带你来这个小霸王。]
顾庭松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在前面走着。
听了这话,转身朝顾母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逗得顾母又气又笑。
……
裴矜沅与顾寻在生下顾庭松两年后便辞去官职外出云游。
赵承珩多次挽留未果,只得为顾寻保留了官职。
告诉他等到何时玩够了随时都能回去。
此时,远在边疆的裴矜沅夫妇正游玩得悠然自在。
我站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望着远处的雪山。
笑着说:
[夫君,这西北与江南截然不同。]
自幼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她如今迷上了边疆的壮美风光。
顾寻始终面带笑意地陪伴在我的身旁。
[娘子喜欢就好。]
[等我们在这边疆待上一段时间,便再往前去看看。]
此刻阳光正好,微风柔和。
身边的人亦是心中所爱之人。
顾寻和裴矜沅都觉得,此生已然满足。
番外②谢文渺篇。
我名叫谢文渺,是金陵谢家的女儿。
年幼时便随着族人举家迁到京城。
短短十几年间,亲眼目睹家族逐渐跻身京城世家之列。
在新皇登基后,更是一跃成为京城四大家之首。
生在世家大族,我从小就被礼教所束缚。
学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走的每一条路,做的每一件事都被精心安排。
我羡慕窗外的鸟儿,因为它能够自由自在。
我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只能每天坐在窗前看它们在空中飞翔。
曾经只因我反驳了父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句话。
就被他在寒冬腊月里罚跪。
没有人替我说话,也没有人敢替我说话。
接受过古板教育的我始终认为女子应该有自己的思想与见解。
不能一味地依附父亲、丈夫以及他人。
在顾寻出现之前,我曾以为世上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认可我的思想。
那日,我去书房给父亲送罚抄的《女戒》。
这次罚抄的原因又只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到门后传来兄长怒气冲冲的声音,我停下了脚步。
兄长向来为人温和,我从未见他如此生气。
他斥责道:
[顾寻一个寒门书生,竟妄图改变千古以来奉行的理念!]
[他竟然认为女子不应被现有的礼教所束缚,应当像男儿一样在朝堂、商业等领域发挥自己的才能。]
[简直是异想天开!]
更可气的是,要不是我们这些人阻拦,皇上差点就被他所说动!
我被兄长的话惊得呆立在原地。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来,竟然有人赞同我的观点。
竟然还是个男子!
我暗暗记下了顾寻这个名字。
回到房中,心中的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之后,我多次从父亲及兄长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他们虽然与他理念不同,但对于顾寻为大昭国所做的贡献,提出的政绩却深表赞扬。
再次见面,是在皇上的生辰宴上。
顾寻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目光明亮如星,容貌俊朗绝伦。
身上散发的独特气质,深深吸引了我。
原本我以为顾太傅是一位年长的臣子。
所以才会有如此超前的见解。
谁知竟是个俊美的公子。
或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热烈,让他有所察觉。
他看向我,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羞涩地低下头,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后来,我听说他已有家室。
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我只得将心中的念想暗暗埋藏在心底,无人知晓。
再后来,我听说卿然长公主喜欢上了他。
也是,他这般优秀的人自然不缺女子爱慕。
只是,这卿然长公主平日乖张的行为实在配不上顾寻。
而且,他家中已有妻子。
卿然长公主却如此不知廉耻,竟打算让圣上下旨让他的糟糠之妻下堂。
这般行径,让我为之鄙夷。
这件事曾在京城轰动了许久。
直到顾寻将他家中的妻子接来,他们恩爱的情形也在京中广为流传。
听丫鬟说,顾寻与家中的妻子少年时相识相恋,感情深厚。
当初顾寻甚至为了她打算辞官抗旨。
寒窗苦读十几年竟甘愿为了她放弃一切。
我对那位女子有些好奇起来。
赏花宴其实也有我的私心,我是想趁此机会见见她。
听下人禀报,顾夫人到了之后。
正在梳妆的我只刚斜插了一支翠玉簪子。
就匆匆放下手中的饰品说:
[快点去园内吧。]
[不要让宾客们等急了。]
园内宾客穿梭往来,笑语不断。
我叫住了正准备往偏僻角落落座的她。
她似乎很惊讶我认出了她,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向我回礼。
我仔细地看了她许久。
她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深邃的眼眸目光坚定。
薄唇紧抿,看起来有些紧张。
她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我让几个丫鬟跟着她,以防她在谢家迷路。
顾寻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定要好好护着她。
可千防万防,没防到那赵卿然竟收买了我的婢女,提前支走了我派在她身边跟着的人。
当侍卫来禀报那件事时,我手中的茶水都洒了一地。
连忙派人通知顾寻,又派人通知了父亲。
随后带着侍卫前往湖边寻人。
幸好,当时她身边还跟着顾寻的人。
一看都是练家子,受了重伤竟还能从那群蒙面人手中脱身前来报信。
顾寻的夫人如此有魄力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为了不让蒙面人俘虏,竟然敢跳湖。
如此有魄力的女子,与顾寻十分相配。
我如此想着。
顾寻平日里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清冷高傲,仿佛天塌下来都能面不改色。
那日,我第一次见他失态。
他生气的样子脸色铁青,吓得我根本不敢去辩解。
裴矜沅怀孕了。
顾寻让人送走太医后小心翼翼地守在夫人身边。
担忧之余,喜悦却难以掩饰。
他厉声训斥了谢家的守卫。
我知道这事谢家难辞其咎,所以只低头默默听着。
看着顾寻与夫人恩爱的样子,我只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苦笑着摇了摇头,便退了出去,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见他如此幸福,我理应感到开心。
我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却迟迟没有婚配。
最后还是遵从父母之命入主中宫。
几年后,听说他们的孩子出生后。
顾寻便辞了官,陪着夫人四处云游。
看着巍峨的朱红色宫墙。
我轻叹道:
「这宫门是出不去了。」
「便由你们代我谢文渺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吧。」
……
我不是谢家女,不是谢皇后。
我名叫谢文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