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时和野狗抢肉饼,父亲知道后要将我打死,继母为我挡下(完)
发布时间:2025-08-01 01:59 浏览量:1
十岁时和野狗抢肉饼,父亲知道后要将我打死,继母为我挡下(完)
我十岁那年,家里又遭遇了一场变故——爹爹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我的继母,不幸离世了。
那天,我实在是饿得慌,看到路边有只野狗叼着块肉饼,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抢。一番争抢,我虽抢到了肉饼,却也弄得自己满身是土,狼狈不堪。爹爹得知此事后,觉得我给他丢了脸,怒不可遏,扬言要将我乱棍打死以正家法。
就在那棍棒即将落在我身上的时候,继母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用她那瘦弱的身躯,生生替我挡下了那三十板子。我蜷缩在她怀里,听着她一声声压抑的闷哼,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最终,她还是没能挺过去,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而爹爹呢,继母的死仿佛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他就像没事人一样,仅仅过了两个月,就又风风光光地迎娶了新夫人进门。
这位新夫人,我瞧着总觉得异常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很会做人,左右逢源,撒娇撒痴的功夫更是一流,没几天,就把家里上上下下都哄得团团转,继母在这个家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她彻底抹去了。
我心中恨极了她,觉得是她抢走了继母的位置,还如此不尊重继母的离去。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冲上去咬了她的手,直到咬出了血。可她却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眼神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小月儿,这次我要你亲眼看着,看我是如何替你两位母亲报仇的。”
继母那场风光大葬的当日,我蜷缩在灵堂的墙角,哭得浑身颤抖,泪水浸湿了衣襟。
爹爹站在一旁,脸上不见半分悲戚之色,扶着棺木时,他的眼神竟还偷偷在新买来的丫鬟身上游移。
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之时,我偷偷摸进灵堂,为继母烧了几张纸钱,双手合十,轻声祈祷她来世能幸福安康,远离这世间的苦难。
此时,肚子饿得咕咕作响,我忍不住从桌上拿起一块糕饼,细细咀嚼着。若是继母还在,她定不会责怪我,反而会多给我几块,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慌忙抹去眼泪,蹑手蹑脚地躲在了继母的棺椁后面。只见爹爹抱着新买的丫鬟进来,两人嬉皮笑脸,纠缠在一起,浑然不顾这是继母的灵堂。
我早已习以为常,默默捂住一边耳朵,将口中的糕饼慢慢咽下。
“爷,您是真心喜欢我的吗?”那丫鬟年轻貌美,水葱似的指甲轻轻戳在爹爹胸口,引得他低声笑起来:“自然是喜欢的。”
“那——”丫鬟抬头环顾四周,声音娇柔:“夫人已逝,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爹爹哼了一声,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你还想高攀不成?”
丫鬟显然有些得意忘形了:“我也是清白人家出身,若不是爱慕您进了府,嫁个小官也是不成问题的。”
“哦?”爹爹若有所思,随即扬声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拖到地牢里去!”
门外立刻冲进来两个小厮,不由分说地将衣着凌乱的丫鬟用破布堵住嘴,拖了下去。这已经是这个月被拖出去的第五个丫鬟了。
“这些清白人家的小姐,自以为高人一等,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趣。”爹爹叹一声,手重重敲在棺椁上,“你也是,为了那么个贱丫头,还真把自己当她亲娘了,没用的慈悲心肠。”
我的心骤然生痛,手中的糕饼被捏得粉碎。爹爹从前不过是个街头混混,常常不着家。但他姐姐有幸嫁了位好郎君,不仅推翻了前朝皇帝,自己登基为帝,还念及亲情,赐爹爹为平阳侯。
虽只是个闲职,但架不住皇亲国戚的身份,多少旧臣为了投诚,都将自己的女儿往府里送。继母就是这样嫁过来的,却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还要被爹爹如此嘲笑。
我从灵堂溜出去时,已是深夜。爹爹房里还亮着灯,有个人坐在他对面。那身形我再熟悉不过,从戳破的窗纸洞里看去,果然是皇后姑母。
“你好歹收敛一点,别让陛下和我难堪。”姑母虽是这样说,面上却没有一丝责备之意。
爹爹吊儿郎当地倚在软塌上,嗤一声:“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高门贵女的假面皮。”
“我看你是还没忘记莲娘吧。”皇后姑母掩起袖子笑起来,“她死了之后你才染上这怪毛病,如今是没人能管得住你了。”
爹爹的表情在烛火下显得晦暗不明,他笑了笑:“是啊,自从她死了,我就总是忍不住想杀人。”
“陈氏父亲那边,我会求陛下给他一个解释,但你也要尽快再娶一位夫人,好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
京中谁人不知,平阳侯府有位狠戾的主子,每月都有流血的死尸从后门运出来。丫鬟们虽然害怕,但爹爹生了一副好皮相,又是皇亲贵胄,仍是挤破了头想爬上他的床榻。
可她们都还不知道,爹爹并不喜欢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不喜欢任何人,除了娘亲。
见到新夫人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善茬。新夫人桃腮杏脸,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在爹爹怀里,爹爹护着她,仿佛护着刚出生的婴儿。
所以看到我挡在路边的一瞬间,他就暴怒地过来给了我一脚:“脏东西,还不快滚回后院去!”
新夫人并没有阻拦他,反而笑起来:“哎呀呀,这就是你那原配生的女儿吧?”
“看脏的,活像只裹满泥的狗!”
爹爹被她逗得前仰后合,心情大好,随手让小厮扔了块馒头给我。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新夫人昂贵的华服拂过我的脏脸,我闻见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继母曾经用过的香料。府里人人都说,侯爷的心终于定下来了,可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他望向新夫人的目光里,流淌着从未对旁人展露过的温柔缱绻。自她踏入侯府,那座阴森地牢里彻夜不绝的惨叫,竟奇迹般地消弭了。
新夫人性格灵动洒脱,与府中上下都相处得极为融洽。短短两个月,继母留下的阴霾与痕迹,便被她如春日暖阳般驱散殆尽。
府中众人对继母之事皆讳莫如深,仿佛那是一段从未存在过的过往。继母的娘家虽多次派人前来抗议,可终究敌不过那道冰冷的圣旨,只能无奈作罢。
因此,我对新夫人满心怨怼。在我看来,正是她的出现,让这世上最后一个疼爱我的人,如此迅速地被众人遗忘,仿佛从未在他们的生命中留下过印记。
直到那一日,她带着爹爹来到我面前。
彼时,我正蜷缩在后院的角落里晒太阳,浑身脏乱不堪,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落魄的叫花子模样。
夫人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捂住鼻子,轻声对爹爹劝道:“昨日我去忠勇伯府赴宴,伯爵夫人还特意问起这孩子呢。”
“他们家的嫡子,年纪也和这孩子相仿。”
爹爹别有深意地瞥了夫人一眼,随后狐疑地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冷冷道:“她如今这副鬼样子,也配?”
夫人犹豫着伸出手,似是想碰碰我,可看到我满身污垢,又嫌脏地缩了回去,最后唤来丫鬟,让她们把我的脸擦干净。
爹爹在看到我干净面容的瞬间,有一瞬间的失神。夫人见状,眼中闪过惊喜,脱口而出:“真是个美人坯子!”
“我知道侯爷向来不喜那些高门贵女,可咱们若精心培养这样一位,定能为侯爷日后的仕途添砖加瓦。”
我懵懂无知,不明白他们二人究竟在暗自谋算什么,只隐约知道,从今往后,我将搬到夫人的院子里,由她亲自教导。
夫人嫌我身上脏臭,刻意走在我身前,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爹爹见她这般模样,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冷哼一声道:“这小贱人惯会撒娇卖惨,你可别像陈氏那般……”
话到嘴边,爹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冷冷叮嘱道:“别对她太好。”
夫人吩咐丫鬟去打热水给我洗漱。待屋里没了旁人,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小月儿,你受苦了。”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伸手轻轻去抚摸我那早已打结的头发。
我心中恨意如潮水般翻涌,猛地截住她的手,狠狠咬了上去。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可夫人却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任由我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等我终于累了,松开嘴,她才缓缓将手抽出,目光真诚地看着我,轻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坏女人!你快滚!”我怒目圆睁,拼命推搡着她,心里却忍不住暗暗担忧,再不走,爹爹肯定也不会放过你,就像他对继母那样。
爹爹一开始对继母也是百般宠爱,可自从带她去过地牢后,便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冷酷本性。
夫人却猛地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她那细弱的身躯竟微微颤抖着。我惊讶地发现,她身上竟有着和继母相似的淡淡香气。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一时间竟愣住了,最后只磕磕巴巴地憋出几个字:“别碰我,我身上脏。”
“再脏再臭的东西我都摸过,你又算得了什么。”夫人松开我,眼中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片刻之后,她突然压低声音,轻声问我:“你想不想报仇?”
我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报谁的仇?”
“自然是你的继母,还能有谁?”夫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的眼神中探寻到什么。
我想说,还有我娘。
爹爹曾经最爱的女人,是我娘。
可他第一个亲手杀死的人,也是我娘。
夫人为我请来了教习嬷嬷,还特意拨了两个丫鬟来伺候我的日常起居。不过,她自己对我却始终不冷不热,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而这,恰恰是爹爹想要看到的局面。我又重新成为了这个侯府中尊贵的大小姐,可在我看来,自己更像是一件被随意摆弄的物件,毫无自由可言。
我也从丫鬟们的闲聊中得知,夫人从前竟是做皮肉生意的。
据说花楼里经常有客人为了姑娘·们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有个醉汉在花楼门前被活生生打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所有人都吓得惊慌失措,纷纷退散。只有夫人,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走上前去,翻开那醉汉血肉模糊的眼皮查看。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爹爹看见,顿时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夫人与我们同是故乡人,说起话来直来直去,眉眼间带着股不羁的张扬,全然没有京城里那些贵女们的扭捏作态。
爹爹初见她时,眼里就闪着异样的光,迫不及待地为她赎了身,还大张旗鼓地将她迎进府中,直接扶上了正妻的宝座。
皇后姑母又一次驾临,这次她面色凝重,只对爹爹说了句:“陛下对你已是失望透顶,往后,他不会再插手你的事了。”
爹爹听后,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笑得格外灿烂。他一把拉起新夫人的手,径直往地牢方向走去。
我悄悄跟在后面,心里满是好奇,这新夫人,究竟与继母有何不同?
地牢里阴森可怖,昨夜刚抬走一具丫鬟的尸体,此刻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绑在铁架上,面容模糊难辨。
夫人瞥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叹道:“可惜了,我这身新衣裳。”
爹爹闻言大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随手拿起一旁的刑具,命令那铁架上的人抬头。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继母身边的老嬷嬷,继母下葬后,我便再没见过她,没想到竟被爹爹囚禁在此,饱受折磨。
嬷嬷一哆嗦,连忙求饶:“侯爷……饶了老奴吧,老奴该说的都说了。”
她突然停住,目光与夫人相遇,仿佛见了鬼一般,嗷地一声尖叫起来:“夫人,老奴知错了,老奴不该把您和大小姐亲近的事告诉侯爷,是老奴害了您啊!”
她涕泪横流,夫人却咯咯笑了起来:“看来,你是把我错认成别人了?”
说罢,她亲手拿起一旁的弯刀,眼都不眨,一刀便割下了嬷嬷的头颅。
爹爹惊了一瞬,但随即就狂喜地将夫人抱起:“苓歌,你真是让我惊喜连连!”
说着,他竟不顾四周血污,地上还滚着嬷嬷那未闭眼的头颅,就要扒了夫人的衣裳,与她亲热。
夫人自是顺从,她邪魅一笑:“只要是爷喜欢的,妾都会接纳。”
我实在听不下去,回到自己屋子,还是忍不住呕吐起来。
迷迷糊糊睡下后,我梦见了娘亲。
她和爹爹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成婚,又有了我。
他们曾是那么恩爱,直到有一天,姑母突然穿着华丽的衣裳来找爹爹。
娘亲这才得知,姑父已拥兵自立,成了新皇。
爹爹不在,娘亲被姑母喊进屋里说话。
侍卫守在门口,我偷偷爬到屋顶,从破口处往下看。
姑母语重心长地对娘亲说:“我知道你和长笙感情深厚,可他以后是要封官拜爵的,你这样的身份……”
娘亲惶恐地低下头:“娘娘说的是,我自愿降为妾室,只是……”
她咬咬牙:“小月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她以后,能不能被记在新夫人名下?”
姑母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娘亲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略带悲伤的笑。
爹爹那日很晚才回来,身上脸上全是血,一进门就抱着娘亲转圈:“莲娘,我成功了!我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娘亲惶恐地推开他,低声道:“侯爷,今时不同往日,说话要小心。”
“侯爷?”爹爹愣住了,刚要再问,娘亲就从背后拿出几张女子画像:“这是皇后娘娘给您挑的,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
爹爹一把将画像扔在地上,问:“皇后是谁?”
自然是他的亲姐姐,爹爹若有所思,转头出去了,再回来时,他已经换上了侯爷的华服。
然后,他一剑刺出,娘亲就这样死在了我眼前。
娘亲死后,爹爹进京述职。
他开始厌恶我,厌恶我这张长得和娘亲一模一样的脸,对我再也不如从前那般宠爱。
他的恶习也越来越多,甚至在宅子里挖了个地牢,看谁不顺眼,就将人推进去折磨。
再后来,继母就嫁了过来。
外面一阵吵嚷声将我惊醒,我看见夫人一脸不悦地走到我的门前,对门口的丫鬟说:“这丫头,都日上三竿了还在赖床?你们都下去,我要亲自收拾她。”
丫鬟们识趣地为我们关上了门,夫人走进来,面色苍白,竟是立时扶着我的胳膊,干呕起来。
随后,她喃喃自语:“自己都成了孤魂野鬼,竟还会怕这些恶心的东西。”
我这才知道,原来夫人那些波澜不惊,都是装给爹爹看的。
夫人看着我笑了笑,随即从袖中拿出一根鞭子,抽在一旁的皮毛垫子上。
我眼尖地瞥到窗下站了个人影,也配合着呜呜哭了起来。
下人们都传我和夫人关系不好。
她让教习嬷嬷一次次纠正我的身形,让我在大太阳下走淑女步。
可夜幕降临,她又如鬼魅一般钻进我的房间,亲自教我读书。
她学识渊博,所有问题一到她手里,即刻迎刃而解。
一个花楼女子,怎会懂得这么多?
我不问,只贪婪地将知识汲取入脑。
夫人对我说,琴棋书画虽好,但到了紧要关头,都不如读书有用。
学了一月的礼仪,爹爹来了兴趣,让我给他奉茶。
我拿着茶杯的手颤颤巍巍,末了还被烫了一下,茶杯碎在地上。
夫人比爹爹更气,起身要来拧我的耳朵:“教了你一月,竟还是这般无用!”
刚说完,她突然干呕起来。
叫了府医来看,竟是怀孕一月有余了。
爹爹欣喜若狂,当即在家中设立了佛堂,日日跪诵佛经。
为表诚心,他还将地牢外面的门上了锁。
他这一生,心里头最盼着的便是能有个儿子承欢膝下。可惜命运弄人,自从来了京城,太医一番诊脉,竟断言他早年伤了根本,怕是难再有子嗣之缘了。
自我来到这世上后,娘亲和继母的肚子也都没了动静。可奇就奇在,夫人一进门,这好孕气就像是被她带来了一般,没多久便有了喜讯。
他拉着夫人的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有了儿子,往后我就能更放心大胆地去闯荡了。”
从那之后,家中时常有陌生人出没。他们与爹爹聚在一起,神色凝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爹爹常常让我在一旁候着,替他们铺开那厚厚的绢帛。绢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我虽看不懂,却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偶尔,有人会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我,爹爹便会很自然地把我叫上前,和颜悦色地说道:“这是小女,诸位若有瞧得上的,本侯自会成全。”
那一刻,我心中一片冰凉,原来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可以随意交换利益的物件罢了,还天真地以为我目不识丁,什么都不知道。
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就像吹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膨大。我心中害怕,不敢伸手去摸。
爹爹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请了大夫来瞧。大夫一番诊断后,说是夫人怀了双生胎。
爹爹一听,高兴得手舞足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吩咐下去,夫人有孕之事,万万不可外传。
然而,这府邸是皇上亲赐的,府里的一些老人也是皇上精心挑选送来的,这消息又岂能瞒得住?
一天晚上,夫人正悄悄陪我读书,窗外突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皇后姑母带着两队侍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冷声吩咐道:“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
即便爹爹就站在一旁,在皇后的威严面前,也根本无法阻拦。
夫人却毫不畏惧,反而大大方方地对皇后姑母行了个礼,说道:“不知妾身犯了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皇后姑母瞥了她一眼,让人将她领进了主屋。
关上门后,夫人当即跪下,皇后姑母冷冷地睨着她,问道:“别人不知,我这个做姐姐的却是再清楚不过,你这野种是如何怀上的?”
夫人面上一惊,随即诚惶诚恐地磕着头,说道:“娘娘明鉴,妾身不敢!”
皇后见她咬死了不承认,只得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夜,本宫就与你说个明白。”
“长笙不能再有子嗣,是本宫亲自给他下的药。”
夫人一怔,突然捂着嘴角笑了出来,说道:“娘娘明鉴,妾身肚里的孩子确实不是侯爷的,您也知道,臣妾出身低微,怕被侯爷厌弃,才不得不想了这么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说罢,又郑重地说道:“妾身愿唯娘娘和陛下马首是瞻,这肚中孩儿,既是侯爷的动力,也可为侯爷的软肋。”
“侯爷在谋划什么,想必娘娘和陛下比妾身更清楚。”
皇后看了她许久,语气总算轻快起来,说道:“你倒是个懂事的。”
“不像长笙之前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原配,与本宫虚与委蛇,一股子小家子气。”
夫人眼睛一动,大胆问道:“侯爷常说小月儿随了她母亲的性子,只是不知,她究竟是因何离世的?”
“她啊。”皇后哼笑一声,“自己作死。”
娘亲性子温软,对姑母这个大姑姐向来恭顺,从未有过一句顶撞。可即便如此,她也解决不了爹爹与姑母间的矛盾。
爹爹出门寻姑母那日,姑母身着凤袍,威风凛凛,让人搬来一箱金子,给了爹爹两个选择。
一是收下金子和侯爷的身份,跟他们进京去享荣华富贵。
二是放弃一切,带着我们娘俩继续在村里做平民百姓。
姑母怨恨娘亲这么一点小事都劝不好爹爹,反倒让他来和自己的亲姐姐叫嚣。
爹爹看着两旁虎视眈眈的侍卫,又看了看自己身着破烂的模样,最终选择了荣华富贵。
可姑母又说,没有后顾之忧才好。
“你回去杀了那婆娘,我自会求陛下在京城贵女中为你择一位好的,也配得上你如今的身份。”
为了能让姑母放心,也为了保住我,娘亲只能含恨离世。
我躲在旁边的房间里,听着两人交谈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放大,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夫人完好无损地和皇后姑母一起出来,爹爹这才松了口气。
皇后只意味深长地说道:“原以为你这新夫人是个恃宠而骄的,没想到,倒是很合本宫眼缘。”
皇后走后,夫人当即一脸担忧地望向爹爹,说道:“皇后娘娘觉得妾身粗鄙不堪,不堪为当家主母,还好妾身在花楼时也学过一些诗词歌赋,好不容易才过了关。”
“只是——皇后娘娘说,想将我们的孩子抱去宫里抚养。”
爹爹一听,急了,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柔柔地笑起来,对爹爹说道:“今早上传了大夫来,说妾身怀的是一对龙凤胎呢。”
“你的意思是?”爹爹若有所思地眯起眼,“到时将女孩送给皇后?”
说罢,自己喜不自胜地将夫人抱起,说道:“你真是我的福星!”
夫人来时,我正急得在房里来回踱步。
今早并没有大夫来,到时候谎言败露,夫人又该如何自处?
夫人倒是自得其乐,和缓地将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
“你摸摸。”
我只觉手心传来一阵寒凉,仿佛置身冰雪之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刚要再问,就听夫人说:
“不过是两个血团子,你爹爹和皇后,一个都别想如愿。”
爹爹开始频繁早出晚归,又恢复了在乡下时的做派,不知在忙些什么。
偶尔闲暇,他会去新的姨娘房里,那几个新姨娘,都和娘亲有几分相似。
夫人月份大了,开始闭门不出,连饭都只让人送到门口。
实则是在我的屋子里,握着我新作的策论赞叹不已:
“小月儿果然聪慧,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作不出这么好的文章……”
她说漏了嘴,自己先愣了神。
有人敲我的门:“大小姐,侯爷让您过去倒酒。”
夫人蹙眉:“这个混不吝的,看来是觉得自己要成功,又忍不住翘尾巴了吧?”
“无妨的,母亲。”我放下手中的书:“我去去就回。”
夫人愣住了,从前,我只会在私底下偷偷喊继母,母亲。
爹爹喝得烂醉,身边的姨娘双目无神地倒在一旁,血浸透了衣服。
“莲娘……”他看着我这张脸,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娘亲的名字。
我面不改色地给他倒满了酒。
他突然落下两滴泪来,对我说:
“小月儿,爹爹对不起你,可爹爹也是有苦衷的。”
“我不得不看低你,就是怕有天你姑母会改了心思,也像你娘那样,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可娘亲是由他亲手杀死的,他一路走来我都看在眼里,有何苦衷?
“再过几日,等爹爹成了事,爹爹封你为长公主……”
他显然醉得神智不清了,全然不知隔墙有耳,这可是掉脑袋的话。
回屋时,夫人还坐在我的床上,望着我床头的一个莲花香囊出神。
这是继母在世时给我绣的,她知道我思念娘亲,就做了带有娘亲名讳的小香囊,偷偷放在我的枕下。
“你是……何时知晓的?”夫人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从她对我说“小月儿,你受苦了”之时,我就好像知道,继母回来了。
那个会心疼我的人,不论是人是鬼,我都不害怕。
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将我揽进怀里。
她死前才彻底看清了爹爹的嘴脸,魂魄四处飘流,无法安息。
她想飘回家,最后看一眼爹娘,却在中途遇到个寻死的姑娘。
那姑娘身世极为可怜,先是卖身葬母,又被买家转卖进花楼,百般虐待。
她呜咽着将脖子放进捆在树上的绳套中,喃喃道:“我不甘心……”
继母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个打挺钻进了她的身体。
爹爹有一点说的很对,她们这些高门贵女,就是太胆小了。
可大家淑女,向来如此,礼义廉耻压弯了她们的脊梁,还要为男人所不齿。
继母顶着苓歌姑娘的身子回了花楼,摆出笑脸来迎客。
一名醉汉因着自己是苓歌的常客,与另一位慕名而来的公子哥争了起来。
继母只是轻轻一推,两人就都滚下楼梯,那醉汉更是撞上门口的铁锹,当场毙命。
继母冷冷地躲在老·鸨身后,却不经意瞟见爹爹就站在对面的人群里看热闹。
爹爹喜欢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于是,忍着恶心,她蹲下身,笑着去翻那醉汉血淋淋的眼皮,嘴里还说:
“能为奴家豁出一条命,我今日就将你的脸记在心里,来世好报答。”
爹爹果然觉得此人妙极,再与她套话,又发现是老乡。
苓歌曲折贫苦的身世,大概让爹爹想起了那个陪他吃苦的原配妻子。
又为了和皇后姑母置气,他大张旗鼓地将这个花楼姑娘娶回了家。
继母经历过一世,心境已然和从前不同。
所以在地牢里,她没有丝毫惧怕,还露出了真实面目,将那个不忠的嬷嬷活生生吓死了。
我心疼得直掉眼泪,扑进她怀里:“母亲,都怪我。”
“把眼泪收起来。”夫人难得这般严肃,只对我说:
“好好念书,等你爹爹的戏唱完了,就该我们登场了。”
夫人临产前,宫中派下来两个嬷嬷。
爹爹着了急,生怕她们眼尖,错将自己的儿子带走。
我也着急,生怕夫人的小把戏被人提前发现。
幸好,产婆先抱出来一个女孩,对着爹爹道喜:“恭喜侯爷,喜得千金!”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嬷嬷带着女孩回宫复命,不过片刻,产婆又抱了个孩子出来,这次是真心实意道贺:
“恭喜侯爷,喜得贵子啊!”
爹爹高兴得忘乎所以,低声吩咐下去,所有人都领了双倍赏钱。
产婆刚要跪下磕头,就见爹爹一脸兴奋地抱着儿子,随口对一旁的亲信吩咐:
“带到地牢里去吧,赏钱给她家人送去,就说出门被马车撞死了。”
产婆尖利的哭嚎瞬间被塞进嘴里的破布堵了回去,爹爹沉沉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不知在想什么。
侯府多年后喜得麟儿,皇后姑母下旨,让我们一家子进宫领赏。
爹爹低声对着夫人笑:“时机总算要到了。”
我知道,他已集结了兵马,只等发出口令,那些人就会瞬间攻进来,要了皇帝姑父的命。
爹爹胜券在握,对我也和蔼了不少。
甚至摸着我的头悄声说:“待我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将你娘亲追封为皇后。”
迟来的深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爹爹洋洋得意,却没想到,迎接我们的,是皇后姑母的雷霆之怒。
她让人将我们捆了,爹爹不明所以:“阿姐,你这是为何啊?”
身旁的太监立刻上来掌他的嘴:“皇后娘娘也是你可以随意称呼的?”
爹爹看着姑母,只觉得很陌生。
姑母冷笑一声:“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本以为这次把孩子扣下,你会老实一点,你自己看看,给我送来了个什么东西?”
她让人把孩子抱了上来,我们定睛一瞧,襁褓里包着的,竟是只雪白的狐狸!
“用这种东西搪塞我,你还有何话可说?”
爹爹连连摇头:“不对啊,我送来的明明是女儿……”
“先拉到水牢里去吧。”姑母阴恻恻地笑起来:“你这些年来作恶多端,陛下和我早容不下你了。”
爹爹情急之下,喊出了调兵的口令。
我见他直对门口的侍卫使眼色,不禁感叹,这么快就将势力渗透到御前,爹爹果然也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那侍卫挥了挥手,却不见有人从外面进来。
姑母一声令下,即刻就有人抓了那侍卫,爹爹脸色苍白,不知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来人,还不快给侯夫人松绑,赐座。”夫人坐到姑母下首,脸上是温婉的笑。
爹爹目眦欲裂:“苓歌,你……”
“若不是弟妹先一步传信给我,我还不知,你竟下了这么大一盘局。”皇后嗤笑一声,又将目光转向我:
“还有这小丫头,从前我让你别留下她,你偏偏不肯,如今你们父女一起受刑,也不枉你一片慈父心肠。”
我虔诚地跪下,对着姑母磕了个头:
“若月儿知晓逆党名录,皇后娘娘可会放月儿一马?”
“哦?”皇后来了精神,拍拍夫人的手:“你只告诉本宫他何日谋反,却不知还有谁参与其中,这孩子如何会知晓?”
我信誓旦旦:“月儿曾为逆党端茶送水,亲眼见过记录名单的绢帛。”
爹爹几乎跪不住,恨恨地望向夫人:“是你!你教她认字?”
“月儿可是大家闺秀,不认字,如何搏得好前程?”夫人理直气壮地说着,又对一旁的丫鬟说:“带上来。”
看清楚带上来的是什么后,爹爹当场晕了过去。
夫人笑吟吟地对皇后行了个礼:“当日妾身产下一子,碍于侯爷威严不敢向陛下和娘娘禀明。”
“这个孩子若能寄养在娘娘名下,妾身万死不辞。”
帝后没有孩子,这是皇后姑母一直以来的痛。
除此之外,皇帝姑父算是个好男人,也没有其他妃嫔。
夫人主动将把柄递到皇后手中,只为我们娘俩求一条活路。
皇后大度地接过这个孩子,无论他的生父是谁,以后都只有一条青云路可走。
爹爹被送进水牢,即日问斩。
临行前,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我再给他倒一次酒。
我去了,他被打得遍体鳞伤,从前只有他凌虐别人的份,如今也轮到他了。
“月儿……”爹爹疲惫地看着我:“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能把你们母女一起送走。”
他留下了我,殊不知也留下了一个最大的隐患。
我倒了杯酒递到他嘴边,他看着我,又笑了:“你现在这样子,和陈氏越来越像了。”
我淡淡一笑:“继母对我极好,我像她也是应该的。”
“所以你为了替她报仇,就能出卖你亲爹?”爹爹突然癫狂起来。
我冷眼看了他许久,他才死鱼一般泄了气,喃喃道:
“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继母?”
原来,即便是没有我,爹爹也早对继母起了疑心。
姑母当初一力促使两人成婚,爹爹看着这个行事不出半点纰漏的大家闺秀,只想快些查出她的真实目的。
他先与继母培养感情,随后将人带去了地牢。
继母一个世家小姐,见到那些血腥的场面,如何能不害怕。
可爹爹却兴奋起来,觉得自己终于撕开了她的假面皮。
但除此之外,继母并无半分逾距,反而将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饶是爹爹派去她身边的嬷嬷也挑不出一点错处,直到某日,她发现继母在偷偷给我递吃食。
这可就犯了大忌。
爹爹假意让人打我板子,就是为了引继母上钩,心安理得地将她打死。
“除了我的莲娘外,别的女人接近我,都是别有用心!”爹爹回味着什么。
“但亲手杀死娘亲的,也是你。”我冷冷道:
“在你心中,权力在情爱之上,如今成了落水狗,自然又会想起娘亲的好。”
爹爹恼羞成怒:“你懂什么?当初明明是我去喊来救兵,登基的却是姐夫,尝过一步登天的滋味,又怎甘位于人后?”
“说得好啊。”夫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爹爹看见她,更是青筋爆出,恨不得生剐了她解恨。
“权力的滋味当真妙不可言,侯爷还不知道吧,我用儿子换来了皇后娘娘一道旨意。”
“你的性命,将由我和月儿亲自终结。”
“其实你不造反,也活不了多久的。”我说。
早在我第一次为他倒酒时,就在其中加入了夫人给我的“小料”。
刚才那杯酒亦是,夫人说,这药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处伤口带来的疼痛。
爹爹面如死灰,喃喃道:“苓歌,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害我?”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夫人的脸忽明忽暗,爹爹吓得放声尖叫起来:
“陈氏,怎么是你!”
“不仅如此,就连孩子也不是你的。”夫人掩嘴一笑:“你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早给您下了药,以绝后患呢。”
“虎落平阳,你难道就没想过自己封号的含义吗?”
不等爹爹再说话,我已干脆利落地将袖中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
夫人按住我的手,又将匕首捅得深了一些。
“没伤在要害上,是为了让你记住这份痛。”
夫人丢下这句话,带着我走出了水牢,而爹爹,在血尽而亡之前,他要一直感受将死的痛苦。
未免百姓非议,皇后并未加罪于夫人和我,可临行前她的眼神却令我不寒而栗。
果然,不到一月,皇后乔装打扮,带着一队侍卫,悄无声息地进了侯府。
她将夫人拉进房内说话,再出来时,夫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姑母红光满面地吩咐下人:“烧了吧,对外只说侯夫人惊惧过度,暴病而亡。”
“至于你——”她细细打量着我:“一介孤女,也是可怜,就跟本宫回去吧。”
入了宫,皇帝姑父惊喜不已,他对外一向仁善,还准了我跟着师傅听学。
到我十五岁时,小弟弟已经能简单背几首诗了,而皇帝姑父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
有天,他喝得醉醺醺,不知怎的,竟闯进了我的寝房。
他对我说:“月儿,你长得和你娘真像。”
“当年若是我娶了她,定会一生一世待她好,不像你那个没用的爹。”
皇后姑母自我身后,一掌将他劈晕了。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
“本以为这是个好的,没想到,本质都一样。”
那晚后,皇帝姑父开始称病不出。
不知道皇后姑母给他下了什么药,他时常从梦魇中惊惧醒来,还说什么对不起我爹爹,当年是他夺了他的功劳。
到后来,他连站立都费劲,瘫在床上,将皇位传给了我的小弟弟。
姑母垂帘听政,凭一己之力,笼络朝臣,清除党羽。
几月过去,先皇驾崩,小皇帝也生了重病,不久也跟着去了。
姑母像是终于了了心事,一夜间白了头。
我赶到她身前时,她已经没什么精神,却仍是笑着对我说:
“那孩子本是乱葬岗上的一滩血水,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我泪水涟涟,紧紧握着她的手念:“母亲……”
早在她从房里出来的一刻,我就知道,她又将自己的魂魄换在了姑母身上。
“我的儿,前面的路我都替你铺好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她不舍地抚摸着我的脸,断断续续地说:
“我只希望,你能将我的骨灰……葬在我的母家。”
“我本名……陈知遥。”
知书达理,心怀远志。
我冲着母亲磕了几个头,她满足地闭上了眼。
太后驾崩,死前封我为皇太女,我总算明白了母亲让我用心读书的含义。
我将母亲的棺椁从地下挖出,连带着苓歌这苦命女子的骨灰,一起埋在了距她母家不远的山坡上。
自此之后,我将肩负着两位母亲的希望,让山河重归清明,百姓再无颠沛流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