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姑母崩逝,萧珩大权独揽后,迫不及待将他的白月光接入了宫中
发布时间:2025-07-27 17:14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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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一片死寂。
萧珩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眼睑低垂,那模样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声音中透着惯常的不耐与轻嘲:“皇后又在闹什么?
不就是为青禾建座椒房殿嘛,你贵为国母,理应大度些。
何苦用出宫这种把戏,来博孤的关注?”
我与他成婚时刚及笄,他就明白无误地表明:你我之间,只是君臣关系,与风月情事毫无关联。
可他忘了,曾经年少的他,对着苍天立下誓言:“若能娶你为妻,必定为你建造金屋。”
我在未央宫度过了十年时光,这里一直简朴清寒。
我曾天真地以为,是他身为帝王崇尚节俭。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原来是专门为宋青禾准备的。
姑母已经离世,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妾心意已决。”我说得斩钉截铁。
萧珩低低地笑了一声,玩味地说:“皇后,你可别把凤印当成儿戏。
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孤,你这清河崔氏的女子又能去哪里呢?”
我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平息了。
我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如同裂帛一般:“我是崔明珠,不仅仅是‘清河崔氏女’,这幽深的皇宫……”
说着,我缓缓抬手,解下了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冠,“再也困不住我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玉石迸裂的声音。
那碎裂的扳指四处飞溅,差点擦到我的裙摆。
我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迎面撞上了宋青禾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睛。
她低着头,无措地揉搓着衣袖。我
对她视而不见,迎着殿外的雨,大步向前走去。
这雨,和姑母离世的那晚一模一样。
本应是帝后同眠的初一夜晚,可宋青禾害怕打雷,萧珩便去了宫外的别院陪伴她,留下我独自面对灵堂里的冷冷烛光。
三天后他回来,仅仅说了一句“辛苦了”,便再也没有其他话语。
我心里清楚,姑母一走,我就成了萧珩眼中的钉子,清河崔氏也成了他心中的刺。
萧珩是姑母从冷宫抱养的皇子,按照大梁的祖制,立子杀母。他被册立为太子时,生母宋氏就被赐死了。
宋家曾经风光一时,但没过几年就卷入了谋逆大案,满门抄斩。
他心中的白月光,表姐宋青禾,从此沦为了官奴。
他坚信是姑母为了斩草除根,陷害了宋家。
如今姑母已经不在人世,宋氏旧部如同春天的野草,重新生长起来,占据了重要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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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堂上,清河崔氏和京兆宋氏势如水火。
萧珩这般抬高宋氏,打压崔氏,那他又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呢?
接下来,他恐怕就要废除我的皇后之位了。
清河崔氏向来宁折不弯。既然没有了爱,又何必相互折磨呢。
我换下了皇后的服饰,穿上了麻衣,望着宫门的方向,心想阿兄应该在那里等着我了。
我早就用飞鸽把归期传递到了宫外。
不管阿兄是否理解我离宫的决定,他一定会来接我。因为我是清河崔氏的明珠,是他愿意尊重的妹妹。
宫门就在眼前,可偏偏。
宋青禾撑着伞站在那里,笑容满面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她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家。”我简洁地回答。
她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姐姐要是喜欢椒房殿,妹妹搬到未央宫去住就是了,何苦冒着雨和陛下置气呢?”
小春立刻上前一步,吐了一口唾沫说:“呸!
我家小姐是清河崔氏的明珠,你算哪门子姐姐?一大把年纪还装嫩,也不嫌害臊!”
宋青禾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臣妾恭送皇后离宫。”
说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示意宫卫打开宫门。
“孤看谁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萧珩策马飞奔而来,猛地勒住缰绳,骏马长嘶,溅起冰冷的泥水。
他浑身湿透了,黑色的头发紧紧贴在额头上,眼神中涌动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珩哥哥!”宋青禾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像乳燕归巢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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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出手帕,踮起脚去擦他额头上的雨水,娇声说道:“雨这么大,陛下怎么来了?”
冬雨冷得刺骨,寒意渗透到骨头里,我的小腹突然一阵剧痛。
眼前一阵发黑,我强忍着不适,屈膝行礼:“请陛下放臣女出宫,臣女的兄长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我的话音刚落,宫门外就传来了阿兄的声音:“臣恳请陛下,念在昔日太后的抚育之恩,准许明珠归家。”
萧珩嘴角的讥讽更浓了,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觉得力气渐渐耗尽,身体不由自主地软倒下去。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然而,就在快要碰到我的时候,他突然攥紧了拳头,把手收了回去。
“小姐!”小春的惊呼声被雨声淹没了。
我只感觉萧珩猛地转过身去,紧接着,传来了宫门彻底洞开的轰鸣声。
“明珠!”阿兄有力的臂膀将我拦腰抱起。
小春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开心地说:“小姐总算退烧了!
大公子特意把你的追云牵来了,说等你身体好了,一起去踏青呢!”
听到追云这个名字,我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嫁入皇家之前,在京城的猎场上,我骑着追云飞驰如风,裙摆飞扬,那时谁不知道清河崔氏的女儿马术精湛呢?
可是后来,高高的宫墙锁住了马蹄,也锁住了曾经肆意洒脱的崔明珠。
在这深宫里过了十年,每天被繁琐的礼节束缚着。
再加上那次变故留下的病根,我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纵情驰骋了。
是啊,我崔明珠,是清河崔氏精心呵护养大的女儿。
自幼身体强健,族人们都把我当作珍宝,我什么时候生过大病呢?
萧珩登基的第二年,我意外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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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讨厌我,在人前总是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可背后对我却冷漠如冰。
但那次不一样,他眼中流露出的对未出世孩子的一丝柔情,让我产生了可笑的幻想。
当年秋天狩猎的时候,在密林深处,我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宋青禾被他特赦,摆脱了奴籍,此时正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的时候,脸上满是温柔。那一刻,我的理智彻底崩溃了。
我特意去找她理论,却中了她的圈套,她自导自演了一场坠马的戏。
“皇后娘娘,您为什么要推青禾?青禾都已经避让成这样了,您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尘土飞扬中,她抬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手指颤抖着指向我。
这是我第一次在闺阁之外遭遇如此龌龊的手段。
“你血口喷人!陛下,是她自己摔下去的,我根本就没碰她!”
我急切地看向匆匆赶来的萧珩,多么希望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丝信任,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动摇也好。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怀着孕的我,小心翼翼地将宋青禾抱了起来,那动作充满了珍视。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中只有厌恶和失望:“崔明珠!孤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
所有的辩解都卡在了喉咙里,原来在他面前,我的话就像一张苍白无力的废纸。
宋青禾摔断了腿,在萧珩的悉心照料下“静养”了几个月。
而我整日忧思恐惧,晚上根本睡不着觉。
最终,孩子没能保住,我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变得畏寒体弱。
姑母安慰我说:“明珠年纪还小,以后总会有孩子的。”
可是从那以后,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整整七年,他再也没有踏入过未央宫。姑母询问的时候,他总是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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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不断地迎娶新妃,子女成群,而我却只能独守着寂静的未央宫,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如今…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地照在身上。
我紧紧握住小春的手,嘴角扬起了轻松的笑容:“不用等了,告诉阿兄,就今天。”
追云是阿爹从西凉带回来的神驹,它陪着我长大,还曾经帮我救下了滚落马背的少年萧珩,让他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诺言。
看到那匹火红的骏马,我像小时候一样扑了过去,把脸颊贴在它的脖子上,轻声呼唤着它的名字。
阿兄无奈地笑着说:“病刚好就这么调皮。”
不过他还是动手为追云套好了鞍鞯,接着又说:“罢了,让容与陪你一起,我才放心。”
我侧身看过去,只见沈容与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他身姿挺拔,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额头上的抹额镶嵌着一颗晶莹的玉石,温润的光芒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我记得他,他是阿兄的挚友,也是我小时候的骑射老师。
如今他是萧珩任命的大理寺卿。
“见过娘娘。”他恭敬地行礼。
我伸手虚扶了一下,狡黠地笑着说:“宫外就不用行这些虚礼了。
不知先生能不能评判一番,看看如今的我还能不能比得上昔日的明珠?”
不等他回答,我已经翻身上了马背。
我轻轻扬起鞭梢,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余光中,那雪白的身影与我并排骑行,一步都没有落下,就像当年一样。
我尽情地驰骋着,仿佛找回了曾经的自由和快乐。
直到太阳西斜,人和马都疲惫不堪了才停下来。
小春帮我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高兴地说:“小姐今天真的畅快了一回。”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们牵着马并肩往庄园走去。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会儿重叠在一起,一会儿又分开。我不经意地问:“先生可曾娶妻?”
“未曾。”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骑术怎么样?”我又问道。
他侧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娘娘的风采比以前更胜一筹了。沈某今天……只怕保护不好你了。”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我迎着他的目光,真诚而热烈地说,“策马追逐风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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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天天这样,先生可愿意陪我一起?”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突然转过脸去,但手指却紧紧地捏住缰绳,指节都泛白了。
他低声说道:“陛下还没有废除皇后之位。”
“宫中传出的谕令说,皇后十分孝顺,主动请求离宫为太后祈福,清修三个月。”
我知道萧珩厌恶我,废除皇后之位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留着我,不过是想借助清河崔氏的势力,稳住那些观望的士族。
这三个月,不知道是他给我的喘息机会,还是给他自己彻底铲除崔氏的时间呢?或许两者都有吧。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沉,脚下一个踉跄。
一只温热的手及时扶住了我的手肘,很快又松开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轻声说:“娘娘,如果有需要臣帮忙的地方,臣一定全力以赴。”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却让我心中的慌乱平静了许多。
我知道萧珩参奏崔家,是因为当年宋氏谋逆案背后的勾当。
这三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足够我查清当年的旧案,还姑母和家族一个清白。
我崔明珠。
一定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走出那扇门。
不再是依靠崔氏的皇后,更不再是萧珩权力博弈中的棋子。
我戴上了帷帽,提着一盒糕点来到了大理寺门前。
两个佩刀侍卫拦住了我,大声喝道:“站住,大理寺是重要之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我上前走了半步,声音轻柔地说:“两位大哥行行好。
我家夫君在里面当差,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我担心他,特意做了些糕点给他送来。”
说着,我不动声色地递过去几粒碎银。
侍卫接过银子,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哦?不知夫人的夫君是哪位大人?”
我突然想起沈容与还没有娶妻,心里顿时一慌。
两个侍卫见我犹豫的样子,其中一个伸手就要掀开我的帷帽。
“大胆!”小春大声呵斥,赶紧挡在我身前。
就在这时,一只手将我护进了怀中,我能清楚地感觉到紧贴的胸膛里传来急促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让我的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下官拜见沈大人。”侍卫连忙行礼。
“冲撞了女眷,自去领三十军棍。”沈容与严肃地说。
两个侍卫不敢多说,默默地退了下去。
他立刻放开了我,动作快得好像被火烫到了一样,然后匆忙地将手臂背到身后,神情中多了几分慌乱。
他有些不自然地说:“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朝中事务繁忙,让你等久了。”
我压下心中那丝异样的感觉,隔着轻纱微微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他官袍的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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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没关系,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来得太突然了。”
走进内室后,沈容与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退。
他转身从檀木柜中捧出一个卷宗匣,匣子里躺着一封残破的信笺。
信上的字迹潦草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来:“帝体衰微,太子年幼,机不可失……”下面还有几行奇怪扭曲的符号。
“这是当年截获的密信。”沈容与声音低沉地解释道,“意思是趁着先帝除夕宫宴的时候发动一场叛乱。”
一种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一个已经权倾朝野的外戚家族,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
我追问道:“这个案子疑点这么多,为什么没有人深入调查呢?”
他停顿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说:“当年所有参与处理这个案子的官员,甚至连关键的证人,在三年之内都意外身亡了。
线索完全断了。”
“幕后的人,往往就是受益者。”我和他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燕王萧珝。”那个阴险沉默、曾经深受先帝宠爱却与皇位失之交臂的二皇子。
还没等我仔细思考,门外突然传来小春故意提高音量的声音:“沈大人!陛、陛下驾临大理寺!”
我的心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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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萧珩静静地站立于门前,嘴唇紧紧抿着。
眼下那淡淡的乌青,让他看起来愈发阴沉。
他的目光悄然扫视着室内,犹如一只敏锐的猎鹰。
凌乱的案几上,躺着一个敞开的糕点盒。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我和沈容与因整理卷宗而交叠的手上。
他的神色平静如水,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的喜怒。
“孤正在和沈卿商议要事。”我急忙抽回手。
随后和小春退到角落。
低下头,帷帽的白纱遮住了我所有的表情。
伴随着衣袂的轻响,萧珩已踱步走到案前。
我的呼吸微微一滞,并非是害怕他,只是在这样的情景下,无端地感到局促不安。
所幸,他没有停留,径直在主位坐了下来。
“燕王不久后就要回京祭奠父皇,沈卿认为,该如何安置他呢?”
燕王选择在姑母新丧之时回京,究竟有何用意?
沈容与身姿挺拔,像一棵坚毅的青松。
“陛下心怀仁慈,念及旧情。然而藩王势力过大,并非国家之福,应当谨慎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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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没有表态,只是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糕点盒的边缘,然后捏起一块梅花酥放入口中。
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仔细地品尝着,仿佛在分辨其中的滋味。
“果然是上好的手艺。”萧珩抬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沈卿,莫不是好事快要来临了?”
沈容与镇定自若,不为所动。
“陛下在开玩笑,臣实在担当不起。”
“哦?担当不起?”萧珩突然轻声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
他很自然地抬手拍了拍沈容与的肩膀。
“两个月后的燕王洗尘宴,就交给爱卿全权负责了。”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长舒了一口气。
沈容与拿出藏好的卷宗匣。
“臣答应的事情,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他的语气坚定,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我掀开帷帽,露出灿烂的笑容。
“明珠感激不尽,先生事务繁忙,就不打扰您了。”不等他回应,我拉着小春匆匆离开。
萧珩这次前来绝非偶然,有人已经坐不住了。而我,绝不能让无辜的沈容与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马车回到了崔府。
我刚掀开帘子下车,一股寒意便扑面而来。
那辆黑色的帝王车驾正停在朱门前,堵住了去路。
锦帘被掀开,露出萧珩阴沉的脸庞。
“皇后。”他目光深沉地盯着我。
“跟孤回宫。”又是这种命令的口吻,和过去十年在深宫中的每一次对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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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犹豫地掀开帷帽,迎着他的目光。
阳光很刺眼,但却比不上他眼中的寒冷。
“三月之期还未到,陛下就要失信吗?”
萧珩的眼眸瞬间变得更加深邃。
他大步跨下马车,一步一步地逼近我。
近得我都能看到他额角跳动的青筋。
“留在宫外?”他的声音突然提高。
“难道是想让孤看着你和沈容与情意相通,狼狈为奸吗?”
一丝悲凉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冷笑一声。
“陛下宁愿相信别人的一句话,也不愿意相信我百句解释。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问?”我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萧珩,三月还没到,我绝对不会回宫,如果你非要逼迫我。”我拔出束发的金簪,抵在自己的喉咙上。这是我初为太子妃时,姑母送给我的礼物。
萧珩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的下颚紧绷着,双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再也没有向前迈出半步。
“好!好得很!”
“崔明珠,你心里,果然一点也容不下青禾!”萧珩愤怒地甩了甩袖子,转身钻进马车,脚步有些踉跄。
车驾疾驰而去。
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断了。
小春哭着扑到我怀里,抢走了我手里的簪子。
“小姐从小就失去了双亲,现在太后又刚刚去世,他还要这样逼你。”
我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小春颤抖的后背。
“没事的,小春,再等一等。”
三个月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
回宫的日子正好是燕王的洗尘宴。
在太极殿前,宋青禾的翟舆规格竟然和皇后的一样。
“姐姐总算回来了。”她的声音慵懒,带着故意装出来的柔弱。
“昨晚伺候陛下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行礼,姐姐不会责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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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嫔妃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废后的传闻看来是真的,毕竟十年都没有孩子。”
“皇后和外臣有牵连,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搁?”
“宋娘娘现在正得宠,地位就跟副后一样了。”
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我穿着素衣,独自站在那里,淡淡地看了一眼众人。
“皇后的位置,帝王的宠爱,我崔明珠从来都不稀罕。”
“只是你们不懂得尊卑,无视礼法,把皇家的威严放在哪里了?”
她们纷纷低下头,慌张地赔罪。
“臣妾惶恐。”
我没有理会宋青禾眼中的恼怒,转身大步走进太极殿。
殿内,音乐悠扬,酒香四溢。
我刚走进殿门,一道沉重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萧珩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冕旒垂珠后面,他深邃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们的目光交汇了一秒钟,他便扭过头去,端起金杯,向下面遥敬。
“皇弟一路辛苦了,孤很欣慰。”
那个人,就是燕王萧珝。
他站起来回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
“听说皇嫂为母后祈福了三个月,今天回来,真是孝心感动上天,恩泽遍布天下。”
萧珝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姑母曾经说过,萧珩虽然冷漠,但并非无情无义。
而萧珩的弟弟萧珝,圆滑世故,手段狠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虽然他深得先帝的宠爱,但也是姑母最忌惮的人。
特别是这段时间,我了解到了他当年所做的事情。
“燕王言重了。”我微微点头,正要坐下。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惊呼声。
宋青禾的贴身侍女冲进殿来。
“陛下,娘娘她气得晕过去了,心脏病又犯了!”
我走进旁边的暗廊。
一个黑影突然闪过,是阿兄的死士。
“小姐,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大公子在指定的地方等着您!”
这三个月来的谋划,无数个日夜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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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利用外交的便利,查明认罪信上的奇怪符号是夷族之间的密文。
而燕王萧珝的母亲,正是夷族的王女。
密文的内容已经很清楚了。
他诬陷宋氏谋反,陷害姑母因为嫉妒而迫害太子的母家。
一环套一环,他既铲除了有兵权的外戚宋家,又离间了养在姑母身边的萧珩,还为自己夺取皇位扫除了障碍。
“沈容与那边怎么样了?”我一边走一边问。
“大理寺卿已经按照您信里说的,紧紧盯着京城各个夷族商队的据点,不仅截获了几封和燕王往来的密信,还发现他在西郊的别苑秘密养了一批私兵。”
所以今天这场洗尘宴,本来就是萧珝选定的起事日子。
我刚跑出宫道,就碰到了穿着软甲的阿兄。
他虽然是文官,但手里紧紧握着阿爹以前留下来的兵符,这个兵符可以调动京城一部分的防务。
“明珠,燕王的党羽已经被抓住了,陛下在哪里?”
宋青禾的这一出戏,她深居内宫,怎么会知道我和沈容与在外面的联系呢?
我心里一沉。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跑了过来。
他身后的那匹马红得耀眼。
沈容与带着追云来了。
他勒住缰绳。
“别怕,外面的敌人已经被清除了,叛军都被打败了,我和娘娘一起去!”
椒房殿离太极殿很远。
我们赶到的时候,宫殿已经被大火包围了。
“着火了!着火了!”
“救命啊!有刺客!”
宫女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沈容与挡在我前面,手里拿着弓箭。
隔着熊熊大火,我看到宋青禾像疯了一样,抓着萧珩的衣袖又哭又叫。
“那个女人怎么没来?”
萧珩被她拉得差点摔倒,平时高傲的脸变得苍白如纸,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映照出他茫然和痛苦的表情。
一个黑衣人把刀架在萧珩的脖子上,刀刃已经割破了他的皮肤。
沈容与慢慢地拉开弓。
刺客倒下了。
宋青禾吓了一跳,身体突然软了下去。
原来是那个快死的刺客最后反手把匕首插进了她的胸膛。
我迎着火光骑马进去,向萧珩伸出了手。
宋青禾还在喃喃自语,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萧珩呆呆地看着我,就像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一样。
那时,我是个充满朝气的少女,骑马奔向掉进泥潭的落难少年。
他曾经承诺:“如果能娶恩人为妻,一定会用金屋把她藏起来。”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只能感叹世事变化无常,人心险恶。
他握住我的手,坐在了我的马后面。
殿外,大臣们都跪在地上。
“臣等救驾来迟。”
我敏捷地跳下马来。
“叛首燕王萧珝,勾结皇贵妃宋氏,密谋造反,刺杀帝后,已经被处死了!”
“臣女查到的证据确凿,当年所谓的宋氏谋反案,是燕王萧珝一手策划的,宋氏一族蒙冤了十年,臣姑母……”
我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先太后!她的清白也应该恢复了!”
萧珩彻底调查了当年的案子。
主谋就是燕王萧珝。
他不服先帝立萧珩为太子,就污蔑宋家谋反。
参与这个案子的证人官员都被他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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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青禾,被萧珝挑拨,一心想取代我。
结果中了圈套,成了仇人手里的一把刀。
她机关算尽,却害了自己。
世人都称赞清河崔氏满门忠烈,护驾有功。
这就够了。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第二天早上,在御书房门口。
我正要推门,听到里面的声音,手一下子停住了。
沈容与穿着一身白衣,跪在地上。
他的脊背挺直,就像风雪中不屈的青竹。
御案后面,萧珩看起来很憔悴。
“你明明抢走了孤的明珠!孤不相信,你对她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沈容与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诗经》上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明珠,她不属于你,不属于清河崔氏,也不可能只属于我沈容与一个人。”
“她属于她自己。”
他停顿了一下。
“我爱慕她。”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日日夜夜,我都希望她能多看我一眼。”
“但是我更清楚,这广阔的天地,才是真正适合她成长的地方。”
“这个世界对女人太不公平了!仅仅是嫁为人妇这四个字,就被当作理所当然的枷锁!束缚她们的脚步,禁锢她们的灵魂,为什么呢?”
他深深地磕头。
“如果您心里真的有一点爱她,就应该把选择的权利还给她。”
“像她那么热情的姑娘,就应该属于无边的旷野,属于自由的天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回答。
“嗯,是孤错了。”
我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跑了出去。
废除皇后的诏书终于颁布了。
萧珩向天下宣告。
“不是皇后失德,而是皇帝失去了本心,无法挽回。”
清河崔氏得到了肥沃的土地和大量的金银财宝。
他想弥补一些事情。
对我来说,恩怨已经还清,只剩下彼此分开,各自安好。
再次见到萧珩,是在崔府老宅的庄门外。
才过了多久,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
他大概是喝醉了,固执地站在雨中。
不管侍卫怎么劝,阿兄几次出来劝说,他都不肯离开。
小春悄悄地走到我身边的廊下,一边摇头叹气,嘴角却带着一丝苦笑。
“他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等酒醒了,该有多羞愧啊。”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拿起伞,走下台阶。
“陛下,缘分已经尽了,何必再回头,这世上总会有其他美好的风景。”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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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冰冷潮湿的手指贴在我的皮肤上,还在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一声声敲打着我的心。
最后,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他的喉结动了好久,才挤出三个字,声音很干涩,在雨声中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需要原谅,只是不想再记起了。
后来。
宫墙外面的世界很大。
我骑着追云,走过江南的烟雨小巷,看过塞外的长河落日。
沈容与经常给我送药,但当年落下的病根始终没能治好。
那些在宫里的日子,失去孩子的夜晚,被猜疑的痛苦,总是提醒着我:
崔明珠,不要回头。
但有时候,我竟然也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激之情。
如果没有那些磨难,怎么会有现在的我呢?
现在的我,可以在天地间纵马驰骋,自由自在地生活。
情这个字,浓烈的时候像酒,锋利的时候像刀。
它曾经是我年少时所有的梦想,我以为它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感情太深容易伤害自己,太聪明也会给自己带来伤害。
即使有倾心相爱的人,如果失去了自我……
那终究,也只是别人故事里一段苍白的注解。
15
今日迎来了立春。
我正歇在江南一座水乡客栈的二楼。
窗外的雨丝宛如丝线一般,直直垂入河面,在水面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小春在楼下和客栈掌柜家的小丫头一块剪窗花,细碎的笑声不时传进我的耳朵。
我独自一人守在窗前,慢慢浅啜着那尚有余温的春茶。
不久,雨丝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走出客栈一段路后,我才猛然记起,伞落在了楼上的台阶旁。
我正要呼喊小春,突然,一片带着青竹般暖意的东西,悄然罩住了我头顶飘落的微雨。
我下意识地垂下眼眸。
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面缓缓展开,上面墨迹淋漓地题着一行熟悉的词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蜷缩起来。
我缓缓抬眼望去。
一位身着胜雪白衣、洁净如洗之人,不知何时已立于离我一臂之遥的地方。
江南的牛毛细雨沾湿了他乌黑鬓角的几缕发丝,雨滴落在他眉间抹额那块温润的白玉上。
这使得那白玉看上去更加晶莹剔透,清光流转。
这时,小春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脸上憋着满满的笑意,故意提高音量说道:
“小姐,这便是您前几天对着茶烟所说的‘缘来如春信,不期自相逢’吗?”
清风轻轻拂过,沈容与脸上笑意温煦。
而在伞外的世界里。
处处莺啼婉转,大好河山尽显春意。
番外一:小春
我是清河崔府家生的婢女,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
小姐的老爷夫人早早离世,大公子一门心思都放在科举仕途上。
所以,小姐刚懂事,就被太后娘娘接入了宫中。
人人都道她是清河崔氏的掌上明珠,性格刚烈得如同烈火一般。
但只有我清楚,在她那倔强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多么害怕受伤的心。
小姐嫁入东宫的那一年。
我抱着她的嫁妆箱子,心中既欢喜又酸涩。
欢喜的是能够继续侍奉小姐,酸涩的是那东宫太子萧珩实在不怎么样!
新婚之夜,红烛高烧。
那象征着龙凤呈祥的喜帕还盖在小姐头上呢。
我便听到了萧珩的声音。
“崔明珠,你要记住。迎娶你,是孤身为储君的责任,是稳固朝堂的必要举措。你我之间,仅仅是君臣关系,与风月无关。”
我站在外间,双手紧紧绞着帕子,心都揪在了一起。
然而小姐,她只是脊背挺得笔直。
隔着摇晃的珠帘,我看不清她的脸庞。
但她的声音平静得犹如一汪深水,清晰地回应着:
“臣妾明白。”
从那之后,小姐便不再爱笑了。
那萧珩,在众人面前是个十足的好郎君。
说话温和,关怀备至。
可只要人一散,一个月里。
萧珩能踏进未央宫一次,那都算得上是宫里能传出祥瑞的稀罕事了。
哪怕他来了,也只是在外间站一会儿,说几句干巴巴的客气话。
小姐亲手为他煮的热茶,他也只是轻轻沾沾嘴唇,就好像怕茶里有毒似的。
不过,有些事情,我这个守夜的丫头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
常常会有一阵脚步声,在我们那紧闭的宫门外停住。
有一次正值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惨白的月光洒在上面。
我透过门缝向外一看。
老天爷呀,那不是姑爷萧珩还能是谁!
他身着一身玄黑袍子,站在大雪地里,都快和门口的那对石狮子融为一体了。
他既不进来,也不吭声。
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宛如一个门神,对着黑漆漆的殿门,一站就是大半夜。
此时,殿里的小姐早已进入梦乡,呼吸轻柔。
这位爷倒好,顶着寒风,踩着积雪,就那么站在那儿硬听。
真不知道他那金贵的脑袋里在琢磨着什么稀奇事儿。
后来,萧珩登上皇位,小姐成为了皇后。
他时常在御书房里批阅堆积如山的折子直到深夜。
小姐则在旁边的暖阁里安静地看书。
灯光常常亮到三更天。
有好几次,我守夜守得眼皮直打架,猛地惊醒过来。
哎呀妈呀,可真是看到稀罕事儿了。
暖阁那糊得十分精致的窗纸上,除了小姐清瘦的剪影之外,还多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大脑袋影子。
那影子就像个偷油贼,静静地贴在窗外,眼巴巴地望着里面小姐的身影。
那影子究竟站了多久?鬼才知道!
我只知道,暖阁里的灯一熄灭,外面的影子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我这心里呀,别提多难受了。
可我敢跟小姐说吗?哪儿敢呀!
以她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非得把事情挑明不可!
宋青禾入宫的时候,小姐刚刚查出怀有身孕。
我高兴坏了,以为这会是一个转机。
然而,姑爷仅仅在小姐诊脉的时候露了一面,说了句“皇后辛苦了”。
然后便转身去了宋青禾那里,陪她欣赏什么雨打芭蕉的景致。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那个叫宋青禾的女人!
老天爷不长眼,秋猎时出了事,小姐不幸小产了。
姑爷得知消息时,还沉浸在宋青禾的温柔乡中。
他来到了未央宫。
冷冰冰地扔下一句“皇后好生调养”,便甩袖离开了。
连内室的门槛都没迈进来。
小姐闭着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融入鬓发之中。
我心疼极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后来,我无意间听到了院判和医女的低声交谈。
“皇后娘娘这次情况危急,幸亏底子好,又靠着那剂药吊着,不然……”
“嘘,小心说话,那是陛下亲自从内库里翻出来的千年老参,还紧急命令太医院连夜调配的药方,只嘱咐要保住大人,千万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这萧珩表面上表现得如此不在意,暗地里却动用了连太后都未必能轻易拿到的保命圣药。
难道他心里其实还惦记着我家小姐,只是嘴硬不肯承认?
可后来太后去世了。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
这萧珩,简直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薄情寡义,自私冷漠到了骨子里!
后来小姐想要离开,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心都已经死了,还留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干什么呢?
回到庄子上后,小姐生了一场病。
不过病好之后,她骑着追云马在旷野上飞驰时,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明艳骄傲的崔明珠。
真好,这才是活人应该过的生活!
萧珩似乎终于醒悟过来了。
他先是找了个“三月为期”的借口,后来干脆亲自追了过来。
宋青禾死了,好像是在刺杀的时候被人捅伤了。
我一点儿都不同情她。
她就是活该!
她临死前的眼神,啧啧,就像见了鬼一样瞪着小姐,又哭又笑,还说什么“原来是你啊”。
真是莫名其妙!
她死了也好,死了干净,省得再出来害人。
萧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站在崔府外面,被淋成了落汤鸡。
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小姐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啊,竟然如此狼狈地淋着雨。
侍卫想要拉他,却被他吼得不敢靠近。
我趴在门缝里看着,心里别提有多解气了。
活该,让你冷落小姐十年!
让你相信那个宋青禾,却不相信小姐!
让你偷偷摸摸地站在门外、趴在窗根儿,背地里送药,却不肯给小姐一个好脸色!
现在知道痛苦了?知道后悔了?
可惜已经晚了。
然而,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不禁心想,这倒霉玩意儿,怎么就把好好的一对人弄成了这副模样呢?
我家大公子出去劝了他几次。
“陛下,雨很大,您回去吧,舍妹承受不起。”
萧珩就好像没听见一样,眼神空洞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再后来,他仿佛疯了一般。
总是打扮得像个普通富户,偷偷摸摸地溜到庄子外面。
躲在路边的大树后面,像个做贼的人一样往庄子里张望。
小姐在院子里和大公子聊天、看书、给追云马喂苹果。
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安宁又自在。
萧珩就躲在阴影里看着,那眼神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看到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却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吃一样。
萧珩,你说你爱却不自知。
可我们这些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
如今真相大白了,人却已经离开了。
小姐现在过得很好。
她再也不用做那个端庄隐忍的皇后了。
她就是她自己,崔明珠。
如同追云马一样,属于更广阔的天地。
我真心为小姐感到高兴。
番外二:宋青禾
我静静地倚靠在窗边的软榻之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屋外。
此时,宫女们正小心翼翼地操作着银剪,只为将烛芯剔亮一些,她们是那样谨小慎微,生怕光线暗了丝毫,会惹得我心生不悦。
她们口中恭敬地唤我皇贵妃,但我分明能察觉到,在她们的眼眸深处,藏着难以掩饰的惧意与探究。
其实,我又怎会不知她们心里所想呢?清河崔氏嫡女前脚刚离开这紫禁城,我后脚便入主了椒房殿,一时间盛宠无双,这怎能不让人揣测呢?
陛下为我打破常规修筑椒房,这般举动,旁人看来定是情深似海,可“情深”二字,我又怎敢轻信?
就在这时,他来了。只见他身着玄黑常服,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龙纹,步伐沉稳地踏过那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
不过,他的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郁之色。
当他看向我时,还努力地挤出了几分温柔与关切。
“青禾,这雨气浓重,可要仔细别染上风寒。”
他轻声说道,随后顺势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珩哥哥。”我微微抬起眼睫,眼眸中适时地蒙上了一层水雾,接着将脸轻轻埋进他的怀里,娇声道,“这雨声,好可怕。”
其实,这害怕并非虚假,记忆深处那场倾盆暴雨,宛如跗骨之蛆,这么多年来从未远离过我。
那时的我,不过十岁。前一刻,我还是宋家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在绣楼临窗翻阅书籍,闻着那和暖的香气,岁月静好。
然而,下一刻,羽林卫便撞开了我家的大门。
耳边回荡着亲人们的哭喊声、刀剑砍劈骨肉的钝响,眼前是雨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的刺目猩红。
我只能无助地躲在草垛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阿娘被推搡着塞进囚车,看着平日里威严体面的阿爹像条毫无尊严的死狗一样被拖走。
“活下去,青禾,活下去。”这简单的几个字,成了我在流放地艰苦日子里支撑下去的信念。
清河崔氏,太后,那个高高在上、仅仅一道懿旨就将我们宋家满门碾碎的太后,我对她的恨意犹如滔滔江水,永不停息。
再次遇见萧珩,是在他登基后的宫宴之上。
彼时的他,意气风发,身旁站着那个崔家的女儿崔明珠。
我心里清楚,这定然是太后强行塞给他的皇后。
看到她那张端庄沉静的脸,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恨意瞬间涌上心头,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将她的脸撕碎。
凭什么?凭什么清河崔氏能享受着泼天的富贵和无上的尊荣,而我宋家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燕王萧珝曾告诉我,萧珩一直在寻找一个恩人,一个在猎场中救过他的姑娘。
只是那个姑娘的形容身影十分模糊,只知道年纪与我相仿,还牵着一匹红色的马。
我明白,这或许是我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了。
于是,我鼓足了勇气,跪在御前说道:“陛下,奴婢还记得那年在猎场的密林之中,您浑身是血,奴婢当时害怕极了。”
我留意到,萧珩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的那道眼神,我至今都难以忘怀,那眼神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与脆弱。
“你是?”他问道。
“是我。”我垂下眼眸,轻声回答,“我当时年纪太小,又太过害怕,后来宋家遭遇大难,便再也不敢提起此事。”
从那以后,我成了他萧珩心中独一无二的白月光。
他对我关怀备至,只要是我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
我享受着这份深情,看着他因为我而与崔明珠日益疏远。
尤其是那次秋猎,我原本打算接近崔明珠,让她成为众人指责的对象。
然而,当我真正看到阳光之下她策马而来的身影时,她脊背挺直,浑身上下散发着清河崔氏骨子里那让人痛恨的骄傲风骨。
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恨意陡然升腾,计划在那一刻改变了。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我毫不犹豫地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用那钻心的剧痛逼出了真实的泪水,大声哭喊起来。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卑劣,但当看到萧珩焦急地冲过来将我紧紧抱住,用看仇人的眼神怒视崔明珠时,因撒谎而产生的不安瞬间被复仇的快感所取代。
可在某些极深的夜里,当萧珩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讲述他心中那个勇敢坚韧的姑娘时,我会突然感到阵阵刺骨的寒冷。
我不禁自问,那是我吗?
我这个连骑马都不太熟练的人,真的是那个在黑暗中驾驭烈马俯身救人的姑娘吗?
那份本不属于我的勇气和光芒,就像一件华美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却并不合身。
椒房殿最终落成了,它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我躺在柔软温暖的锦被之中,本应是满心的喜悦与满足,但心底却莫名涌起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妒忌。
我妒忌那个真正的姑娘,如果她知道自己曾经救过的少年如今成了皇帝,还为她修建了这天下无双的宫殿,而她或许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会作何感想呢?
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真相!
我是宋青禾,是被萧珩深爱着的宋青禾,是即将成为皇后的宋青禾!
我强迫自己沉浸在这份看似美好的恩宠之中,开始刻意模仿萧珩描述中那个勇敢姑娘的模样。
然而,每每午夜梦回,那场灭门的大雨总会无情地将我冲刷醒来。
直到太后去世了,那个我一生最痛恨的女人,在萧珩陪伴着我的雨夜,凄凉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一刻,我心中并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片死寂。因为我知道,阿爹阿娘再也回不来了……
我看到了崔明珠,她身着孝服,静静地立在雨中,眼神决绝,不再看萧珩一眼。她是知道了真相吗?
她看出了我的虚弱和谎言?不,不可能!我想,她只是心中充满了恨意罢了。
崔明珠离宫之后,萧珩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他抱着我,可目光却常常不由自主地投向未央宫的方向。
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同一股即将决堤的洪水,在我的心中不断蔓延。
那一天终于到来了,我与燕王萧珝精心策划的刺杀行动,本以为万无一失。
我想着,只要杀了崔明珠,绊倒崔氏,我就能为阿爹阿娘报仇,顺利成为皇后。
然而,她却没有出现,那把本该刺向她的匕首,却刺入了我的身体。
好痛,真的好痛。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努力地睁大双眼。
我发现,萧珩看我的眼神变了,那眼神不是我预想中的心痛欲绝,而是充满了震骇。混乱之中,外面传来阵阵惊呼。
我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猛地冲向殿外。
接着,透过敞开的殿门,在混乱的火光之中,我看到了那一幕——一匹赤红的烈马,犹如燃烧的烈焰一般。
马上的人俯身、探臂,动作干净利落、精准狠厉。
这一幕,与萧珩曾经对我描绘的场景重合了。原来,他当年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并不是娇弱的我,而是崔明珠。
完了,一切都完了。此刻,铺天盖地而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荒诞至极的感觉。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偷来的幻光里。
我恨之入骨的仇人崔明珠,竟然才是我冒名顶替的那个人。
我拼尽全力想要打倒的人,却是那个真正在黑暗中救下萧珩的英雄。
而我呢?我引以为傲的救命恩人身份,不过是个拙劣的窃取者;
我汲汲营营想要争夺的皇后之位,本就可能是属于她的。
“当年所谓宋氏谋逆案,乃燕王萧珝一手炮制,宋氏一族蒙冤十载…”
我听到这句话时,双耳嗡嗡作响,嘴里混杂着血和咸涩的泪水,那味道苦涩极了。
我宋青禾这一生,恨错了人,报错了仇,活得如此可怜又可笑。
崔明珠并没有看我一眼,她只是利落地翻身上了那匹红得刺眼的马,然后头也不回地决然离去。
如果当年……呵,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呢?
番外三:萧珩
我独自坐在空旷的未央宫里发呆,椒房殿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丝竹乐声,那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细细弱弱却又坚韧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厌烦地挥了挥手,殿门在一片死寂中缓缓合上,隔绝了那虚幻的热闹。
青禾此刻应该在椒房殿里,或许正抱着暖炉,斜倚在锦榻上,接受着宫人们小心翼翼的伺候。
她总是说雨声会让她心慌,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宋家被抄家时那场可怕的暴雨。
烛火在巨大的金兽吞口烛台上跳跃着,拉长了我的影子,狰狞地投射在绘着江山万里的屏风上。
这江山,是我历经千辛万苦得来的,可这其中又包含了多少无奈和妥协啊!
为了得到这江山,我借助了崔氏的力量,遵循了太后的谋划,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婚姻。
崔明珠,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的呼吸顿时一滞。
桌案上放着那份被她弃如敝履的凤印,金镶玉的材质,沉甸甸的重量,却再也承载不起曾经的希望和期待。
她不要了,她说她叫崔明珠,不仅仅是清河崔氏的女儿,她说这深宫,困不住她了。
那一刻,我的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我和她,曾经也是青梅竹马啊。她的先父是国之柱石,姑母是我的养母,也是曾经大权在握、令人敬畏的太后。
她自幼就常常出入宫闱,就像一团裹着刺的明媚火焰,闯进了我的世界,照亮了沉闷的宫廷。
那时,我真的很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得就像盛满了星河,带着清河崔氏独有的骄傲与生气。
她和旁人不同,从不畏惧我,也不会谄媚于我。
她及笄那年,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从长长的宫道上走来,阳光洒在她身上,明艳动人,那一刻,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后来,到了该娶她的时候,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不仅是为了拉拢清河崔氏,也是为了稳住太后的权宜之计。
太后满意了,崔家也满意了,可我心底那对明珠本能的青涩悸动,却被我强行按了下去。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我对她说“孤不爱你”,仿佛这样就能切断自己心中那不该有的念想。
我是帝王,帝王不该被儿女私情所牵绊,更何况她是太后塞给我的筹码。
我把她推得远远的,以此来证明我对太后的反抗,证明我不是她任意操纵的提线木偶。
我用疏离的礼节对待她,在人前装作情深意浓,人后却是漫长的冷落。甚至在她小产之后,我都没有去看望她。
我不想让清河崔氏拥有我的子嗣,同时,我也不忍心采取立子杀母的残酷手段……
那七年里,未央宫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我故意遗忘她的存在,用后宫里无数的莺莺燕燕来麻痹自己。
我告诉自己,看啊,孤不需要她崔明珠,孤也能找到所谓的爱情,就像青禾。
青禾是我的表姐,也是我那可怜早逝生母的唯一血脉。
更重要的是,她是那个在皇家猎场把我从泥泞中拉出来的救命恩人。
我对她格外好,假装看不见她对明珠的挑衅和欺负,放纵她做任何事情。
那天晚上,在宫外的别院。
宫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报告,说太后凤体垂危,紧急召唤帝后。
我抱着青禾,窗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她缩在我怀里,脆弱得像风中的柳絮,瑟瑟发抖,低声哭泣。
那雨,是她心中难以跨越的噩梦,也是我亏欠她的债。
回宫之后,我看到的是明珠那双哭得肿成桃核般的眼睛,以及灵床上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太后。
太后枯槁的手指垂落在床边,就像一根干枯的树枝。而明珠看向我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
她什么都没说,但从那天起,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我和明珠之间,只剩下了对峙。
看着她将凤印送回,听着她说出“臣妾心意已决”,看着她在那场更大的雨中晕倒,然后被她的兄长接走。
那一刻,我好想伸手去扶她,指尖几乎都感受到了她衣衫上冰冷的湿意,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碰她,一旦碰了,某种维系我多年假象的弦就会彻底崩断。
我猛地闭上双眼,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崔明珠在雨中决绝转身的背影,虽然单薄,却挺得笔直。
灯火在寂静中突然爆了个灯花,随即黯淡下去。我颓然放下酒杯,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召唤青禾,可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又缓缓收回,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萧珩啊萧珩,别再自欺欺人了。
宋青禾已经死了,当年在猎场中救我的人,从来就不是她,而是崔明珠,是我一直推开、辜负、视而不见的崔明珠。
我欠她的,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偿还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夺眶而出。
如今,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妻无爱。奇怪的是,明明殿门紧闭,我却觉得浑身刺骨的寒冷。
或许,从第一次推开明珠的那一刻起,我就亲手将自己推进了世间最彻骨的风雪之中。
罢了,罢了。我重新为自己倒满酒,抬头问苍天,这漫漫长夜,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番外四:沈容与
当我成为明珠的教习先生时,我才年仅十五岁。
那日,春日的阳光格外明媚,崔府后院的梨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雪花一般。
我抱着书卷穿过回廊,远远地就看到了马场上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
十岁的明珠正踮着脚,认真地给一匹枣红马刷毛,她的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两截洁白如玉的手臂。
突然,马儿打了个响鼻,吓了她一跳,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但她倔强地咬着下唇,没有喊出一点疼痛。“小姐当心。”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可就在即将碰到她衣袖的时候,我停住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她转过头来看我,高高地扬起下巴,杏眼里还噙着未落下的泪水,问道:“你就是兄长说的沈先生?”
我点了点头,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轻松。
她学习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月就能稳稳地控制缰绳了。
后来我教她射箭,每次我示范箭术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我。
我不敢回头,害怕对上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到了及笄礼那天,整个崔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小姑娘已经长成大人了,而我也要离开了。
我默默地站在最远的廊柱阴影里发呆,思绪万千。
突然,金线绣的牡丹裙摆在我眼前绽放开来,原来是她来了。
“先生怎么躲在这里?”她笑语盈盈地问我,然后递给我一块她亲手做的糕点。
那块甜腻的糕点卡在我的喉咙里,我想说这不符合礼数,也想跟她道别,但最后只是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说:“小姐及笄之喜。”
她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转身时,她的发梢轻轻扫过我的掌心,痒痒的感觉转瞬即逝。
当天晚上,我在租住的小院里喝得酩酊大醉,对着月亮一遍又一遍地书写她的名字。
墨迹未干的宣纸被夜风吹得四处飘散,就像我心中那些说不出口的妄念一样,在夜空中肆意叫嚣。
后来,我如愿考中了状元,在大理寺当值的第一天,就听说她受封了太子妃。
那一刻,我的心乱如麻,手中的朱笔也不慎滑落。
同僚们都在纷纷议论着这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我只好低头整理卷宗,假装袖口没有沾上突然涌出的泪水。
我常常找借口经过东宫,有时候能远远地看到她站在朱墙之下,裙角被秋风吹起又落下;
更多的时候,只能望着紧闭的宫门,数着砖缝里新长出来的野草。
秋猎事变之后,我整夜都无法入眠。
三天后,听说她转危为安,我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淤血。
同僚们都称赞我勤勉敬业,累到咳血还坚持处理公务,却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酸涩。
只要她过得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不再是被困在深宫里的皇后。
十年的官场沉浮,让我练就了镇定自若的外表,但在她面前,这一切都土崩瓦解。每一次靠近她,我都难掩内心的激动。
“先生可愿相陪?”她问得坦率自然,而我却紧张得掐青了自己的掌心,心中像是有锣鼓在喧闹。
“这皇后之位,连同我这个人,你都不必再勉强了。”
她鬓边的一缕散发被风吹起,我情不自禁地伸手,这一次,我没有收回手。
她笑着握住我的手腕,那温度从相贴的肌肤一路传到我的心底,让我的心瞬间炽热起来。
雨丝渐渐密集了,我们靠得更近了。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诗句里说的都是真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