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裴淮的第五年,他的心上人逼我和离 我幡然醒悟,潇洒离开
发布时间:2025-07-22 20:42 浏览量:1
嫁给裴淮的第五个年头,他的心上人竟逼迫我与他和离。
那一刻,我如梦初醒,决然地转身离去。
然而,故事的尾声,他却残忍地杀害了那个最爱我的人,妄图以此逼迫我回到他身旁。
可此时,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只想要他的命。
满京都的人皆知晓,谢家三小姐与裴小侯爷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又奉旨成婚,这曾是一段传为佳话的郎情妾意。
我们自小便结下缘分,我也自小就对他心生爱慕。哪怕我深知他心中所爱并非是我,而是他那已嫁作他人妇的娇柔表妹,陈柔然。
但这又有何妨,最终,是我披上了嫁衣,嫁给了他。
我钟情于他,所以甘愿隐忍、退让。
我总天真地以为,只要我痴心不改,定能融化裴淮那颗冰冷的心,他也会如对待陈柔然那般,对我温柔以待。
可此刻,我看到陈柔然哭得泪如雨下,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与裴淮和离。
仿佛我不应允,便成了那十恶不赦的恶人。
我愣在原地,只能竭力稳住内心的波澜,伸手去扶她起身。
然而,下一秒,一个身影如疾风般冲到我面前,大力地将我甩到了一旁。
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夫人,当心!”
素衣吓得面色惨白,赶忙上前扶住了我。
我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他面容如冠玉般俊美,气质锐利而冷峻。
正是裴淮。
他将陈柔然紧紧地抱在怀中,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月光。
他向来性情冷淡,我曾以为这便是他的本性,可此刻,我却在他眼眸中看到了温柔缱绻。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过去的许多年,我都错得离谱。
他并非冷淡,只是我不值得他温柔以待罢了。
他开口便是冷言质问:“你何必如此刁难她?”
刁难?
闻言,我竟不知是该悲从中来,还是该哑然失笑。
“裴淮,你眼瞎了吗?明明是陈柔然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怎么就成了谢姐姐刁难她了!”
安王妃是我的至交好友,此刻自然挺身而出为我辩解。
陈柔然蜷缩在裴淮的怀里,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谢姐姐,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只有表哥了,求求你了,就成全我和表哥吧……”
我的目光始终紧紧锁在裴淮身上,自然也看到了他愈发怜惜地将陈柔然抱紧。
可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安王妃刚要开口,却被我轻轻拉住了手,她这才发现我的手冰凉如霜,心疼得眉头紧锁。
我突然在心中思索,裴淮与我成婚这五年来,难道就从未有过一丝对我的情意吗?
或许,是没有吧。
不然,他又怎会在我生辰宴上,给我那响亮的一巴掌,让我颜面尽失。
我苦涩地一笑,却还是想问个明白:
“裴淮,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裴淮抬眸,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讥讽我的多此一举、自取其辱。
他抱着陈柔然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与不舍。
我紧紧盯着他的背影,那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姿,曾让我心动不已。
可此刻,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场闹剧过后,各位前来祝贺的夫人小姐也识趣地纷纷离去。
看着安王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我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
我推开窗户,冰冷的空气如潮水般涌入鼻腔,点点白色雪花飘了进来,我抬头望去,恍然惊觉——
原来,下雪了。
我是在下雪的季节与裴淮相遇的,却从未觉得,冬天原来这般寒冷刺骨。
这场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当我接到太后的懿旨入宫时,雪已经覆盖了整个京城,宛如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我下了步辇,带着素衣,缓缓漫步在漫天雪白之中。
不知怎的,突然回想起了我和裴淮的初次相见。
那时,先帝还未驾崩,太后还是皇后,裴家是世袭的豪门大族,谢家则是外戚。按理说,我们两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先帝宠爱皇后,便想为谢家找一个强有力的依靠,以保护皇后,裴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才有了我和裴淮的婚约。
那年我五岁,裴淮九岁。
他年少时便容貌出众,我一看到他就喜欢得不得了,缠着他让他陪我玩,皇后笑我是个小色胚,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说我和裴淮是天生有缘。
直到先帝驾崩,四皇子登基,第一条诏令便是让我和裴淮成婚。
当时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满心满眼都是裴淮的身影,却未曾看到裴夫人脸上的勉强,母亲的苦涩与无奈。
没过几年,我父亲在征战中负伤去世,几个哥哥也相继战死沙场,母亲没几年便郁郁而终,谢家也逐渐走向了没落。
那时我才恍然大悟,母亲应当是不愿意我嫁给裴淮的。
父亲是太后的外戚,却并非陛下的外戚,陛下又怎会善待谢家呢?更何况父亲手握兵权,就算他并无反心,只怕陛下也会心生忌惮。所以,便用我来牵制谢家,只能委屈了裴淮。
而现如今,谢家已经无人可用,裴淮自然也不用再委屈自己了。
我握紧了手上的暖炉,呼出了一口白气。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跪在雪地中的身影。
裴淮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浑身堆满了雪,看得出他已经跪了许久。
他听到声响,抬头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我微微一愣,便猜到了他的来意,只怕是来求太后准许我们和离的吧。
路过他时,我脚步微微一顿。
“裴小侯爷,我满足你的愿望了。”
话毕,我便目不斜视,走进了慈宁宫。
裴淮猛地抬头看向了前方,却只捕捉到一丝猩红色的裙摆,在雪地中显得格外醒目。
太后满头华发,面容却依旧如往常一般慈和温柔,轻声唤道:“三娘,来哀家身边。”
自从嫁给了裴淮,人人都称呼我为“裴夫人”“侯夫人”。
只有太后,依旧唤我闺中的名字。
我慢慢走到了她的身旁。
太后握住了我的手,满目心疼:“昨日的事情,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必定会为你出气的。”
再次听闻此事,我心里却已掀不起一丝波澜,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太后,让他进来吧。”
这些年的恩恩怨怨,今日就做个了结吧。
太后手微微用力,眼神似乎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最终还是让人把裴淮带了进来。
裴淮进来时,动作僵硬,面容发青,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一向如此,自尊心强到了极点。
不然也不会被裴丞相打得血肉模糊,依旧不肯碰我分毫。
当时只觉得委屈难堪,如今却觉得有几分可笑。当真那么委屈,又何必娶我呢?不过是一边不愿抛弃那所谓的情深不寿,一边又放不下家族的兴衰荣辱罢了。
我站起身,缓缓跪在太后面前,深深俯身叩首,开口时话语竟出奇地顺畅——
“太后,今日妾身斗胆恳求,请太后准许妾身与裴小侯爷解除婚约,和离吧。”
骤然听闻此言,太后脸色瞬间一变,眼中满是惊诧之色。
一旁的裴淮亦是神色惊愕,猛地抬头看向了我。
我却神色平静如水,继续说道:“太后,妾身自嫁入裴家以来,每日都惶恐不安,生怕惹得裴小侯爷厌烦。现如今裴小侯爷和陈小姐情投意合,妾身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拆散他们二人,便恳请太后成全妾身吧。”
太后沉默地凝视了我许久,最终还是应允了,让我回家等候懿旨。
在那一刻,我内心竟无比坦然,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走出慈宁宫,我便看到裴淮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沉默地注视着我。
我一愣,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外走去。突然,一个身影走到我身旁,伸手从素衣手中接过纸伞,撑在了我的头顶。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肩头时不时地碰撞在一起。
这般举动,对于裴淮来说,已是对我难得的亲近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我从未想过,我第一次得到裴淮的亲近,竟然是在和离的这一天。
裴淮从不与我同房,也从不主动找我,刚开始我会生气、会难过,也曾抓住他质问,他却波澜不惊地称事务繁忙,于是渐渐地,我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真的以为裴淮不是不喜欢我,而是真的太忙了,等到他有空了就会和我好好过日子,我愿意等。
此时我才恍然大悟,什么忙碌都是借口,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不爱我,所以连借口都想得如此敷衍。
当初,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不过如今,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不敢劳烦裴小侯爷。”
说完,我快步走了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裴淮一顿,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态度。
裴淮眉头微皱,问道:“谢安衿,你究竟想干什么?”
闻言,我回头看他,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突然很想笑。
只怕他还以为,我和过去一样在耍脾气吸引他的注意呢。
我却知道,这一次不是的,我再也不想做这种丑角,惹人笑话了。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想做。”
我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笑了,“我只是,想回家了。”
哪怕那里早就物是人非,没了大笑着将我抱起的父亲,没了温声细语哄我安睡的母亲,没了带着我出府玩耍的哥哥,没了给我绣花的姐姐。
可即便谢家只剩我一人,我也只愿当谢家人。
王府,太冷了,也太寂寞了。
我真的害怕了。
裴淮皱眉凝视着我片刻,沉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洁白的雪地中留下两行脚印,一前一后,看似近在咫尺,却永远保持着距离。
说起来,我自五岁便认识裴淮,到如今也有十六个年头了。
年少时,他是京城里最耀眼的少爷,是满京城姑娘都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哪怕我们都成婚多年,依旧有小姐在背后骂我,说裴淮一朵鲜花却插在我这个破罐子里。
可我却只记得,新婚之日,他身穿一身红衣,冲我伸手的样子。
那一瞬间,旁人的诋毁辱骂统统都不作数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男人。
父母恩爱缠绵对我来说也不再只是梦了,我和裴淮也一定可以的。
可是当夜,我的梦就碎了。
我无数次想象过新婚之夜,是温柔的还是缠绵的。可是无论是怎样的,我都是满足的。
因为,今夜之后我就会成为我心上人的夫人,裴淮的妻子。
那夜,我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裴淮的到来,他会掀起我的盖头,温柔地拥抱我,我只要一想,就高兴得想要昏倒。
可是,我只等来了一个慌张的下人,告诉我,表小姐心疾犯了,裴淮来不了了。
我是知道裴家看重陈柔然,裴淮也很爱护她。
所以,哪怕新婚之夜被打扰,我也真心地期盼她没事,这样裴淮就能回来了。
那夜,我从天黑等到天亮,裴淮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请安,看到了那位表小姐,裴淮坐在她的身旁,满眼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长得可真美啊,怪不得裴淮会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抛下我这个新婚妻子去照顾她。
她是裴夫人的侄女,母亲早逝,裴夫人便把她接到身边照顾。裴夫人没有女儿,将她当作亲女儿娇宠,只可惜患有心疾,时不时就要发作,发作起来极其骇人。
昨天发作,是谁也没想到。
她诚恳地跟我道歉,我也只能说不介意没关系。
而裴淮,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我一眼。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裴淮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抛下我。
我也只能无数次地为他找借口,和父母说我过得很好,裴淮对我也很好。
我那时,到底是在骗他们,还是在骗我自己呢?
现在看来,当时的我真的傻得可怜,落的今日的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我抬手擦掉眼角的泪。
“怎么了?”我才意识到裴淮也在轿子上,他侧过身看着我,眼眸仿佛带着一丝忧虑。我只当自己看错了,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这时,刚巧路过采芳斋,裴淮拉开车帘,说道:“你爱吃甜的,我去给你买一些回来。”
我一愣神的工夫,裴淮已经去了。
我真没想到,裴淮竟会知道我爱吃甜的,想来这十几年的感情也不算全部白费。可是看着眼前的精致的梨花酥,我只觉刚才那一念想真是可笑至极。
“拿回去给陈小姐吃吧。”
“陈小姐”三个字打破了马车内的气氛,素衣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裴淮眉心一皱,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愠怒地看着我,声音又冷又硬:
“谢安衿,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我抬头看去,他的眼神仿佛也在质问我,为什么无理取闹。我突然为自己悲哀极了,也对他无比厌倦,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侯爷,夫人最厌烦吃梨花酥。”素衣瞪着裴淮,冷笑了一声,“喜欢梨花酥的是表小姐,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裴淮微微一怔,全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模样。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去给你另买些别的回来。”
“不必了。”
我赶忙出声拦住了他。他回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措的神情。
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语气轻柔且缓慢,却透着一种释然的意味:“裴淮,太迟了。”
倘若在过去,你如此待我,即便我再厌恶梨花酥那甜腻的口感,也定然不会拒绝。
然而,那已然成为过去,真的彻底翻篇了。
回到王府,我们便各奔东西,他前往他的书房,我回到我的寝卧。
到了午时,依照府里的规矩,他需来我房中一同用膳。
在这期间,我们二人沉默不语,甚至连一次眼神交汇都没有。
这时,我的碗里突然多了一块烟熏肉。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裴淮与我的目光相对,他说道:“这个,你向来是爱吃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再次出错。
我轻轻点了点头,夹起那块烟熏肉放入口中咀嚼。
他微微一笑,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一个婢女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认得她,她是陈柔然的贴身婢女青鱼,平日里派头十足,除了陈柔然,谁也使唤不动她,而且她也多次从我这里把裴淮带走。
这次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她哭哭啼啼地喊道:“侯爷,小姐心悸之症又发作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裴淮听闻此言,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可下一秒,他意识到我还在此处,又缓缓坐了回去。
这样的事情,我已然经历了太多回,内心早已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我甚至能够扯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仪态端庄、大度得体地说道:“侯爷还是赶快去吧,陈小姐可片刻都离不开你。”
可是,凭什么!
我如此大度地忍让了这么多年,凭什么都要分开了,我还要继续扮演这个大度的侯夫人!
所以,我不打算再隐忍下去了!
我冷冷地盯着青鱼,质问道:“陈小姐心悸犯了,为何不去寻太医,难道侯爷还懂得看病不成?”
青鱼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张口结舌,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夫人,你……”
就连裴淮也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我继续说道:“明家虽说乃是武将世家,可明夫人却是闻名天下的医女。我听说你们小姐自从嫁过去,明夫人便对她百般呵护、悉心调养,她也从未犯过病,怎么刚一回到王府就又犯病了,难道陈小姐和王府八字不合吗?若是如此,那赶紧找处宅子搬出去才是上策。”
这话一出口,青鱼赶忙叫屈:“怎么会呢,夫人你真的误会了。”
见我不为所动,她便转向裴淮,声泪俱下地说道:“侯爷,你是最了解小姐的,她是真的片刻都离不开你啊。”
离不开?
一个刚刚丧夫的寡妇,竟然会离不开别人的夫君。
这话要是传出去,简直能让人笑掉大牙!
我不愿再与她多费唇舌,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裴淮。
裴淮看了看青鱼,又看了看我,仿佛正在艰难地做着抉择。
最终,他还是站起身来,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表妹自幼便是如此,你是知晓的……”
我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这个男人,只觉身心俱疲。
我已经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他是真的不明白吗?
他心里清楚得很,也明白得很。
只不过,在他心里,陈柔然更为重要罢了。
我紧紧攥住手中的筷子,木头的质地硌得我的手指生疼,我甚至头都懒得抬一下。
多看眼前这个男人一眼,我都觉得厌烦疲惫。
“侯爷慢走。”
他一愣,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便又说道:“晚上,我陪你去放灯。”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他。
他好似如释重负,立刻大步流星地朝着外面走去,隐约还能听到他询问陈柔然病情的声音。
等他离开,我吩咐道:“我想休息,你们都先出去。”
婢女们很快便离开了屋子。
我躺到床上,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只觉得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就如同投入东海,再也寻不回。
只盼着那道懿旨能快点到来,让我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等我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我轻声呼唤着素衣的名字,素衣听到我的声音,赶忙进来点亮了灯。
我望向窗外,只见王府的墙外依旧明亮如白昼,心中不禁有些好奇:“今天,怎么这么亮啊?”
素衣笑着解释道:“小姐,今天是花灯节啊,大家都出来放灯呢。”
“花灯节?”
我听着这三个字,竟觉得有些陌生,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参加过花灯节了。
在父母兄姐还在世的时候,我是谢家的掌上明珠,父亲会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带我去看花灯,姐姐会给家里每个人都点上一盏花灯,写上祝福的话语。我闹着要看看,姐姐却说看了就不灵验了,我还想继续闹,哥哥却一把将我抱起来,让我飞得高高的,我高兴得放肆大笑,母亲骂哥哥没规矩,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那段时光,可真是美好啊。
花灯节也是我每年最为期待、最为快乐的节日,可是,自从嫁给裴淮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曾几何时,这个我不分夜期盼着嫁进来的地方,竟然已经变成了囚禁我的牢笼。
不过很快,等到我和裴淮和离的懿旨送到,我也就能彻底地离开这里了。
想到这里,我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吩咐道:“素衣,我们出去看看吧。”
素衣微微一怔,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喜极而泣:“好好好!小姐,你终于想通了!”
我心里也是酸涩不已,素衣是和我一同长大的,向来稳重踏实,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说道:“不哭了,我们都不哭了,这是好事!”
“对对对,是好事,奴婢就是,就是替小姐觉得委屈,你对侯爷千般好,却都换不回侯爷对你的一丝感情,还跟自己的表妹卿卿我我的,真是个伪君子!”
素衣愤愤不平地挥舞着拳头,仿佛要把裴淮狠狠揍一顿才解气,这模样又把我逗笑了。
见我笑了起来,素衣慢慢握住我的手,柔声道:“不过,现在小姐想通了,我们也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受这份窝囊气了!”
我凝视着身着素衣的素衣,素衣也正望着我,两人相视一笑,随即紧紧相拥,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嗯!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我满怀期待地说道。
随后,我们换上了精致的衣裙,一同前往了热闹非凡的花灯会。
花灯被高高挂在架子上,形态各异,图案纷繁,散发着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的光芒。
三两个孩童提着小巧的灯笼,嬉笑打闹,你追我赶,伴随着小贩们此起彼伏、热情洋溢的吆喝声,整个场景热闹得不行。
我和素衣对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观赏。
就在这时,一个孩子猛地冲撞到了我的怀里,我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栽去。
我心中一惊,这才发现我们正站在桥上,桥下便是波光粼粼的湖水,而我根本不会水性!
我吓得脸色煞白,紧紧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落水。
然而,随着一声关切的“小心”,我跌入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中。
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绝伦、令人心动的面容。
是个男人。
我心中一慌,想要退后两步以保持距离,可男人却比我更快一步,松开了手。
我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思量,这男人不仅长得如此俊朗,还十分懂得分寸和规矩。
我轻轻一俯身,致谢道:“感谢公子的出手相救。”
我能感受到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但他的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欲望和不怀好意,仿佛只是有些疑惑和不解。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注意到我的眼神,他轻咳了一声,振振有词地说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吗?”
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大胆直白的话语,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羞愧难当。
素衣更是愤怒不已,站在我面前,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我家夫人如此无礼!”
可是谁知,男人比素衣还要激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素衣,问道:“你家夫人?”
然后又转向我,质问道:“你嫁人了?”
我沉声说道:“妾身的确已有夫婿,公子所言之事,妾身实在无法满足,公子可以提出别的要求。”
见我承认,男人却只是默默地注视了我几分钟,接着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府上,素衣还在愤愤不平地嘟囔着:“真是个怪人!简直就是登徒子!”
下了马车,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府外的裴淮,他正焦急地在府外走来走去,显得十分不安。
这是他焦躁不安时的表现,我曾经无数次地看到过,只不过那时候的对象是生病的陈柔然。
见我走近,他停下了脚步,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我正打算越过他朝里面走去,裴淮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谢安衿。”
我用力挣了挣,发现挣不开,便放弃了挣扎,平淡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好似挣扎了半天,才张开嘴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解释道:“今天是花灯会,我出去逛逛。”
裴淮手一紧,显得有些着急又有些气恼:
“我不是说让你等我,我陪你去放花灯吗?”
我不耐烦与他解释,却又挣脱不开他的束缚,只能不耐烦地应付道:“我以为你会和以前一样,会陪陈小姐一夜。”
裴淮的眼神有些无奈,说道:“你也是知道她心悸严重——”
我冷眼看着他,真是厌烦极了他这些陈词滥调。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我知道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我解释。”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的态度会如此恶劣,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是啊,嫁给他以来,我永远都是端庄温柔、贤良淑德的侯夫人,什么时候反驳过他的话?可是现在,我不想再装了!
我只想做回谢安衿!
我一个一个地掰掉他束缚我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无比清晰:
“裴淮,只等和离的懿旨一到,你我就再无瓜葛。”
所以你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
太后的懿旨来到侯府时,是在半个月后的一个雪天。
听闻皇帝似乎因为我的婚事和太后产生了分歧,我不解,现如今谢家只剩下我孤女一个,皇帝何必再因我而委屈裴淮。
我也曾恐慌过无法和离该怎么办,要我整日面对裴淮,我宁愿自梳为尼,了此残生。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圆了我所愿。
这些时日,每日都能见到裴淮,但我却不耐烦和他多言,便不允许他到我院子来。
我知道他怎么想,多年相处也对我并非一丝感情也无,只怕是觉得对不起我,想要弥补罢了。
可惜,我不需要了。
我要自由了。
接过懿旨,我和素衣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释然和喜悦。
今日起,我便是谢家女,不再是裴夫人了。
当初心心念念的位置,现在还给裴淮了。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素衣指挥着下人们放到马车上,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我透过窗户看过去,心里盛满了喜悦和期待。
不知何时,当初那个绣工拙劣的丫头都能独当一面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这些年,我满心满眼都扑在裴淮身上,属实糊涂之极,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不已。
我转过身,环顾四周,哪怕在这里生活了五年时间,心中也生不出任何不舍和留恋。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所以我才会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堂中摆的白瓷花瓶,挂着的孟画家的《游山图》,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我通通都不喜欢。
我喜欢花团锦簇、色彩斑斓的花鸟卷,喜欢各式各样、引人入胜的话本,喜欢戏子缠绵悱恻、华丽动听的腔调,可是裴淮不喜欢,我便骗自己也不喜欢。
婚后首年,我母亲特意为我从京城请来了当下最负盛名的戏班,他们登台唱了一出《青梅竹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望着台上,只觉这出戏简直就像是为我和裴淮量身打造的一般。
然而,当我转头想要与他分享这份感受时,却发现裴淮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我赶忙追问,才得知是陈小姐身体不适,裴淮便陪她回去了。
新婚之夜,生辰之日,似乎每一次,我都是那个被无情抛下的人。
我满心难过与伤心,待裴淮归来,我质问他,在他心中,我和陈柔然究竟谁更重要!
他却满脸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道:“别再无理取闹了!”
我望着他冷漠的眼神,满心的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今想来,他当初是不是也在心底暗自嘲笑我,我怎么能妄想与他的表妹相提并论呢。
这个屋子,承载了我这些年的痛苦、委屈与挣扎,所以它似乎也不喜欢我,他亦然。
不过,以后它就要迎来新的女主人了。
想来,它也会为此感到高兴吧。
“小姐,该启程了。”
外面传来素衣的呼唤声。
我缓缓踏出房间,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枷锁掉落的声音,那声音悦耳至极。
踏出侯府的大门,一个人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头望去,正对上了裴淮的目光。
算算日子,大概有十天没见到他了,如今一看,却只觉得他无比陌生。
他依旧面容清俊,可眼下却泛着青黑之色,下巴上长着些胡碴,整个人显得阴郁又颓唐。
与过去的风光无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裴淮看着马车上堆满的大箱小箱,脸上浮现出几分紧张的神情。
“谢安衿。”他轻声唤道。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我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侯爷,麻烦您让一下路。”
他一愣,看到我明显的不耐烦,眼神中带着几分痛苦与挣扎。
“谢安衿,你真的要走吗?真的要和我和离吗?”
不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气我抛下你去照顾表妹,但是母亲去世前,曾嘱咐我们要照顾好她,我——”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在为自己寻找托词。
其实,裴淮或许觉得自己半点错误都没有。
在他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无理取闹,我的吃醋嫉妒。
我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所谓的道歉。
我冷冷地说道:“侯爷,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内心只剩下厌烦与疲倦。
过去的爱意,早就在这些年的委屈与痛苦中消磨殆尽了。
裴淮看着我这般模样,苦涩地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拉着我的袖子,跟太后说以后要嫁给我。”
我眉头微皱,不知道他突然说起这些是何用意。
“你很霸道,不允许别人靠近我,谁家娘子跟我说句话,你都要生气好几日,母亲说你是我的娘子,让我让着你、哄着你。
“你很好哄,一句话、一块糖,便能高兴半天。”
裴淮垂眸,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三娘,这次我还能把你哄回来吗?”
我看着他,对于裴淮来说,这恐怕已经是难得的示弱服软了。
如果是在过去,我肯定会感动得稀里哗啦,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当那个端庄、大方、人人称颂的侯夫人。
可是如今,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模样,内心却波澜不惊。
没有喜悦,没有悲伤,也没有感动。
我第一次确切地明白,我不爱裴淮了。
我退后一步,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声音却从未有过的坚定:
“裴淮,我不要你了。”
谢府虽然已经无人居住,但是我时常派人打扫,所以依旧干净如初。
我走进院子,走过花园,走过训练场。
我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杨树下的秋千上。
那是我父亲为我亲手编织的。
年少时,我不喜和姐姐们一起绣花,反而喜欢看哥哥们舞刀弄枪,觉得他们潇洒又帅气。
父亲便在训练场的旁边绑了一个秋千,方便我去观看。
姐姐们怕我晒到,花了两天时间给我绣了一顶帷帽,哥哥们则是在秋千上缠了几朵野花。
风一吹,花香四溢,令人陶醉。
现如今,那些野花早就枯萎死去了。
“喂!”
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环视一圈,都没看到人影。
“笨!抬头看!”
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眸。
是上次跑走的青年。
他身穿一身华丽的服饰,却大咧咧地坐在墙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我。
他挑眉问道:“这是你家?”
我点了点头:“你住在隔壁吗?”
青年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手边的秋千上,忽然说道:“接着。”
话毕,便扔过来一团东西。
我下意识地接在怀里,还没看清是什么,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是一簇五颜六色的野花。
我睁大了眼睛:“这是?”
青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的花已经枯了,换上新的吧。”
我一愣,随即便明白他刚才定然是看到我伤怀的模样了,我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你。”
青年抿了抿嘴,侧过头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只觉得他脸有些泛红。
我又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对对对!”
他懊恼地皱起了眉头,接着他一个潇洒落地,站到了我面前,严肃地自我介绍道:“我姓柳,柳儒适。”
我讶然。
实在没想到,传说中常年征战在外、声名显赫的柳将军,年岁竟然这般小。
柳家满门皆是儒生,曾经出过两任丞相,却不想,家里竟然出了个只爱武不爱文的怪胎。
这人便是柳儒适。
他十岁便随军出征,十四岁便率兵战胜了游国,十六岁战胜牧国,军功累累,数不胜数。
这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我微微俯身:“原来是柳小将军。”
柳儒适不满地嘟囔道:“我不是小将军,我长大了。”
只有没长大的孩子,才会说自己长大了。
我并不打算拆穿他,面带揶揄之色,道:“那柳大将军,私闯民宅该怎么治罪呢?”
柳儒适面色一下子僵硬了,轻咳了一声,背着手,慢悠悠地说道:
“这怎么是私闯民宅呢,邻里邻居的这叫串门,联络感情。”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吧。」
柳儒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旋即,他话锋陡然一转,问道:「听说你与裴淮和离了。」
我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缓缓地点了点头。
柳儒始凝视着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令人惋惜啊,你这般花容月貌、人比花娇,裴淮却有眼不识泰山。」
这话听起来有些轻佻,可他的眼神却清澈澄明,没有丝毫的邪念。
我明白他这是在宽慰我,只觉得他说话十分有趣。
「裴淮的确是有眼无珠。」
言罢,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我心头那股惆怅之感,不知不觉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素衣手脚麻利,没过多久便将谢府收拾得井井有条。
一连数日,我都会与柳儒始不期而遇,我们的关系也从最初的生疏渐渐变得熟络起来。
有时,他会赖在我家中,非要吃到素衣做的杏脯才肯离开,否则就赖着不走。素衣虽对他翻白眼,可每次都还是会做一些给他。
我询问素衣此事时,她却面带微笑地说,有柳儒始在,我的笑容都多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谢家小姐模样。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这才发现,即便此刻,我的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的。
这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是从未有过的。
在裴府的时候,我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成了人人口中最端庄大方的裴夫人。大家都忘记了,多年以前,谢家小姐也曾是那般灿烂明媚。
可过去,就如同花灯会上绽放的烟花,转瞬之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而如今我回到了谢府,本以为会因谢府的寂寥而怅然若失,可这份怅然却在柳儒始出现的片刻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并非是懵懂无知的闺阁少女,自然能察觉到柳儒始的心意。
他喜欢我,担忧我的情绪,所以才会日日陪伴在我身旁。
这份少年人炽热而珍贵的心意,却并非是我能够承受得起的。
我的心仿佛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再也燃不起爱情的火焰。
所以,我打算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便与他把事情讲清楚。
然而,一连五日都没有等到柳儒始的到来,我派人想去询问,却又不知该以何种理由开口。
我只能在府里静静地等待。
没想到,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陈柔然。
她身着一袭水粉色的烟罗绮云裙,未施粉黛,面容素净而苍白,带着一丝病态的美,美得让人心生怜惜,也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未出嫁之前,她在家中便如同千娇万宠的百合花一般,众人说话都得轻声细语,生怕声音大些就会让她枯萎。裴淮嘴上说着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可陈柔然出嫁时,两人那依恋不舍的眼神,差点没把明夫人气得退婚。
若不是明小少爷对陈柔然死心塌地,明夫人为了儿子,只能咬牙接受陈柔然,还亲自为她疗养身体。
可惜,明小少爷意外离世,明夫人心中悲痛万分,又极度厌烦陈柔然,不顾裴家的权势,将陈柔然休弃。
可我想,陈柔然心里大概还是欣喜的,毕竟她终于回到了裴淮身边。
她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早已和她撕破了脸,连茶水都懒得为她奉上。
「陈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柔然美目微微眯起,嘴角轻轻勾起,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之色:
「我要和表哥成婚了。」
我微微一笑:「恭喜你,得偿所愿。」
她仿佛没想到我还能笑得出来,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我却笑意更浓,注视着她说道:
「只是,你的手段可算不上高明。」
陈柔然再也笑不出来了,双手却无意识地搓揉着手中的手帕:
「你知道些什么?」
我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你是说,你前日给裴淮下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还是说,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娶你,最终在裴夫人以死相逼之下,才答应纳你为妾?」
闻言,陈柔然再也保持不了平静,脸上露出狰狞的恨意,死死地盯着我。
「谢安衿,这一定是你搞的鬼!肯定是你跟表哥说了什么,他才会如此对待我!表哥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愿意娶我为妻!」
实话说,我听安王妃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没想到,裴淮对陈柔然竟如此狠心。
「你离开裴家以后,表哥日日都待在书房,我原以为,你们和离就是我的机会,可是……」
陈柔然肩头微微颤抖,眉宇间满是痛苦,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他就连我病发都不肯见我一面,还告诉裴夫人,再也不会娶妻,要等你回来,我是迫不得已才设计算计了他,可现在,他却恨透了我。」
看着她如此痛苦地诉说,我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陈柔然如今所经受的痛苦,我却足足忍受了五年。
我又怎会对她心生同情。
我恨不得他们两人相互折磨,在裴府那痛苦的旋涡中永远无法脱身。
我说道:「这不就是你自己求来的吗?结果你们自己承受便是,不用特意跑来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过去,陈柔然痴心不改,哪怕嫁为人妻,都对裴淮念念不忘,而裴淮对陈柔然也是百般呵护,两人缠绵悱恻,谁也不会在乎我的难堪和痛苦。
现如今,我摆脱了裴淮,回归了本真的自我,至于他们,我不在乎,也不想沾染分毫。
我转身想要离开,陈柔然却匆忙起身,嗓音沙哑地说道:
「谢安衿,我只剩下表哥了,我求你,你离开京都吧,这样,表哥就死心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离开京都?
这真是厚颜无耻的要求。
我回头看向身后,陈柔然泪流满面,一脸恳求地看着我。
我冷冷地嘲讽道:「陈柔然,管不好男人的心,就想来支配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陈柔然和裴淮都是一路货色,自私到了极点。
过去无视我的痛苦,如今却想把黑锅扣在我头上。
真是可笑至极!
我慢慢逼近陈柔然,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有力:
「不过我要谢谢你提醒我了,我绝不能离开这里,我要好好看看你和裴淮最终能有个什么结局,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陈柔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见了鬼一般,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我都没有等来柳儒始,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便厚着脸皮,派人去打听了一下。
这才知道,柳儒始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当值。
我这才想起来,几日之前,柳儒始曾告诉我,他现任禁军首领,每月要在宫中当值十日,在这期间,无故不能与外界通信联络。
可我转眼却忘记了。
一时间,心里只觉羞愧。
柳儒始日日陪伴,我却将他的话不放在心上。
就算是朋友,也十分过分。
我让素衣准备了杏脯,打算等他轮休时,补偿给他。
而远嫁异地的两个姐姐,听闻我和离,千里迢迢给我送来了书信。
她们担忧我在京都受欺负,让我去找她们,也能得到庇佑。
我回信让两人不必担心,谢家虽然没落,却是皇帝亲封的国公府,就算和离我也是一品国公小姐。
谁不长眼找我不痛快,我就也不会留情面。
我重新拿起了银枪,素衣担忧我伤到自己,可是我自幼和父兄学武,就算多年没用却也能最快时间使得得心应手。
我在练武场挥汗如雨,引得素衣和奴仆们情不自禁惊呼鼓掌。
过去,我爱长枪,出招又快又狠,也曾经被先帝称若是男子便是第二个父亲,为帝南征北战。
可是裴淮不喜欢,他喜欢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我便放下了长枪,努力学起陈柔然的模样。
可惜终究是东施效颦,不讨他喜欢。
这么多年,我从未为自己活过。
一直在辜负自己。
如今,我只想为自己而活,再不做谁的附属品。
转眼之间,便到了年底,京都处处充斥着新年的氛围。
素衣很早便带着下人们将谢府装点得红火热闹。
早上一推开门,发现走廊上端放着一个个精美绝伦的冰雕。
小狗,灯笼,小娃娃,甚至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无一例外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这是?」
我看向素衣,只有她如此细心。
可是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惊喜,喜欢吗?」
我惊喜转身,发现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柳儒始。
而这些冰雕也是他休假后,独自奋战了一天一夜的结果。
就是为了给我惊喜。
看着面前的冰雕,仿佛看到了一个青年的心意。
他笑着跟我说:「我听闻你曾去我家里找过我,问起我的去向,可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说着,他的眼神带着些委屈:「你就这般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有些尴尬,把头偏向一旁,想要解释。
他却已经继续说道:「可是没关系,我把你放在心上就好了。」
这话,坦荡又炙热。
我不禁抬头看向他,直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其中翻滚着爱意。
他低下头,仿佛在期待我的回应。
如果忽略他下意识攥紧的拳头和通红的耳垂,我真的以为他游刃有余。
他这般地年轻,家世深厚,长相俊美,前途无量。
我不禁有些好奇:
「为什么偏偏是我?」
他眼神柔软,嘴角带笑:「在花灯节上,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告诉我它选择了你,可是那时你已嫁做人妇,我不愿打搅你的生活,而如今,你已经和离,我便要拼命抓住这个机会。」
他的神色如此地深情又专注,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的都不做数。
可我面对这般赤忱的感情,内心却惶然不安,想要逃避。
我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柳儒始,你不应该喜欢我。」
柳儒始注视着我:「三娘,我知道你被过去的感情伤害过,我想要帮你愈合。」
愈合?
我心里抽痛。
伤口已经形成,愈合也不会完好无损。
我已经无法回应他百分之百的爱意。
「对不起,我不想——」
我垂下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柳儒始却笑着打断了我,他抬头挽起我耳侧的碎发,声音温柔却坚定:
「谢安衿,你能嫁给我吗?」
我猛地抬头看他,发现他是认真的。
他明知道我可能无法回应他的爱意,却丝毫不介意。
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他。
有他的陪伴,的确我会生活得更快乐,可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想让他变成第二个我。
我对上他的眼神:「抱歉,我不能嫁给你。」
柳儒始沉默地看着我,眼睛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半响,他才缓缓说道:「我不会放弃的。」
自那日一别,我再次见到柳儒始,是在官道上。
他身穿一身铠甲,面容端肃,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边关进犯,朝局紧张,他主动请缨,出征讨伐。
好似是我注视得太认真,他注意到我的视线,远远看了过来,严肃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仿佛比日光还要炙热。
我只觉心被烫了一下,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我捂住心口,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