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宁王世子后他给我两选择,一千两银票,没听第二个我拿钱就跑

发布时间:2025-06-11 23:11  浏览量:2

第一章

“此乃千两银票。”

“拿了这银钱,往后休要再与我儿照面。可听清了?”

苏清瑶凝视着案上足以购下整座乡野村落的银票,指尖在袖中轻颤。

“民女知晓。”她抬手将银票纳入袖笼,举止从容不迫。

宁夫人眉梢轻扬,似对这份果决颇感意外。

“倒是个明白人。以你的家世、才学、能耐,桩桩件件皆配不上我儿,便是纳为妾室,都算抬举。”宁夫人执起青瓷茶盏,杯盖轻叩盏沿,“眼下逸尘婚期将近,你能识时务离去,倒省却我不少心力。”

茶烟袅袅中,苏清瑶脊背挺如苍松。

“夫人宽心,民女亦不惯深宅大院的日子。这些银钱,权当抵了这三年侍奉世子的辛劳。”她语调平静得似古井无波,“自今日起,恩怨两清,永不相见。”

“何谓永不相见?”

雕花木门猝然洞开,宁逸尘颀长身形逆光而立。

他今日着了月白暗纹长衫,腰间羊脂玉佩随步轻响,仍是往日朗月清风般的模样。

宁夫人执帕的手微微一滞,旋即执起青瓷盏轻啜一口:“世子爷来了?我正与苏姑娘叙些女儿家的体己话呢。”

宁逸尘玄色衣摆掠过门槛,目光在苏清瑶素白裙裾上稍作停驻,眉宇间浮起极浅的褶痕。

“适才听母亲房中提及'永不相见',不知是何典故?”

“定是你听岔了。”宁夫人执扇轻摇,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作响,“为娘且问你,纳征之礼可都备妥当了?听说沈相府上最重礼数……”

青年世子撩袍落座主位,修长手指在紫檀案几轻叩三下。

霎时珠履声动,十二名婢女捧着描金漆盒次第而入,在厅中列作两行。朱红盒盖次第掀开,千年玉参泛着温润光泽,价比黄金的云锦在日头下华彩流转,鸽卵大的东海明珠将整座厅堂映得通明。

苏清瑶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直到那对青羽大雁撞入眼帘。

三个月前伏虎山巅,这个男人也曾带着满身血污归来,却将一对活雁珍而重之捧到她面前。彼时他星眸璀璨如火,说要为她猎尽世间珍奇。

而今同样的大雁,却成了迎娶他人的聘礼。

“这对雁儿是今晨新猎的。”宁逸尘执起锦帕擦拭雁喙,雁翎拂过他冷玉般的指节,“沈小姐素日最慕雁之忠贞,本世子自当以全礼相待。”

宁夫人以帕掩唇,眼角笑纹深深:“既如此,黄道吉日可择定了?沈相那边……”

“十五日后。”宁逸尘垂眸拂去衣摆浮尘,声线清冷如碎玉投泉,“一应事宜皆已安排妥当。”

苏清瑶垂首立于雕花柱旁,看那对璧人商议着喜服纹样、合卺酒器,恍如隔世之感如潮水漫过心口。

三年前药篓翻倒的瞬间,她怎会料到随手救下的落魄书生,竟是尊贵无匹的王府世子?

那日她背着浑身是血的青年穿林越溪,他发间沾着草屑,却生得比山间最俊的野狐还要惑人。失忆后他自称"阿远",学采药竟比她更精三分,辨百草、扛药篓、背她过溪,连烤红薯都要剥得干干净净才递到她手边。

最难忘是立秋那日,他浑身浴血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将两只活雁塞进她怀里:"清瑶,我要给你天底下最风光的婚礼。"

而今他端坐主位,执掌着另一个女子的终身。

"姑娘请留步。"宁夫人忽然出声唤住欲离去的身影,金镶玉护甲在雁形烛台上划过刺耳声响,"世子大婚在即,你且说说,这喜服该用金线还是银线?"

苏清瑶屈膝行礼,素色裙裾扫过满地珠玉:"民女眼拙,诸般华彩皆分不清明。"

未待二人答话,她已转身掀开锦帘。朱门外红绸高悬,仆从们正往灯笼上贴金箔喜字,欢声笑语刺得她眼眶生疼。

"要我说啊,世子爷早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假山后传来婢女的窃笑,"偏生被那村姑迷了心窍,还当宝贝似的养在别院……"

苏清瑶攥紧袖中银票,指节泛起青白。这张薄纸能换三进宅院、十亩良田,足够她买断前尘往事。

车马行里混着干草与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姑娘问杏花村的车马?"老车夫磕了磕烟袋,"十五日后有趟骡车,再晚可就赶不上秋收喽。"

十五日……正是宁逸尘大婚之日。“好,就那日。”

她交完定金走出车马行,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忽然想起三年前她捡到阿远时,也是这样的黄昏。

如今,他娶他的名门贵女,她回她的山村乡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二章

苏清瑶在偏院里闭门不出已有五日。

“姑娘,世子爷来了!”

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通报时,苏清瑶正对着窗外的山茶花出神。

宁逸尘一袭墨色蓝衫站在院中,阳光为他镀了层金边,衬得他愈发尊贵非凡。

“收拾一下。”他语气淡漠如常,“今日休沐,随我出府散心。”

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

自从宁逸尘恢复记忆,回到京城,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过她了。

他总是很忙,忙着公务,忙着世子府之事,如今,更忙着成亲。

她什么也没说,换了件藕荷色衫子,跟着他出了门。

马车停在府外,苏清瑶刚掀开车帘,神色就微微一僵。

沈婉仪端坐在车内,一袭鹅黄色纱裙,发间珠钗轻晃。

见苏清瑶愣在车外,她掩唇轻笑:“苏姑娘快上来呀。这几日我心情郁结,多亏远哥哥说要带我散心,还要劳烦苏姑娘作陪呢。”

苏清瑶手指攥紧了车帘。

原来不是带她散心,她只是个陪衬。

马车内,沈婉仪挨着宁逸尘而坐,一路上说个不停。

从诗词歌赋谈到琴棋书画,宁逸尘竟都能接上话,衬得苏清瑶坐在角落,像个局外人。

下了马车后,宁逸尘始终与沈婉仪并肩而行,将苏清瑶丢在离二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她静静看着前方并肩而立的两人。

宁逸尘正俯身为沈婉仪整理被风吹乱的披风,那样熟稔的动作,仿佛做过千百遍,而沈婉仪不知说了什么,他竟低笑出声,眉眼间尽是温柔。

这一刻,苏清瑶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般配极了。

沈婉仪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贵女的优雅,宁逸尘一袭锦袍更显矜贵不凡。

若换作旁人,她定会真心实意地道一句“百年好合”。

可那是她的阿远啊。

是会在寒冬腊月将她冰冷的双脚捂在怀里的阿远;

是会在晨露未干时上山,为她采来最新鲜山茶编成花环的阿远;

是浑身是血从深山回来,却还笑着对她说“我要给你最好的”的阿远。

如今的宁逸尘太高贵了,高贵得让她不敢相认。

她多想再见到那个会为她摘野果、为她暖手的阿远,

可她知道,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阿远,再也回不来了。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苏清瑶迅速抬手拭去,指腹在脸颊上留下一道微凉的湿痕。

她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软弱,更不愿在这对璧人面前失了最后的体面。

街市繁华,叫卖声不绝于耳。

沈婉仪在一家首饰铺前驻足,拿起一支鎏金蝴蝶簪在发间比划。

“远哥哥,好看吗?”

宁逸尘目光柔和:“很适合你。”

掌柜眼尖,立刻奉承道:“这位公子好眼光!这簪子与小姐气质相配得很!二位郎才女貌,当真是一对璧人!”

沈婉仪羞红了脸,宁逸尘却也没否认,爽快地付了银子。

掌柜将包好的簪子顺手递给苏清瑶:“你这丫鬟怎么没点眼力见?主子的东西都不知道接?”

丫鬟?主子?

苏清瑶垂着眼帘,纹丝不动。

原来……所有人都能看出她与宁逸尘不配。

“她不是丫鬟。”宁逸尘淡淡解释了一句,却也没再多言。

沈婉仪掩唇轻笑,眼底的轻蔑像针一样刺来。

苏清瑶眼眶泛红的看向宁逸尘,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痛。

她想起去年在镇上,有个地痞说了句轻薄话,阿远当场就和人打了起来。

那时的他会为她拼命,如今的宁逸尘,却连为她辩解都嫌多余。

离开首饰铺,宁逸尘带着她们来到湖畔。

夕阳西下,湖面泛着粼粼金光。

“闭眼。”宁逸尘突然对沈婉仪轻声道。

沈婉仪乖巧地闭上眼睛。

只听“咻”的一声,对岸突然升起漫天烟火,绚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湖面。

“啊!”沈婉仪惊喜地睁开眼,“前几日我随口说想看烟花,你竟记在心里了?”

宁逸尘唇角微扬:“喜欢吗?”

“喜欢!”沈婉仪眼中盈满爱慕,若不是碍于礼数,怕是要扑进他怀里,“太喜欢了!”

苏清瑶站在一旁,看着烟火在宁逸尘眼中映出的光彩。

曾几何时,她也得到过这样的偏爱。

她说想吃山里的野莓,他天不亮就上山去采;她说喜欢萤火虫,他连夜做了纱囊去捉……

如今,他依旧会把随口一句话放在心上,只是对象不再是她。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痛了,可心口还是像被钝刀反复割着。

她强撑着挺直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硬是将所有情绪都锁在眼底,不露分毫。

“快看!那边有杂耍!”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看烟火的百姓你推我挤,苏清瑶一个踉跄,和沈婉仪同时被挤下了湖。

冰冷的湖水争先恐后地灌入鼻腔,呛得她眼前发黑。

她不会游泳,沉重的衣裙像铅块一样拖着她下沉。

她在水中挣扎,湖水灌入口鼻,最绝望之际,下意识叫了那个心底的名字。

“阿远……救我……”

恍惚间,她看到宁逸尘毫不犹豫地跳下水,苏清瑶下意识伸出手——

却见他转了方向,毫不犹豫地游向了另一侧的沈婉仪!

他抱着沈婉仪上岸,动作轻柔得像捧着什么珍宝。

沈婉仪瑟瑟发抖地往他怀里钻:“远哥哥,我好冷……”

宁逸尘二话不说便脱下外袍裹住她,将人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始至终,没往湖里多看一眼。

苏清瑶的心沉到了湖底,比冰冷的湖水还要冷。

水漫过口鼻,灌入肺腑,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眼前的光亮渐渐消散,意识如同被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剥离。

再醒来时,她已躺在偏院的床上,浑身滚烫。

“烧了一整夜,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一个小丫鬟忧心忡忡地说。

“怕什么?”另一个嗤笑道,“世子爷把太医全叫去沈小姐那儿了。夫人也说了不用管。一个没过门的妾罢了,还是个乡野村妇,死了就死了,卷个席子扔乱葬岗完事。”

"可世子爷那边……"

"世子爷即将迎娶沈家千金,正愁着如何处置这个烫手山芋呢!"

苏清瑶在混沌中捕捉到这些对话,记忆如潮水般倒灌。那年深冬她冒雪进山采药,归来时浑身湿透,当夜便发起高烧。

彼时的阿远急得双目充血,整夜守在床畔不敢合眼。他手忙脚乱地煎药,烫得满手燎泡,跪在榻前攥着她的指尖哽咽:"清瑶莫怕,你若有个闪失,我绝不独活。"

那时的少年可曾预见,有朝一日他会冷眼看着她坠入寒潭?又可曾料想,她病得气若游丝时,他竟连探望都嫌多余?

温热的泪珠滚落面颊,却无人能解这锥心之问。因为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苏清瑶的阿远,早在恢复记忆那日便已魂归黄泉。

三日三夜的煎熬,苏清瑶硬是从鬼门关爬了回来。铜镜里映出形容枯槁的女子,颧骨凸起眼下乌青,唇瓣干裂渗着血丝。

"姑娘,世子爷驾到!"婢女惊慌失措的通报声中,裴逸尘已带着人马闯入。

小厮们捧着十几匹锦缎鱼贯而入,猩红如血,明黄刺目。苏清瑶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布料,喉间泛起苦涩。那日湖心挣扎,他连片衣角都不愿施舍,如今这些身外之物,与她何干?

"放下吧。"他语气淡漠如冰,"婉仪瞧见你绣的香囊,夸针线活精巧。"

修长手指抚过案上未完工的绣绷,"大婚在即,烦请苏姑娘再绣些鸳鸯锦帐、并蒂莲帕。"

苏清瑶只觉胸腔被利刃剖开,往日情意化作漫天血雨。那枚曾浸透她心血的银针,此刻正狠狠扎在心尖,将满腔爱意绞成碎末。

"我……"

"世子爷不好了!"家仆连滚带爬冲进来,"沈小姐戴着苏姑娘的香囊后突然昏厥!"

裴逸尘脸色骤变,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她手腕。丞相府内乱作一团,御医跪伏在地:"沈小姐所服补药与香囊药材相克,此刻毒入肺腑,须阴性体质者换血方能续命!"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苏清瑶身上。她踉跄后退,腕间伤口隐隐作痛:"换血便是送死,我为何要……"

"绑了。"他冷声下令,侍卫如狼似虎扑来。

苏清瑶望着曾经熟悉的眉眼,突然笑出声来:"世子爷忘了?医书载明,换血者十死无生。"

"府中有千年灵芝续命。"裴逸尘夺过匕首,刃光映得他面如寒玉,"婉仪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必须救她。"

冰凉的刀锋划开脉搏时,苏清瑶终于看清——他下刀的姿势,与当年为她剜肉疗伤时一般无二。鲜血汩汩流入白玉碗中,分不清是腕间更痛,还是心口更寒。

意识消散前,她望见裴逸尘守在沈婉仪榻前,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焦灼。就像从前守着她时那样专注,只是被珍视的人,再也不是她。

晨光刺破窗纸时,苏清瑶在满室清冷中醒来。门外飘来丫鬟私语:"世子爷在沈小姐院里守了整三日……"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着笑着便咳出血沫。强撑着起身收拾细软,粗陶碗、木箸、旧衣衫,件件都是与阿远共度的见证。

"姑娘这是作甚?"进门的婢女惊得打翻茶盏。

"回家。"她将粗布衣衫叠进包袱,声如游丝,"此生不复相见。"

"姑娘莫不是疯了?"婢女尖声叫嚷,"能做世子爷的妾室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

苏清瑶指尖微颤,忽然想起那个雪夜。阿远猎来鸿雁跪地求娶,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那时他笑得眉眼生辉,将她冰凉的手贴在心口:"我这条命都是你捡的,此生绝无二色。"

如今他背弃誓言,她便另择良木而栖。这世间总该有个地方,能容她堂堂正正做回正妻。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瑶闭门谢客,日日望着院中梧桐数着归期。直到接她回乡的马车辘辘驶来,她最后望了眼雕梁画栋的世子府,转身踏入晨雾,再未回头。

直到这日,宁逸尘推门而入。

他今日穿着靛青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咚,依旧是那副矜贵模样。

“身子可好些了?”他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近日公务繁忙,没来看你。”

苏清瑶垂下眼睛。

是公务繁忙,还是陪沈婉仪游湖赏花?

她没有拆穿,只是淡淡地问:“世子有何事?”

裴逸尘眉头微蹙。

从前她总是唤他“阿远”,如今这声“世子”听着格外刺耳。

但转念一想,日后她入府为妾,确实该学些规矩,便没再多言。

“今日是婉仪生辰宴,你随我一同去。”

“我不去。”

裴逸尘脸色沉了下来:“莫要闹脾气。京城不比乡野,下了拜帖岂有不去之理?”

苏清瑶忽然觉得无比疲惫,脱口道:“我也没说非要留在这里。”

“什么意思?”裴逸尘眸色一冷。

“没什么。”苏清瑶别过脸。

裴逸尘刚要追问,侍卫匆匆进来禀报:“世子,沈小姐那边催了,说一直等着您呢。”

“知道了。”裴逸尘看了眼沉默的苏清瑶,终究没再说什么,“走吧。”

丞相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齐聚一堂,三三两两说着闲话。

“听说世子为了沈小姐的生辰,特意从江南运来了百匹云锦……”

“那算什么,前几日我还看见世子亲自为沈小姐描眉呢……”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苏清瑶独自坐在角落,埋头吃着面前的点心。

这些贵女们谈论的胭脂水粉、琴棋书画,她一样也不懂。

“这位姐姐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一位粉衣少女好奇地凑过来。

苏清瑶顿了顿,轻声道:“青州杏花村的。”

席间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嗤笑。

“村妇?怎么混进来的?”

有位见过苏清瑶的小姐掩嘴笑道:“这位可是世子爷流落民间时差点娶进门的‘妻子’呢。不过现在嘛……”

她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轻笑:"沈姑娘入府那日,怕是要屈居侧室之位了。"

"真是痴人说梦!能做世子枕边人已是祖上积德!"

"可不是?多少名门闺秀挤破脑袋都进不了的朱门,倒叫她捡了现成便宜。"

"若非世子当年遭劫流落乡野,凭她这等出身,连给世子提鞋都不配!"

周遭此起彼伏的讥讽声化作利刃,寸寸剜着苏清瑶的心。

"我绝不做妾。"她突然扬声打断满室喧嚣。

满座蓦地寂静,继而爆发出更刺耳的哄笑。

"好大的口气!难不成还惦记正妻之位?"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再这般不识抬举,当心连妾室都当不成,届时被扫地出门,看你怎么哭!"

苏清瑶正要辩驳,忽见宁逸尘与沈婉仪相携而来。

"诸位谈笑甚欢呢。"沈婉仪执帕掩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满堂宾客顿时噤若寒蝉,你推我搡间,最终有位穿樱草色襦裙的小姐阴阳怪气道:"正说苏姑娘蕙质兰心,往后与沈姐姐共侍一夫,咱们世子府可要热闹了。"

沈婉仪指尖微顿,面上笑意瞬间淡了几分,旋即岔开话头:"吉时将至,开宴吧。"

宾客们依次献礼,苏清瑶混在人群末尾,暗自观察众人举止。轮到她时,依样画葫芦地福身道:"恭祝沈小姐青春永驻……"

话音未落,沈婉仪身旁的教养嬷嬷突然厉喝:"放肆!"

苏清瑶尚未回神,几个丫鬟已如狼似虎扑来,将她死死按在地上。那嬷嬷踩着花盆底步步逼近,冷笑道:"老身今日便教姑娘规矩。"

她铁钳般的手指掐住苏清瑶腕骨,强迫她跪着捧起青瓷茶盏。沈婉仪端坐主位,指尖轻颤着接过茶盏,忽而"失手"将滚水泼了满手。

"啊!"苏清瑶痛呼出声,素白手背瞬间通红,湘裙洇湿大片。

"果真是乡野村妇,连盏茶都端不稳。"

"就这德行还想进世子府?"

"真是贻笑大方……"

四下嘲讽如潮水漫来,苏清瑶强忍灼痛欲起身,却被嬷嬷反剪双手:"妾礼未成竟敢擅动?如此藐视主母,怎配为妾!"

电光火石间,苏清瑶骤然明悟——方才强按着她行礼的,竟是妾室觐见正妻的规矩。

"我尚未过门,你们凭什么……"

"妹妹莫恼。"沈婉仪忽然执帕拭泪,盈盈下拜,"都是姐姐思虑不周。想着日后总要共侍一夫,便让嬷嬷先教你些礼数。若妹妹气恼,姐姐在此赔罪了。"

满堂哗然。

"荒唐!哪有主母给妾室赔礼的道理?"

"尚未进门便这般拿乔,往后还不翻了天?"

"到底是山鸡变不成凤凰!"

沈婉仪以帕掩面,泪光涟涟望向宁逸尘:"世子失忆那三年,多亏妹妹悉心照料,这份情谊……我自愧弗如。"

宁逸尘脸色骤沉,厉声喝道:"清瑶,向婉仪致歉!"

苏清瑶不可置信地抬头:"我何错之有?"

"这里不是乡野山村!"宁逸尘声若寒冰,"你今日莽撞失仪,冲撞正室,成何体统!"

苏清瑶死死攥着裙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地转身,却见侍卫已拦住去路。

"道歉。"宁逸尘负手而立,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苏清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燃着决绝:"只要我道歉,便放我走?"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转向沈婉仪,声音冷如碎玉:"沈小姐,今日是我失礼,还望海涵。"言罢撞开侍卫,头也不回地冲出花厅。

身后讥笑声如附骨之疽:

"瞧她那副死样子!"

"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能进世子府都是她祖上烧高香……"

苏清瑶提着裙摆狂奔,直到撞开世子府朱漆大门,才任由泪水肆意横流。

暮色四合时,她拖着灌铅般的双腿回到偏院,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堵住去路。

"夫人有请。"为首的婆子面若冰霜。

正厅烛火通明,宁夫人端坐紫檀椅上,面色阴鸷得可怕。见苏清瑶进来,猛地一拍案几:"跪下!"

"我何罪之有?"苏清瑶倔强挺直脊背。

"你今日在丞相府丢尽我宁家脸面,还敢问罪?"宁夫人冷笑挥手,"按住她!"

两个婆子如狼似虎扑来,苏清瑶猝不及防被按跪在地,膝盖撞得生疼。

"你确实不配为我宁家妇。"宁夫人指尖划过茶盏,"但这些时日你吃穿用度皆出自我宁家,在外人眼里,你早就是我宁家的人!"

她忽地摔了茶盏,"可你呢?不思维护宁家体面,反倒当众折辱未来主母!"

苏清瑶正要开口,宁夫人已厉声喝道:"掌嘴!"

浸透盐水的藤鞭破空而来,苏清瑶痛得浑身剧颤,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

"啪!"

"也敢在丞相府撒野!"

"啪!"

"今日便教你懂规矩!"

"啪!"

藤鞭如雨点般落下,单薄衣衫瞬间绽开血花。苏清瑶蜷缩在地,背后火辣辣的痛楚混着盐水渗入伤口的刺痛,却抵不过心头的寒凉。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苏清瑶痛得视线模糊,却固执地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温热的血珠沿着单薄脊梁蜿蜒而下,在青砖地面洇开朵朵猩红梅瓣。

"夫人,人昏死过去了!"执刑嬷嬷执鞭的手微微发颤。

宁夫人执起青瓷盏啜饮半口,茶水溅在猩红丹蔻上宛如血花:"拖去柴房,莫让这些腌臜物污了我的眼。"

再睁眼时,暮色已将窗棂染成墨色。苏清瑶强撑着支起残破身躯,每根筋骨都在发出哀鸣。

"今儿……是初几了?"她喉头腥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守夜丫鬟捧着药碗瑟缩:"回姑娘话,今日十五了。"

残烛将少女面庞映得惨白,她忽然低笑出声:"快了……就快能解脱了……"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吱呀作响。宁逸尘锦袍玉带立于逆光处,颀长身影似要融进夜色。

"伤势可有好转?"清冷声线裹着夜风钻进耳膜。

苏清瑶怔怔望着这张魂牵梦绕的脸,恍惚又见那年雪夜为她披衣的少年郎。喉间骤然哽住千言万语,化作带血轻笑:"世子爷这是在怜悯我?"

宁逸尘剑眉紧蹙,金线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你还要闹到几时?母亲教习规矩也是为你……"

苏清瑶望着他开合的薄唇,那些甜蜜过往如走马灯闪过。茅屋檐下他跪地起誓的场景,与此刻居高临下的身影重叠,刺得她眼眶发烫。

见她垂眸不语,宁逸尘只当她认了错,目光扫过她渗血的绷带,语气不自觉放柔:"待婉仪过门便抬你做妾,这般安排可满意?"

仆从抬着朱漆箱笼鱼贯而入,绫罗绸缎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世子爷这些赏赐,还是留给新妇吧。"苏清瑶目光扫过满室华彩,唇角泛起讥诮。

宁逸尘剑眉倒竖:"那你究竟要什么?"

少女忽然抬眸,眸光清凌凌似寒潭映月:"那年杏花微雨,世子跪在茅屋前,可曾说过只娶我一人?"

宁逸尘身形骤僵,记忆如潮水倒灌——破败草庐里,他握着少女的手指起誓,说此生绝不纳妾。

"当时我失了记忆……"他喉结滚动,艰难道:"那些戏言……"

"是啊,都是戏言。"苏清瑶忽然笑出声,泪珠却顺着苍白面颊滑落。她望着天边冷月,声如游丝:"那便……都作废吧。"

(第九章)

最后一缕尾音消散在夜风里,宁逸尘心头蓦地抽痛。正要追问,却见她已背过身去,单薄肩胛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此后半月,世子府再未见过那抹素色身影。宁逸尘忙着筹备大婚,苏清瑶却在偏院数着日子等解脱。

大婚这日,整座府邸披红挂彩。苏清瑶抚过窗台枯萎的山茶,这是她入府首日亲手折的。如今花事凋零,恰似她零落的情意。

"姑娘,包袱都收拾妥当了。"小丫鬟捧着素色包袱,眼眶通红。

苏清瑶最后环视这方囚笼,提着素白裙裾跨出门槛。却在游廊转角撞见一袭大红吉服的裴逸尘。

金线绣就的四爪蟒纹在晨光中灼灼生辉,映得他面如冠玉。苏清瑶仓皇后退半步,裙摆扫过青砖发出细碎声响。

"此刻还要乱跑?"裴逸尘皱眉,喜袍下摆扫过她裙角:"今日宾客如云,你且在院里待着。"

苏清瑶垂首望着鞋尖,轻声道:"世子放心,往后……再不会扰您清净。"

宁逸尘欲言又止,却被管家急促的通报打断。他最后望了眼那抹素白,转身融入满目朱红中。

城门外,苏清瑶掀起车帘回望。十里红妆蜿蜒如龙,百姓争相目睹世子迎亲盛况。她轻轻放下帘栊,对车夫道:"去柳河村。"

"姑娘回乡作甚?"车夫扬鞭催马。

苏清瑶抚过腕间褪色的红绳,眼底泛起温柔:"嫁人。寻个老实汉子,守着三分薄田,粗茶淡饭度余生。"

唢呐声由远及近,花轿擦肩而过时,一阵风掀起轿帘。苏清瑶恍惚看见十六岁的自己,背着满身是血的少年郎,在泥泞山道上蹒跚而行。

"你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

"那我唤你阿远可好?从今往后,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阿远。"

车帘垂落的瞬间,她将回忆与泪水尽数锁在车厢。马蹄声碎,碾过满地杏花,渐行渐远。

青峰山道,乌云压城。

"姑娘坐稳!"车夫话音未落,冷箭破空而至!

血花溅上素色车帘,受惊的马匹扬蹄长嘶,失控的马车直冲悬崖!

坠落的刹那,苏清瑶本能蜷缩身躯。狂风呼啸中,她最后望见的是翻涌的云海,以及记忆里那双永远清亮的眼眸。天旋地转间,她滚下山崖,最终被一棵老松拦住。

“唔……”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

抬头望去,悬崖上方传来山匪的狞笑:“搜!一个活口不留!”

苏清瑶强忍疼痛,跌跌撞撞地往密林深处逃去。

不知跑了多久,她精疲力竭地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

突然,脚下一绊——

“啊!”

她惊呼一声,低头看去,竟是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双目紧闭,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

苏清瑶本想离开,可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终究狠不下心。

“算你命大。”

她撕下衣角,熟练地为他包扎伤口。

这手法,还是当初为阿远疗伤时练就的。

想到阿远,她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摇摇头,继续包扎。

“水……”

男人突然发出微弱的呻吟。

苏清瑶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条小溪。

她取来清水,小心地喂给他。

男人喉结滚动,缓缓睁开眼——

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虽然虚弱,却透着不容忽视的锋芒。

“姑娘是……”他声音沙哑。

“路过。”苏清瑶简短回答,“你伤得很重,别乱动。”

男人试图起身,却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苏清瑶按住他:“不想死就老实躺着。”

男人怔了怔,竟真的不再挣扎。

“在下纪凌渊。”男人突然开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苏清瑶。”

“苏姑娘救命之恩,纪某没齿难忘。”他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他日必当厚报。”

苏清瑶摇摇头:“不必。你伤好些我们就各走各的。”

纪凌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没再多言。

夜幕降临,山林中响起狼嚎。

苏清瑶生了堆火,将最后一点干粮分给纪凌渊。

“姑娘孤身一人,是要去哪?”纪凌渊接过干粮,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家。”苏清瑶望着跳动的火焰,“杏花村。”

纪凌渊眸光微动:“巧了,在下也要往那个方向去。不如同行?”

苏清瑶正要拒绝,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搜仔细点!那小子中了毒箭,跑不远!”

纪凌渊脸色骤变,一把拉住苏清瑶躲到巨石后。

“别出声。”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苏清瑶浑身僵硬,这个距离太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照到他们藏身的石头。

千钧一发之际,纪凌渊突然从腰间取出一物,朝远处掷去——

“砰!”一声巨响,远处树林腾起一团烟雾。

“在那边!”追兵立刻调转方向。

待脚步声远去,纪凌渊才松开苏清瑶。

“看来我们得连夜赶路了。”

苏清瑶犹豫片刻,终究点头:“走吧。”

二人借着月光,艰难地在山林中穿行。

纪凌渊虽然重伤,却始终走在前面开路,遇到陡坡还会回头扶她。

这个细节让苏清瑶微微一怔。

曾经也有个人,会在山路难行时向她伸出手……

“小心!”纪凌渊突然将她拉到身后,一剑斩断袭来的毒蛇!

苏清瑶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扭动的蛇身,后怕不已。

“没事了。”

纪凌渊收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

苏清瑶盯着他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

该不会又是哪个世家公子吧?

第十章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走出山林,来到一个小镇。

“先找家客栈休息吧。”

客栈里,纪凌渊要了两间上房。

“姑娘先梳洗休息,我去买些药材。”他将一袋银子放在桌上,“这些你先用着。”

苏清瑶刚要推辞,纪凌渊已经转身离去。

她梳洗完毕,正想休息,房门却被敲响。

“客官,有位公子托我送来的。”小二捧着一个包袱。

打开一看,竟是几套崭新的衣裙,从里到外一应俱全,料子虽不奢华,却舒适柔软。

她抿了抿唇,将包袱推到一旁。

宁逸尘也曾这样细心。

可最后呢?

那些温柔体贴,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傍晚时分,纪凌渊才回来。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手里提着几包药材。

“你……”

苏清瑶刚开口,纪凌渊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纪凌渊!”

她慌忙扶住他,掌心触及的肌肤滚烫如火。

扒开他的衣领一看,肩头伤口已经发黑溃烂——是毒箭伤!

苏清瑶心头一紧。

这毒若不及时解,怕是活不过三日。

她咬咬牙,翻出他买的药材,又向店家借了药罐,连夜熬药。

“唔……”

纪凌渊在高烧中痛苦呻吟,冷汗浸透了被褥。

苏清瑶拧了湿帕子,一遍遍为他擦拭。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三年前。

那时阿远也是这样高烧不退,她守在床边三天三夜不敢合眼。

而那个曾许诺只娶她一人的阿远,终究成了别人的夫君。

一滴泪无声滑落,砸在纪凌渊手背上。

他似有所觉,眉头微蹙。

苏清瑶轻轻拭去泪水,自嘲地笑了笑。

她与宁逸尘,终究是桥归桥,路归路。

与此同时,世子府内——

丫鬟小厮跪了一地。

“一群废物,连一个人都找不到,好好的大活人能平白无故消失吗?”

宁逸尘将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对着身旁的几个侍卫吼道:“都给我接着找,找不到苏清瑶,就提头来见!”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

火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他抬手扯下了腰间的香囊。

粗糙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是苏清瑶亲手绣的。

宁逸尘的手突然抖得厉害,香囊从指间滑落。

他俯身去捡,眼前却一阵眩晕,整个人栽倒在地。

朦胧中,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

“阿远,快把药喝了。”

苏清瑶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吹凉。

她眼睛红肿,显然熬了一整夜。

“苦……”他皱着眉别开脸。

“乖,喝完给你吃蜜饯。”

她像哄孩子似的哄他,指尖轻轻拂过他滚烫的额头。

那时的他,不过是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乡野村夫。

可她却把最好的都给了他。

她睡稻草,把唯一的被子给他盖。

她啃野菜,把白粥留给他喝。

她冒雨上山采药,回来时浑身湿透,却笑得像个傻子:“阿远,你的药有着落了!”

“清瑶……”宁逸尘痛苦地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记得她初到世子府时,像个受惊的小鹿,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府里下人欺负她,她从不告状,只是默默承受。

而他呢?

他忙着适应世子的身份,忙着应付各种应酬,甚至……忙着准备迎娶沈婉仪。

第十一章

杏花村的日子过得很快。

苏清瑶用宁夫人给的那一千两银票,在村东头置办了十亩药田。

“这土质适合种当归。”

纪凌渊蹲在地上,捏起一撮土细细捻开,“北边那块地湿润,可以试试种黄连。”

苏清瑶惊讶地看着他:“你还懂药材?”

纪凌渊拍拍手上的土,唇角微扬:“略知一二。”

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衬得他格外俊俏。

“发什么呆?”纪凌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清瑶回过神,递过水囊:“歇会儿吧。”

纪凌渊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

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没入衣领。

“袖子破了。”

苏清瑶突然注意到他右袖被荆棘划开一道口子,隐约可见里面结痂的伤痕。

那是前几日帮她开垦药田时刮伤的。

纪凌渊随意地扯了扯袖子:“小事。”

苏清瑶皱眉,从怀中取出针线:“脱下来,我给你缝。”

纪凌渊愣了下,随即失笑:“不用……”

“脱。”苏清瑶语气不容置疑。

纪凌渊无奈,只得脱下外袍递给她。

苏清瑶低头穿针引线,纤细的手指在布料间灵活穿梭。

阳光为她镀了层柔和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纪凌渊看得有些出神。

“好了。”苏清瑶咬断线头,将衣服递还给他,“下次小心些。”

纪凌渊接过衣服,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是一怔。

“咳……”纪凌渊别开眼,迅速穿上外袍,“我去把北边那块地翻了。”

苏清瑶看着他略显慌乱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

这一个月来,纪凌渊的伤好了七八成,却始终没提离开的事。

他帮她开垦药田,和她一起学习医术,甚至在她被村里混混骚扰时,一拳打掉了对方两颗牙。

“苏姑娘!”村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老村长拄着拐杖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村民。

“听说你要收药材?我家老婆子晒了些柴胡……”

“我家的黄芪也不错!”

村民们七嘴八舌,苏清瑶笑着应下。

自从她宣布要收购药材,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热切了许多。

老村长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苏丫头有出息了。”

苏清瑶笑了笑。

傍晚时分,苏清瑶拎着食盒来到药田。

纪凌渊正赤着上身挥锄头,汗珠顺着结实的背肌滚落。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笑:“来得正好,这块地马上翻完了。”

苏清瑶递上汗巾:“先吃饭吧。”

二人坐在田埂上分食饭菜。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纪凌渊突然问。

“我?”苏清瑶筷子一顿,“我打算在村里开间医馆。”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回京城了?”

苏清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我在京城本就无亲无故,为何要回去?倒是你……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吧。”

纪凌渊垂下眼眸:“我喜欢这里,大抵会多待一阵子”。

饭后,苏清瑶蹲在溪边洗碗。

纪凌渊走过来,递给她一束野花。

淡紫色的小花在暮色中摇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路上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他语气随意,耳根却微微发红。

“谢谢。”

苏清瑶犹豫了半晌,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花。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

“纪凌渊,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第十二章

纪凌渊愣了一瞬。

“清瑶,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苏清瑶将怀里的花搂紧了些:“纪凌渊,我不习惯别人对我太好。”

说完,她转身离去。

纪凌渊的眸色黯了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难以自控地想对她好。

夜色如墨,世子府内红烛高燃。

沈婉仪一袭轻纱,端着参汤走进书房。

“逸尘,夜深了,喝碗参汤提提神吧。”

她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葱白的手指将汤碗轻轻放在案几上。

宁逸尘头也不抬:“放着吧。”

“你整日忙着找那村姑,都不理我了。”

沈婉仪委屈地咬着唇,“我们这才成亲多久,你就这样冷落我。”

宁逸尘终于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婉仪,我说过很多次,清瑶对我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沈婉仪突然拔高了声调,“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若不是你失忆流落民间,她这辈子都别想攀上这样的高枝!”

“够了!”宁逸尘猛地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沈婉仪被吓了一跳,随即眼中盈满泪水:“你凶我?为了一个贱婢凶我?”

她扑上前抓住宁逸尘的衣袖,“逸尘,我才是你的妻子啊!那个苏清瑶算什么东西?她根本配不上你!”

宁逸尘甩开她的手,声音冰冷。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你……”沈婉仪突然诡异一笑,退后两步,“参汤要凉了,你还是趁热喝了吧。”

宁逸尘不疑有他,端起参汤一饮而尽。

不过片刻,他忽然觉得浑身燥热,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你竟然在参汤里下药?”他踉跄后退,扶住书架才没倒下。

沈婉仪媚笑着解开衣带。

“逸尘,我们成亲这么久,你连碰都不碰我。”

她轻纱滑落,露出雪白的肩膀:“今晚,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宁逸尘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体内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和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

“无耻!”

他一把推开沈婉仪,从靴中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鲜血涌出,疼痛暂时压制了药性。

“逸尘!”沈婉仪惊呼,“你宁可自残也不愿碰我?”

宁逸尘喘着粗气,眼神却清明了几分。

“我宁逸尘再不堪,也不会被药物操控。”

他跌跌撞撞冲出书房,留下沈婉仪瘫坐在地,妆容被泪水晕染得一片狼藉。

翌日清晨,宁夫人怒气冲冲闯入宁逸尘的院子。

“逆子!”她一耳光重重扇在宁逸尘脸上,“婉仪哪点配不上你?你竟如此羞辱她!”

宁逸尘嘴角渗出血丝,却站得笔直:“母亲不问青红皂白就定我的罪?”

“婉仪都告诉我了!”

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宁可自残也不愿与她圆房?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家规!”

宁逸尘冷笑一声:“她下药设计亲夫,这就是沈家的家教?”

“胡说!”宁夫人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婉仪是大家闺秀,怎会做这等下作事?分明是你被那村姑迷了心窍!”

宁逸尘抹去嘴角血迹,眼神逐渐冰冷:“母亲,儿子有一事相求。”

“说!”

“我要与沈婉仪和离。”

“什么?!”宁夫人尖声叫道,“你疯了不成?沈家是当朝丞相,你……”

“我意已决。”宁逸尘打断她,“若母亲不同意,儿子便上书请辞世子之位。”

宁夫人倒退两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你为了一个村姑,连祖宗基业都不要了?”

宁逸尘望向窗外,声音轻得像叹息:“是,我只要她。”

第十三章

晨露未干,苏清瑶背着药篓往后山走去。

这几日她总觉得纪凌渊行踪诡秘,常常天不亮就出门,有时深夜才回来。

问他去了哪,只说去林子里练剑。

山路蜿蜒,她拨开茂密的灌木,忽然听见前方有说话声。

“大人,楚家私兵营就在北面山谷,足有三千人。”

“证据都记下了?”

这声音……

苏清瑶猛地顿住脚步,是纪凌渊!

可那冷峻威严的语调,与平日判若两人。

“已绘成图纸,请您过目。”

苏清瑶蹙了蹙眉。

他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就在这时,苏清瑶脚下一滑,枯枝断裂发出清脆声响。

“谁?”

纪凌渊厉喝一声,苏清瑶转身就跑。

“清瑶?”

纪凌渊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眼中慌乱一闪而过,“你怎么在这?”

苏清瑶挣开他的手:“偶然路过而已。”

纪凌渊脸色骤变,随即苦笑:“你都听到了。”

他伸手想为她拂去发间落叶,却被她侧头避开。

“所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纪凌渊垂眸,半晌都没有应话。

苏清瑶后退两步,眼中满是戒备:“既然您的身份不便透露,那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纪凌渊胸口剧烈起伏,连忙拉住苏清瑶:“清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绝不会伤害你分毫,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苏清瑶浑身一颤。

“我该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却被纪凌渊拦住。

“今日是我生辰,你能……陪陪我吗?”

纪凌渊的嗓音格外温柔,与刚刚吩咐手下时判若两人。

“好,想让我陪你做什么?”

“我教你写字吧。”他突然说,“你不是一直想学?”

苏清瑶怔住了。

她确实偷偷羡慕过那些能读书写字的闺秀,但从未对人提起过。

见她不语,纪凌渊蹲下身,折了根树枝在湿软的泥土上划动。

“这是你的名字。”

泥土上出现三个工整的字——苏清瑶。

“试试?”

苏清瑶迟疑地接过树枝,学着他的样子描画。

可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

“手腕放松。”

纪凌渊站到她身后,虚虚环着她,手把手教她运笔。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苏清瑶心跳突然加快。

“会了吗?”他在耳边轻声问。

苏清瑶胡乱点头,慌忙挣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

纪凌渊也不恼,继续在沙土上写字。

这次写的是三个更复杂的字。

“凤求凰。”

他轻声念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清瑶手指一颤。

她虽不识字,却听过戏文里唱\"凤求凰”的故事。

“我……”她攥紧衣角,“我现在不会考虑成亲一事。”

纪凌渊眼中的光黯了黯,随即笑道:“无妨,我可以等。”

第十四章

晨光微熹,苏清瑶正在药田里除草,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壮汉策马而来,腰间佩刀寒光凛冽,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你就是苏清瑶?”

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目光阴鸷地打量着她。

苏清瑶攥紧了手中的药锄,强自镇定道:“你们是谁?”

男人冷笑一声:“一个村姑,也配问我们的身份?”

说罢,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放开!”

苏清瑶奋力挣扎,可对方力气极大,直接将她拽倒在地。

“上头吩咐了,今日要好好‘照顾’你。”

男人狞笑着,伸手就要撕她的衣襟。

苏清瑶脸色煞白,拼命踢打,可对方人多势众,三两下就将她按在地上。

“住手!”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紧接着,几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瞬间将那几个侍卫制服!

苏清瑶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纪凌渊一身玄色锦袍,眸色森寒地站在不远处,周身戾气翻涌,宛如地狱修罗。

那几个侍卫看清来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首辅大人饶命!”首辅大人?!

苏清瑶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纪凌渊。

他……竟是当朝首辅?!

那个传闻中手段狠辣、杀人如麻的权臣?!

从前先帝之子年幼,先帝曾想将帝位传给他。

可惜他偏偏对帝位不感兴趣,便让年仅五岁的太子继位,并辅佐其至今。

首辅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纪凌渊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令人不寒而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侍卫,声音冷得像冰:“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世子妃沈婉仪……”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答道。

纪凌渊眸色一沉,眼底杀意翻涌。

“碰她哪只手了?”

侍卫们吓得浑身发抖,拼命磕头。

“首辅大人饶命!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绝不敢冒犯姑娘啊!”

纪凌渊冷笑一声,抬手一挥:“剁了。”

暗卫立刻上前,手起刀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