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贺兰芝拒了秋阳的婚事，转头求娶我 秋阳郡主是我的好姐妹

转身时，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进了茶楼。

秋阳怎么和贺兰芝在一起？

好奇心驱使下，我跟上去听墙角。

秋阳煮了茶，含羞带怯地递给他，语调矫揉：「大人，尝尝我的茶艺如何？」

贺兰芝背对着我，看不见神情，只闻淡然之声：「阿舒怎么了？」

「她有心上人了！」

秋阳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以为我讨厌他，不想他纠缠我。

「我知道，那并不妨碍我喜欢她，况且，我相信她会明白，谁才是对的那个人。」

贺兰芝的话让我的心怦怦直跳，他喜欢我？

只是他在秋阳面前的坦白，让我觉得有些难为情。

「可她拒绝你了。贺兰芝，我也喜欢你啊！是我先喜欢你的，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秋阳喜欢他？可她明明在我面前，把贺兰芝说得一无是处，我还以为她讨厌他呢！

也是，他那样丰神俊朗，英武不凡的人，哪个姑娘不喜欢呢？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贺兰芝拒绝的干脆，秋阳的神情有些阴郁，「可是她……算了，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明日我帮你约阿舒，你亲自问问她吧！」

贺兰芝走后，秋阳喝完一盏茶才离开。

晚上，我辗转难眠，秋阳明天要约我跟贺兰芝见面，如果他当面向我表白，我要怎么办呢？

4

次日，秋阳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她在得月茶楼等我。

秋阳真是大手笔，将整间茶楼包场了。

没想到简宁书也在，两人正说着话，贺兰芝还没到。

炉上的水壶呜呜低鸣着，腾腾冒着烟。

再见到简宁书，我有些不自在。

秋阳笑眯眯地招手让我过去坐，「阿舒，我知道你一直爱慕我哥……」

「秋阳！」我出声阻止她，「我已经不喜欢世子了，如今我也把他当哥哥看。」

简宁书皱了眉，秋阳仍在笑，「阿舒，你是害羞对不对？我哥答应我，愿意跟你试试，他这样优秀的男儿，打着灯笼都难找，何况你喜欢他那么久，别不好意思啦，我又不是外人！」

「我不是害羞，世子已经拒绝过我一次，我不想再被拒绝第二次。」被拒绝的难堪，早就盖过我对他那点喜欢。

简宁书开口，「江二姑娘，上次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我考虑过了，我与你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你虽骄纵了些，但只要肯为我收敛性子，或许也能做个贤妻良母。」

听说他欲求娶太傅的女儿，但是太傅另有高枝要攀，婉拒了他，他这才退而其次考虑我。

我淡然一笑：「世子不必勉强自己，你对我既无意，勉强凑在一起，也只会成为怨偶。况且，我一点也不想做贤妻良母。我要嫁的，该是能包容我，尊重我，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世子虽然才貌双全，却并非我想嫁的良人。」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拒绝他，他脸色有些冷，「这样看来，江二姑娘也并没有多喜欢我！」

「是，我并没有多喜欢世子。」

不过是把他给过我的难堪还给他，他却承受不住，拂袖要走。

秋阳拉住他，「哥哥别恼，阿舒是我的好姐妹，就算你们不能成为眷侣，大家总归还是朋友嘛。」

她往茶壶里加了些茶粉，冲泡搅匀，给我和简宁书各倒了一杯，「我们边饮茶，边等贺大人吧。」

简宁书看我的眼神带着恼意，不肯再说话，端着茶一饮而尽。

要不是贺兰芝会来，我也想走了。

「阿舒，你拒绝我哥哥，不会是喜欢贺大人吧？」

「怎么会？」我喝着茶，心里想着，贺兰芝这个人，我并不讨厌他。

「那你肯为了我的幸福，做一些让步吗？」

她这是要摊牌了？可我又没拦着她，谈何让步？

「秋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喜欢贺兰芝！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并不想伤害你，但为了他……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也希望你别记恨我。」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喜欢贺兰芝是你的事，我跟他又没关系，怎么会记恨你呢？」

「可是他喜欢你呀！为了让他对你死心，我不得不这么做。」

怎么做？把我跟简宁书凑一对，贺兰芝就能喜欢他？

但很快，我发现简宁书不对劲，他一向清冷，此时有些焦躁，坐立不安，嘴里嚷着：「好热啊！秋阳你，你去找掌柜取些冰来！」

他这样一说，我也感觉浑身燥热起来，心底还冒出一丝丝陌生的感觉。

「你们先坐会，我这就去取冰来。」秋阳起身离开，我也想走，可腿软得迈不开步。

我叫住她：「秋阳，你做了什么？」

「你跟我哥好好待着吧，我知道你喜欢我哥，我这也是在帮你。」

门被她从外面关上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算计我！

简宁书逐渐失控，猩红着眼来拉我，「阿舒，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帮帮我，我会考虑娶你。」

我咬破舌尖来保持清醒，喝道：「你走开！」

他却扑上来扯我的衣裳。

我拼命挣扎，推他踢他，可根本无计于事。

正绝望的时候，门被人踹开，贺兰芝逆光而立。

「贺兰芝，救我！」

他冲进来，一个手刀打晕简宁书，将我扶起，帮我理着凌乱的衣衫。

我松了一口气，散掉了最后一点力气，软软地靠在他肩上。

只是闻到他身上的青竹气息，心底便冒出无法抑制的冲动。

「贺兰芝……」

他脱了披风，将我裹得严严实实，抱着我上了马车。

我感觉有一团火要将我溶化，拼命往他身上贴，想要他帮我灭灭火。

他捉住我扒他衣服的双手，「忍忍，很快就到医馆了。」

可我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我不讨厌他，还喜欢他……

可很快，我被灌下一碗汤药，昏睡了过去。

等我清醒过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贺兰芝守在床前，轻声问我，「可还有不适？」

也不知是不是药效残余的作用，看到他俊眉朗目，又想到他拒绝了我，就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示意他靠近，趁他不备，亲了他一口。

他的脸腾地就红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慌张退后，「我，我让大夫，再给你煎碗药……」

「不用，我是清醒的！」我试探道：「你不喜欢我吗？」

5

他惊讶地看着我，不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我……你……」

「你总帮我，还送我许多东西，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看来是我误会了！」我撅着嘴，不开心。

「你没误会，我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亲近……」

「我怕你讨厌我，以后再不肯见我。我怕你意识不清，错把我认成别人。我怕你一时冲动，事后后悔。我怕你失了清白，以后不好嫁人……」

他当真是个君子，虽然不似文人那般会风雅高歌，但言语间，处处为我考量。

「那我告诉你，我没认错人，是有一点冲动，但我不讨厌你。」

他有些激动，「那，你喜欢我？」

「有一点。」不多，就一点，省得他骄傲。

「太好了，阿舒，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看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我故意逗他，「现在能给我摸摸了吗？」

「嗯？」

「腹肌！」

他红着脸，「不，不可以，要等到你全心全意爱上我，我向丞相大人提亲，等成亲以后，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跑掉了。

成亲？想得还挺远的。

我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回府。

秋阳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她这样算计我，毁我清白，我的名声坏了不说，还会影响到姐姐和太子的婚约，影响整个相府。

这件事，我要告诉我爹，让他在皇上面前，参宁国公一本，省得秋阳再出幺蛾子。

还有简宁书，什么温润儒雅翩翩君子，呸！

今天要不是贺兰芝……

我走在街上，正想着事出神，突然一辆马车朝我冲了过来，倏忽已经到了跟前，我根本来不急躲闪。

如果不是贺兰芝及时出现，我一定葬身马蹄下了。

他从斜里冲出来，扔了刚买的点心，拔刀插入马脖颈，用身体抗住了惯力，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撞到我的心窝上。

人和马堪堪停在吓呆的我面前，见他脸都白了我心里一慌，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他说话时，嘴角有鲜血溢出。

「你可别死了，我带你去看大夫。」我有些担心，他真是傻，竟然用身体去挡！

但他浑不在意，还咧嘴笑，「英雄救美，死而无憾。只是给你买的点心没了，你饿不饿？」

他还有心情管我饿不饿！我看着他一嘴血，不敢耽搁，拉着他就进了刚刚离开的药堂，「大夫，大夫，救命！」

他取笑我：「别紧张，我还没娶到你呢，不会死的。」

他这样一说，我更着急，让大夫赶紧替他诊脉。

偏偏那老大夫慢悠悠地诊了好半天，才道：「年轻人身子骨不错，就是火气太旺，没什么大碍……」

遇到个庸医！他都吐血了，还说没大碍，「他被马撞了，你再好好看看！」

贺兰芝也哎哟哎哟叫起来，说他浑身疼，冲老大夫直眨眼睛。

老大夫看看我，又看看他，半天才哦了一声，才开始望闻问切，「很严重！内伤加外伤，重则有性命之忧！」

「那怎么办？」我差点急哭了，他爹要知道他儿子为了救我，命都搭上了，还不把我爹往死里参啊，我爹知道是我闯下的祸，那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老大夫看了看贺兰芝的脸色，开始写药方，内服的，外敷的，抓了满满一大包。

大夫嘱咐我，「这药拿回去，一日三次，切记要按时服用，姑娘得仔细照料，让他好好休养十天半个月。还有饮食方面得注意，病人磕到了牙，只能吃软饭。」

我仔细记下大夫的话，要送贺兰芝回府，也好顺便跟他的家人交待一下医嘱。

谁知道她让我直接送他去城防司，「我跟我爹闹翻了，现在住城防司里。」

城防司的官舍冷清简陋，也没有可以熬药的地方，他身边除了城防司当值的官兵，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生活琐事都是他自己亲历亲为。

我有些心疼他，他爹是一品大将军，却好像并不在意他这个儿子，让他过这样的苦日子……

「无妨，皇上赐了府邸给我，现在还没收拾好而已。」大概是我同情的神色太明显，他想挽回点颜面。

我尴尬地笑笑，「你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我会让人来照顾你，每日按时给你送药送饭，直到你康复。」

他垂着头，小声道：「我不习惯不熟的人服侍，除非你亲自来……」

他对我救命之恩，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于是当天我就叮嘱厨房饭菜要做得软一些，掐着点亲自去给他送饭送药。

贺兰芝是城防司指挥使，就算他躺着不动，下面的人也抢着讨好他。

我过去时，正逢城防司换值，贺兰芝躺在摇椅上发号施令，脸上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看到我，眉眼间就带了笑意：「你来了？」

然后挥手让官兵们滚。

官兵们对我笑得殷勤，目光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意味，一溜烟消失个干净。

我问贺兰芝：「他们是不是有病？」

他面有得色，「是有病，红眼病。」

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但这样生动的样子，倒是越发显得他风流多情。

「快趁热吃吧。」我把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在他面前，然后在简陋的书架上拿了本杂书来看。

无意间一瞥，看到他艰难地抬起手往嘴里送食物，动作笨拙，食物到了嘴里，又因为牙颌有伤，嚼了一下就龇牙咧嘴，只能囫囵两下吞了。

这人还挺爱逞强的，我假装看书，等他吃完了才收拾东西离开。

很快贺兰芝受伤的消息就传进了宫里，皇上差了御医去给他诊治，还派了身边的公公亲自给他送补品，表达了对他的厚爱和看重。

当时我在府里，跟我爹细诉简秋阳和简宁书的罪行，「我视她为姐妹，她却这般算计我，害我险些失身简宁书，以往看简宁书知书达理，没想到他道貌岸然！宁国公府，其心险恶，其心可诛！若不是小贺大人及时出现，将我送去医馆，恐怕已经将相府的脸丢尽了……」

我在我爹面前，狠狠夸赞着贺兰芝，「女儿差点死在马蹄下，小贺大人两次舍身相救，他是真正的英雄！」

我爹说是要好好感谢贺兰芝，不过他这几些忙着春闱一事，也没有抽出空来。

他写了折子，在御前狠狠参了宁国公一本，皇上责令宁国公好好管教儿女，莫要给皇家蒙羞。

因此秋阳受了家法，被禁足府中，简宁书也失去了太子伴读的资格。

6

第二天我又去给贺兰芝送药，路上有人指着我的马车喊：「快看，不要脸的江二小姐，瞅准城防司换值得闲的时候，又去纠缠贺大人了。」

于是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嘲我吐口水，扔烂菜叶，还好有城防司的官兵一路护着。

我一脸不高兴地进了城防司，将药罐往桌上一放，抱怨道：「贺兰芝，你招蜂引蝶，害我被她们骂，我的名声算是毁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他自己将汤药倒出来，一仰头喝得精光，那味我闻着都嘴里泛苦。

「你怎么处理，总不能把人都抓进大牢吧？」

「我会让他们知道，是我贺兰芝不要脸，纠缠江二小姐，谁要再说你的不是，我就请他们到城防司坐坐。」他说得认真，我却红了脸.

「什么纠缠不纠缠的，难听！只是以后我不能来给你送药送饭了，你让人按点去府上取吧。」

他揉着胸口，一脸痛苦，「这里人多事多，根本没法好好养伤，不如，我去丞相府上借住几天？」

我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你要是休息不好，怕是会留下病根，去了丞相府，还省得我跑来跑去。」

他看着我笑，眉目舒展，眼神灼灼，让原本冷俊的一张脸柔和艳丽，光芒四射，我一晃神，差点没接住他递过来的空碗。

笑得这么荡漾，好像我别有所图似的，「只是我怕我爹不同意……」

「相爷是通情达理的人。」他说完，叫来一个小兵，让他去城东买好酒，城西买好茶，然后才跟着我一起回府。

也是巧，我扶着一拐一瘸的他刚要进府门，我爹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小贺大人？」

我当即僵了身子，推开了贺兰芝，慌忙转身解释，「爹，他来咱们家吃软饭……」我一急就嘴瓢，只得重新解释，「不是，贺大人为了救我受了伤，您说得感谢他，我就让他来咱们府上养养伤……」

贺兰芝从容转身，笑得坦然，拱手道：「见过相爷！」

我爹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身为城防司指挥使，保土安民是分内之事，小贺大人做得很好！这几日我忙，疏于管教小女，竟让他给小贺大人惹出这么大麻烦。」我爹审视着我，我一脸问号，不是说要感谢他？怎么话里意思，他保护我变成应该的了？

我爹看着贺兰芝，在肩上拍了一掌：「小贺大人的伤，不碍事吧？」

「相爷说得不错，于公于私，保护江二小姐，都是我应该做的，这点小伤并无大碍，相爷不必放在心上。」

他倒是从善如流，不卑不亢。

「小贺大人受伤，连皇上都惊动了，我也想抽个空去慰问一下小贺大人呢，既然你来了，倒省了我的事，那你就安心在这儿养着。」我爹端着架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叨扰了，我来得仓促，听闻相爷最爱城东的桂花酿，不成敬意。」他将酒和茶给我爹。

看到好酒，我爹脸上的笑就真诚多了，「小贺大人有心了。」

然后将东西递给管家，吩咐他备好酒好菜，「今天我要跟小贺大人，好好喝几杯！」

小贺大人腿也不瘸了，人也精神了，跟我爹并肩进府，两人足下生风，竟把我甩在了后面。

饭桌上，我爹灌贺兰芝酒，我担心他的伤，出言阻止，「爹，贺大人有伤在身，不能喝酒……」

贺兰芝却不领情：「相爷给我面子，多荣幸的事，来，干！」

他们两人推杯换盏，互相吹捧，越聊越投机，倒显得我多余了，于是我也倒了酒，跟他们一起喝。

酒至半酣，他们两人称兄道弟起来，我爹说话也有了人味。

「贺老弟，多谢你对阿舒舍身相护！」

「老哥客气了，不瞒您说，我跟阿舒有缘，我是心甘情愿护她的，用不着谢。」

「小老弟，你对阿舒虽有救命之恩，但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阿舒性子单纯，你可别欺骗她！」

「老哥何出此言？阿舒是个好姑娘，我只想护她周全，看她恣意人生，怎么会欺骗她！」

「你小子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老哥慧眼如炬，我对阿舒情真意切，只要相爷同意成全我，以后我唯相爷是从！」

「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你给我滚出去！」

我爹叫来管家送客，要赶贺兰芝出府。

「爹，过分了啊！」我头晕乎乎的，但还是分得清，恩情是恩情，儿女之情是儿女之情，一码归一码嘛，何必一言不合，就翻脸呢？

「爹，你这是忘恩负义，你赶他走，就是不给我面子！」

「你还是扯着你爹我的大帐作虎旗呢，有什么面子？你从今日起禁足，少给我出去惹事！」

贺兰芝被赶了出去，我也被禁了足，好好的一场谢恩酒，闹得不欢而散！

7

几天后，暴出了科举舞弊案，学子们敲登闻鼓，联名告御状。

他们状告科举不公，考题提前泄露，官员徇私舞弊。

皇上震怒，太傅是此次科考的审题官之一，他不惜当堂以额触柱，要一死以证清白，如今人还昏迷不醒。

贺大将军与宁国公趁机上奏弹劾我爹，我爹作为此次科考的主事人，罪责难逃，被关进了大牢。

太子也受到了牵连，被停了差事，禁足东宫。因我哥之前代表太子鼓舞过学子，他也被关了起来。

我急忙与姐姐和母亲商议，去找我爹的同僚门生们，想求他们在御前替我爹说说话，可往日对爹巴结讨好的那些人，一个个对我们避而不见，选择明哲保身。

我们无功而返，刚回府，大将军贺启望就带着士兵来包围了丞相府。

贺启望居高临下道：「江淮安徇私舞弊，收受贿赂，泄露考题，已被收押，丞相府所有人等，禁止出入，听候发落。」

我娘不卑不亢地问道：「我夫君是丞相，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贺将军栽赃陷害，诬陷忠良，真是卑鄙！」

「卑鄙？江淮安让他小女儿勾引我儿，让我儿与我作对，他就不卑鄙？」

我勾引贺兰芝？「你放屁！是你人品太差，你儿子不愿认贼作父……」

我还没骂完，我娘就拉住了我，「贺将军，一切真相还未查明，皇上还未给我们定罪，你不必急着落井下石！」

「香凝，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你知道我一直放不下你……」

「住嘴，放肆！」我娘气得发抖，竖子竟敢直呼她的闺名！

贺启望语气轻佻，「看在你面子上，抄府就免了，不过你若开口求我，我就帮你在皇上面前，替江淮安求个全尸。」

「我夫君光明磊落！你心怀不轨，想要我求你，做梦！」

「你考虑考虑，一旦江淮安定罪，太子倒台，江府所有人，男子斩首，女眷充妓！你想好了，再来将军府找我。」

贺启望带着人走了，我娘抱着我和姐姐，哭成一团。

贺启望当年爱慕我娘，但我娘选了我爹，两人恩爱不疑，这也是这些年贺启望一直跟我爹过不去的原因。

如今我爹出事，他便来逼我娘。

丞相府被看守起来。我们出不去，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三天后，我娘决定去见贺启望，我拦着她，「娘，你不能去！」

娘憔悴的脸上满是泪水，「可是我不能看着你爹被冤枉，最后人头落地，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如今没人肯帮忙，我只能去求他……」

父亲一旦定罪，全府一起上刑场还好，一家人还能在黄泉路上相聚。

可若是充妓……我不敢想下去。

我无力地松开了手，看着娘迈着沉重的步伐，带着奔赴刑场的决绝。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是贺兰芝带着城防司的人来了，也不知他跟负责看守的人说了什么，禁军撤了。

我愤怒地看着他，他爹落井下石逼我娘，他难道也要来逼我？

他对我娘行了个礼，「相爷是被冤枉的，很快就能回府，你们不用担心。」

我娘颤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这几天我为了相爷的事，不眠不休，顺藤摸瓜，将背后之人都揪了出来，证据已经呈交皇上，想必丞相大人很快就能回来。」

我娘浑身脱力了一般，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

姐姐扶着娘，向他道了谢，带娘回后院去休息。

我的眼神也从愤怒变成了震惊。

贺兰芝走到我面前，眸光幽深，「阿舒，对不起，这些天，想必你日夜难安。科举舞弊这件事，是世子……」

「泄露考题的是简宁书？」

没想到他丢了太子伴读的差事后，暗中投靠了荣王，太傅的女儿跟了荣王，他们沆瀣一气，故意泄露考题，想诬陷相爷，拉太子下马。

宁国公也因为被皇上斥责，对我爹心生怨怼，纠结了对我爹不满的贺启望上奏弹劾，加以陷害！

「好在一切水落石出，终于能还相爷一个清白！」

我心里五味杂陈，看着他脸色苍白，满脸胡茬，眼里布满血丝，想来他为了查明真相，还我爹清白，不眠不休……

刚才我还以他……

我既愧疚又心疼，「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秋阳告诉我的，他以为我改变了心意，我稍加引导，她就毫无防备地都说了……对不起阿舒，我是害怕你有事……我或许手段有些卑鄙，但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先前她设计想让马车撞死你，我没亲手杀了他，已经是仁慈了……阿舒，你别生气，我跟她什么都没有！真的！」

我怎么会生气呢，感激都来不及呢！

他讨厌秋阳，还要为我与秋阳周旋，心中一定恶心坏了。

我紧紧地抱住他，「谢谢你，贺兰芝，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救了我全家。」

没想到，我的拥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而我也感到满手粘腻。

掌心一片殷红的血，他的背后，是触目惊心的伤口，有血不停地往外冒。

「怎么伤的，怎么不包扎……」

「荣王派了人，要取我的性命，这点伤跟丞相大人和你的安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一查清楚事情真相，我就马不停蹄进宫面圣，怕你担心，又赶着来告诉你好消息，没空包扎……」

他说着话，身子一晃就要栽倒，我赶紧扶住他，着急地让人去请大夫。

「我没事……」

我又气又急，他血都快流光了，还逞强。

我把他扶到我的床上躺下，他还咧着嘴笑，好像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粘着我，眨也不眨，最后实在撑不住，才昏睡过去，连大夫给他上药包扎都没醒过来。

8

天黑的时候，我爹和我哥终于回来了。

我爹仿佛苍老了许多，哥哥也沉默寡言，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他们去看望了贺兰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爹转头吩咐下人去收拾一间客院，说不能委屈了恩人。

我明白我爹的意思，一个大男人住在我一个姑娘的院子里像什么话。

贺兰芝笑着道谢，眼睛里却闪过一瞬失落之色。

案子的最终处理结果出来了。

宁国公因着长公主的身份，免了死刑，但皇上让他们全家远离京城，记远不得回京，简宁书再没有入朝为官的机会。

秋阳因为泄露了秘密，被宁国公用家法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听说活不久了。

荣王被皇上贬为庶民，流放边关。

秦太傅求仁得仁被砍了头。

贺启望嘛，科举舞弊案中，他倒没做什么，因此他虽对我们落井下石，皇上也没处置他。

看似坏人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皇上只字未提我爹被冤枉的事，也未解太子的禁足。

只赏了贺兰芝许多金银宝物，夸他能明辨是非，让他伤好了早日回朝。

爹娘都很平静，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好的了，但我们替贺兰芝高兴，看来皇上是真的很赏识他。

没想到他一脸不屑，说他要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府门口传来吵闹声，贺兰芝不解，「什么人敢在丞相府前喧哗？」

「你爹。」想到他爹对我娘那般逼迫羞辱，我就气愤难平。

贺启望每天都来，不过被贺兰芝的人拦着，他不能再向上次那样闯进来。

贺兰芝转身往外走，贺启望见到他，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逆子。

贺兰芝神情冷峻，下令：「绑了！」

但贺兰芝手下这些人，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哪怕面对的是大将军，他们也没有一丝犹豫。

「混账，逆子！你连你老子都不认了？」贺启望暴跳如雷。

贺兰芝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扔进前院，「听说前些天你带人来丞相府耀武扬威？」

「逆子，你想做什么？」贺兰芝朝属下要了块帕子，塞进贺启望的嘴里。

我娘刚刚进来，贺兰芝就对她说：「丞相夫人，他那天怎么欺负你们的，你们现在可以还回去了！」

我娘也不含糊，上去就给了贺启望一巴掌：「这是你负香兰的！她跟我情同姐妹，对你情深意重，你却辜负她，让她与我生疏，最后郁郁而终。」

接着又是一巴掌：「这是你辱我的！我与我夫君鹣鲽情深，恩爱不疑，你却处处刁难，分明就是见不得我好！还好兰芝不像你！」

贺启望有多狼狈，我心里就有多痛快。

但想到他毕竟是贺兰芝的爹，我劝娘算了，别打疼了手，拉着她去了后院。

经此一事，贺兰芝与他爹的父子关系，怕是再无修复可能了。

我怕他心中难受，故意说笑话逗他开心，他却揉了一把我的头顶，「阿舒，我没事，我与贺启望的父子情意，在我娘去世时就已经没有了。从前他没善待过我娘，也没有善待过我，只不过他现在上了年纪，才想到有我这个儿子。若可以选择，我不会选他这样的爹。」

看着他眼里的坦诚，我的心又酸又软，「兰芝，以后我的家人都是你的亲人。」

「阿舒，要让你的家人成为我亲人，得做一件事。」

我问他什么事，他笑而不答。

晚膳时，我爹早早支开了我娘，拿了酒，要与贺兰芝共饮。

「爹，这次他真有伤在身。您要喝，我陪您！」

我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勉强他。

我知道我爹有心事，只是他不会轻易对我们说，怕我们担心。

我陪我爹喝了好几杯，他才对贺兰芝打开了话匣子。

「兰芝啊，你为了我的事，跟你爹闹僵了，今日你爹在御前参了你一本，并扬言京中你没他，皇上有些为难。」

「大人不会不管我吧？」

「我也帮不了你，皇上如今盛宠绾妃，绾妃之子瑞王渐大，皇上早已暗中为瑞王铺路，成年皇子一个个被遣往封地了，废太子是迟早的事，我已请旨外放，皇上答应了。」

「那我就跟着大人，只要大人不嫌弃，让我当个马夫也成。」

「你于我全府都有恩，我自然不会嫌弃你，只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兰芝所做一切，皆是心之所向，绝不后悔。」

我爹爽朗大笑，「好，阿舒，你敬贺大人一杯，谢过他救命之恩。」

我端起酒杯，用眼神示意他做做样子就行了，谁知他接过去一饮而尽。

我爹又连敬他三杯，我担心他的伤，开口阻止，「爹，他不能再喝了！你好几天没陪娘了，娘要怨你了。」

我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半晌，才对贺兰芝说了声失陪，脚步虚浮的去找我娘了。

「多谢阿舒的维护之心。」贺兰芝脸上挂着一抹笑，双眼亮晶晶的，仿佛盛着满天星辰。

我酒力上头，听到他很自然地叫着我的小名，脸有些发烫，越发觉得他皮相惑人。

「我是怕你伤势加重，赖在丞相府不走。」趁还有一丝理智，我说，「那个，天不早了，回院歇着去吧。」

「我伤口疼，阿舒送我。」

真是麻烦，我瞪了他一眼，「走吧！」

一起身，才发现腿脚有些不听话，我专注地盯着地面，尽量让步伐不乱。

他上前来扶着我，我心下一慌，「干什么？」

「我走不稳，你扶我一下。」

也不知道是他扶我，还是我扶他，下人想上前帮忙，被他目光一扫，就停在了原地。

9

夜风吹来，我的头越来越晕，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竟觉得比不上贺兰芝的风华。

好不容易把他送到了客院，看到崭新柔软的棉被，我想躺上去，也就真的四仰八叉躺下去了，眼睛沉得睁不开。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轮明月，月光幻化出一双墨玉般的眼睛，山峦般挺秀的鼻峰，野果子一样诱人的嘴唇。

我想那野果味道一定不错，忍不住尝了一口，温软甘甜，十分美味。

那甘甜的滋味在心尖缠绕，我舍不得醒来，怕醒来就忘了。

但有人生生把我摇醒，我有些不耐烦，哪个狗东西，搅人美梦，真是讨厌！

睁眼正想骂人，梦里那拼凑不全的面容，有了实质，完整地聚集在贺兰芝的脸上。

下意识去看他的唇，艳红润泽，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强拉回一丝理智：「怎么了？」

「阿舒，你不能在这里睡，你爹知道了，怕会打断我的腿。」

我敲了敲脑袋，真是昏了头了，怎么醉倒在他屋里了，还做了个荒唐的梦。

我爬起来，慌张地想跑，却被他拉进他怀里。

心怦怦猛跳，他身上的淡淡松香味还真好闻，但这样的姿势，未免太亲密了，我都不好意思去看他的脸。

「好了，快回去吧，这样就不会着凉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

我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只是帮我披上披风，打了个结，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谢谢。」我红着脸离开。

太子果然被废，被封为安王，不日就要去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临走前，他来丞相府，跟姐姐见了一面，满脸歉疚地提出了退婚。

姐姐捧着绣好的嫁衣，眼睛都哭肿了。她从懂事起，就盼着嫁给他，如今一切成空，难免伤心。

我也有些难过，「姐姐，他如今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你还想嫁他吗？」

姐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他是个温容谦恭，有情有义的男儿，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想嫁给他。」

「那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姐姐眼里有光芒闪过，但很快暗淡下来，「可爹已经同意了他的退婚，我若这样离开，以后怕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了。」

姐姐一向是最守规矩的，我只能替她去求父亲，父亲叹了一口气，亲自备了马车，送姐姐去追安王。

姐姐穿着大红嫁衣，泪眼婆娑地拜别了家人。但愿姐姐此去，与安王能幸福圆满。

隔日我爹外放的旨意也下来了，我们忙着收拾东西。

我不知这一走，何时才能与贺兰芝再见面，他几次救我性命，于情于理，我都应好好感谢他。

那晚我备了酒菜，去别院与他共饮，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一杯杯酒下肚，我有些晕，大着舌头问他，「贺兰芝，救命之恩，当身相许，你可还愿意要我？」

我期待着他说些什么，可他只是揉了一把我的头，「阿舒，我所做一切，皆是心甘情愿，并不奢求回报。我知你并不喜欢我，你以后还要嫁人……」

我心中难过，如今我爹失势，我再也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江二小姐了，是我配不上他。

「贺兰芝，如今你我身份悬殊，我并不想强求什么，我是真心仰慕你。」

我吻上他的唇，灼热的呼吸间，我说：「我是心甘情愿的，贺兰芝，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

喜欢只是欣赏美玉表面的光华，一旦发现有瑕，便可另寻一个更好的代替品。

我是看清了他的玉质兰心，哪怕他不完美，我仍然视他如至宝，失去会痛彻心扉，错过遗憾终身。

他激动地说：「我等不及了！」

我轻笑一声，男人，果然做不到坐怀不乱。

可没想到，他急急跑去找我爹，我爹书房跪了好几个时辰，求我爹成全他，他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离京，做我家的上门女婿。

我陪着他跪在书房外，我爹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点头。

贺兰芝欣喜若狂，即刻进宫辞官，可皇上不答应，非要他留下来辅佐瑞王，让他爹贺启望去镇守边关。

10

皇上下了两道圣旨。

其一，贺兰芝接替了贺启望的大将军之位。

其二，赐婚与贺兰芝和江若舒。

如此，我们不得不留下来，但我爹娘得走。

我爹说，皇上算计的好！

贺兰芝有功在身，但却没有站队，又有了我这个软肋，皇上可以放心用他。

我留在京中，我爹便有了钳制，不敢在外面搞什么花样。

贺启望老了，且居功自傲，不适合辅佐瑞王，但他的威望和功名，庶守边关震慑邻国再合适不过。

我倒没想那么多，只要能跟贺兰芝在一起，在哪里都能安心，只是舍不得爹娘。

皇上让他择日迎娶我过门，还准许我爹等我成亲之后再离京赴任。

婚期定在半月之后，时间太紧急，我连嫁衣都来不及绣。

贺兰芝买下最精美的嫁衣，最华贵的首饰，让人送到我跟前，解了我的担忧。

成亲那日，贺启望离京，他在城门口勒马回望，正好看到贺兰芝喜气洋洋地迎着喜轿，去往新居。

高堂上坐着我爹和我娘，拜堂即是拜别，我忍不住在盖头下流泪。

爹娘握着我的手，让我跟贺兰芝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有我哥哥照顾。

哥哥提前离京去打点了，他凭着聪明的头脑做起了买卖，我大婚他没有回来，但却让人捎来了厚礼。

送我进了洞房，贺兰芝亲自去送别了我爹娘。

我端坐在喜床上，等着他回来挑盖头。

穿着喜服的贺兰芝，实在俊美艳丽，让我把持不住。

我心中小鹿乱撞，他却不慌不忙，要先跟我喝合巹酒。

喝完酒，我含情脉脉地看向他，该进入正题了吧？

他捧起我的脸，目光幽深，低吟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什么时候，还装高雅，我扑倒他：「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主动惹火，结果被他疯狂报复，他还问我：「是谁说我不行？」

我哭着求饶「你行，你真行！」

没想到，此后日日，我都不得安宁，他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