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天,我被刚休回家的庶姐“迷晕”,她穿着我的嫁衣嫁进了侯府

发布时间:2025-06-09 06:44  浏览量:3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大婚那日,红盖头下的我攥着帕子指尖发颤。

院外忽然传来婢女惊慌的呼喊:“三姑娘不好了!庶出的二姑娘在茶盏里下了迷药!”

话音未落,后颈一痛,意识便坠入黑暗。

再睁眼时,喜婆的声音穿透喜帕:“二姑娘这盖头可真严实,快上轿吧,侯府的花轿等着呢。”

我踉跄着撞开喜房木门,只见廊下红毡尽头,身着金丝嫁衣的庶姐正捏着帕子掩唇轻笑。

“姐姐这是何意?” 我攥住她绣着并蒂莲的袖口,“今日该上花轿的人是我。”

她猛地甩脱我的手,珠冠上的流苏砸在我眉心:“你以为侯府会要一个商户之女做正妻?贺郎早与我私定终身,不过借你这嫡女身份过门罢了。”

我跌坐在满地红纸上,看着她被喜婆扶上花轿。

攥紧拳头踉跄着冲向侯府,喜堂内红烛摇曳,新郎官的喜服刺得我眼眶生疼。

“贺远舟!” 我扯下头上的珠钗掷向高堂,“你敢说娶的不是苏如霜?”

满堂宾客哗然,庶姐的盖头被震落在地,她惨白着脸往贺远舟身后缩:“夫君,她、她疯了……”

贺远舟皱眉按住腰间玉佩:“苏如锦,你大闹婚堂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我抓起案上的合卺酒泼向他,“你明知今日新娘被掉包,还敢在这里假惺惺拜天地!”

族长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竟有这等事?”

庶姐 “扑通” 跪下,鬓间金钗歪向一边:“祖父明鉴,是妹妹自己失足摔了头,这才胡言乱语……”

我扯过喜婆甩在地上:“你问问她,今日抬的可是嫡女的八抬大轿?”

喜婆抖如筛糠:“是、是二姑娘给了银子,说嫡女染了急症……”

庶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看着她忽然笑出声:“姐姐不是最爱佛祖吗?不如请族长送你去佛堂抄经赎罪如何?”

贺远舟攥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敢 ——”

“我为何不敢?” 我甩开他的手,从袖中掏出父亲的家书,“今日若不处置她,我便将苏府嫡庶颠倒之事传遍金陵。”

族长重重叹了口气,示意两个婆子架起庶姐:“即日起,你便在佛堂抄《金刚经》百遍,何时抄完何时出来。”

庶姐怨毒的目光剜向我,却被喜帕重新蒙上了脸。

三年后,我扶着隆起的肚子靠在廊下,听着院外小厮议论:“侯爷又去佛堂接二姑娘了。”

腹痛如刀绞时,稳婆攥着血帕直摇头:“夫人这胎太大,怕是要遭罪了……”

房门 “砰” 地被推开,贺远舟一身酒气闯进来,身后跟着容光焕发的庶姐。

“生剖。” 他解下腰间玉佩拍在桌上,“保孩子。”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贺远舟,你忘了当初是我替她嫁进侯府?”

庶姐轻轻拨开我的手,指尖的护甲划过我脖颈:“妹妹可别忘了,这侯府的掌家钥匙,可是在我屋里锁着呢。”

稳婆的刀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剧痛中听见贺远舟轻笑:“若不是如笙不能生养,你以为我会留你到今日?”

庶姐抱起啼哭的婴儿,金步摇垂在孩子脸上:“那日你让我在喜堂受辱,如今替我们生儿育女,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我看着窗外飘落的梨花,忽然想起成亲那日被她踩在脚下的红盖头。

喉间涌出腥甜,最后一眼看见庶姐逗弄孩子的指尖,和她腕上那只本该属于我的翡翠镯子。

婴儿的啼哭声渐远,我终于在漫天飞雪中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喜婆的声音穿透窗纸:“新娘上花轿了 ——”

铜镜里映出我额间未干的朱砂,案头放着半盏温热的茶盏。

指尖抚过杯沿,窗外传来庶姐吩咐婢女 “多放些安神香” 的低语。

我攥紧帕子笑起来,这次,该换我来掀她的盖头了。

……

“母亲,我怎的在这儿?” 我扶着额头,神色晕沉地出现在满堂宾客眼前。

鬓间的珠钗随着动作轻晃,锦缎裙摆拖过青石板,我望着厅内凝固的空气,指尖微微攥紧袖口。

不知谁倒吸一口凉气:“如茵竟还在府里,那上花轿的究竟是谁?”

我睫毛颤动,面露惊色:“花轿?吉时已到了么?姐姐方才送了碗甜汤来,我喝了后便沉沉睡去……”

人群后方,赵姨娘的身影在廊柱阴影里一闪。她耳坠子抖得厉害,正欲转身,却被我的贴身嬷嬷拦个正着。

“赵姨娘,” 嬷嬷福了福身,目光如炬,“甜汤不是您与大小姐一同送去二小姐房里的么?”

赵姨娘脸色一白,指尖绞着帕子:“什、什么甜汤?老奴不晓得……”

“如笙人呢?” 母亲猛地起身,裙角扫过案几上的鎏金香炉,“来人!去大小姐闺房寻人!”

我垂眸掩住眼底暗涌 —— 能在哪儿?怕是已披着我的嫁衣,坐在红盖头下了。

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鬓角沁着冷汗:“夫人!大小姐房里没人,连服侍的丫鬟都不见了!”

我的丫鬟珠儿紧跟着扑进来,眼眶通红:“夫人!小姐的嫁衣…… 嫁衣也没了!”

“莫不是……” 前排贵妇人交头接耳,“方才上花轿的是大小姐?”

“荒唐!” 有人惊呼,“她不是才被休回家么?竟做出这等腌臢事!”

“迷晕嫡女替嫁?这等下作手段 ——”

“家门不幸啊!”

父亲脸色铁青,袖中手指捏得发白:“快!给我把花轿截下来!”

我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指尖掐进掌心:“爹爹不必了……” 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我仰头望着父亲紧绷的下颌线,“庶姐自见着侯爷第一面,便心生爱慕…… 她定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喉间泛起苦意,我攥紧父亲衣角:“女儿愿将婚事让与姐姐!她…… 她已因不能生养被休过一回,若再闹大…… 让她今后如何做人?”

厅内忽的静得落针可闻。赵姨娘踉跄着扶住廊柱,而我知道,“不能生养” 这四个字,此刻已像长了翅膀的箭,穿透雕花窗棂,飞向京城每一处茶寮酒肆。

檐角铜铃轻响,远处隐约传来喜乐声。我算准了时辰 —— 迎亲队伍该进镇南侯府大门了,怕是此刻已到正堂,红烛下的新人该要叩首天地了。

老侯夫人端坐在侯府正厅的身影突然清晰起来 —— 她膝上抱着镇南侯府三代单传的玉如意,怎会容得下一个不能生育的儿媳?

珠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我伏在父亲膝头,听着远处渐息的马蹄声,唇角扬起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弧度。

这一局,阮如笙,你拿什么赢我?

母亲坐在妆台前,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颤抖着双手擦拭着:“你这傻孩子,这桩婚事可是关乎你的终身大事啊。你嫁过去,便是尊贵的镇南侯夫人。你对那庶姐掏心掏肺,连婚事都能拱手相让,可她呢?竟然这般算计你。不行,我的女儿绝不能白白受这委屈!”

她攥紧了帕子,眼中满是恨意:“就算她现在嫁进侯府,我也定要让她知道,欺负我女儿是要付出代价的!”

父亲脸色阴沉得可怕,黑眸中翻涌着怒火,冷冷地看向一旁的赵姨娘:“贱妇!若没有你的暗中相助,我绝不相信如笙那丫头一个人能把这事儿做得天衣无缝!”

赵姨娘见状,立刻摆出一副娇弱模样,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声音带着哭腔:“侯爷,如笙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和镇南侯是真心相爱,您就大发慈悲,成全他们吧……”

她哽咽着,双手合十,不断哀求:“她之前被休回府,日子已经够苦了,您何苦还要这般逼她?求求您,把二小姐的婚事让给她吧!”

说着,她还偷偷瞥了眼窗外,神色慌张:“而且您看看这时辰,这会儿恐怕都已经拜过堂了,再去阻止也来不及了啊!”

母亲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冲上前去,“啪” 的一声,重重地甩了赵姨娘一个耳光:“好你个蛇蝎心肠的,竟敢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

她转身对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把这赵姨娘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然后关进柴房!好好反省反省!”

赵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懵住,反应过来后,立刻尖声叫嚷:“谁敢动我!我可是镇南侯的岳母!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父亲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震颤起来:“住口!看看你们母女俩干的好事!别忘了,如茵也是我的女儿,是堂堂侯府嫡女!你们竟敢算计她!来人,还愣着干什么,堵了她的嘴拖下去!”

很快,赵姨娘就被下人强行堵上嘴,拖离了房间,她挣扎的声音渐渐远去。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块玉佩:“国公爷,这是在大小姐院子里捡到的。”

父亲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片刻,忽然冷笑出声:“好啊,好一个镇南侯!我就说如笙那丫头怎么能假冒新娘子顺利出门,原来是有他在背后帮忙!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躲在角落里的我,暗暗勾起嘴角。那块玉佩,正是我刚刚让丫鬟悄悄扔到如笙院子里的。如今被侍卫发现,父亲定会认定庶姐和镇南侯早有私情,狼狈为奸,合谋替嫁。

父亲看向我,眼神中满是关切:“如茵,事已至此,你现在作何打算?若是你还想嫁,为父马上带人去侯府,把人给你换回来!”

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冷漠:“父亲,从这事儿便能看出,庶姐和侯爷早有私情,还精心设下这么大一个局来害女儿。这样的人,这样的婚事,女儿断然不愿嫁。”

父亲欣慰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赏:“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有骨气!那我们便去一趟侯府,把这婚事彻底退了!”

我们抵达镇南侯府时,红盖头下的新人刚完成三拜之礼,喜婆正扬声唱着 “送入洞房”。

父亲突然抬手打断司仪:“且慢。”

廊下吹打的喜乐声戛然而止,满堂宾客循声望来,见我们三人穿过朱漆门槛,皆是一愣。

“阮家小姐怎么在这儿?那拜堂的是谁?”

“这算什么礼数?女方双亲竟直接闯喜堂?”

议论声此起彼伏,贺远舟循声望来,目光撞上我时瞳孔骤缩:“如茵,你、你怎么……”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席间哗然 —— 显然,他们没料到我会这么快从迷药中醒来。

我冷笑一声,指尖攥紧袖口:“侯爷这是明知故问?您和庶姐联手将我迷晕,让她顶我的名分嫁进来,没想到我醒得快,坏了你们的‘良缘’吧?”

老侯夫人扶着座椅扶手站起身,眉心紧蹙:“亲家公、亲家母,这究竟是何意?”

红盖头被猛地掀开,如笙那张施了粉黛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妹、妹妹……”

老夫人转头看向呆立的儿子,声音发颤:“远舟,新娘怎么会是她?你不是说要娶阮家嫡女?”

我上前半步,锦缎裙摆扫过青石板:“姐姐与侯爷情投意合,却怕婚事受阻,便想出这等狸猫换太子的勾当。大婚当日迷晕正主,让庶女穿我的嫁衣拜堂 ——”

我顿了顿,看向满堂震惊的宾客:“若非亲身经历,谁能想到,镇南侯府竟会用这种腌臢手段娶亲?”

如笙踉跄着退了两步,跌进贺远舟怀里,指尖揪紧他的喜服:“远舟……”

他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抬眼时却换上愧疚神色:“如茵,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与如笙真心相爱,今日已行过大礼,断没有休妻的道理。”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温和:“你若愿意,我可纳你为贵妾。府中吃穿用度与正室无异,你们姐妹共侍一夫,岂不美哉?”

如笙顺着他的话跪下,额间金步摇晃得凌乱:“妹妹,我对天起誓,从无夺你夫君之意!只是我实在离不开远舟…… 求你成全我们,我愿一辈子以你为尊!”

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双臂抱在胸前,眼神冰冷地在贺远舟和如笙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呵,真是感人至深的爱情戏码。镇南侯若真对我庶姐情深似海,何不大张旗鼓地向长辈提亲?非要搞出替嫁这种腌臜事,庶姐再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千金,难道就这么拿不出手?”

贺远舟神色慌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 我也是怕你不同意这桩婚事。要是你现在点头成全,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

我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婚书,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烫金的纹路,冷笑一声:“侯爷,您想多了。既然您已经娶了我姐姐,那我们之间的婚约便到此为止。我衷心祝愿侯爷与如笙姐姐,白头偕老,此生无悔。”

话音刚落,我便用力将婚书撕成碎片,纸片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母亲似笑非笑地看向老侯夫人,语气里满是深意:“都说镇南侯重情重义,如笙之前被夫家以不能生育为由休弃,侯爷竟毫不介意,还执意娶她为正室,这份深情,当真是世间少有啊。”

老侯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颤抖起来:“不能生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笙面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秘密会在此时被当众揭开。要知道,在这子嗣为大的世道,不能生育就意味着断了家族香火。

我故作惊讶地抬手捂住嘴,眼中却闪过一丝算计:“姐姐竟然还没告诉侯爷和老夫人吗?这…… 这不是隐瞒欺瞒吗?”

恍惚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我天真愚蠢,根本不知道贺远舟是何时得知如笙不能生育的真相。但我永远忘不了,从我有孕那日起,贺远舟看向我的眼神就变了,藏在温柔表象下的,是让人胆寒的杀心。

前世直到我咽气那一刻,老夫人都被蒙在鼓里。她常年在别院养病,等我死后,如笙和贺远舟抱着我的孩子去接她回来,谎称那是如笙所生。老夫人欣喜若狂,当场就同意将如笙扶正,让她成了风光无限的镇南侯夫人。

而这一世,我倒要看看,没了老夫人的首肯,如笙还能不能如愿以偿,再坐上这镇南侯夫人的宝座。

紫檀木雕花大门被猛地踹开,父亲官靴踏过门槛时震落梁上浮尘。他腰间玉带扣撞在八仙桌角,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跪下!” 父亲手中象牙笏板重重拍在檀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泼溅而出,“你勾结镇南侯迷晕嫡妹,偷梁换柱穿上嫁衣,当整个京城的眼睛都是瞎的?”

如笙踉跄着后退半步,绣着金线的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她鬓边的珍珠步摇剧烈晃动,在惨白的脸上投下细碎阴影:“爹爹,女儿与侯爷真心相爱......”

“真心?” 父亲猛地扯下腰间玉佩,狠狠摔在青砖地上,翠玉迸裂的声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你生母当年也是打着真心的幌子进府!如今你又要把国公府百年清誉踩进泥里?”

母亲突然冲上前,金丝护甲划过如笙脸颊,在雪白肌肤上留下五道血痕:“我十月怀胎生下如茵,精心教养十八年,是给你这种jian人作践的?” 她抓起案上的鎏金香炉,狠狠砸在如笙脚边,“你出嫁时那十里红妆,早被你拿去贴补镇南侯府的窟窿!”

宾客席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举起象牙扇半掩住嘴,绸缎袖摆下的窃窃私语像毒蛇般游走:“听说镇南侯府早就在变卖田庄......”“这庶女倒是狠,连亲妹妹的终身大事都敢抢......”

如笙突然扑向墙角的朱漆木箱,指甲深深抠进描金柜门:“这些本该是我的!当年母亲答应过,只要我帮如茵打理中馈......”

“住口!” 父亲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剑锋已抵在如笙咽喉三寸处,“即日起,阮家祠堂除名,族谱划去你生辰八字!来人 ——” 他转身对着目瞪口呆的侍卫怒吼,“把这些嫁妆贴上封条,连夜送回侯府!就说阮家不认这门亲事!”

我轻轻转动腕间羊脂玉镯,清脆的碰撞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望着如笙跪坐在满地碎片中,我俯身捡起块玉佩残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姐姐可知,侯爷书房里藏着赵姨娘当年的卖身契?” 我将碎片抛向空中,看它划过如笙惊恐的眼睛,“毕竟,青楼出身的母亲教出来的女儿,最懂如何用真心换利益。”

魏国公府的侍卫们抬着一百二十抬嫁妆,浩浩荡荡地从镇南侯府正门鱼贯而出。

朱漆大门外,前来吃喜宴的宾客们挤在青石板路上,交头接耳的笑声混着轿帘晃动的声响,像炸开的炒豆般此起彼伏。

有人踮脚望着那黄绸覆盖的箱笼,压低声音道:“听说镇南侯昨夜掀开盖头,发现娶的是魏国公府的替嫁庶女?”

“可不是嘛!嫡女阮如珠嫁去了北疆战神府,这阮如笙顶着姐姐的名头拜了堂,这会儿侯府的红盖头底下,怕不是还透着股子尴尬气呢。”

话音未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月光顺着飞檐淌下来,将侯府门前的 “囍” 字照得发白。

没等五更天的梆子响透,镇南侯娶替嫁新娘的事已顺着朱雀街传遍了京城。

茶楼上的说书人敲着醒木拍案:“列位看官!这镇南侯府啊,如今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 您道为何?且听我细细讲来……”

却说第二日寅时三刻,侯府正厅的铜鹤香炉里飘出袅袅沉水香。

贺远舟皱着眉立在廊下,听着屋内传来的动静。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丫鬟如霜攥着衣角团团转,“昨日那些嫁妆被抬走后,连太太的缠花簪子都没剩下一根,这会儿要见长辈,总不能空着手吧?”

床上的阮如笙裹着被子抬起脸,眼尾还沾着昨夜哭花的胭脂:“我明明记得,嫁妆里有给婆母绣的九鸾金鹤霞帔,还有给大伯母的翡翠缠枝镯……”

“都没了!” 如霜急得直掉眼泪,“魏国公府的人抬箱子时,连您陪嫁的妆奁匣子都撬开了,说是‘替嫁女不配带本家财物’!”

贺远舟猛地掀起竹帘,玄色锦袍带起一阵风:“去库房取我的和田玉扳指,再让管事嫲嬷去绸缎庄买两匹蜀锦 ——”

“不可!” 阮如笙挣扎着起身,发丝散落在肩头,“按规矩,新妇见礼需用娘家陪嫁,若用了侯府的东西,怕是要被长辈们说道……”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管家的通传:“大太太、二老爷到正厅了,请侯爷夫妇速速更衣。”

卯时初,阮如笙攥着一方从成衣铺买来的并蒂莲手帕,跟在贺远舟身后迈进正厅。

堂上坐着的贺老夫人扫了眼她身上那身针脚粗疏的豆绿襦裙,眉峰一挑:“这就是魏国公府的千金?我瞧着这裙角的走线,倒像是街头巷尾的粗使丫头穿的。”

右侧坐着的二婶捏着帕子掩嘴轻笑:“听说昨夜国公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她逐出了阮氏宗谱?啧啧,这没了娘家的新妇,连见面礼都只能去外头买现成的。”

阮如笙的指甲掐进掌心,刚要开口,贺远舟忽然上前半步:“母亲,如笙昨日舟车劳顿,不慎染了风寒,来不及准备细活 ——”

“风寒?” 贺老夫人盯着她腕间那支从当铺赎来的银镯子,冷笑一声,“我看是魏国公府的脸面,都让这替嫁的事儿丢尽了吧?”

正厅里的气氛僵得能结冰时,忽听门外传来小厮的禀报:“启禀老夫人,北疆战神府派人送来了贺礼!”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却见两个身着玄甲的护卫抬着鎏金木箱走进来,箱盖上赫然贴着阮如珠的生辰八字红笺。

贺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二婶的帕子也攥得变了形。

阮如笙望着那熟悉的箱笼纹路,眼底泛起苦涩 —— 这原是她准备给长姐的添妆,如今却成了讽刺她替嫁的明镜。

“新妇阮如笙,拜见婆母。” 她屈膝行礼,指尖的帕子被冷汗洇湿,“因嫁妆不慎遗失,唯有这方……”

“够了!” 贺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目光却仍在那北疆送来的木箱上打转。

阮如笙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二婶的嘀咕:“到底是替嫁的,连见礼都拿不出手,这侯府的脸啊,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晨雾漫过侯府的青瓦,廊下的铜铃在风里轻轻摇晃。

如霜扶着阮如笙往院子走,忽听前头传来几个仆役的私语:“你们听说了吗?今早卯时三刻,阮家开了祠堂,族谱上‘阮如笙’三个字,都用朱砂笔圈掉了……”

话音未落,一阵风卷着残花扑来,阮如笙望着自己绣着并蒂莲的鞋面 —— 那是昨夜情急之下,从成衣铺随手买的现货,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被老鼠啃过一般。

她忽然想起昨日出阁时,父亲站在祠堂门槛前冷着脸说的话:“既已替嫁,便不再是我阮家女儿。”

如今看来,这京城偌大,竟真的再无她的容身之处了。

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指尖捏着翡翠佛珠,目光冷冷扫过堂前的阮如笙:“坊间传你不能生养,这桩事究竟是真是假?”

贺远舟急忙跨前半步,袖中指尖微微发颤:“母亲切勿听信谣言,儿子已请太医院李大人明日来府诊脉。如笙初到庆州时水土不服,调理些时日必定 ——”

“够了!” 老夫人猛地拍响案头的鎏金香炉,香灰簌簌落在红珊瑚笔架上,“阮如笙,你本就是再嫁之身,我昨夜思来想去,允你入府已是宽宏。” 她转动着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但远舟是侯府嫡脉,贺家断不能让一个下堂妇母仪侯府。”

阮如笙攥紧裙角的手青筋微显,尚未开口,老夫人已朝屏风后抬手:“玉茹,你且出来。”

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款步而出,鬓边一支累丝嵌珍珠步摇轻晃,正是贺远舟的表妹宋玉茹。老夫人拉过她的手,在阮如笙面前轻轻晃了晃:“玉茹自小养在我身边,知书达理尚未出阁。今日当着全府上下的面我把话撂下 —— 镇南侯夫人的位子,唯有玉茹担得起。”

贺远舟额角沁出细汗,朝母亲作揖时袖口扫落了桌上的茶盏:“母亲!昨日我与如笙拜堂之事,可是全京城都亲眼所见!”

“拜堂?” 老夫人忽而冷笑,指节重重叩击着桌面,“替嫁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贺家的门楣都被你踩在泥里了!没有三书六礼,没有明媒正娶,也敢称‘夫妻’?” 她忽而放软声调,却如冰锥刺骨,“你要留她在府中不难,给个偏房名分便是。但镇南侯夫人的凤冠,只能戴在玉茹头上。”

阮如笙踉跄着扶住桌沿,琉璃灯在她眼底碎成一片:“贺郎... 你昨日还说,要与我白首不相离...”

“远舟,” 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这是皇上新赐的世袭诰命。你该清楚,镇南侯府数百口人命脉系于这侯爵之位。” 她的目光在儿子与阮如笙之间逡巡,“是要侯府的百年基业,还是要一个断子绝孙的妇人 —— 你自己选。”

香炉中檀香渐尽,贺远舟盯着地上的碎瓷片,喉结滚动数次。阮如笙扑过去拽住他的衣袖,却见他缓缓推开她的手,朝老夫人重重叩首:“儿子... 愿听母亲安排,娶表妹为正妻。”

“贺远舟!” 阮如笙的尖叫撞在朱漆廊柱上,“你曾对天起誓,说我阮如笙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妻!如今却要拿我的真心去换侯爵之位?” 她抓起案上的茶盏碎片,指尖立刻渗出鲜血,“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可还在跳动?”

老夫人挥手示意丫鬟拖走癫狂的阮如笙,转而握住宋玉茹的手轻笑:“哀家已着人去你外祖家商议聘礼,三日后便开祠堂写族谱。” 她瞥向呆立当场的儿子,“还不送玉茹回闺房?成婚前须得避些嫌。”

我躲在九曲桥的太湖石后,指尖捏着半片海棠花瓣,听着回廊尽头传来的哭喊声,险些笑出声来。这一世竟多出个宋玉茹?当年她在侯府可是连老夫人都要让三分的主儿,从小与贺远舟同吃同住,屋里摆的都是他从江南淘来的珍品。如今这出 “青梅竹马斗前妻” 的戏码,怕不是要唱得满府皆知了。

……

成亲三日后,阮如笙竟拽着贺远舟的衣袖出现在国公府门前。

鎏金铜环在她掌心叩出急促的声响,门房老周探出头时,她正踮脚替贺远舟整理袖口褶皱。

"劳烦通传,镇南侯夫人携夫君回门。" 她扬起下颌,鬓间金步摇随动作轻晃。

老周扫了眼贺远舟冷着脸的模样,慢悠悠合上木门:"国公爷早有吩咐,府里只有未出阁的二小姐,哪来的侯府夫人?"

"放肆!" 阮如笙指尖攥紧绢帕,"赵姨娘是我生母,你敢拦我?"

门里传来低笑:"姨娘是半个主子?不过是侍奉主子的奴婢罢了。奴婢的亲戚走正门 ——" 他拖长声音,"莫不是想让国公爷开祠堂杖责僭越?"

贺远舟皱眉后退半步,盯着围上来的吃瓜百姓,靴尖不耐烦地碾着青石板:"本侯何时说过要陪你回门?"

阮如笙急得转身,发间珠钗险些掉落:"远舟且再等等,我与父亲素来亲厚,不过是婚前拌了几句嘴......"

"亲厚?" 老周突然推开角门,露出窄窄一条巷子,"国公爷三日前刚在祠堂除名,您现在可是侯府妾室,按规矩 —— 走这儿。"

贺远舟脸色铁青,甩脱阮如笙的手:"丢人现眼!" 他拂袖时带起一阵风,将她鬓发吹得凌乱,"原就不该陪你演这场戏,镇南侯府的体面都被你丢尽了。"

眼看着他大步走向马车,阮如笙在角门前进退两难:左边是紧闭的朱漆正门,右边是贺远舟渐远的背影。她跺脚扯断帕子,终究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偏院柴房里,赵姨娘正对着铜镜插戴新得的翡翠簪子。见我经过,她捏着帕子轻笑:"二小姐可听说了?你姐姐嫁的镇南侯......"

"听说了," 我打断她,指尖拨弄廊下葡萄藤,"刚在角门前,姐姐被门房指着鼻子叫妾室,姐夫嫌丢人,当场甩袖走了。"

"你、你胡说!" 她翡翠簪子掉在地上,"如笙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

我蹲身替她捡起簪子,在阳光下转了转:"侯夫人?昨日镇南侯府已经下了聘,要娶大理寺卿之女宋玉茹做正妻 —— 还是你女儿的堂侄女呢。"

她猛然抓住我手腕:"不可能!如笙明明......"

"明明什么?" 我挑眉,"祠堂除名的文书可还在宗正寺存档呢。昨儿您被关柴房时,姐姐跪在祠堂哭了半个时辰,国公爷连杯茶都没让人送。"

翡翠簪子在她掌心碎成两半,我拍了拍衣袖起身离开。身后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混着她尖利的哭喊声,倒比这盛夏的蝉鸣还要刺耳几分。

我精心策划着这场好戏,特意命心腹将贺远舟迎娶宋玉茹的消息,以看似无意实则精准的方式,传到了姨娘耳中。

看着她神色匆匆,从那鲜少有人经过的角门,慌慌张张地溜了出去,我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镇南侯府对外宣称,前几日不过是纳妾之礼,今日这场才是明媒正娶新妇的大日子。

虽说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可面上的礼数不能少,前来恭贺的达官显贵、名门淑媛,将侯府大门挤得热闹非凡。

花轿落地,红绸飞扬。

宋玉茹端坐在轿中,盖着那象征喜庆的红盖头,一双纤纤玉手紧紧攥着裙摆,虽瞧不见面容,可那羞涩的姿态,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温婉动人。

贺远舟一身簇新的喜服,身姿挺拔地伸手牵住她,二人缓缓走向正厅,准备行那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

“夫妻对拜 ——”

司仪扯着嗓子,声音抑扬顿挫地唱着。

“礼成,送入洞房……”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喜庆的氛围。

“慢着!”

贺远舟本就紧绷的眉心狠狠一跳,接连几场婚礼都生出变故,他俊脸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宋玉茹一把掀开红盖头,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怒色,盯着突然闯入的赵姨娘,厉声质问:“大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镇南侯府撒野!”

赵姨娘身着一袭素雅的月光锦衣裙,那料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更衬得她身姿柔弱。

她生得极美,此刻眼眶通红,泪水在眼中打转,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侯爷!我女儿前几日才嫁给你,为何要将她贬为妾室?”

她向前迈了几步,声音哽咽,带着几分质问,几分哀怨,“你当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只爱如笙一人,还许诺会给她正妻之位!”

“是你骗她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害得她背叛魏国公府,替嫁入府!如今你毁了她的名声,却转头迎娶他人,你让她以后如何自处?你怎么对得起如笙啊!”

说着说着,她泣不成声,用手帕捂着嘴,哭得肝肠寸断。

在场众人窃窃私语,不少人露出同情的神色。

贺远舟的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宋玉茹却冷笑一声,毫不示弱地 stepping forward,“你女儿自己不知检点,整日想着勾搭表哥,一封又一封的情诗往侯府里送!”

“她本就是个被休弃的下堂妇,谁知道当初被休回家,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宋玉茹眼神轻蔑,上下打量着赵姨娘,“说不定就是学了你这青楼出身的手段,水性杨花才被夫家休弃!”

“若不是她心甘情愿,侯爷又怎么能进得了她的闺房?”

“她嫁进侯府就丢尽了侯爷的脸面,我没将她赶出去,已是天大的宽容!”

“你若再敢胡闹,明日我就让侯爷写休书,将你女儿扫地出门!”

“来人!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

话音刚落,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上前,堵住赵姨娘的嘴,强行将她拖走。

赵姨娘挣扎着,呼喊声渐渐远去。

夜幕降临,本该是洞房花烛的良辰美景。

可宋玉茹坐在床边,等了许久,也不见贺远舟的身影。

她回想起拜堂时发生的种种,心中愈发不安。

犹豫片刻后,她起身带着丫环,提着灯笼,朝着侯府深处走去,打算一探究竟 。

刚转过九曲桥,便在月洞门拱檐下撞见那幕景象。

如笙裹着藕荷色纱衣斜倚在贺远舟臂弯里,指尖捏着绣帕轻轻拭眼:“侯爷可知,如笙昨夜在佛堂抄经时,烛火突然灭了三次……”

她睫毛上还凝着水光,樱唇微颤:“本不该扰侯爷洞房的,只是想到日后夫人掌家,怕是再难能见侯爷一面……”

贺远舟抬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耳垂:“傻姑娘,你可是侯府的二姑娘,谁敢拦你?”

如笙顺势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糯得能滴出水来:“如笙最怕黑了…… 侯爷若肯陪我到子时,等我吹了灯再走……”

话音未落,她腰间的玉佩便蹭着贺远舟的玉带勾晃出细碎银光。

“好个怕黑。” 宋玉茹攥紧绢扇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身边的崔嬷嬷忙按住她手腕,俯身低语:“夫人且忍这一晚,明日敬茶才是立威的时候。”

看着那对人影相拥着拐进梨香院,宋玉茹忽然松开扇骨,指尖抚过鬓间新戴的珍珠步摇:“嬷嬷说得对,春宵苦短,何必扫了侯爷的兴?”

亥时三刻,红盖头下终于响起脚步声。

贺远舟带着一身脂粉气掀开喜帕,眼底还浮着未褪的情欲:“孤眠无趣,去梨香院坐了坐……”

宋玉茹垂眸替他解下玉带,指尖有意擦过他喉结:“如笙妹妹自小怯弱,侯爷多陪陪她也是应当。”

烛影摇红中,她替他斟了盏醒酒茶:“只是来日方长,侯爷若是累坏了身子,可要如何执掌侯府?”

贺远舟盯着她泛着珍珠光泽的耳垂,忽然捏住她下巴吻上去:“还是夫人懂事。”

第二日正厅里,铜炉飘着沉水香。

如笙踩着碎步进来,鬓边的茉莉沾着露水:“给夫人请安…… 昨夜夫君见我害怕,多留了半个时辰……”

她指尖绞着帕子,眼尾却扫向宋玉茹腕间的翡翠镯子 —— 那本是她母亲的陪嫁。

宋玉茹转着茶盏轻笑:“妹妹可知,府里前几日得了两株并蒂莲?”

不等如笙答话,她抬手轻拍两下,穿湖蓝襦裙的玉墨和着石青比甲的玉棋便跪下叩首。

“这两个丫头跟了我十年,” 宋玉茹拨弄着护甲上的红宝石,“三日后抬为姨娘,替侯爷开枝散叶再好不过。”

玉墨膝头的金线牡丹蹭过青砖:“谢夫人恩典,奴婢定当尽心服侍侯爷。”

如笙攥紧帕子的手突然发抖:“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嫌我……”

“妹妹误会了。” 宋玉茹打断她,将茶盏推过去,“你素日抄经辛苦,原该养养身子。再说了 ——”

她忽然凑近如笙耳边,声音轻得像猫爪:“妹妹房里那炉‘暖香’,怕是烧得太勤了些吧?”

正厅廊下,老夫人扶着拐杖听得真切,慈眉善目地拍着宋玉茹手背:“我就说娶嫡女没错,瞧瞧这治家的手段,真是咱们贺家的福分。”

如笙盯着案上那对并蒂莲烛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梨花落在她肩头,像极了昨夜贺远舟替她披的那件狐裘。

再次见到阮如笙,是在汝阳侯府的春日宴上。她垂着头跟在宋玉茹身后,月白襦裙上绣着细碎的缠枝莲,却掩不住眼底的憔悴。

席间,宋玉茹的手帕交捏着帕子凑近:“妹妹心也太善了,哪有带姨娘抛头露面的?”

宋玉茹掩唇轻笑,金镶玉护甲划过琉璃盏沿:“她可是侯爷心尖上的人,我这做正妻的,哪里敢驳了侯爷的面子?”

“听说一个月倒有十五天歇在她屋里?” 有人掩嘴嗤笑,“到底是被休过的,肚子竟还这般不争气。”

“她本就是不能生养才被扫地出门的,” 另一位夫人挑眉,“纵是夜夜承宠,怕也是竹篮打水。”

阮如笙抱暖炉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尖泛出青白。她抬眼望过来,喉间溢出一声轻唤:“妹妹……”

我转身时腕间玉镯轻响,笑意清浅:“笙姨娘慎言。你我如今既不同姓,也不同府,还是少些牵扯的好。”

身旁小姐妹见状,径直走到宋玉茹身侧,声线清亮:“夫人可莫要心软。这世道最毒莫过‘妾’字,当年阮家妹妹可是吃过大亏的 —— 被人迷晕替嫁的滋味,可不是谁都能受的。”

宋玉茹指尖摩挲着盏沿,眼尾微挑:“换作是我,早该闹得满城风雨了。哪像阮妹妹,竟还能笑脸相迎。”

话音未落,宋玉茹忽然捂住唇低低干呕。我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眼底泛起笑意:“莫不是有喜了?春日宴前我还见您贪凉吃了两块冰酪,可别是……”

“呀!” 在座夫人纷纷起身,“快传大夫!”

鎏金暖炉腾起袅袅白雾,大夫诊脉时,阮如笙攥着暖炉的指节几乎要掐进掌心。

“恭喜侯爷,贺夫人已有三月身孕。”

贺远舟撞开雕花木门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白鸽。他三步并作两步抱起宋玉茹,玄色锦袍扫过青砖,声音里裹着笑意:“快!把库房里的东阿阿胶都搬来!再去请太医院李大人……”

阮如笙立在廊柱阴影里,咬着下唇的模样像极了被踩中尾巴的猫。我望着她泛青的唇色,指尖拨弄着护甲上的红宝石:“都说男人重子嗣,从前我还不信。如今瞧着侯爷这般欢喜…… 笙姨娘不如也请个太医调理调理?说不准……”

“不劳妹妹费心!” 她猛地抬头,鬓间银蝶步摇剧烈晃动,“我自有分寸。”

宋玉茹安胎的三个月里,侯府日日飘着参汤香。贺远舟推掉半数应酬,日日守在她房里。等胎像稳了,她便将阮如笙叫到跟前,说是 “贴身侍候”。

偏生这肚子争气,人却愈发难看 —— 原本白皙的脸颊爬满褐色斑点,腰肢也肿得比孕前粗了一圈。

我捏着鎏金护甲拨弄茶盏里的浮叶,听着丫鬟回禀阮如笙在侯府的境遇,唇角扬起一抹淡笑。

有些路,是她自己选的。而我,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罢了。

那日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进 “琳琅阁” 的雕花窗棂,我正倚在二楼账房的红木椅上,核对着翡翠摆件的入库清单。忽听得楼下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抬眼望去,只见贺远舟携着宋玉茹缓步踏入店门。

宋玉茹身着金线织就的牡丹襦裙,可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几乎要将华服撑破,步履蹒跚间,活像只笨拙的企鹅。她发髻上的东珠流苏随着动作晃个不停,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浮肿。

贺远舟抬头望见我时,手中的折扇 “啪” 地一声收住。我今日特意着一袭月白色流光锦裙,银丝绣就的玉兰在裙摆舒展,随着我扶着鎏金栏杆缓步而下的动作,仿若月下绽放的花朵。

“如茵,别来无恙?” 他喉结滚动,目光在我身上流连。

我唇角勾起标准的弧度,指尖轻抚过柜台边的羊脂玉镯:“托侯爷的福,一切顺遂。听闻府上即将添丁,本该备礼道贺,倒是疏忽了。”

宋玉茹用肥厚的手掌掩住嘴,发出刺耳的嗤笑:“哟,阮姑娘还单着呢?莫不是还巴望着……”

“住口!” 贺远舟猛地攥紧腰间玉佩,青玉在他掌心勒出红痕,“玉茹,不得无礼。”

躲在他身后的阮如笙适时上前,绞着帕子娇嗔:“侯爷何必这般紧张?妹妹开个玩笑罢了。不过说来也是,侯爷特意带夫人来如茵妹妹的铺子,这心思……”

我转身取下墙上陈列的点翠头冠,珐琅彩的凤凰在阳光下流转着冷光:“两位误会了。家父已为我定下婚约,此番前来,不过是与王师傅商议些婚嫁首饰的样式。”

“什么?” 贺远舟踉跄半步,撞倒了身侧的博古架,青瓷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你要成亲了?和谁?何时……”

我将头冠轻轻放回锦盒,系紧金丝绦带:“婚期定在八月十五。届时若侯爷得闲,不妨来醉仙楼喝杯喜酒。” 说罢,再不看他们一眼,踩着绣鞋迈向店外的青绸马车。

身后传来阮如笙尖利的叫声:“瞧瞧侯爷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分明是旧情难忘……”

贺远舟的怒吼震得门框发颤:“够了!阮如笙,你一个通房侍妾,也配过问本侯私事?” 紧接着是摔门声,还有他不耐烦的嘟囔,“整日闲逛不知分寸,本侯还有政务要处理,你们自便!”

马车缓缓启动,我隔着鲛绡帘望着远去的三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藏着的密信。自那日起,我便觉得蹊跷 —— 寻常孕妇哪有这般臃肿模样?宋玉茹浮肿的面庞、蹒跚的步态,都透着古怪。

暗卫三日前送来的消息还在眼前晃动:阮如笙每月十五都会乔装去城西的悦来客栈,与赵姨娘的心腹会面。更有眼线偷听到赵姨娘咬牙切齿的叮嘱:“这药粉切不可多用!三两次便能让那jian人生下死胎,若用多了……”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中,我忽然想起上一世。那时我怀胎七月,也是这般突然暴胖,双腿肿得无法下地。产婆抱着浑身青紫的死胎跪在床边时,阮如笙伏在贺远舟肩头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此刻竟与今日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原来早在多年前,她们就布下了这般毒计。

第二日清晨,门房小厮抱着描金漆盒穿过垂花门,盒盖掀开时,鎏金点翠的合欢花步摇在晨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回姑娘,这是镇南侯府送来的聘礼,说是照着您往年在银楼订的样式打的。” 小厮垂手立在廊下,漆盒里的累丝镯子随着动作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接下来几日,绣着并蒂莲的蜀锦缎匹、羊脂玉雕琢的平安扣、西洋进贡的琉璃珠串,流水般送进阮府角门。我盯着堆满东厢房的礼盒皱眉,唤来陪嫁嬷嬷:“把这些全装回马车,原封不动送回侯府。再替我带句话 ——”

我捏着帕子拨弄鎏金护甲,语气冷得像檐角残雪:“就说阮家女儿婚嫁有父母操持,不劳旁人费心。何况……”

我眼尾微挑:“未来姑爷家的聘礼,总不好让前夫哥越俎代庖吧?”

如笙的哭闹声隔着三道月洞门都能听见。她攥着贺远舟的衣袖,珠钗歪斜得几乎坠地:“当初我为你被骂‘爬床婢’,被父亲笞二十鞭逐出府门,如今你却拿我攒的体己钱去讨好如茵?”

她指甲掐进他手背,胭脂糊在眼角:“是不是嫌我喝了三年避子汤生不出嫡子?是不是后悔没娶那个能生养的?你发过誓只娶我一人的!”

贺远舟不耐地扯开她的手:“不过送些首饰哄她别闹,你闹什么?宋玉茹父亲刚升了户部侍郎,她肚子里又怀着我的长子,你懂不懂轻重?”

这话正巧被路过的宋玉茹听见。第二日正午,她扶着肚子堵在游廊上,锦缎裙摆扫过如笙脚边:“听说有人在背后编排我?”

她拨弄着翡翠护甲,眼底泛着冷意:“不过是个连妾室文书都没盖印的通房,也敢议论主母?”

如笙被戳中痛处,猛地推了她肩膀一把:“你以为自己多金贵?不过仗着肚子里那点种!侯爷昨儿还说见你就倒胃口,肥得像圈里的母猪 ——”

“啪” 的耳光声混着瓷器碎裂声响起。宋玉茹踉跄着跌在太湖石旁,下腹突然一阵抽痛,裙裾间渗出暗红血迹。

“夫人动了胎气!” 丫鬟尖声惊叫。侯府上下乱作一团时,稳婆掀开帷帐直摇头:“这肚子大得异乎寻常,老身怕是…… 得请春和堂的孙大夫来!”

如笙攥着帐钩冷笑:“荒唐!哪有让外男给妇道人家接生的道理?你只管按规矩来,出了事本姑娘担着!”

她拨弄着新得的鎏金护甲,瞥向满地狼藉:“真要死了,也是她福薄,怪得了谁?”

屋内传来宋玉茹凄厉的惨叫,声浪几乎要冲破雕花窗棂。稳婆满头大汗地扒开产褥查看,脸上血色尽失:"这可如何是好!胎儿双顶径超出常人两指,臀位还卡在盆骨口......" 她猛地转身揪住阮如笙的衣袖,"夫人快想想办法!孕妇孕期竟增重六十斤,腹部脂肪层厚得针扎不进,这分明是害人性命!"

阮如笙嫌恶地甩开稳婆的手,示意丫鬟将产婆拖出屋子。雕花木门重重合上的瞬间,她从妆奁里抽出一柄鎏金剪刀,在烛火下缓缓转动着刀刃:"侯爷今早特意交代,若遇到两难......" 她俯身贴近宋玉茹汗湿的脸颊,"姐姐不会连主母的话都不听了吧?"

"你疯了!" 宋玉茹拼尽最后力气踢开锦被,隆起的腹部在剧烈抽搐中起伏,"开腹取子是要人命的巫蛊之术!快去请太医院的......"

"太医院的马车此刻正在城西堵着。" 阮如笙将剪刀抵在对方颤抖的唇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宋玉茹瞬间噤声,"姐姐看看窗外 ——" 她突然扯开帷幔,暴雨正冲刷着庭院里那株枯槐,"这么大的雨,就算大夫来了,你和孩子也只能二选一。"

稳婆突然扑到阮如笙脚边,绣鞋上沾满血水:"使不得啊!老奴接生三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凶险......" 话未说完就被阮如笙一脚踹开,发髻散落的银簪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

"废物!" 阮如笙将剪刀重重拍在红木柜上,震得药碗叮当作响,"侯爷说了,只要保住他的骨血,任何代价都值得!" 她突然抓起案头的香炉,狠狠砸在稳婆头上,"还不快滚!若敢泄露半个字,就把你卖到暗巷做血奴!"

宋玉茹绝望地抓着锦缎床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痕:"贺远舟...... 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阮如笙已经跨坐在她身上,沾着朱砂的指甲掐住她的下颌:"等侯爷看到粉雕玉琢的嫡子,谁还记得你这个难产而死的小妾?"

锋利的剪刀划破绸缎衣料,在宋玉茹雪白的腹部划出一道血线。惨叫声混着惊雷炸响时,窗外的枯槐正巧被闪电劈断枝桠,飞溅的木屑如黑色雨点砸在窗纸上。

雕花木门轰然炸裂,贺远舟腰间的鎏金兽首玉佩撞在门框上,碎成两半。他玄色锦袍沾满泥泞,佩剑上还滴落着新鲜的血珠。

阮如笙被踹得撞向青砖墙面,发间珍珠流苏簌簌坠落。她吐出的血沫溅在月白色裙摆,洇开大片暗红:“贺郎,你听我解释......”

“解释?” 贺远舟踩着她的裙摆,靴底碾过她颤抖的手指,“玉茹难产时,你为何扣着稳婆不放?” 他突然揪住她的发髻,将她提至眼前,“她足足疼了六个时辰!”

屏风后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混着浓重的血腥味。产婆踉跄着从内室冲出,双手沾满血水:“侯爷,夫人血崩不止......”

“快找大夫!” 贺远舟猛地甩开阮如笙,靴跟重重碾过她的手背。雕花窗棂外,乌鸦凄厉的叫声与婴儿啼哭交织,惊起满院桃花。

三更梆子响过,大夫捧着药箱摇头叹息:“夫人去时,指甲都抠进了床板......” 他掀开白布,宋玉茹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怀中襁褓里的男婴正发出嘶哑啼哭。

贺远舟突然掐住阮如笙的脖颈,将她抵在梁柱上。檀木裂纹顺着她后背蔓延:“你说过会好好照顾她!” 他的瞳孔猩红如血,“你说过会像亲姐姐一样......”

“因为我爱你啊!” 阮如笙突然癫狂大笑,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在贺远舟衣襟,“她能给你的,我也能!孩子我会视如己出,侯府以后只有我们......”

“够了!” 贺远舟抽出佩剑抵住她咽喉,剑身映出她扭曲的面容,“来人!将这毒妇锁进柴房,明日送官!”

刑场上的秋风卷着枯叶。阮如笙戴着镣铐蜷缩在草席上,眼窝深陷得能看见青黑血管。当贺远舟出现时,她突然扑到牢门前,铁链哗啦作响:“贺郎,我后悔了......”

“这是休书。” 贺远舟将宣纸甩在她脸上,朱砂印在她额头绽开,“你在牢里好好忏悔,我和新夫人会带着孩子去庄子上。”

“不可能......” 阮如笙突然扯断发间银簪,尖锐的簪头直刺贺远舟咽喉。鲜血喷溅在牢门上,像极了那年桃花宴她亲手泼出的毒酒。

送亲唢呐声惊起寒鸦。我掀开红盖头,望着窗外纷飞的柳絮。母亲摸着我的头轻声说:“赵姨娘在庵堂疯了整夜,如今......” 她的声音被风声吹散,远处传来零星爆竹声,惊醒了枝头沉睡的春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