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孕肚上位?老娘不伺候了!
发布时间:2025-07-13 07:01 浏览量:1
我给吴明琛当了四年助理,也暗恋了他九年。
他第九十九任情人甩我耳光时,我还能笑着递支票。
直到他搂着怀孕的新欢宣布:“这是未来吴太太。”
我摘下工牌摔在他脸上:“老娘不干了!”
后来他醉醺醺在我家门口发疯:“给我滚回来加班!”
而我的新婚丈夫裹着浴巾出现:“吴总,我太太该休息了。”
再后来,他红着眼跪在我父亲墓前:“我把最珍贵的弄丢了……”
我抚着微隆的小腹微笑:“真巧,我找到了。”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咖啡馆角落炸开,像摔碎了一只昂贵的骨瓷杯。半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烧起来,耳朵嗡嗡作响。
“程念!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臭八婆!专门舔着吴明琛脚后跟往上爬的哈巴狗!你怎么不去死!”
尖锐的女声刮着耳膜,是吴明琛刚“分手”不到七十二小时的前任,一个叫莉莉的小模特。精心修饰过的漂亮脸蛋扭曲着,胸口剧烈起伏,精心做过的长指甲几乎戳到我的鼻尖。周围几桌客人投来探究又带着点隐秘兴奋的目光。
我闭了闭眼,压下舌尖那股熟悉的铁锈味。再睁开时,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波澜。右手伸进随身的名牌公文包,动作平稳地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轻轻推到对面那杯还在晃动的咖啡旁边。
“林小姐,”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汇报季度财报,“这是一百万的支票。吴先生的意思,希望好聚好散。”
莉莉那双描画精致的大眼睛死死瞪着支票,像是要把它烧出个洞,随即爆发出更尖利的嗤笑:“哈!一百万就想打发我?你当我是什么?路边摊买来的廉价货吗?程念,收起你这副假清高的嘴脸!我对明琛是真爱!真心!你懂什么叫真心吗?你就只配给他当条处理垃圾的狗!”
咖啡厅里更安静了,几乎能听到隔壁桌吸管搅动冰块的声音。
我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点弧度冷得没有温度:“林小姐,这话听着耳熟。在你之前的九十八位,包括上个月那位在吴总办公室割腕威胁的歌手,还有半年前在车库试图撞我的名媛……她们也都这么说。”我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真爱无价,但吴先生的时间有限。支票有效期三天,慢走不送。”
莉莉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像打翻了调色盘。她猛地抓起那张支票,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把它戳破,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呸!程念,你等着!我看你这条看门狗,还能在吴明琛身边摇几天尾巴!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噔噔”声,带着一股狼狈的狠劲,消失在门口。
我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挺直的脊背微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指尖碰了碰滚烫刺痛的脸颊,走向停在街角阴影里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车门无声滑开,昂贵的皮革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吴明琛懒洋洋地靠在后座,剪裁完美的黑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他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袅袅青烟模糊了他英俊得有些过分的侧脸轮廓。
“摆平了?”他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事不关己的慵懒。
“是的,吴总。”我坐进副驾,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啧,没为难你吧?”他终于侧过脸,目光随意地扫过来。
“没有。”
下一秒,他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瑕疵。他倾身过来,带着雪茄和须后水的独特气息,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探究,伸向我红肿的颊边,语气里掺了点刻意调制的“心疼”:“还说没有?那疯女人下手够黑的,瞧瞧,都肿了。”
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我猛地偏过头,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失礼。车窗冰凉的玻璃贴上发热的脸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我躲开了。
躲开了他施舍般的触碰,也躲开了那点廉价的、如同对待他收藏架上任何一件易碎品般的温情。
吴明琛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太大,太博爱,像洒向花园的廉价香水,平等地、均匀地分给了每一个他短暂喜欢过的女人。而我,竟然像个守着空谷等待回音的傻子,卑微地期盼着,期盼有一天他玩够了,收心了,会看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我,会把那份被他切割成无数碎片的感情,完整地、独独地捧给我。
就凭这九年无声的凝望?凭这四年事无巨细、替他挡掉无数麻烦的助理生涯?凭我此刻脸上这记替他受下的耳光?
真是……痴人说梦。
他捻灭了雪茄,猩红的光点瞬间黯淡。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支付宝到账,十万元。”
冰冷的电子女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医药费。”他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声音懒散得像在讨论天气,“再给你放半天假。去医院看看,抹点药,啧,看着挺疼的。”
话语里裹着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关切”,可那层薄薄的糖衣下面,是赤裸裸的敷衍和习以为常的冷漠。仿佛我程念,和刚才那个被他用一百万轻松打发的莉莉,和他过往那些流水般的莺莺燕燕,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心口像是被那熄灭的雪茄头狠狠烫了一下。
“知道了,多谢吴总关心。”我垂下眼,几乎是立刻伸手去开车门,声音绷得紧紧的。
不能再待下去,一秒都不能。
“砰!”车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和味道。劳斯莱斯低沉的引擎声响起,绝尘而去,汇入车流,毫不犹豫。
我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脸颊火辣辣的痛处。九年……两千多个日夜堆砌起来的、自以为坚固无比的堡垒,就在这阳光和耳光下,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那个盘桓心底许久、却一直不敢深究的疑问,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尖锐地冒了出来:程念,你这九年的暗恋,真的……会有结果吗?
2答案像一记闷棍,猝不及防又沉重无比地砸了下来——没有。
因为吴明琛的身边,迅速地、堂而皇之地出现了一张新的面孔。陈筱晓。一个名字听起来温婉,但眉宇间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野心的年轻女孩。第一眼看去,依然是吴明琛偏好的那一挂:巴掌脸,大眼睛,高鼻梁,身材前凸后翘,带着点流水线精心雕琢出的网红感。
但这次,陈筱晓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那件贴身剪裁的昂贵连衣裙下,清晰地显出一个微微凸起的弧度——一个属于孕妇的、不容忽视的弧度。
某个临近下班、天色昏黄的傍晚,吴明琛的内线电话响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烦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腔调:“程念,进来一下。”
推开厚重的总裁办公室大门,吴明琛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俯瞰着脚下华灯初上的城市森林。他转过身,眉头习惯性地蹙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红木桌面。
“头疼啊,”他叹了口气,语气却并不沉重,“筱晓怀孕这事,也不知道哪个碎嘴的,捅到我爸那儿去了。”他踱步过来,在我办公桌前站定,那双惯常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带着点审视的意味落在我脸上,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老爷子的意思呢,很明确。查过了,胚胎发育挺好。如果是男孩儿,”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就让她进门。”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退去,留下冰凉的麻木。
“你要结婚了?” 声音冲口而出,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干涩和震惊,甚至微微拔高。
吴明琛的眉头立刻拧得更紧,那双桃花眼里掠过一丝清晰的疑惑和不悦,像是不满我这超乎助理身份的“失态”。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淡漠:“很奇怪吗?程念,你在我身边也四年了,该清楚。我吴明琛,早晚都得走这一步。娶妻,生子,给老爷子一个交代。至于对象是谁……”他耸耸肩,目光飘向窗外璀璨的霓虹,带着一种纨绔子弟特有的随意,“跟谁结不是结?重要的是她肚子里那个,够分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我猛地垂下头,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用那点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迅速收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那些翻腾的酸楚、难以置信的刺痛、以及深埋心底九年的卑微期待轰然倒塌的绝望,必须死死压下去。
“您说得对,”再抬头时,我的脸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完美无瑕的职业面具,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那就……提前恭喜您了,吴总。”
吴明琛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嘴角那抹淡笑加深了些,毫不掩饰那份即将为人父、更即将达成某种目的的得意:“嗯,老爷子那边催得紧,后续很多事,少不了要你多费心安排。”
“应该的。”我机械地应着,只想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哦对了,”他像是才想起什么,拿起手机随意划拉了几下,“差点忘了正事。筱晓刚才发消息,说突然特别想吃‘甜梦时光’那家的提拉米苏,馋得不行。”他头也不抬,语气理所当然,“地址发你了,现在就去买吧。她饿得快,脾气也上来了,半小时内送到我这儿,我让司机直接送去别墅。”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定位信息。那家店我知道,主打手工定制,从不外送,位置在城西一个僻静的创意园区。从吴氏集团大楼开车过去,不堵车也得将近二十分钟,来回……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分,正是这座超级都市晚高峰拉开序幕、交通瘫痪成一片血红色的时刻。
“好的,吴总。”喉咙有些发紧,但我没有任何犹豫,拿起车钥匙和包就快步走了出去。
果然,大厦楼下,车流已经堵成了望不到头的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焦躁地切割着黄昏的空气。出租车?根本拦不到。网约车排队显示前面有八十多位。
没有丝毫停顿,我脱掉了脚上那双为了搭配职业套装新买的、漂亮却硬得硌脚的高跟鞋,塞进随身的托特包里,只穿着薄薄的丝袜,拔腿就朝定位的方向狂奔。
西装外套的下摆在奔跑中被风鼓起,公文包一下下磕在腰间。丝袜在粗糙的地面上很快磨破,脚底和小腿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晚高峰污浊的空气呛进肺里,胸腔像要炸开。我只有一个念头:半小时。必须赶到。
城市的霓虹在奔跑中扭曲成模糊的光带。终于,那家有着梦幻橱窗的“甜梦时光”出现在视线里。我冲进去,顾不上店员惊诧的目光和狼狈不堪的形象,喘着粗气指着橱窗里最后一份提拉米苏:“打包……快!”
抱着那个用精美丝带扎好的巨大打包盒,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奔袭。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脚底的刺痛越来越尖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压迫着神经。
“呼……呼……”当我终于再次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扶着门框剧烈喘息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堪堪指向六点零九分。二十九分钟。
推开门,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吴明琛的发小兼死党,贺云舟。他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会客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吴明琛则抱着手机,嘴角噙着宠溺的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着,显然正和他的“准吴太太”聊得火热。
听到开门声,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怎么去了这么久?路上爬回来的?筱晓都等得不耐烦发脾气了,说再晚一分钟就不吃了。”
一股冰冷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我抱着沉重的蛋糕盒,尽量稳住呼吸,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沙哑:“抱歉吴总,晚高峰,西城路堵死了。我……跑着去的。”
“啧。”吴明琛终于从手机屏幕上吝啬地分给我一眼,那眼神淡漠得像看一件不甚重要的物品,正要开口。
坐在沙发上的贺云舟却先一步发现了异样。他放下打火机,目光落在我脚上:“程助理,你脚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把穿着破洞丝袜、沾满灰尘的脚往后缩了缩,低头掩饰道:“新鞋不合脚,磨了一下,没事。”
吴明琛这才顺着贺云舟的目光,随意地瞟了一眼我的脚踝,那里已经红肿起来,丝袜破口处渗出的血丝混着尘土,污浊不堪。他皱了皱眉,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什么真正的情绪:“嗯,辛苦了。蛋糕放下吧,你可以下班了。”
“好。”我把那个耗费了我所有力气、承载着另一个女人“脾气”的蛋糕盒轻轻放在茶几上,转身准备离开。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身后传来贺云舟带着调侃的低笑:“啧啧,老吴,程助理这执行力,真是绝了。看得我都眼馋。我那边新公司刚起步,正缺个镇得住场子的特助。程助,”他提高了声音,带着半真半假的挖角意味,“吴扒皮给你开多少?来我这儿,我给你翻三倍!怎么样?”
我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三倍?翻十倍又怎样?能抵得上我妈每月打到卡上的零花钱吗?能抵得上我程家大小姐的身份吗?我给吴明琛当助理,从来图的就不是那几个钢镚儿。
就在我准备开口婉拒时,吴明琛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霸道的宣示意味:
“贺云舟!”他声音不大,却透着明显的不悦,甚至有一丝警告,“不带你这样做兄弟的啊!挖墙脚挖到我眼皮子底下了?程念是我的人!我亲自挑的!你小子少打她主意!”
贺云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哟哟哟,急眼了?瞧你那小鸡护食的德行!我就开个玩笑,看你宝贝的!”
他们带着揶揄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我咬着下唇,加快脚步,一瘸一拐地挪回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助理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才敢脱下那两只如同刑具般的高跟鞋。脚后跟处,皮肉早已磨破,翻起一大块,血肉模糊,混合着灰尘和汗渍,狰狞可怖。刚才奔跑时被肾上腺素压下去的疼痛,此刻排山倒海般袭来,钻心蚀骨。
九年的时光,四年的鞍前马后,无数的委屈和付出,似乎都凝结在这双鲜血淋漓的脚上,成了一个巨大而讽刺的笑话。
3没过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开了。吴明琛和贺云舟说笑着走了出来。脚步声经过助理间虚掩的门时,停了一下。
一个轻飘飘的小东西被丢了进来,落在我脚边的地毯上。
我抬起头。贺云舟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朝我点了点下巴,目光扫过我狼狈的脚,语气随意:“喏,楼下便利店买的。贴上吧,看着怪惨的。”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便转身,和吴明琛谈笑着走向了电梯间。
地毯上,躺着一小盒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创可贴。廉价,幼稚,与这间冰冷精致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我怔怔地看着那盒创可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脚后跟。刚才在吴明琛那里被冻得麻木的心脏,因为这微不足道的、来自外人的一点点善意,反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我咬紧牙关,伸手捡起那盒创可贴,冰凉的塑料壳硌着掌心。
眼泪终究没能掉下来。只是眼眶胀得发疼。
那一晚,我几乎彻夜未眠。脚底的伤口上了药,缠了纱布,但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牵扯着神经,清晰地提醒着我那份徒劳和屈辱。九年的执念,像一个精心编织了太久、早已融入血肉的美梦,如今要生生剥离,痛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我踩着平底软鞋,脸上敷了厚厚的遮瑕膏,尽力掩盖住那几乎消退的红肿,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工作依旧一丝不苟,只是沉默了许多。吴明琛忙着筹备他的“喜事”,电话不断,满面春风,并未察觉我的异样。
几天后,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一晨会。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长会议桌上。各部门主管正襟危坐,汇报着工作。吴明琛坐在主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会议接近尾声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陈筱晓穿着一身质地柔软、剪裁完美的孕妇裙,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微凸的小腹,另一只手亲昵地挽着吴明琛的臂弯,巧笑倩兮地走了进来。她像一只终于成功占领了领地的、骄傲又美丽的孔雀。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
吴明琛脸上扬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带着炫耀和满足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打破了沉默:“占用各位一点时间,临时宣布个好消息。”他侧头,温柔地看了一眼身边小鸟依人的陈筱晓,再转向众人,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有意无意地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宣告胜利般的得意。
“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他搂紧了陈筱晓的腰,姿态亲昵而充满占有欲,“这位是陈筱晓小姐,也是我吴明琛的未婚妻,未来吴氏集团的女主人。”
“轰——”
大脑一片空白。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未婚妻”、“未来女主人”这几个字如此清晰、如此高调地从他口中吐出,砸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砸在我脸上时,那感觉依旧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筱晓身体特殊,需要静养,以后在公司,还希望大家多多关照。”吴明琛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吴明琛搂着陈筱晓的那只手上。那只骨节分明、曾经让我无数次心跳加速的手,此刻正充满保护欲地圈着另一个女人的腰,圈着那个象征着他“未来”的凸起。
陈筱晓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福和娇羞,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带着一丝隐秘的挑衅和胜利者的优越感,精准地投向我。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四年又如何?九年又如何?站在他身边的,终究是我。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带着讨好和恭维的掌声与祝贺声。
“恭喜吴总!恭喜吴太太!”
“吴总好福气啊!双喜临门!”
“吴太太真是好气质!和吴总郎才女貌!”
那些声音像尖锐的砂纸,粗暴地摩擦着我裸露的神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喉咙口。眼前的一切——吴明琛志得意满的笑脸,陈筱晓炫耀的姿态,同事们谄媚的嘴脸——都开始扭曲、旋转,光怪陆离得令人窒息。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大,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所有的目光,带着惊愕、探究、不解,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吴明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断好事的不悦和质询:“程念?你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酸楚、积压了九年的委屈、以及昨夜脚底钻心疼痛带来的清醒,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爆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隐忍、所有可笑的职业素养,在这一刻被烧成了灰烬!
我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贴身戴了整整四年的银色工牌!那冰冷的金属卡片边缘硌得我掌心生疼!
没有丝毫犹豫,我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象征着“吴明琛助理”身份的工牌,狠狠地、精准地摔在了他那张英俊却此刻无比刺眼的脸上!
“啪!”
清脆又响亮的拍击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工牌弹落在地毯上,金属链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吴明琛彻底懵了!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被砸中的脸颊,那里迅速泛起一道红痕。他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一样,震惊、暴怒、还有一丝被当众冒犯的难堪,瞬间点燃了他眼底的火焰!
“程念!你疯了?!”他怒吼出声,额角青筋暴跳!
陈筱晓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他身后。
整个会议室的人全都石化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我挺直了脊背,下巴微微扬起,迎视着他暴怒的目光。九年来,我第一次不再仰望他,不再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意。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冰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吴明琛!”
不再是恭敬的“吴总”。
“老娘不干了!”
4死寂。绝对的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吴明琛捂着脸颊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那双总是带着风流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燃烧着骇人的怒火,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身边这条向来温顺、指哪打哪的“忠犬”,会有一天当众反噬,给他如此响亮的一记耳光——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你……”他胸腔剧烈起伏,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带着雷霆将至的暴怒,“程念!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筱晓躲在他身后,探出头,涂着精致口红的嘴唇夸张地张大,指着我尖声叫道:“明琛!她敢打你!她疯了!快叫保安把这个疯女人轰出去!报警!告她故意伤害!”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目光只牢牢锁在吴明琛那张因震怒而扭曲的俊脸上,嘴角甚至勾起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九年的压抑,四年的忍辱负重,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化为燎原的野火。
“做什么?”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吴总耳朵不好?那我再说一遍。”我微微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我、程、念、辞、职!这伺候人的活儿,谁爱干谁干!老娘不、奉、陪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足以让无数女人心醉、此刻却只让我觉得无比恶心的脸。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哒、哒”声,像敲响的战鼓,一步步走向门口。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拦住她!”身后传来吴明琛气急败坏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程念!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一步,后果自负!”
门口两个原本被这场面惊呆的保安如梦初醒,下意识地要上前阻拦。
“滚开!”我厉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他们犹豫的脸。那眼神里蕴含的决绝和冰冷气势,竟让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一时僵在原地,不敢真动手。
我一把拉开沉重的会议室大门,外面的开放式办公区早已鸦雀无声,所有员工都伸长了脖子,惊恐又八卦地看着这边。我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自己那个小小的助理工位。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我面无表情地拉开抽屉。里面东西不多,一个用了很久的保温杯,几本工作笔记,还有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已经磨损的日记本——那是我九年的青春,九年的痴心妄想。
我抓起那本沉甸甸的日记本,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再看它一眼,手臂猛地一挥!
“呼——”
日记本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带着我全部过往的卑微和绝望,“砰”地一声巨响,狠狠地砸进了墙角的那个巨大绿色垃圾桶里!纸张四散飞扬,如同破碎的蝶翼。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吴明琛。他冲出会议室,脸色铁青,指着我的背影,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好!程念!你有种!辞职?行!我批了!但你给我听清楚,离开吴氏,离开我吴明琛,你程念什么都不是!我看你能在这行混几天!我等着你哭着回来求我的那天!”
他的咆哮声在身后回荡,带着上位者被冒犯后的狂怒和笃定。
我充耳不闻。拿起桌面上属于我的唯一一件私人物品——一个简单的帆布手袋。
转身,离开。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再没有回头。将身后那一片狼藉的震惊、吴明琛的暴怒、陈筱晓的尖叫、同事们的窃窃私语,还有我那埋葬在垃圾桶里的九年暗恋,彻底甩在了身后。
阳光透过写字楼巨大的玻璃幕墙,有些刺眼地洒在身上。走出吴氏集团那栋象征着财富与权势的摩天大楼,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旁,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自由却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
心口那块压了九年的大石,碎了。留下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空洞,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疼,只觉得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空旷。
手机在帆布包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母上大人”四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念念?”母亲程佩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练利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听说你在吴明琛那里闹了场大的?把他给炒了?还摔了东西?”消息传得真快。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发泄后的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母亲果断的声音:“闹得好!我程佩兰的女儿,跑去给他当牛做马四年,受够了窝囊气!早该回来了!正好,晚上‘云顶’有个酒会,打扮一下,陪我去。顺便,见见你陆伯伯家的儿子。”
陆伯伯?陆氏集团的陆正鸿?他的儿子……陆时安?那个在财经杂志上惊鸿一瞥、据说能力手腕样样拔尖、却极其低调的陆家继承人?
母亲的话干脆利落,没有给我任何犹豫和沉溺于失恋痛苦的时间。这就是程家的作风。
“知道了,妈。”我握紧了手机,指尖冰凉。
也好。既然旧梦已碎,那就该睁开眼,看看现实的世界了。
晚上七点,“云顶”私人会所。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味道。
我穿着一身母亲送来的香槟色吊带礼服裙,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精致的妆,遮盖了所有的疲惫和苍白,只留下得体的、程家大小姐应有的疏离微笑。
程佩兰女士一身宝蓝色丝绒旗袍,气场强大,正与几位商界大佬谈笑风生。她看到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念念,来。”她挽住我的手臂,带着我径直走过去。
角落里,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喧嚣的人群,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仅仅是一个背影,就透出一种沉稳内敛、卓尔不群的气场。
“时安。”程佩兰微笑着唤了一声。
男人闻声转过身。
灯光落在他脸上。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与吴明琛那种外放风流截然不同的脸。五官深邃立体,如同雕刻,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清晰而冷峻。肤色是冷调的白,薄唇微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眼神沉静、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浮华表象,直抵本质。此刻,这双眼睛正平静地看向我。
“程阿姨。”陆时安微微颔首致意,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礼貌而克制,没有过多的审视,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念念,这是陆时安。”程佩兰笑着介绍,“时安,这是我女儿,程念。”
“程小姐,久仰。”陆时安朝我伸出手。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着微凉的触感。
“陆先生,幸会。”我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指尖冰凉。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们年轻人聊,我去那边看看。”程佩兰拍拍我的手臂,递给我一个“把握机会”的眼神,便优雅地转身融入了人群。
只剩下我和陆时安。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窗内是衣香鬓影的浮华世界。
“程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场合?”陆时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不是客套的寒暄,更像是一个精准的观察结论。
我微微一怔,抬眼看向他。他正看着我,眼神沉静,没有探究,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陆先生慧眼。”我扯了扯嘴角,端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只是觉得有点吵。习惯了安静。”
陆时安的目光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度。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里面是纯净水。
“巧了,”他淡淡地说,视线投向窗外无垠的夜色,“我也偏爱安静。”
没有刻意的恭维,没有虚假的客套。我们就这样站在喧嚣的边缘,各自看着窗外,沉默着,却又奇异地并不感到尴尬。一种微妙的、无需多言的默契,在沉默中悄然滋生。
5辞职后的日子,并未如预想般陷入混乱的泥沼。相反,一种久违的宁静笼罩了我。
程家半山别墅的书房成了我的临时据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墨香。我窝在舒适的皮椅里,指尖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跳跃,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文献和复杂的金融模型图。
“念念,喝点汤,妈亲手炖的。”程佩兰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盅走进来,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她将汤盅放在桌角,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她看不懂的符号,“又在看这些?休息会儿。”
我抬起头,接过温热的汤盅,笑了笑:“嗯,提前准备准备。不是跟您说了嘛,下个月就去报到。”
“好好好,”程佩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去你爸基金会好,清净,也专业对口。总比在吴家那小子那里受气强!”提到吴明琛,她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都过去了,妈。”我舀起一勺温热的汤,语气平静。
“是过去了!”程佩兰哼了一声,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和期待,“对了,前天酒会,你觉得陆家那小子……怎么样?”
陆时安……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双沉静如寒潭、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有那句“我也偏爱安静”。
“挺好的。”我言简意赅,低头喝汤。
“挺好?”程佩兰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案不满意,“念念,妈跟你说,陆时安这孩子,跟他爹一样,稳!靠谱!话不多,但心里有数。陆家那边,对你印象也很好。时安他妈妈还特意打电话来,夸你气质好,有主见。”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陆家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了,急着想看孙子成家立业呢……你看,要不要……”
“妈,”我打断她,放下汤勺,认真地看着她,“我现在只想把书读完,去基金会工作。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程佩兰看着我眼底的平静和坚持,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强求:“行,妈知道了。你心里有数就行。就是……”她顿了顿,有些担忧,“吴家那小子,没再找你麻烦吧?他那种纨绔子弟,被当众下了那么大面子,怕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我摇摇头。自从那天摔门而出,吴明琛没有打来一个电话,没有发来一条信息。大概在他的认知里,我程念离开吴氏,就等于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根本不值得他再费半点心思。也好。
然而,这份平静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被骤然打破。
凌晨一点多。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窗。我刚处理完一份基金会的项目评估报告,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准备洗漱休息。
突然——
“哐!哐!哐!”
沉重而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寂静的别墅里!力道之大,仿佛要把那厚重的实木大门生生砸穿!
紧接着,一个嘶哑、狂躁、带着浓重醉意的吼声穿透雨幕和门板,清晰地砸了进来:
“程念!开门!程念!你给我滚出来!”
是吴明琛!
心脏猛地一沉。
“程念!听见没有?!给我开门!”砸门声更响了,伴随着他含糊不清的咆哮,“滚出来!跟我回去……加班!马上!立刻!那份……那份该死的并购案报告……明早就要!”
他竟然醉醺醺地跑到我家来发酒疯!还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一股怒火瞬间窜上心头。我快步走到二楼楼梯口,隔着楼下的玄关,对着大门方向冷声斥道:“吴明琛!你发什么疯!看清楚!这里不是吴氏!我也不是你呼来喝去的助理!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呵……你报啊!”吴明琛的声音充满了醉后的癫狂和蛮不讲理,门板被他砸得砰砰作响,“程念……你好大的胆子……敢摔我?敢辞职?谁给你的胆子?!给我滚回来……听见没有!回来加班!我命令你!”
他的声音嘶哑混乱,颠三倒四,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浓烈的酒气,隔着门都能闻到。
“滚!”我气得浑身发抖,对着楼下厉喝,“吴明琛,你少在这里撒酒疯!立刻滚!”
“我不滚!”他像头被激怒的困兽,更加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大门,“开门!程念!你他妈给我开门!跟我回去……回去……”声音到最后,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委屈的哽塞。
就在这时,我身后主卧的门开了。
陆时安走了出来。他显然是被这巨大的动静吵醒了,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真丝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小片紧实的胸膛。头发有些凌乱,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清明锐利,不见丝毫惺忪。
他看到站在楼梯口、脸色发白的我,眉头微蹙,沉声问:“怎么回事?”
我还没开口,楼下吴明琛的咆哮和砸门声再次传来,伴随着污言秽语:“程念!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装什么死!滚出来跟我走!”
陆时安的目光瞬间冷了下去,如同淬了寒冰。他没再问我,径直迈开长腿,沉稳地走下楼梯。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楼下负责守夜的保镖早已被惊醒,正站在玄关处,一脸紧张和为难地看着被砸得砰砰作响的大门。看到陆时安下来,保镖立刻恭敬地低头:“陆先生。”
“开门。”陆时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保镖愣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照做,解开了复杂的门锁。
“咔嚓。”
沉重的实木大门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门外,暴雨如注。吴明琛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滴着水,狼狈不堪。他一只手还保持着砸门的姿势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浓重的酒气混杂着雨水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内,当看清站在玄关灯下、穿着睡袍的陆时安时,他那张因酒精和愤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陆时安?!”吴明琛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而惊愕,“你他妈怎么会在这里?!”
陆时安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门口,身形挺拔如松,与门外吴明琛的狼狈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他深邃的目光扫过吴明琛湿透的、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沉冷的漠然。
“吴总,”陆时安开口,声音如同浸在冰泉里的玉石,清晰、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穿透哗哗的雨声,“深更半夜,在我家门口,对我太太大呼小叫,扰人清梦。”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吴明琛脸上,“这,就是吴家的家教?”
“太……太太?”吴明琛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整个人都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抬头,越过陆时安的肩膀,看到了站在楼梯阴影处、穿着家居服的我。他眼中的震惊、狂怒、被背叛的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为一片死寂的茫然和……绝望。
陆时安没有再看他,仿佛眼前只是一团碍眼的垃圾。他侧过身,对着身后的保镖淡淡吩咐:“送吴总回去。告诉吴家,再有一次,”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刃出鞘,“后果自负。”
“是!陆先生!”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强硬地架住了摇摇欲坠、仿佛失了魂的吴明琛。
吴明琛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咆哮。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木偶,任由保镖拖着他,踉踉跄跄地退入门外无边的雨幕和黑暗之中。那双曾经盛满风流、此刻却空洞绝望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楼梯上的我,直到身影彻底被暴雨吞噬。
陆时安抬手,关上了厚重的大门。将那狂风暴雨和所有的喧嚣混乱,彻底隔绝在外。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沉闷的雨声。
他转过身,抬头看向楼梯上的我。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刚才的冷厉锋芒已然敛去,只剩下沉静如初的平和。
“没事了。”他开口,声音低沉缓和,“去睡吧。”
没有多余的询问,没有刻意的安抚。仿佛刚才处理掉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我扶着冰凉的木质楼梯扶手,看着楼下那个沉稳如山的男人,心头翻涌的惊怒、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平静的目光中,奇异地缓缓沉淀下来。
“谢谢。”我低声说。
陆时安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一楼的客房。
我回到二楼的卧室,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窗外雷声轰鸣,雨点噼啪作响。楼下玄关处似乎还残留着吴明琛浓重的酒气和绝望的气息。但陆时安那句平静的“没事了”,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混乱隔绝在外。
这一夜,我竟在风雨声中,睡得出奇安稳。
6吴明琛那晚的闹剧,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短暂的涟漪,便迅速被程家和陆家联手压了下去,没有掀起任何风浪。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表面上的平静轨道。
我正式入职了父亲创立的“明心”教育基金会,担任项目总监。工作忙碌而充实,接触的是偏远山区的校舍建设、贫困学子的助学计划,触目所及不再是冰冷的商业报表和吴明琛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色纠纷。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雪茄和香水的浮华,而是书籍和希望的味道。
陆时安也成了程家半山别墅的常客。有时是周末陪程佩兰女士喝茶,有时是晚饭后和父亲程正宏在书房讨论一些商业合作。他和我之间的话依旧不多,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会在我熬夜整理项目资料时,默不作声地让阿姨温一杯牛奶放在书房门口。
我会在他和父亲讨论某个棘手的跨国并购案时,偶尔插一句关于当地政策或文化的见解,他总会停下话语,认真地听我说完,深邃的眼眸里会闪过一丝赞许的光。
程佩兰女士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开始更加热络地撮合。
一个周六的下午,阳光正好。程佩兰坐在花园的白色藤椅上,优雅地修剪着一盆盛开的蝴蝶兰,状似不经意地对旁边看书的我说:“念念,下周三你爸忌日,你陆伯伯一家也说要一起去祭拜。时安特意问了时间,说推了早上的会,跟我们一道去。”
我翻书的手指顿了一下。父亲程正宏去世五年了,忌日祭拜是家里的大事。陆家……也要去?
“嗯。”我应了一声,没多问。心里却明白,这恐怕是双方长辈心照不宣的“仪式”。陆时安的参与,意义不言而喻。
周三清晨,天气阴沉。南山墓园笼罩在一片肃穆的寂静之中。青松翠柏,墓碑林立。
我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裙,捧着一束父亲生前最爱的白色马蹄莲,跟在母亲身边。程佩兰一身黑色套装,神情哀戚而庄重。
陆家父母也到了。陆正鸿先生面容严肃,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陆夫人则温婉端庄,轻轻拍了拍程佩兰的手背以示安慰。
陆时安站在他们身后。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气质沉凝。他手中同样捧着一束素雅的白菊。看到我,他微微颔首,眼神沉静。
一行人沿着湿漉漉的石阶,缓缓走向半山腰父亲程正宏的墓地。
远远地,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孤零零地伫立在父亲那方黑色大理石的墓碑前。
他背对着我们,身形萧索,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风衣,头发凌乱,肩膀微微垮塌。脚下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酒瓶。
是吴明琛。
程佩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斥道:“他怎么来了?晦气!”
陆时安的目光也冷了下去,脚步却未停。
我们走近了。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清晨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吴明琛显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醉得不轻。他听到了脚步声,猛地转过身。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英俊张扬的脸,此刻憔悴得吓人。眼窝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胡子拉碴,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败。他看到我们这一行人,尤其是看到并肩站立的我和陆时安时,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痛苦和绝望。
他踉跄着向前一步,无视了其他人,通红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酒气:
“念念……”
这一声呼唤,饱含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哀求,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念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像是完全崩溃了,身体摇摇晃晃,泪水混着脸上的雨水(或是露水?)狼狈地淌下,“我弄丢了……我把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绝望得像濒死的困兽,又带着最后一丝疯狂的希冀,语无伦次地哭喊:
“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了……只要你回来……”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竟不管不顾地、踉踉跄跄地想要朝我扑过来!
“吴明琛!你干什么!”程佩兰惊怒交加,厉声喝道。
陆时安的反应更快。他几乎是瞬间便侧身一步,沉稳而有力地挡在了我的身前,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将我和吴明琛彻底隔开。他深邃的眼眸此刻冰寒一片,看着吴明琛,如同看着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吴总,自重。”
陆家的保镖也迅速上前,隔开了吴明琛。
吴明琛被陆时安挡住,又被保镖拦住,无法靠近我分毫。他隔着人墙,通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痛苦、悔恨、绝望,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慢慢地、慢慢地瘫软下去,最终跪倒在我父亲冰冷的墓碑前,额头抵着冰凉的石碑,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
“我错了……爸……我把念念弄丢了……我该死……我该死啊……” 他对着墓碑,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嚎啕起来。
雨丝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冰冷地打在脸上。
我看着那个跪在父亲墓前、哭得撕心裂肺、悔不当初的男人。那个我曾经仰望了九年、爱慕了九年、为他付出一切却最终心死离去的男人。
心中那片巨大的空洞,没有因为他的痛苦和眼泪而有丝毫填满。反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些被他肆意挥霍的真心,那些被他视如草芥的付出,那些他给予别人的笑容和温柔……此刻他痛彻心扉的悔悟,又能挽回什么?
我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墓园里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妈,陆伯伯,陆伯母,”我转向长辈,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开始吧。”
程佩兰厌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吴明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陆家父母也面色凝重。
陆时安依旧挡在我身侧半步的位置,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屏障。他接过我手中的马蹄莲,和我一起,将洁白的花束,轻轻放在父亲程正宏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父亲,笑容温和儒雅。
“爸,”我蹲下身,指尖拂过冰冷的碑身,声音轻而坚定,“我们来看您了。”
身后,吴明琛绝望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墓园里,被风吹散,显得那么遥远,那么……无关紧要。
自那日在父亲墓园狼狈收场后,吴明琛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听说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吴老爷子震怒,把他发配到海外某个分公司去“历练”了。吴氏集团内部也经历了一番不小的动荡和权力洗牌。这些消息偶尔从财经新闻或母亲口中听到,也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引不起心中半点波澜。
生活如同一条平缓向前的河流。基金会的工作占据了大部分精力,看着一座座崭新的校舍在偏远山区拔地而起,看着孩子们拿到助学金时亮晶晶的眼睛,心底那份空洞,被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成就感一点点填充。
陆时安出现在我生活里的频率越来越高。
不再仅仅是程家别墅的“常客”。他会在我加班审阅项目书错过晚饭时,“顺路”带一份城西老字号的精致点心。他会在我为某个山区儿童医疗项目经费发愁时,不动声色地以个人名义捐出一笔足以解燃眉之急的款项。他会在某个疲惫的周末午后,提议开车去郊外新开的湿地公园走走,那里有成群掠过水面的白鹭,能让人暂时忘却案牍劳形。
我们之间依旧没有太多热烈的言语。有时只是各自安静地看书,他看他的财经报告,我看我的项目规划,空气里流淌着咖啡的香气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有时会就某个社会议题或商业案例简短地交流几句看法,他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带着沉稳的智慧。
这种相处模式,像一杯温度恰好的清茶,初尝平淡,回味却悠长。
程佩兰女士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按捺不住了。
“念念,你跟时安……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坐在对面藤椅上看书的我,“这都多久了?我看时安那孩子,是真心待你。稳重,可靠,话不多,但做的比说的多!陆家那边,也早把你当自家人了。你总不能一直让人家这么没名没分地等着吧?”
我合上书,抬眼看着母亲。她眼里的关切和期待是真切的。
“妈,”我笑了笑,语气平和,“我和他……这样挺好的。不急。”
“不急?怎么能不急!”程佩兰急了,“你都多大了?女孩子青春有限!时安这样的条件,错过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你难道还想着……”她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像是怕触及我的伤疤,眼神里带着担忧。
“妈,”我打断她,声音清晰而平静,“过去的事,早就翻篇了。吴明琛这个人,在我心里已经彻底过去了,连一点影子都没留下。”我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母亲,“至于陆时安……我承认,他很好。但婚姻不是儿戏。我需要时间,真正看清自己的心,也看清……我们是否真的合适。”
程佩兰看着我眼中那份沉静的笃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从小就有主意。妈不逼你,但你心里得有个数。”
日子在忙碌与平和中悄然滑过。直到那个普通的周五清晨。
基金会最近在筹备一个大型慈善晚宴,事情千头万绪。连续几天的熬夜和压力,让我在清晨醒来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和恶心。冲到洗手间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例假……好像推迟快半个月了?
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独自开车去了本市最好的私立妇产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安静的走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切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当那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医生拿着化验单,微笑着对我说“恭喜你,程小姐,你怀孕了,四周半。胚胎发育很好”时,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化验单,坐在医院走廊冰凉的塑料椅上,久久无法回神。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这里……有一个小生命了?
是那个暴雨夜后,混乱平息、心意初定的夜晚?还是后来某个彼此靠近、情愫悄然滋生的时刻?
震惊、茫然、无措……种种情绪翻涌过后,最终沉淀下来的,竟是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平静。像漂泊了许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另一只手,依旧轻轻地护在小腹的位置。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是陆时安。
“喂?”我接通,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还在基金会?中午一起吃饭?新发现一家苏浙菜馆,味道应该合你胃口。”他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很安静,大概是在办公室。
我看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也洒在孕育着新生命的小腹上。
“好。”我轻声应道,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挂了电话,我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张确认新生命存在的化验单。指尖温柔地、充满怜惜地抚过那行“阳性”的字迹。
九年的暗恋,四年的付出,最终换来的是心碎离场,是一地狼藉的绝望。
而命运兜兜转转,在我心灰意冷、决意抽身之后,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将一份沉甸甸的、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新生,悄然放入了我的掌心。
旧梦已逝,如同燃尽的余烬,风一吹,便散了。
而新生的朝阳,正带着温暖而磅礴的力量,冉冉升起。
我抬起头,迎着正午明媚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带着初夏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
“真好。”我对着腹中尚未成型的宝贝,也对着自己崭新的人生,轻声呢喃。
新的旅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