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赐婚让我成了他和心上人的阻碍,今生我不想纠缠,他却悔疯了

发布时间:2025-07-07 00:33  浏览量:1

雕梁画栋的宫殿中,玉盏交辉,丝竹袅袅,四皇子剿匪凯旋的庆功宴正酣。
朱红廊柱上盘踞着金漆雕龙,张牙舞爪的纹路彰显着天家威严。沈安安作为太尉千金、贵妃侄女,被从江南急召回京。可惜她重生得稍迟了些,睁眼便已陷入这熟悉的困局。

"陛下~"沈贵妃扯着皇帝的龙袍撒娇,珠钗随着动作轻晃,"臣妾膝下无依,您若连这点指望都不给,臣妾老了可怎么活呀?"

"爱妃莫急。"皇帝宠溺地睨她一眼,目光投向席间垂首的沈安安。沈安安如坐针毡,恨不能化作透明人——重活一世,她绝不愿再嫁那冷面四皇子,不想重蹈覆辙,成为拆散鸳鸯的恶毒女人,更不愿见父亲因她蒙羞,壮年便辞官归隐。

"母亲,我头有些晕……"她突然起身,打断沈贵妃的话头。沈夫人慌忙扶住她:"方才不是好好的?哪不舒服?"

"姑姑与陛下都在,你初回京要守规矩。"沈夫人压低声音,"能忍便忍,等会儿母亲陪你出去。"

沈安安咬唇不语。她太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才急着逃离。可天不遂人愿,皇帝在贵妃的催促下开口:"沈爱卿,朕竟不知你藏了位如此绝色的千金,莫不是怕被哪家小子骗了去?"

沈太尉忙起身行礼:"陛下说笑了。小女自幼随家母在江南长大,前些日子才归京。"

"怪不得生得这般温婉。"皇帝打量着沈安安,"沈姑娘今年芳龄?平日都习些什么?"

要入皇室,岂能是空有皮囊的草包?何况他的四子萧渊,才貌双绝,京城贵女争相求嫁。沈安安袖中的手指渐渐收紧,朝对面望去——那人正漫不经心地把玩酒盏,清冷的目光扫过她,又淡淡移开,仿佛世间万物都难入他眼。

上一世,她便是被这抹孤高所惑,一眼误终生。

"臣女沈安安,十六岁。"她走到殿中跪下,眼帘低垂,"江南水土养人,臣女贪玩,并未习得什么技艺。"

大殿骤然静了。贵女们交头接耳,满目惊诧——这沈姑娘莫不是傻了?皇上在四皇子的庆功宴上如此抬举,她竟说不会技艺?

"安安!胡言什么?"沈贵妃脸色骤变。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婚事,怎能让这丫头毁了?

沈安安垂首不语,规规矩矩跪着。

"这京城竟有姑娘不愿嫁你?"李怀言肘部撞了撞萧渊,幸灾乐祸,"我倒要看看这沈家姑娘是何方神圣。"

萧渊摩挲着白玉扳指,连眼皮都未抬:"你若想当姑娘,我让安公公帮帮你。"

"……"李怀言一口闷了杯中酒。

贵妃强笑着打圆场:"安安年幼,没见过圣驾,一时失言。她祖母当年是京都第一才女,怎会调教出草包?"

皇帝脸色稍霁。沈老夫人的才名,他确有耳闻。

"朕听闻你擅琴瑟,今日渊儿庆功,沈姑娘可愿抚琴一曲?"

沈安安心头一紧。上一世,她以《阳关三叠》博得满堂喝彩,却只换来萧渊一句冷淡的"多谢",连皇上撮合琴箫合奏都被他拒绝,让她沦为笑柄。

"回陛下,臣女确实略通琴艺,只是……"她顿了顿,将受伤的手藏进袖中,"今日不慎划伤手腕,恐污圣听。"

言罢,她转向萧渊行礼:"臣女恭贺四皇子凯旋,愿殿下旗开得胜,护我大梁百姓安乐。"

萧渊摩挲扳指的手微顿,终于正眼看向她。可那抹艳色已转身回座,徒留一个背影。

李怀言没忍住笑出声,又在萧渊的冷眼中憋了回去。

沈贵妃气得脸色发青。皇帝却眯起眼,打量着这个拒绝老四的女子——倒真新鲜。

"手怎的伤了?安公公,宣太医。"

沈安安心头一颤,抬头撞见皇帝审视的目光。这位九五之尊周身威压逼人,怎会容她一再推脱?

"路上不慎被簪子划伤。"她广袖轻撩,露出用锦帕裹住的伤口,血迹已浸透帕面,"谢陛下关怀。"

沈太尉看着女儿渗血的帕子,惊得说不出话。皇帝摆摆手,赐婚的兴致已淡,沈贵妃也识趣地噤了声。

沈安安松了口气,刚坐下便觉沈贵妃的视线如针刺背。沈夫人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她随口敷衍着,指尖仍在隐隐作痛。

"这可真是奇了。"李怀言压低声音,目光落在沈安安袖口,"为了不嫁萧渊,连簪子都用了?"

萧渊放下扳指,凉凉扫他一眼。李怀言立刻扭头与旁人碰杯:"今日酒水不错……菜也还行,你多吃些。"

"……"邻座尴尬赔笑,心道你方才还说狗都不吃。

第2章四皇子妃是谁都行

宴席终了,沈安安意料之中被沈贵妃单独留下。目送沈夫人与沈太尉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沈姑娘怎的还在此?莫不是真要留宫治伤?"清朗男声自身后传来。沈安安转身,正对上那双含着戏谑的桃花眼。李怀言摇着折扇,步履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闲适,嘴角噙着抹看好戏的笑意。

沈安安眉心微蹙,目光掠过他身后默然伫立的萧渊,福身行礼:"四皇子。"语气淡得像杯冷茶,起身便要离开。

"跑什么?萧渊是豺狼还是虎豹?"李怀言侧身挡住去路,折扇尖点向她袖口,"袖中藏的簪子够锋利么?借小爷瞧瞧?"

沈安安面色骤变。李怀言竟瞧见了?那萧渊岂非也知?

"李公子倒有窥私的癖好。"她冷声呛道。

李怀言轻笑一声,扇骨轻点萧渊:"簪子事小,欺君事大。他若告发……"

"四皇子素来寡言,必不会如李公子这般赋闲多事。"沈安安截断话头,转身朝后宫方向去,"失陪。"

"哎——"李怀言望着那抹决绝背影,笑意更深,"这沈姑娘,真真有趣。"一转头,却见萧渊已迈步离去。

"四皇子府的马车可宽敞?"他闪身钻进车辕,庆安阻拦不及,只剩车帘晃动。

萧渊闭目养神:"万花楼。"

庆安应声扬鞭,马车绝尘而去。李怀言扒着车窗哀嚎:"四皇子府与国公府南辕北辙,你存心折腾小爷?"

"再聒噪,丢你去喂狗。"萧渊冷声。

车内安静片刻,李怀言又凑过来:"你说沈贵妃会不会气得砸了昭阳殿?她苦心经营多年,眼见要成事,倒被这丫头搅黄了。"

萧渊指节轻叩车壁:"庆安,调头。"

"做什么?"

"送你去安公公处净身。"萧渊唇角微扬,"届时你便能日日入宫,瞧足热闹。"

"狠还是你狠。"李怀言缩回座位,却仍按捺不住,"沈家若成四皇子妃,于你如虎添翼。如今变故,你真无打算?"

萧渊睁眼,眸色如墨:"只要安分守己,是谁都无妨。"

"话虽如此,可四皇子妃的母家……"

"沈家不行,还有王家、李家。"萧渊截断话头,"总比娶个闹腾的强。"

李怀言眼珠一转:"莫不是沈姑娘在江南早有情郎?否则怎会拒你如洪水?"

萧渊脸色骤沉,车壁忽被敲响。庆安声音传来:"殿下,昭阳殿到了。"

昭阳殿内,碎瓷满地。沈贵妃斜倚软榻,胸脯因怒气起伏:"你倒会装哑巴!可知我费了多少心思?"

沈安安垂首跪着,指尖掐进掌心。

"四皇子将是未来天子,攀上他,沈家再保百年昌盛!"沈贵妃厉声,"你祖母当年不愿入宫,如今不也熬成了贵妃?这是你的命!"

沈安安抬头,眸色清亮:"祖母常叹,若能重选,她宁做田间农妇。安安不愿母亲如祖母般,困在红墙内与女子争斗。"

沈贵妃怒气忽滞。当年她哭瞎双眼,也未换得父亲回心转意。这丫头,竟是第一个念及她苦楚的人。

"身为沈家女,这是你的责……"

"沈家煊赫,是父亲血战换来的。"沈安安截断话头,"安安嫁与不嫁,都影响不了大局。"

沈贵妃盯着她,忽觉陌生。这侄女与记忆中木讷的姑娘判若两人。

"女子当高嫁。"她软了语气,"四皇子前途无量,你不嫁他,还想嫁谁?"

"姑母……"

"休要多言!"沈贵妃拂袖,"赐婚圣旨迟早会下,你且回府等着!"

沈安安叩首退去。出宫路上,她望着朱墙碧瓦,指尖抚过袖中簪子——这一世,她定要改写命运。

第3章赶紧死

宫门外,沈家的马车已等候多时。沈安安拖着疲惫的身躯登上马车,径直歪在软垫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墨香,我想回江南了。"她轻声呢喃,声音里透着化不开的倦意。

墨香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起身将车帘全部卷起,让阳光洒进来:"京城多热闹啊,没有江南的连绵阴雨,空气也干爽。等过几日,让大公子带您去游湖,这时候的荷花开得正好。"

沈安安勾了勾唇角,却没接话。她太清楚沈贵妃的性子——千里迢迢将她从江南召回,又怎会轻易放她离开?既来之,便只能安之。

车轮缓缓滚动,街市的喧闹声渐渐清晰。小贩的吆喝、车马的辘辘,都在诉说着京城的繁华。曾几何时,她也是爱热闹的性子,可后来……

萧渊。

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她最柔软的心尖上。前世他冷淡漠然的眼神,将她一步步逼入绝境。她发疯、撒泼、摔东西,把陪嫁的丫鬟都当成了出气筒,只为了换他一个正眼。

她永远记得,自己赤着脚在满地玉器碎片上徘徊,哭得梨花带雨,却只换来他更疏离的背影。从渴望夫妻恩爱,到奢求片刻温情,她卑微到尘埃里,抛了自尊、丢了教养,可他依旧冷得像块冰。

"姑娘,前面路被几辆马车堵住了。"车夫的声音突然传来,拉回了沈安安的思绪。

她猛地抬头,车窗外的景象与前世重叠——南华大街,萧渊遇刺的地方。上一世,正是今日,李怀言替他挡下致命一刀,自己却三年后便英年早逝。

"怎么死的就不是他呢。"沈安安脱口而出,声音轻得像风。

"姑娘说什么?"墨香没听清。

"说里面有条落水狗。"沈安安忽然笑了,眼底泛起一丝期待。她想看看,那个在她面前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是否也会狼狈如斯。

"沈姑娘!真是缘分!"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安安脸色一僵,转头就见李怀言挥着折扇跑来,桃花眼里闪着光。

"你怎么在这儿?不和萧渊在一起?"她脱口问道。

李怀言撇了撇嘴:"别提了,那冰块脸把我赶下车了。"他絮絮叨叨说着经过,最后眼巴巴凑过来:"沈姑娘,搭个便车成不成?我给银子!"

"不可。"墨香蹙眉拒绝,"我家姑娘未出阁,怎能与外男同乘?"

"我不坐里面,和车夫挤挤就行!"李怀言好脾气地商量。

沈安安却盯着他发愣。前世若没有李怀言挡刀,萧渊早该死在这里了……

"忠叔,从北城门回府。"她突然开口。

"姑娘!"李怀言拍着车窗,"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姑娘家要心存仁善……"

"忠叔,捎他一段。"沈安安打断他的聒噪。

李怀言立刻笑开:"我就说沈姑娘有眼光!那萧渊冷得像块冰,哪有我……"

"闭嘴。"沈安安冷声打断,眼底浮起一丝讽刺。

李怀言只当没看见,拿扇子戳了戳车夫:"往里点,挤挤。"

马车重新启动,李怀言破天荒地安静下来。墨香忍不住嘀咕:"这李公子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浪荡,夫人知道了又得念叨。"

沈安安望着窗外不说话。比起名声,她更怕萧渊死不成——若李怀言没去挡刀,那死的就是萧渊了!这可比什么都解气。

"姑娘,第三个巷子口停?"车夫问。

李怀言主动开口:"就这儿吧,再往前人多嘴杂。"他跳下车,转身冲沈安安挥手:"沈姑娘仁善,来日必有好报!"

墨香嗤笑:"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为姑娘名声考虑。"

沈安安没接话。李怀言其实不算坏,前世他直到死都对她不错,也从未跟着旁人唾骂她。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李怀言的声音突然传来,"要是寻常姑娘,小爷才不管。可沈家的……得负责。"

沈安安指尖动了动。是啊,沈家的姑娘,哪能随便捎带?可她偏要这么做——哪怕只是为了那点私心。

第4章阴阳怪气

这话听着倒像怕被她赖上似的。

沈安安淡淡道:"李公子放心,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嫁你。当老姑娘总好过青葱年华守寡。"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李怀言眉心紧蹙,"什么守寡?好端端地咒人做什么?"

沈安安瞥他一眼,神色淡漠:"实话实说罢了,算不得诅咒。"

李怀言正要反驳,忽然竖起耳朵:"有动静!"双拳攥紧,摆出防御姿态。

沈安安心头一紧,这都离南华街老远了,这人的耳朵是顺风耳不成?

"大街上本就人多,李公子莫不是还没睡醒?"她讥讽道。

"你不懂。"李怀言回头看她,神色少见的凝重,"调头,从后面小巷进南华大街,出事了!"

忠叔皱眉看向沈安安,等她示下。

"要去你去,我还着急回家。"沈安安沉下脸。让她救萧渊?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下车!"她冷声逐客。本想救李怀言一命,奈何他非往死路上凑。

李怀言脸色骤变,南华街是萧渊回府必经之路,匪寇刚平定,若再遇刺……他今日可没带暗卫,只有庆安跟着!

"人命关天!沈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救。"沈安安言简意赅。萧渊死活与她何干?前世他何曾在意过她的死活?

"借马车一用,事后十倍偿还!"李怀言急得直拍车壁。

"不借。"沈安安已生不耐,"忠叔!"

话音未落,后背突然挨了一掌。忠叔手下留情,否则李怀言早成尸体。他反应极快,反手抱住车壁:"沈姑娘!四皇子若有闪失,皇上追究起来,沈府也难交代!"

"该死!"沈安安气得磨牙。

"还有贵妃、太尉……"李怀言死死扒住车壁,"事有轻重,还望三思!"

沈安安掀开车帘,看着扒在车外的李怀言,咬牙道:"姑奶奶方才就该让你跟着那冰块脸去死!"

李怀言一愣——这姑娘竟骂萧渊"冰块脸"?

"只要沈姑娘肯出手,以后我李怀言的姑奶奶……"

"算了,当他姑奶奶会被杀头,当我姑奶奶吧!"

"……"沈安安深吸一口气,"忠叔,调头!"

"姑娘!"忠叔急道。带姑娘去救人,太危险了!

"无碍,李公子会护好我。"沈安安冷声。就如李怀言所言,他惹不起沈府,更何况她是来救人的。

李怀言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多言,催促忠叔从窄巷冲进南华街。马儿嘶鸣疾奔,沈安安与墨香紧攥车壁,被颠得头晕目眩。

南华大街空无一人,满地狼藉。小贩摊位翻倒,瓜果滚落,木板上刀痕交错。金戈声从巷口传来,沈安安掀开车帘,循声望去——

萧渊被十几人围在中央,紫金华服破烂不堪,发冠松散,脸上血迹斑斑。庆安正与几个歹徒缠斗,已是强弩之末。

"萧渊!"李怀言喊了一声,吸引部分歹徒注意,带着忠叔杀入战圈。萧渊抬眸,沉暗的眼底泛起涟漪,却突然对上一双秀眸——那眸中竟藏着幸灾乐祸,还有几分看好戏的亢奋。

李怀言边打边抱怨:"你是怎么得罪这丫头了?我怎么感觉她盼着你死呢?"

萧渊眼神掠过马车,没接话,专心应敌。忠叔与李怀言皆是高手,很快将歹徒击倒。庆安与萧渊均重伤,踉跄着靠在墙边。

沈安安伏在车壁上,看着狼狈不堪的萧渊,唇角微扬。还以为他永远是那副矜贵神祇的模样,原来也有落魄时。

正嘲讽着,两个歹徒突然飞身朝马车扑来。沈安安面色骤变——若为救萧渊丧命,她死不瞑目!

"你愣着干什么?"她指着重伤的萧渊怒骂,"姑奶奶是来救你的,就这么看着救命恩人送死?"

萧渊:"……"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萧渊看着从车帘探出头的那张娇俏小脸,明显捕捉到几分故意的成分。

素来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有些僵硬。

李怀言愣了好一会儿,在最后一个歹徒攻来时才反应过来,刀在他手腕中转出了花,横加一扫,那人就倒在血泊中,脖颈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忠叔迅速朝马车奔去,解决了那两个打算劫持沈安安的歹徒。

沈安安这才弯下了伸出的手指。

李怀言搀扶着萧渊上了马车。庆安与忠叔则坐在了外面。

沈安安冷着脸往一旁挪了挪,目光一直看着窗外。

李怀言眸光闪了闪,开口缓和气氛,“四皇子受了伤,体力不济,没能及时挡住歹徒,让沈姑娘受惊了。”

“无碍。”沈安安收回视线,目光在萧渊身上扫过,很带了些阴阳怪气,“只要别恩将仇报,打着救命恩人名义,赖上本姑娘就成。”

她怎会看不出来,不过是想趁机骂几句出出气罢了。

“……”

李怀言尴尬笑笑,冲冷着脸的萧渊呵呵几声,

这话以往只有萧渊对别人说的份。不曾想有一日竟会有姑娘如此奚落回敬他。

萧渊沉重的眼皮微微抬起,声音淡漠,“沈姑娘大可放心,本皇子绝不会纠缠。”

“那就好。”沈安安给了个体面的笑。

那些话,可是上一世萧渊每次见她都挂在嘴边的,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萧渊幽如古潭的眸子深深看了沈安安一眼,旋即昏厥了过去。

马车从权贵云集的长安巷穿过,沈安安指节敲了敲车壁,“忠叔,停车。”

李怀言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安安面无表情的开口,“人也救了。我还赶着回家吃饭,李公子,带着你的好兄弟下车吧。”

“……”

“沈府与四皇子府就隔了一个巷子,沈姑娘救人救到底,再送他们一程吧。”毕竟有求于人,李怀言努力扯出笑来。

“我的确很想送他一程!”沈安安语气隐隐森冷。

李怀言扶着萧渊的手臂一紧,有种沈安安恨不能撕碎了萧渊的错觉。

“沈姑娘,我一个人,实在背不动两个昏迷不醒的重伤之人,您好人有好报……”

还未说完,外面就响起了噗通一声,李怀言撩开车帘一看,庆安已经被扔了下去,许是有些过意不去,忠叔还拖着他手臂,让人靠在了围墙上。

“……”

“今日事,多谢沈姑娘了,来日有机会,定让萧渊报答。”

“不必,别让我时常见着他就成。”

“……”李怀言抿直唇线,背着萧渊下了马车,。

沈府马车片刻不停的从他眼前奔驰而过。

李怀言仰天长叹,“萧渊,你也有今日,被人讨厌嫌弃的时候。”

他突然有些期待醒着的萧渊遇上那个冷血的沈安安,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姑娘,那毕竟是四皇子,您如此……是不是不太妥?”墨香拧着眉。

沈安安伏在车壁上,长出了一口气,“没关系,他昏着呢。”

若是醒着,她想必不一定有那胆色,有些畏惧是刻入骨髓的,有些伤痛也是不能触及的。

仔细想来,她对萧渊此人并不了解,当日的一见钟情,或许只是见色起意,还有那点子虚荣心作祟。

回了沈府海棠园,沈安安将整个人泡在浴桶中,足足小半个时辰。

直到墨香来报,大公子来了,沈安安才恍惚回神,出了浴桶,更衣梳妆。

往事已矣,错已然酿成,如今她该做的,应是吸取上一世的教训,过好此一生,才不枉上苍给她的机会与一世的锦衣玉食。

“安安,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府,是不是姑姑为难你了?”沈长赫放下杯盏,看着走进屋的小姑娘,满脸关切。

他一身锦袍华服,腰束玉带,宽肩窄腰,发冠高束,眉眼清隽中透着平易近人的柔和,文质彬彬,如玉温润。

沈安安看着那挺拔的身躯,在上一世不知多少次挡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荡平祸事。

“姑姑是不是教训你了。安安,你别担心,有什么事告诉大哥,只要你不愿,大哥同父亲就一定会想办法,绝不会让你嫁给不想嫁的人。”

上一世,他也是如此说的,可她那时满心欢喜就只瞧的见萧渊,以及他带来的荣耀与满京都闺秀的羡慕嫉妒。

后来,大哥总是劝说她,强扭的瓜不甜,四皇子不爱她,嫁去也是受苦。

她心里清楚大哥说的都是实情,可她接受不了,不肯放弃,更愈发不爱听那些,以至兄妹二人时常吵闹,感情疏离。

饶是如此,他也不曾真的不管她,甚至为了她对萧渊大打出手,被父亲罚跪祠堂。

“大哥放心,姑姑没有为难我。”

沈长赫却不信,“姑姑筹谋已久,费尽心思将你从江南接回来,怎么可能重拿轻放,安安,你无需瞒我。”

沈安安笑笑,“墨香,再去煮壶茶。”

墨香提着茶壶退了出去。

“今日回来的晚,实则是遇上了点麻烦,四皇子在南华街遭遇刺杀,我碰巧路过,就捎带了他一程。”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沈长赫脸都吓白了。

“我好好的。”仿似怕他不信,沈安安还起身转了个圈给他看。

沈长赫面色不佳,“你一个闺阁女子,掺和这种事做什么,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对方毕竟四皇子,若是见死不救,皇上那边也交代不过去,连同姑姑和父亲都要被问责。”

若非如此,萧渊在她面前死十次,她都不会心软。

沈长赫沉着脸,“生死都是他命数。”

这话沈安安十分赞同,上一世有李怀言,这一世有她,那狗东西确实命不该绝。

沈安安还有别的担忧。

“萧渊于京中遇险,哥哥身为禁军统领只怕会被问责,你可有应对的法子?”

沈长赫眸子发沉,“能在京中设下这么大的局,单凭匪患不太可能,背后恐还有人助力。”

沈安安点了点头,她也是如此想的。

“萧渊作为皇子,几乎是独得圣宠,此次荡平匪患更是大放光彩,应是让某些人红了眼。”

兄妹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皇家争斗,一旦搅合进去就再难脱身了。

“你好生歇着,外面的事有大哥和父亲。”沈长赫站起身,安抚的摸了摸沈安安的发顶。

“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第5章愧疚

沈长赫离开后,沈安安站在闺阁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她看看这里,又摸摸那里。

这是她死前最为眷恋的地方,陌生又熟悉。

窗棂上挂着她最为喜爱的兰花风铃,随着捎进来的微风叮当作响。

她走过去,纤纤玉指抬起抚住晃动的流苏,柔软触感从指尖穿梭而过,她唇勾了起来。

似哭又似在笑。

月影遍地,桦树婆娑。

沈安安好不容易入睡,却是半宿的梦魇。

她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紧紧的抱住双臂,额头被冷汗浸湿,身子隐隐发着抖。

她头都快炸开了。

各种各样的谩骂与鄙薄形成了一个圈,将她围在其中,尖锐刺耳的话语直往她耳朵里钻。

“不,我不是疯子,我不是。”

她只是…太爱萧渊了,才会失了理智。

“姑娘,姑娘。”是墨香的声音。

安安挣扎着醒来,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脸上还有着恐慌。

“姑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墨香倒了杯茶喂给安安。

沈安安喝了下去,勉强平复了躁动的心绪,靠在软枕上发呆。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次记起,都是一种折磨。

她痛恨当初眼盲心瞎的自己,更讨厌那个将她变成疯子的罪魁祸首。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冷淡的仿佛世间所有尘埃都难入眼的面容,她恨的咬牙切齿。

萧渊!

翌日。

沈安安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眼下的乌黑,对墨香说,“多扑一些粉吧,别让母亲担心。”

她皮肤本就白皙,如今扑了厚厚的粉,竟是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柔美。

一路上,引了不少下人侧目偷看。

沈安安十分好脾气的冲他们笑笑,温婉又端庄。

下人们友善惊艳的目光,让沈安安有了一丝真实感。

如今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不用再面对所有人的冷嘲热讽和鄙夷。

这一世,任何男人都不配她迷失自我,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疯婆子。

“安安。”沈长赫从游廊上走出来,唤了她一声。

“大哥。”沈安安规矩的福身行礼,“这副打扮,是要出府吗?”

“嗯,那些刺客身份有了些眉目,我要去趟四皇子府。”

“哦。”沈安安淡淡应了一声,就转了话题,“我去母亲那。”

沈长赫有些诧异。

妹妹不是个冷情的人,可她自幼养在江南,对府中亲人感情都算不上亲厚,顶多是乖顺。

如今竟会主动同娘亲近?

“好,你去吧,娘瞧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安安勾唇笑了笑,“大哥也小心些,那些刺客功夫不弱,莫为了不相干之人涉险。”

沈长赫觉得妹妹对四皇子仿佛十分不喜。

转瞬又一想,任哪个姑娘被强迫婚嫁也不会高兴吧。

“好。”

兄妹二人别过,各自离开。

沈夫人的拢香阁仿佛有什么客人。

安安望了眼守在门外的两个婆子,眉心微微蹙了蹙。

“母亲应是在忙,我们走吧,改日再来。”

主仆二人转身。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在这时打开,沈夫人亲自送了一位妇人打扮的女人出来。

“咦,安安。”

沈安安面上扯出笑容,回身行了一礼,“母亲。”

沈夫人眸中染上欢喜,“快起来。”

沈安安笑笑,站直了身子,这才看向一旁的妇人。

“表小姐。”妇人恭敬的行礼,正是沈贵妃身旁的管事,玉姑姑。

玉姑姑瞧见沈安安,笑的眼角都是褶皱,“表小姐这次做的很好,贵妃很高兴,特意让老奴给您带了套宫里工匠亲手打造的羊脂白玉头面,最是衬您气质了。”

那是全京城闺阁女子都求之不得的物什。

沈安安却轻轻皱起了眉。

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玉姑姑所言,应是救了萧渊一事。

沈夫人见爱女面色不佳,连忙打着圆场,“是不错,就在屋子里放着呢,待会儿你试试看。”

沈安安给了沈夫人一个笑容,转向玉姑姑时,却敛了神色,“安安也不想的,只是迫于无奈罢了,姑母多心了。”

玉姑姑面色有一瞬僵硬。

恍惚之间,她在这位表小姐身上仿佛瞧见了年少时的贵妃娘娘,一样的倔强执拗。

叹了一声,贵妃娘娘要办的事,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这位表小姐终究太年幼,胳膊怎么能扭过大腿呢。

想着,她不在意的笑笑,道,“贵妃娘娘说了,表小姐这回立下大功,她定会向皇上替您讨赏的,表小姐等着就是。”

沈安安自然明白沈贵妃是想讨什么赏。

她刚想开口,玉姑姑却已经福身告辞了沈夫人。

“好了,进屋再说。”沈夫人握住了沈安安的小手,牵着她去了屋里。

“你来的倒是时候,我好不容易打发了她,不想你就送上了门来。”

沈安安被她拉着坐下,目光在沈夫人柔软温热的手上定了一瞬,才慢慢移开,“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沈夫人看了眼她,无奈笑了笑,“四皇子是京中闺秀们炙手可热的夫婿,有才有貌,身份尊贵,娘本以为,你也会喜欢的。”

所以,在沈贵妃提出时,她并没有表态。

“是啊,娘也说了,是也许会。”

隔了一世,她依旧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萧渊时的震撼和心动。

那一刹那,仿佛她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不是她自己的了。

“你姑母如今正得盛宠,想让她打消主意怕是不容易,娘会同你爹爹商量,给你想办法,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爹娘不会逼你的。”

“嗯。”沈安安鼻音很重,像个小孩子般窝进了沈夫人怀里。

沈夫人一怔,眸中都是诧异。

安安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她。

沈安安闭上眼睛,舍不得离开这片刻的温暖。

上一世,她讨厌,远离所有劝她离开萧渊的人,哪怕是亲爹亲娘,她也没有多少感情,以至最后连和睦相处都做不到。

沈夫人疼她,知晓萧渊不喜她,就很不同意二人的婚事。

沈安安也因此对她十分不满,拿从不曾管教养育于她说事,气的沈夫人一病不起,后来沈父羞于再立朝堂,辞官回乡,沈夫人积郁成疾,于半路上撒手人寰。

成了沈安安不敢提及触碰的伤痛,愧疚折磨她的日夜难寐,愈发疯癫。

沈夫人一下下抚着她发丝,满眼疼爱,“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粘人。”

沈安安闷闷的不说话。

“夫人。”正在这时,丫鬟小步走了进来,“管事有事禀报。”

沈夫人推了推沈安安的身子。

沈安安从她怀中离开,坐直了身子。

门帘挑开,管家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弯腰行礼,“夫人,姑娘。”

“起来吧。”沈夫人抬了抬手,问,“吩咐你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粥棚已经设好,一切事宜也都吩咐了下去。”

“好。”沈夫人点了点头。

“娘要施粥?”沈安安突然想起了这档子事。

南方水患,京城涌入了不少流民,食不果腹,城外饿殍遍野,各大家族或是为了名声,或当真心善,开始自发救济。

上一世,母亲就设了粥棚。

只是一桩好事,却因她意气用事,而弄巧成拙。

沈夫人一番好意反被泼了一身污名,连累沈府被人唾骂,沈长赫去当差被百姓追着扔了一身的烂菜叶和泔水。

沈文一连三日都不曾上朝。

那是她噩梦的开始,是她变得面目可憎的诱因。

沈安安垂下眸子,身子隐隐发抖。

“是啊,你父亲作为太尉,食君之禄,自当替君分忧。”沈夫人轻握住她的手,竟满是细汗。

“咦。”沈夫人面上浮上关心,“安安,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没什么。”沈安安勾唇笑笑,“我一向爱出汗,耐不住热。”

闻言,沈夫人立即让丫鬟将珠帘挑起,门窗都打开。

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吹进屋里,沈安安深吸了口气,燥热的心平稳了些许。

“只是……”管家再次开口,“离咱们粥棚不远的东街,端侯爷家三姑娘也在施粥。”

来了。沈安安身子僵直,一眨不眨的看着管家。

“哦?是吗?”沈夫人有些诧异,“端三姑娘也在。”

她不着痕迹的扭头看了眼自家女儿。

沈安安知晓什么意思,端家三姑娘心悦萧渊。

只是这一世,她并没有与萧渊定亲,所以沈夫人并没有和她介绍这位三姑娘。

容颜绝世,善良真挚,才华比肩皇子,乃京都一华,同当年她的祖母不相上下。

这是上一世,沈夫人对她的赞美。

听闻她爱慕萧渊,听闻她如此优秀。

沈安安一时气盛,主动请缨将施粥一事揽在了自己身上,想在世人面前正式展现,她这个沈家大姑娘,萧渊未婚妻的风姿,不比任何人差。

仔细想来,不都是少女的虚荣与得胜心在作祟,心术不正,她会输也是情理之中。

“安安。”沈夫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唤回了她的思绪。

“母亲。”

“在想什么?唤你好几声都没反应。”沈夫人嗔她一眼。

沈安安弯了弯唇,“走神了,母亲方才说什么?”

“我说,要把施粥一事交给你做。”

沈安安一愣。

沈夫人解释说,“施粥是善举,就连端侯府,都是交由府中未出阁女子操办,不就是想赚个好名声吗,你初回京城,也该正式露个脸,这是最合适不过的机会。”

一个心善的贤名,对一个少女的亲事有很大的帮助。

沈安安垂下眸子,低低应了声“是。”

“多谢母亲为我思虑。”

虽过程不同,结果却是相同的。

沈安安想着,她一定不会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我是你娘,不为你思虑为谁思虑,傻丫头。”沈夫人抚了抚她发顶,满眼疼爱。

沈安安孩子般窝在沈夫人怀里,秀眸轻眨。

这一世,名声姻缘她都要,她要世人将所有美好赞扬的词汇都用在她的身上,耀眼尊华。

第6章端三姑娘

大户人家讲究,连施粥都要挑一个吉祥日子,沈安安看着管家送来的册子,半晌没有说话。

“大姑娘,可是…册子有什么问题?”管家小心翼翼的询问。

沈安安刚回来,府中上下对她脾气不怎么了解,只是平常碰面,觉得大姑娘应该是一个十分好相处的。

沈安安回神,将册子合上,“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吧。”

管家应声,弯腰行礼,“那老奴就下去准备了。”

“嗯。”

管家离开后,沈安安想端起茶盏喝一口茶,却因走神失手打翻了茶盏。

墨香连忙上前收拾,“姑娘别动,别让碎片伤了您。”

沈安安点头,垂头看着墨香收拾残局。

册子没有任何问题,不论是时间还是施粥时日,还是米油都和上一世一般无二。

沈夫人出身算是商贾,是后来有子弟考上进士,沈家才算改换了门庭。

商贾,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在一众贵夫人中,沈夫人出手是最阔绰的,就连施粥都是旁家的两倍。

其实也是为了给她赚一个好名声,只可惜上一世,沈安安心拙,眼皮子浅,只争眼前的一时意气。

墨香打扫好了,才扶着她下了圈椅。

“姑娘自从回了京城就总是心不在焉的,可别是病了才好,老夫人三天两头的来信问着,就怕您住不习惯。”

“在江南闲散惯了,突然回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有些心烦罢了。”沈安安在窗棂前坐下,托腮看着窗外。

不论是江南还是京城沈府的闺阁,她都会在窗棂前放上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供她用来发呆。

片刻后,她吩咐墨香备了笔墨纸砚来。

“姑娘是要给老夫人回信吗?”

“嗯。”沈安安抿着唇,执笔落下的却不是字,而是院中景色。

沈家老夫人曾是京中公认的才女,沈安安才华又怎么会差,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比之京城任何一家贵女也是不差的。

她笔下的树枝,线条流畅,不说活灵活现,也称得上栩栩如生,从花草,到院中的秋千架,都仿佛是刻下来的一般真实。

“姑娘一幅画,让奴婢好像身临其境了一般。”

沈安安笑笑,“可惜是秋天,若是春天生机勃勃时,一定会更好看。”

“那就等春天时,再给老夫人画一幅。”

沈安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来年春天太久了,她不想等。

“大姑娘。”沈夫人刚提拔上来的大丫鬟墨染轻轻叩了叩门。

墨香小步过去打开了房门,“姑娘正作画呢,怎么了吗?”

“大公子回来了,好像挨了板子,是被抬回来的。”

墨香闻言,回头看向了屋里的沈安安。

沈安安已快步走了过来,“他人呢?”

“已经抬回院子了。”墨染说。

沈安安抬脚出门,快步下了台阶,边走边问,“有没有请大夫,抬他回来的是什么人?”

“是…四皇子府的侍卫。”

沈安安脚步一顿,杏眸沉了些许。

来到沈长赫的松竹院,丫鬟小厮乱糟糟的,都忙的脚不沾地。

“大姑娘。”众人纷纷问好。

沈安安点点头,拾步上了台阶,墨香抬手叩了叩门,“大公子,姑娘来看您了。”

“进来。”沈长赫嘶哑隐忍的声音传出来。

沈安安推门进去,一眼瞧见了床榻上平躺着的男人。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地上,扔着一堆带血的纱布,丫鬟正给他喂水喝。

沈安安瞬间红了眼。

眼前这一幕,与上一世大哥为了她与萧渊大打出手,而被责罚的囧境融合,出奇的相似。

“大夫呢,有没有请大夫。”她语气凌厉。

伺候丫鬟立即答,“回大姑娘,已经去请了。”

沈长赫挥手挡掉喂至嘴边的勺子,安慰沈安安,“一点小伤,不必着急,不碍事的。”

沈安安走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水碗,“你再喝一些,受伤最耗费体力了。”

沈长赫一怔,沈安安的勺子已经喂到了嘴边,他连忙张口喝了下去。

妹妹还不曾如此同他亲近过,血浓于水,应是如此吧。

又喂了几勺,大夫终于被请来了。

沈安安不便在场,退去了屏风后等着。

影影绰绰看不清人影,但能听到沈长赫隐忍痛苦的低吟。

两刻钟后,大夫给他处理好伤口,开了药方去煎药。

沈长赫看了眼屏风后倒映的窈窕身影,勉强勾了勾唇,声音嘶哑,“怎么不出来?”

沈安安吸了吸鼻子,仰头抑制住泪水没有落下来。

“安安。”

“嗯。”她整理了下仪容,才走了出去。

沈长赫瞧见她泛红的眼,心口顿时一软,“大哥没事,你哭什么?”

沈安安别开脸,语气冷然,“那个恩将仇报的混账东西,我就不该救他。”

她恨的咬牙切齿。

沈长赫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是在骂四皇子萧渊,面皮抽动了下。

“都退下吧。”

“是。”屋中丫鬟小厮齐声退了下去。

沈长赫说,“若是你不救他,大哥就不是挨几板子那么简单了,恐怕命都得搭进去。”

“南华街那么大动静,禁卫都浑然不觉,确实是大哥失职,你的功不能抵我之过。”

沈安安不说话,却将不服气都表现在了脸上,“是他下令打的你吗?”

沈长赫点头,“四皇子罚的不重,也是为了堵悠悠众口,若是等皇上下令,远要比这重的多。”

沈安安用鼻音应了一声。

“娘让我负责施粥事宜,接下来恐会没时间来看你了,你在家里好生养伤。”

“好。”沈长赫摸了摸她的头。

沈安安乖巧的垂头,等他摸完才起身离开。

“姑娘,夫人和大公子好像都喜欢摸您的头。”墨香笑着说。

沈安安“嗯”了一声,以前,她总觉得他们是将她当小孩子看,可后来才懂,那是疼爱的表现。

秋风萧瑟,青石小路却被打扫的很干净,一片落叶都瞧不见。

她很怕冷,只是初秋就紧闭了门窗。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

墨香给她梳妆打扮,“虽说是秋季,阳光不算炙热,但风吹日晒的,还是要多涂一些雪肤膏,姑娘皮肤细嫩。”

沈安安点头,任由墨香指腹在她脸颊与手背上揉开按压。

雪肤膏带着淡淡香气,涂上十分柔嫩,泛着光泽。

沈安安一直都十分注重保养。

她仔细看了眼铜镜中那张芙蓉面,扯唇一笑。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上一世怎么就没发现呢,只一股脑的捧着萧渊。

啧,那个狗男人,哪里配呢。

墨香从妆匣子里拿出了一套红宝石头面,要为她簪上,沈安安偏头,从里面挑了一支不起眼的玉簪递给她,“用这个。”

墨香一怔,“姑娘……”

这个玉簪是姑娘所有首饰里最为下乘的了,质地灰扑扑的,就是小官家姑娘都瞧不上。

“今日施粥,是救济流民,不是参加宴会选美,打扮的太过奢华没有好处。”

永远都不要在极端的环境下考验人性。

墨香给她簪上了玉簪,又从匣子里拿了一盒胭脂,指尖点了一点,给沈安安涂在了唇瓣上。

清水出芙蓉,这句话衬今日的沈安安再合适不过。

“大姑娘。”

一路上,下人们都齐声问好。

沈安安笑着冲他们点点头,收获了不少好感。

府门外,管家早备好了一切等着了。

“大姑娘,今日的米面已经运过去了,您过去就能开始了。”

“嗯。”沈安安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管家带着一众婆子小厮跟在后面。

说是负责施粥,其实根本用不上她插手,一切事宜都有管家亲自盯着带人做,沈安安只是露个脸而已。

不止是沈家,其余家也都是这么做的,唯一不同的是,端侯府的端三姑娘。

心地善良,蕙质兰心,不忍百姓受苦,亲自下场帮忙。

上一世时,可是名声大噪。

当然,有一半是沈安安牺牲自我,捧出来的。

东街和南华街的岔路,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沈安安知晓,是和端三姑娘的马车遇上了。

不过这一世,她并没有和萧渊定亲,那端三姑娘怎么依旧不依不饶。

啧,想来是因为皇上有意给二人指婚吧,那位小肚鸡肠的三姑娘心里不痛快了。

“姑娘……”管家刚一开口,沈安安懒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让人去丈量,谁离岔路口近,谁后退让路。”

管家,“……”

他左右看了眼车窗,一脸纳闷,姑娘是怎么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

另一侧,一个纤纤玉指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娇柔温婉的小脸。

“这是怎么了?”

“回三姑娘,咱们和沈府大姑娘的马车遇上了,岔路口拥挤,不能供两队人马同时出入。”

端三姑娘“嗯”了一声,探头往前看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马车上。

那里面坐的,应就是沈府大姑娘了。

只是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她竟连面都不露。

“沈大姑娘。”她轻柔开口。

车帘纹丝不动,里面人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端梦梦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沈大姑娘,大路拥挤,我着急赶时间,可否行个方便。”

半晌,车帘终于挑起,露出来的却是一张丫鬟发髻的脸,“我家姑娘也很着急,端三姑娘怎么不行个方便。”

“……”

端梦梦咬了咬唇,面色赫红,“沈姑娘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东街的百姓如今都等着我,多耽误一会儿他们就多饿一分,我也是一时心急。”

端梦梦说完,却见那丫鬟头缩了回去,眉头轻皱。

下一瞬,一张芙蓉面探了出来,她趴在车窗上,一脸平静,“我误会什么了,你又不是哪种意思?”

“端三姑娘是去乐善好施,本姑娘也不是去吃喝玩乐的,难不成在端三姑娘心里,东街的百姓是人,南华街的就不是?”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端梦梦面色不怎么好。

“知道的是端三姑娘心地良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姑娘拿百姓当筏子,给自己谋好名声呢。”

“你——”端梦梦面色一变,忙环视了下周围。

沈安安眸子发沉,注视着她的目光阴冷的很,“三姑娘不必着急,我的人已经去前面查看了,很快就能解决。”

端梦梦咬着牙,可这么多人在场,她要保持着贵女仪态,也不好说什么。

沈安安倚靠着软枕,不时抬头瞥一眼端梦梦脸色,唇角冷冷勾起。

这个地方,是她上一世声名狼藉的起源。

端梦梦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闺秀,说话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而她在江南长大,哪有那些弯弯心思。

她只知晓端梦梦说话柔声细语,十分友善,可不知为何,却能句句挑起她的心火。

最后,她大怒,堵死了岔路出口,与端梦梦据理力争。

只是从头到尾,都是她在发疯,在撕扯,端梦梦一副十分着急又委屈的表情,欲哭不哭。

最后,竟连沈府的人都觉得是她这个大姑娘过分了。

沈安安想着想着,突然勾唇笑了笑。

不得不说,端梦梦是个人物,至少那楚楚可怜,含沙射影的本事,她学不会。

也因为二人的龌語,耽误了施粥的时辰。

百姓们朝这边聚集而来,得知是她堵死了路,不让端梦梦出去,就对她谩骂了起来。

从娇纵蛮横,到最后,变成了她小肚鸡肠,嫉妒端梦梦才华,因萧渊与端梦梦的交情,醋意大起,故意为难端梦梦。

也是那时,她才知晓,端梦梦竟是萧渊的师妹。

“姑娘。”管家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咱们比端家多半个马头,是咱们先转的弯,端家在后。”

沈安安眼皮抬起,看向端梦梦,“端三姑娘,可听见了?”

端梦梦愣了好一会儿,染着豆蔻的手攥于掌心。

半晌,她温柔一笑,“沈大姑娘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多大点事,也值当如此较真。”

“来人,给沈大姑娘让路。”

沈安安面色平静,“端三姑娘更有意思,都说,说话是门学问,博大精深,这学问可是被端三姑娘玩的明白。”

“……”

马车后退,沈安安没有瞧见端梦梦的脸,但想来应该很难看。

“一个江南长大的乡下佬,怎会如此伶俐难缠。”端梦梦放下车帘,面色不怎么好看。

她的口才,对上沈安安的直来直去,竟是半点不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