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携父兄十万精兵嫁与他为后,他稳坐朝堂却杀得我家只剩坟冢
发布时间:2025-07-11 22:02 浏览量:1
文章源于网络,如侵权请私聊我删除,谢谢!
「喂!」我快急死了,不管了,我硬着头皮走进湖里。
这腊九寒冬的的湖水上还有冰渣,冻的我双腿发麻,再也迈不出一步。
他似乎是因为听见了我入水的声音,站在那停了很久。
我盯着他的背影,声音颤抖的说「你不冷吗?」
他猛的回过头,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看着他的脸,明明很稚嫩,却做出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缓缓抬手将暖手壶递给他,他却没有接。
我们僵持之时,听得远处一阵惊呼。
是阿姐和陛下他们带着人来寻我们了。
所有人都围着我们,我们也第一时间被拉上了地面。
阿姐和父兄神情愠怒又担心,陛下也面色铁青。
发话道「还不快带县主和王爷去更衣!」
我这时才发觉,那人的长相和陛下确有相似之处,不过陛下看着更威严,他却看着更阴郁。
2
宫宴那晚之后,我不可避免地病倒了。
据阿兄说,我烧了几天几夜不醒人事,嘴里却一直喊着「你别死!」
我挠挠头,梦里宫宴时的场景不断浮现,像一场梦魇。
那日,我照常在屋中养病,宫中突然传旨摄政王驾到。
陛下叫李孤永来答谢我的救命之恩,与他同行的还有很多赏赐。
于是这位小摄政王就这样奉命和我对坐着,一言不发。
我窘迫极了,几次三番想开口问他为何要轻生,却在想起他煞神似的表情时,把话吞进了肚子。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先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将正在喝水的我呛到,这……见死不救岂非人……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拍拍胸脯说「人命至重,况且阿爹教过我助人如助己。」
阿爹官至阁老,是天下文臣榜首,他从来都是慷慨助人,朝堂之中半数以上都是他的门生。
他听了我的话好似轻蔑地转过头,准备走出房门。
「人活着,就能改变一切,若是死了,便只能被改变了。」
我害怕这个我好不容易救下的人再次寻死,只能这般安慰他。
听完,他却更快步地离开了。
3
我觉得他很古怪,陛下亲弟,小小年纪便是摄政王殿下,如此顺遂为何寻死?
听说那日在场救我们的宫人都被赐死,我更不敢窥探这宫廷秘辛,只能在入宫时悄悄询问阿姐。
阿姐看我扑闪着疑惑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只是说「孤永他儿时过得很苦,也没有玩伴,若是担心,你以后可以多进宫与他作伴。」
母亲过世得早,阿姐又长我很多,于是自我记事起,她便担起了长姐如母的身份。
去年先帝薨逝,陛下即位,指了阿姐做皇后,我这才不得以与阿姐分离。
好在陛下待阿姐很好,特赐了我平山县主的封号,让我得以随时入宫。
在家里,我最听阿姐的话,况且现在我与李孤永也算是一家人了,我愿意和他做朋友,让他别那么孤单,以至于放弃生的机会。
于是在拜别阿姐后,我来到了李孤永的宫殿。
他虽已是摄政王,但由于年纪尚小,仍在宫中居住。
「参见殿下。」宫婢通报我来时,他头都未抬,我行礼后他也未曾理会。
真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呢。
「我叫燕之游,是来和殿下交朋友的。」
我自顾自地自我介绍。
「朋友?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他冷声拒绝,自顾自地在纸上写字。
我瞧着他宫外站了许多侍卫,近身也有不少宫婢贴身看护,恐怕是上次宫宴之后,陛下特意派来看守他的。
虽然是为了防止他轻生,但是被这么多人乌泱泱地看护着,确实很不舒服。
他可能是因此迁怒于我才不愿意和我做朋友的吧。
于是我走近他的书案,拿起笔,在纸上写道,若是你答应与我做朋友,我便请求陛下将他们撤走。
李孤永盯着我的字良久,说道「县主聪慧。」我也粲然一笑。
4
于是,我央求阿姐,在宫里小住了下来。
此后每天,我都会跑去李孤永宫中给他带去各色各样的糕点。
昨天是桂花糕,今天是奶酪酥,明天是杏仁糕......而李孤永也从不搭理到不拒绝到默认接受。
他说他不喜欢吃甜食,我就准备酸涩的山楂糕。
他说他吃不下那么多,我送他一个糕点罐头,他说想消消食,我就陪着他从这头走到那头。
他真是我最认真对待的朋友了,日复一日,我的陪伴也终于有了效果。
终于在陛下提议让李孤永陪我一起出宫过上元节时,他答应了。
我十分开心,以至于傍晚躺在床榻之上睡不着,突然,我很想知道李孤永在干嘛。
于是,我脑子一热,偷偷溜进了李孤永的宫殿。
「李孤永?」他的宫殿里一点光亮都没有,我莫名觉得有些害怕,怯生生地叫他的名字。
「县主在做什么?」他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吓得我赶紧回头。
只见他手里捧着我送的糕点罐,我噗嗤笑了。
「你是饿了吗?半夜起来吃糕点?」
我凑近好似逼问他。
「你不是不喜欢吃糕点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笑的像只狐狸。
不料他没有像我想的一般不好意思,而是也直勾勾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觉得他的眼睛像口深井,里面藏了太多东西,直到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自诩是他朋友的我却从未看懂过他。
「恐怕只有吃了这糕点,我才能安然入睡。」他冷不丁得说着我更不明白的话。
「嗯?什么?」
我歪着头,他却突然笑了,伸手捋了捋我的碎发说。
「县主还不回去歇息吗?明日若是起迟了我定不等你。」
我被李孤永突然的笑和动作惊住,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温和的笑。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李孤永就这么站着看着我,我心里惴惴不安,莫名地觉得他那么悲伤。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提前到宫门等待李孤永,他今天很特别地穿着一件红色的大氅。
我从前只见他穿过青色和白色,也总是提出希望他穿一些艳丽衣裳的建议,他总是置若罔闻。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
不过他穿红色真的很好看,他的眉眼锋利,鼻梁高挺,这样一看像打马游街的状元郎,风华绝代。
我看呆了,他反而打趣道,「不是你说红色喜庆,现在这眼神反倒像是看见了妖怪。」
我心里嘀咕,这还不真是像个男妖怪一样,蛊惑人心。
我的耳朵烧起来,怕引李孤永注意,赶紧拉着他心虚地往外走。
今天的李孤永意外地配合,白天和我一起吃糖葫芦,吹唐人,买糕点和衣服,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就连我说要去买花灯许愿,他也要了一个。
「你终于有自己的希望了么,李孤永?」
我一边写着自己的心愿,一边调侃。
李孤永写完了,随即放下笔,拿起纸条递给我。
「咦?你要给我看你的愿望?」
我很惊喜,他已经这么信任我。
于是一边接过,一边保证。
「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其他人!」
说着,一边打开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之游顺遂」,他的愿望是希望我…燕之游…平安顺遂。
顿时,我感觉火从耳朵烧到了脸上,他干嘛为我许愿啊!
他不知道只有对爱慕之人才可以这么做吗?
我抬头,撞入他的眉眼,如此流光溢彩,比烛火,不,比太阳还要明亮。
他拉起我的手,将纸条放在花灯上,推着它飘向了远方,我的心好似也和花灯一样,飘向远方。
随后,他屏退了侍从,拉着我登上了望月楼。
我的脑子乱的像一团浆糊,脸热的像一口火炉,眼里只看得见他和他飞舞的衣袂。
我们紧紧靠在柱子上,贪婪地看着烟花和彩灯,好似角色调换了般,我一言不发,而李孤永却一茬又一茬地说话。
他说,「遇见你很高兴,之游。」
「我一定会记得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
「真遗憾,要是今天的日子可以长一点就好了,再长一点就好了。」
我缩了缩身子,说「我们明年还可以这样过的,要是你愿意,其实每一年都可以。」
我偷偷看他,期待他的反应,他却没有接话,只是深呼出一口气。
待白色的烟雾消失,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了那个糕点罐。
我哑然失笑。
「你饿了吗?我们可以去买楼下现做的糕点,那样更新鲜。」
「不,不用新鲜。」
他转过头不再看我,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默默地吃着,就那么盯着前方的烟花,就那么木然。
我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好像又变回那个一言不发的李孤永了。
我随即拿起他罐子里的糕点也准备填填肚子,正当我入嘴之时,手上的糕点被李孤永重重拍下。
糕点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我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
听罢,他站起身撇过头去没有回答,我顿时没来由的心慌。
我也站起来,扯住他的袖子。
「你怎么了?李孤永!你回答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吃这个糕点?」
我想听到他的回答,可他就这么看着我,他太不对劲了,昨夜的反常行为,今天的格外配合,说着留恋却对明年约定的沉默。
还有,随身携带的,不让我吃的…糕点…
想到这,我一踉跄,手一软,快要瘫坐到地上,但又马上支撑起来,拉着李孤永下楼。
我的泪像决堤的河水,但还没来得及擦,李孤永就倒下了。
他嘴角流过鲜红的血,我哭着用手去擦,却源源不断,他扯起嘴角,靠在我身上,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拥抱我。
我哭着喊着楼外等候的侍从,他们一窝蜂地将李孤永抬到马车上,我从来没觉得回宫的路有那么长。
他的体温,在我怀里一点点消失,我哭着喊他的名字,搓着他的手,一边哈气一边用额头触碰他的体温。
我呆滞地盯着奄奄一息的他,直至麻木。
5
阿姐和陛下闻讯赶来,所有的太医都被召入了李孤永的宫殿。
我跪坐在外殿,手被李孤永的鲜血染的绯红,阿姐将我的头搭在她身上,我顿时泣不成声。
陛下用手撑着桌子,头低着,一副颓丧之姿。
宫婢们进进出出,端入的清水都变成了端出的血水,我的心好像都不会跳了。
他之所以答应同我做朋友,接受我的糕点,都只是在为自杀做准备吗?
我终究还是为我救下的人递了刀吗?想到这里,我眼前一黑,即刻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我却看见李孤永坐在我的床边,我惊喜地去拥抱他「李孤永,你醒了!」
他却迅速躲开,直直的往门口走,我赶紧掀开被子跟了上去。
在他踏过门槛的那一瞬,地板居然变成了水面,我赶紧去拉他,却拉也拉不住,看着他越沉越深,我急的哭了出来。
这时,耳畔传来无数的声音呼唤我「之游!」「县主!」
我睁开眼床边围了阿姐还有很多宫婢,原来刚刚是在做梦。
阿姐为我擦着脸上的汗,我抓着阿姐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度开口,还是问了出来。
「李孤永怎么样了?」
阿姐摇了摇头,这时陛下走了进来,他拍拍阿姐的肩说。
「让我与之游说几句可好?」
随后陛下屏退了旁人,整个房间只留下我和他。
「陛下,臣女想知道摄政王殿下的过去。」
我率先开口了,这个问题我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我曾想李孤永亲口说给我听,却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了。
「我与孤永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们的母亲是过世的昭文皇后,而母后是在生孤永时难产而死的。
我和孤永的名字都是父皇起的,父皇叫我祀永,希望我继承大统,而将他起名为孤永,这是父皇在记恨他夺走了母后,这是诅咒。
因此,父皇从小就厌恶他,让他住在偏远的宫殿,非召不得面圣,他下令让所有人不得与孤永说话,他要让孤永体会母后独自离世的孤独。
只有我知道,母后临死前叫我照顾好孤永,只有我知道母后很爱孤永。
可是我不敢说,父皇对我很好,他说在我面前他只做慈父,可是每当我提起孤永的时候他总是会变得面色阴沉,随之拂袖而去。
我是父皇的长子,也是年幼的太子,我不想失去父皇的恩宠。
孤永出生时的第一个拥抱是我给的,我很爱我的弟弟,在母后死后,他是代替母后降临我身边的亲人。
可是由于我的懦弱,我一次都没去看他,我一遍遍地欺骗自己,他是父皇的儿子,不会过得不好的。
可是当我在登基后盘问照顾他的宫人时,我才终于承认,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母后死后,父皇杖毙了孤永的乳母,他饿得哇哇大哭,是好心的宫婢将别的皇子喝剩的一点母乳掺了水喂给他喝,他才得以饱腹,因此他从小就很瘦弱。
宫中人人都知道父皇不待见孤永,人人也都欺软怕硬,其他的皇子公主欺负他,连宫女太监也欺负他,可我没想到,连父皇也真的想要至他于死地。
那日,父皇带我们去行宫围观斗兽,台下两虎相争,极其残忍。可一场下去,父皇却说无趣,还说人虎相斗才新鲜。
斗兽师听罢叫出了准备好的奴隶,可父皇却止住了他,命令孤永上场,这是他第一次传唤他,却是在为他准备一场死局。
我准备起身,却被身旁的太傅制止,孤永那么瘦弱,连衣服都要撑不起来,脸上还是面无表情,这是他长大后,我第一次见他。
闸门打开,一只老虎被放了出来,没有准备地,老虎朝他扑了上去,孤永在虎腿边穿梭,只能躲避,不能攻击。
看着父皇阴沉的眸子,我的手指将手掌掐出血,父皇近日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想要孤永陪他去底下向母后认罪吗?
想到这里,我赶紧吩咐身边的侍从,去叫斗兽师让场面停下。
此时孤永也被老虎震倒在地,斗兽师一声口哨,老虎张大的嘴巴立刻停了下来。
孤永没有闭眼,他死死地盯着老虎,在众目睽睽之下跃起,老虎的眼睛随即喷射出笔直的鲜血,侍卫们马上将老虎捆住,而他就平静地转过身,脸上全是鲜血,手上是滴血的石头。
父皇什么都没有说,拂袖而去,我这才突然意识到,孤永的血液里流淌着父皇偏执的基因。
从那以后,孤永就被留在了行宫,我叫那位斗兽师好好照顾他,我知道那斗兽师曾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武功高强,有他保护孤永一定安全。
此后我很久都没有见到他,直至父皇驾崩那日。」
6
「那日,我在父皇跟前侍疾,他屏退了所有人,独留我一个,他说了很多糊涂话,他说起了母后还说江山大业就此交予我。
听着父皇的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但看着他苍白的脸,无神的眼,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时日无多。
等到父皇睡去,我也准备回宫,前脚刚跨出殿门,后脚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我皱眉正准备抬头呵斥,却意外的发现眼前人是孤永。
我大惊失色,将他拉到一旁,没有父皇召令他怎可入宫,若是追究起来,这可是谋逆,这里不便多说,我伸手拉他,却摸到他袖内藏着坚硬的物什。
我用手慢慢描画,这是一把匕首,我讶异得松了手,他见状返拉起我,和他一起进到了殿内。
似是感应到外面有人,父皇睁开了眼,慢慢转头,却看见了我和孤永,他瞪大眼睛,挪动手去指着孤永,用尽力气喊着放肆,孤永却置若罔闻,甚至毫不避讳地拿出了袖内的匕首。
他说父皇,没想到我还没死,您却要先去了吧。
匕首在他手中转的飞快,刀锋利得能闪出光,光影重叠在他的眉眼,反射出刺激的神色,他是真的想杀了父皇。
我上前制止,他却将匕首抵上自己的脖子,歪着头挑衅地盯着我,他说你叫阎将军在行宫护着我,他教我本领,给我武器,这不就是为了留着我的命来报仇雪恨的吗?皇兄。
身后传来响动,父皇用力掀翻了身前的茶水,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抬起手,重重的放下,便没了声息。我却都不知道,他最后是在指我还是孤永。
我扑通跪下,孤永却拿起匕首递给我,说先皇遭我逼迫至死,你为父杀贼,便是毫无疑义的新帝。
我抬起头,他眼里没有对生的渴望,我颤抖地问他恨不恨我,他只是说行宫的人情就拿他的命还。我重重地垂下了头,他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帮兄弑父,孤永恨父皇,而我又是为什么。我接过了匕首,一刀刺在他的肩膀,随后唤来一个侍卫,将刀深深捅入他的腹部。
不得不承认,我也慢慢变得疯狂,我召集了所有大臣立刻进宫。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告了父皇的薨逝,你的父亲带头拥立我为新帝,父皇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满朝文武无人敢有异议。
随后,我拉着孤永的手,一字一句说道父皇薨逝前受贼人惊扰,十一皇子李孤永护驾心切,右臂重伤,救驾有功,特立为摄政王。
我一直都欠他的,只能将这江山陪给他了。」
「可是啊,之游,他不想要江山,在他执刀入宫的那日我就发现,他真的不怕死。
他只怕仇不得报,如今他也没能手刃父皇,父皇便死了,他心中无人可恨,便无法活下去了。
因此,他几次三番寻死,我严加看护,却不料在宫宴被他钻了空子,因此便发生了遇见你那一幕。
我看得出,你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之游,替我救回我唯一的弟弟。」
我点点头,哽咽地说「我想去看看李孤永。」
7
太医说李孤永的血已经止住,但能不能醒来便看天意。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悲切地说「李孤永,你醒醒吧,苦了这么久,怎么能不尝尝甜味就走。」
忽然,我想起有一样东西,也许能够救他。
我儿时曾生过一场大病,药石无医,得一高僧赠药才能安然无恙,只因阿爹是那高僧的恩人。
那药是一株灵芝,并蒂双开,我幼时只用了半株,还有半株被僧人带回,父兄告诉我,他许诺此物赠我为嫁妆,他暂为保管。
而如今这位高僧在宫中担任祭司。
想到这里,我赶紧跑进了开皇寺中,祭司好似有感应,已然端坐在在殿内等我。
我从门口,跪拜至他面前,我知道求佛必须虔诚。
他将手放至我的头顶说到「阿弥陀佛,三世因果,六道轮回,县主不可干涉啊!」
「我曾救了他,我的因早已是他的果了。」我执拗地要从阎王爷手里捞回李孤永的性命。
拿到灵芝后我遣婢女速速带回,而我 日日跪坐在神佛面前,祈求他们救救他们苦命的信徒。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李孤永苏醒的消息。
我顾不得僵硬的膝盖,撑起手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去。
我几乎是扑进李孤永怀里,他缓缓抬起手,却死死将我扣紧,我只顾着哭,全然没注意他歪着脑袋在我脖子上轻嗅的动作。
「你去见佛祖了?好浓的檀香。」他笑着。
「你是不是被熏的不舒服了?」我赶紧起身,却被他捞了回去。
「你向佛祖求了什么?」
我见他还打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推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说,「我求佛祖让你死绝了,不要让我再救你了。」
语毕,却声音颤抖,明明是瞪着眼和他赌气,却留下眼泪。
他见状,抬起手来帮我擦拭,我告诉他。
「你的事,陛下都告诉我了。」
他突然紧绷起来,想要收回手,却在半路被我扣住。
「李孤永,你疼不疼啊?」
我哭的更厉害了。
听完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捋着我被泪水打湿黏在脸上的头发耐心地说。
「还有更多皇兄不知道的,你想不想听?」
他说「这是一个很短的故事,但于他而言又很长。」
他说「这要从我们第一次相遇说起。」
「那时的我,一心求死,根本找不到存活的意义,恨者已死,爱人未生。
于是准备在那场宫宴结束自己的一生,当我踏入那片湖中时,我心比水还要冷。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向通往必死的永生之路,这时,你来了,我听见你在后面聒噪地喊我,却丝毫没有在意你的出现。
想着,喊我又怎样,什么都不会改变,直至你跨入了湖中。
我愣住了,惊讶于你要救我的决心,又厌恶你不知天高地厚地插手我的命运。
我转过头,看见你的眼睛里都被冻出了泪花,还将暖手炉递过问我冷不冷。
真好笑,你问求死之人冷不冷。我讶异于你的天真。这时皇兄发现了我们,我的计划失败了,并且今后更难实施。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有仇必报的我却没有想过要杀你,我的脑海里都是转过头看见你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不顾一切地拉过我。
而后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说活着才能改变一切,我轻蔑同时感到困惑,我不知道我还能改变什么?
我的仇恨无处可报,也没有人值得我留下来。
正当我困惑如何再次自戕时,你又送上了门来,我顺势做出了与你做朋友的决定。
但其实我已经渐渐看不清,我是真的想和你相识还是更想借你谋划。
自那以后,我平静的生活里有了你的声音,你每天都来找我说话,虽然我不搭理。
我以为这样你就会闭嘴,没想到你越挫越勇,我真的没有见过如此强硬地想参与到我生活之中的人。
你还幼稚地给我带糕点,我故意挑三拣四,你却认真回答,每天不同的糕点让我眼花缭乱。
我突然觉得,在死之前,吃下这些糕点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我决定在糕点里下毒,让自己死的没有那么苦。
那天,皇兄提出让我陪你过上元节,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爽快,是我想在死之前陪陪你,如果你会因此开心的话。
因此上元节那天,我毫无顾忌地做了一切我想做的事,我知道,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可在我吃下毒药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心好痛,我好久都没有体会过心痛的感觉了。
我知道是我在留恋,于是后怕地做出了原来的决定。」
「那如今,你为什么决定醒了呢?」我颤抖着,想知道最后的答案。
「因为,我感觉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是你在我面前笑着放风筝,是你看我舞剑却无聊得睡着。
是我只能看你却触碰不到,于是我决定醒来。
因为,我喜欢你,之游。」
8
从那以后,李孤永慢慢好了起来,陛下给我们赐了婚,中宫也传来阿姐怀孕的喜讯。
我虽回到宫外,李孤永也每日都来找我。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直至阿爹在下朝后带来了李孤永远征匈奴和即刻完婚的消息。
无论是哪个,都令我很吃惊。
阿爹说匈奴进犯,必须派遣皇室出征稳固朝廷,而不用忌惮功高盖主的皇室成员就只有李孤永一个。
他却以与我完婚相要,在朝堂上请求陛下下旨出征前完婚,陛下答应了。
午后,圣旨到「观摄政王李孤永仪表堂堂,才德兼备;平山县主燕之游温婉贤淑,兰质蕙心。朕念及佳偶难觅,特降恩旨:着二人即刻完婚,结秦晋之好。」
我跪着,听着宣旨太监拉长的音调,回想起阿姐被赐婚那日也是这样的情景,当时我不知阿姐的心情,今日却明白了其中的忐忑不安。
自那日后,因着婚嫁习俗李孤永一直没有来找我,府中因提前的完婚大家都手忙脚乱,宫中的赏赐也是一箱接一箱地入府。
我时常去阿爹书房研墨,去缠着兄长讲故事,尽管他们忙的不可开交。
我知道,与他们这样相处的日子再也不多了。
终于到了出嫁那日,最近边境动荡,搅得朝廷永无宁日,我的婚礼虽然仓促,但所有人都尽力给我添置了一份又一份嫁妆。
我紧张得一晚上没有睡着,一大早,阿姐便出宫为我送嫁。
她为我梳头,替我挽发,帮我带上凤冠,扶着我拜别父兄,一步一步走上了去皇宫的花轿。
我被盖上了盖头,抬眼只能看见大红色的喜字,听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我攥紧了袖子。
迷迷糊糊间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阿姐伸出手来接我,拉着我将我交到了李孤永手中。
一碰到他的手,他就将我们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他一直就喜欢这么握我,他说这样我就永远跑不掉了。
他引着我走上台阶,走进宫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就这样,我被牵引着来到了内殿的床榻,端坐着,等待李孤永的到来。
听说喜宴上新郎要招待很久,况且这又是皇宫上的喜宴,来了很多大臣,恐怕都需要他敬酒。
正当我吩咐人去厨房端些糕点以备不时之需时,我听到了珠帘掀开的声音。
「肚子饿了?我的新娘子。」脚步声渐近。
屋内一众齐声「参加摄政王殿下。」
我赶紧调整坐姿,李孤永挑起了我的盖头,言笑晏晏地看着我。
映入眼帘的他,穿着明红色的衣袍,上面绣着金丝纹的四爪金龙,庄重威仪,但桃花眼还是一样潋滟。
他将合卺酒递给我,我紧张的差点没端稳,他便握住我的手,凑近和我一同饮酒。
这满屋的人羞得我脸通红,娇娇地低下了头,他挥手叫他们散去,半跪在我面前,仰头追随我躲避的眼。
我伸手去推他,侧过身子让他坐在我旁边。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歪歪头困惑的说。
他一边把弄着我头上的流苏,一边说。
「我敢敬酒也要他们敢喝啊,不敢喝我可不想与他们过多推辞,我想赶紧来见你。」
我笑了,想到宫宴上大臣们窘迫的脸。
这时,头上一轻,他替我解掉凤冠,将额头与我相抵,我的脸顿时红得要滴血,他顺势抱着我倒下。
我撑起手,不为美色所惑,说「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我起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大堆我带的药膏和医书,说「你明日便要启程边疆,我有好多事要和你吩咐呢。」
他扶额,看着我拿着每一个药瓶走到他面前介绍,完了之后还有医书。
我翻着坐到他面前讲着天竺传入的针灸法,抬头却看见他饶有兴致地笑,一看就没听进去。
我正准备发作,他先一步将医书将我手上抽走,将我抱到他腿上,说,「没想到我的王妃这么懂医术,天竺国的针灸我也略懂一二,很乐意像向王妃讨教。」
「讨教?如何讨教?」
话音刚落,他便伸手蒙住我的眼睛,在我脖子上轻唆。
「敢问王妃,这是什么穴位?」
他的热气在我脖侧喷涌,我脑子里一片浆糊。
「答不出来可要好好惩罚一番。」说着,他在刚刚的位置留下了牙印。
随后他的嘴唇移到了我的耳后。
「这呢?」我轻颤。
「看来今晚,我的王妃要守很多惩罚呢?」他说着,含住了我的耳朵。
一室糊涂。
9
等我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
身侧的李孤永早已不在,丫鬟说,「殿下卯时已启程,叫我们不要吵醒王妃。」
我正懊恼,却看见身侧的纸条,写着:药膏一罐,聊以相思就好。
我抬头数着桌上的药瓶,果真只带走一罐,于是更懊恼了。
做了王妃之后,我每日就是去中宫照看阿姐的身子和坐在一个人的宫殿等待着李孤永的信。
春去秋来,我也有了自己的小侄子,满月宴上,陛下抱着他,为他赐名幼臣。
这无疑就是在向大家宣布,就算有了中宫嫡子,李孤永也是永远的储君。
那日,我在中宫逗幼臣,女官匆匆来报,边关加急,战况不佳,已经派阿兄带领十万虎符精兵前往边境支援。
我听后,差点打翻了茶水,赶紧出宫去找阿兄想要问明情况。
他却将一半虎符交于我,他说战况有假,朝堂之中恐有人与匈奴勾结,要我带着五万精兵以防宫变。
自那以后,我每日食不安稳,不得安寝,手里时时刻刻都攥着虎符。
我想若是朝中真有人与匈奴勾结,那么李孤永与我的信,每一封应该都经他手。
于是,我决定给李孤永寄一封肝肠寸断的信,上面有字字泣血的哭诉,还有若是他没能回来,我便改嫁他人的威胁。
此信一出,若是真有反贼,必被诈出,若是没有,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敌主动不如我主动,等待他发难,不如我事先安排,引蛇出洞。
果然,阿兄刚到边境,南林王的箭就射进了宫门,夜深人静,是他找准宫变的时机。
我号令大半精兵去镇守陛下,小半分布在中宫。
叫宫婢与我互换衣服留在宫中不要轻举妄动,实则偷偷赶往中宫找阿姐。
不料刚到门口,便看见了女官挟持着阿姐与幼臣去往乾清宫,殿前只剩下精兵的尸体。
没想到南林王另辟蹊径,将这么多兵力用来挟持人质,没想到他的人已经深入到了阿姐从府里带进宫的女官。
那么,我的替身,应该已经被挟持,在去往乾清宫的路上了。
虽然现在承乾宫应该还未失手,可是有了阿姐和幼臣作为人质,局势又该如何复杂,我根本就不敢想。
而且,万一承乾宫也有南林王的人,我的背后已经冷汗涔涔。
这时,一支箭刺到了我身后,远处来了一大批军队,我看清了,来人是薛将军薛胥,他是阿兄的朋友。
这支军队是薛将军的羽军,我赶紧跑到薛将军面前,好让他看清我的脸。
「薛将军,我是之游,阿姐他们被押去承乾宫做人质了,快去救她们。」
我心急如焚,看着周围的残兵,后定了定神。
「求薛将军分我些军力给我,其他地方我来善后。」
我向他抱拳,他将自己手上的弓箭予我,说,「千羽弓在王妃手,羽军听此号令,保护王妃安全。」
我知道他会答应,我自小便爱和阿兄去军营,他就像阿兄一样照看我,阿兄信我,他也一定会信我。
不知过了多久,散落在四周的残余敌军才被消灭殆尽,我赶紧带领军队冲向承乾宫。
殿外已经被薛将军控制,尸横遍野,我冲进殿内,映入眼帘的就是死去的阿姐。
我再也没有了力气,她的胸口被刀贯穿,怀里还抱着在血泊之中的幼臣,而前方就是陛下的尸体。
我抱起幼臣,扑通跪坐在地上,为首者斩去最后一人,回头往我,是李孤永。
李孤永他回来了,火光映照他冷冽的铠甲,他的脸上全是血和兴奋。
看见我,他几乎是扑过来拥住我,我将所有力气卸在他身上,木然地流着泪,晕了过去。
10
再次醒来,我下意识地去找幼臣。
李孤永坐在我榻前,猛的将我扣在怀里,在他的怀里,我终于承认了失去阿姐的事实。
我流着泪,哭到抽噎,他也将我越抱越紧,好似也害怕失去我那般。
之后,南林王及余党皆被诛杀,李孤永登上帝位,阿姐和陛下被追封后葬入皇陵,我也成了新的皇后。
帝后册封本要在承乾宫盛重举行,可自从阿姐下葬后,我便一直守丧。
李孤永便免去了繁冗礼节,让我们在开皇寺册封,也全了那日祭司将我的嫁妆赠予给他的缘分。
寺里,我站着为他束冠,彼时他才十九岁,还未到及冠之年,而我也才十六岁。
我轻描他的眉骨,遗憾地说,「还未行过冠礼,便要带上这九五之尊之冠了。」
他却摇摇头「之游为我束冠,便是最好的冠礼了。」
我更心疼了,我知道叛党虽然已除,可朝中势力盘根结错,又是改朝换代,是最动荡的时刻。
昨晚,李孤永突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捞身旁的我,我替他擦拭汗水,他颤抖地问出。
「之游,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失去你?」
我摇着头,搓着他冰冷地手说「不会。」
我知道,他在后怕那次宫变再次发生,他害怕我也像阿姐一样。
李孤永如今为我悬置后宫,白日里,我周旋应付着各家贵女的拜贴,晚上承宠不断。
一日的清晨,太医照例为我把脉,告诉我已经有一月身孕,我现下欢喜,却吩咐他保密,我想给李孤永一个惊喜。
那日,我在小厨房守着他们做糕点,想象着今晚告诉李孤永这个消息时,他所有的反应。
我吩咐贴身宫女去请陛下来晚宴,她兴冲冲地去了,却没有请来李孤永,而是带来了令我不敢置信的消息。
她扑通跪下「娘娘,我走到承乾宫,听…听到一个小太监说…说…」
她吞吞吐吐「说,燕阁老造反被陛下识破斩杀,王大人为逼宫被捉拿入狱。」
我爹?我心中错愕,随后想说话却腹中绞痛,晕了过去。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那时的阿爹还没有满头白发,每次他在书房处理公务,我和阿兄都会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阿爹也不责骂,只是耐心的告诉我们读书要静,可阿兄是最静心不下的人,所以他没有通过国子监的考试。
阿爹知道了却只是笑笑,问阿兄想不想去军营,阿爹让国子监收容阿兄只是一句话的事,他都没有去做。
他总是说,等告老还乡时找一世外桃林,闲敲棋子落灯花便最为满足。
我和阿兄却将注意力落在茅屋最大的屋子归谁住上争执,这时阿爹的笑声便会在我耳边萦绕。
阿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造反。
我在梦里久久不肯醒来,睁开眼已是不知道昏睡了多少个日夜。
太医跪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孩子已经没了,而我却侧过脸盯着李孤永,他的脸上也那么憔悴。
我忍着痛,让太医退下,房间里只剩我和李孤永,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原来,那时阿爹正在与李孤永议事,王大人急不可耐,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想要重蹈覆辙。
而他口中想要清的便是我的父亲。
他想造反,还想要毁掉李孤永的根基。
可是阿爹怎会让他如愿,但只要阿爹在一日,王大人便可有一日的说辞,这清君侧便永远就是李孤永不能除他的理由。
于是,阿爹使用了最决绝的方式,拿着李孤永的御剑,刺向了自己。
王大人曾是阿爹最得意的门生,如今在朝廷之上仅居阿爹其左,只有阿爹的死才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我的阿爹啊,他这辈子没有用剑杀过人,第一次便是刺向自己,他该有多疼啊。
我揪着自己心脏处的衣领,一日之间,我失去了最爱我的阿爹和我最期盼的孩子。
第二日圣旨传出,
「阁老燕氏遭奸佞构陷,蒙冤受屈,今真相大白,还于清白,追封忠勇侯。侍郎王氏意图谋反,即刻处以斩首之刑,家族男丁,皆处绞刑,家中女眷皆流放三千里。中宫幼子,腹中夭折,朕悲痛万分,追封为怀仁太子,慰其在天之灵。」
看着圣旨,我悲从中来,人活着没有善终,死后的追封又有什么意义。
阿爹这一辈子,都献给了皇室,我不禁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也许我不该嫁给李孤永,不该入宫,
这代价我实在承受不下了。
11
一日晚膳,我与李孤永对坐着,近日我总是淡淡的,可他却从未提过那些事,包括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流水一样的补品进入中宫,他总是看着我把药喝完,守着御医把脉完才去上朝。
他很是关心我,但我也看出,他对那些事情是那么淡然。
我想着,对望天上的一轮圆月,我说「好久都没有出宫赏过月了。」
他见我说话欣喜地回答,「等明年,等明年我们一起出去过上元节。」
「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李孤永,我想一个人出宫走走,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明年了。」
我也会后怕,害怕自己像阿爹阿姐和未出世的孩子一样,成为权力漩涡的牺牲品。
听完我的话,李孤永的眼神从欣喜变得偏执,他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扫开。
「之游,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我被吓得一怔,不知他为何反应如此之大,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赶紧过来拥住我。
「对不起,对不起之游,可你不能离开我,你就在宫里乖乖待着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出事,明年我一定兑现承诺。」
我顿时哭出了声,好久以来的压抑,被他一句「我不会让你出事」释放了出来。
我紧紧反抱李孤永,深陷在在这漩涡之中的何止有我呢?
我主动亲吻他,他的体温是那么的凉,他横抱起我进了内室,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今晚的夜显得格外的长。
第二日他刚走,我便睁开了眼,李孤永,抱歉,今日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阿爹下葬那日,阿兄没有赶回的真相。
从知道小产那日的报信宫女被李孤永赐死之时,我就明白了,以后传入中宫的消息,只是李孤永想让我知道的消息。
于是,我换上常服,偷偷出了宫,留给我的时间不多,还有一个时辰李孤永就该下朝了,我失踪的消息届时也会被他知道。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前几日,我通过飞鸽传信给薛胥,这是我们在军营里学到的方法。
由于飞鸽不能传递太远,还并未用于广泛传书,所以没有人注意到。
可这只鸽子,是阿兄幼时便豢养,十分熟悉薛府的位置,定能将书信顺利传达。
我按着记忆里阿兄领我偷溜的小路,进了薛府,因着我的书信,薛胥今日告假在府,没有上朝。
我开门见山「薛胥哥哥,求你告诉我,阿兄为什么没有赶回为阿爹下葬?」
我心中惴惴不安,薛胥听了,皱着眉却沉默了。
我急地摇着他的肩膀,见他还是不为所动,眼疾手快地抽出他的佩剑,抵向身旁那个侍从的脖颈。
侍从吓得扑通跪下,我大声呵斥。
「你来说,骠骑燕将军怎么了?」
他颤颤巍巍地说,「燕…燕将军谋反被赐死了呀!」
剑掉落在地,发出哐嘡的声音。
薛胥说,阿兄死前一日,他还收到信件,信里写着他不久即将回京,阿兄还说要带我一起去将阿爹葬在世外桃林。
可是第二日,他便被下令以谋反之罪就地处死了。
我立刻捡起地上的剑,走上了回宫的路,路上都是李孤永派来找我的人,看我提着剑却无一敢动我。
等我回到中宫,那里堪比地狱,李孤永扶额坐在我的床榻之上,宫里的婢女都成了冰冷的尸体。
我拿剑指着他,几乎是声嘶力竭道。
「李孤永,你杀了她们?你为何要滥杀无辜?」
他从我的衣角慢慢抬头看到我手中的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之游,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你要为了她们用剑指着我?」
「李孤永,问问你自己,你做了什么?她们何罪?我的阿兄何罪?」
我的眼睛里几乎含着血,他一步一步走向我,直到剑抵在他的胸口。
我继续质问,「阿兄怎么可能谋反?我的阿兄要来接他的妹妹,怎么就是谋反了?」
听罢,他伸手握住我拿剑的手,瞬间用力刺向自己,我措手不及盯着他,他现在就像一个疯子。
「之游,他居然说要带你走,他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啊!你是我的皇后!胁持皇后等同谋逆啊!」
他的的表情近乎疯狂,我绝望地流着泪,长大了嘴巴,他现在变得像个陌生人一样。
我嘶吼,「李孤永,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他拔出了剑,鲜血从他的胸口蔓延,他抱住我,全然不顾我的挣扎,凑在我耳边说。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那天以后,我被李孤永软禁了起来,中宫的宫女换了一波又一波,为了防止我逃跑,他也是煞费苦心。
我自杀,他就撤走了中宫所有的陈列,我绝食,他便以厨子的性命相要挟。
我不搭理他,他就给我带来了薛胥伙同阿兄谋反,为除余党赐死的圣旨,逼得我发疯。
我心痛的快要晕厥,打了他一巴掌,他却笑着说。
「你终于肯理我了,之游。」
我跪下,扯住他的衣角。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
我近乎绝望。
他用手将我的脸掰正与他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那、就、永、远、不、要、离、开、我」
「否则,帮你的人就是薛胥这个下场。」
他笑着,我却再也看不见以前的李孤永了。
12
之后,李孤永为了稳固皇权,召集了数位贵女入宫。
那日清晨,他拉着我的手来到主殿,我像个傀儡一样,与他一起接受众妃嫔的跪拜。
而在这些妃嫔中,我看见了薛胥的妹妹。
他吩咐她们无事不许来中宫扰我清净,每日晨昏定省也全免,我看着薛敏,她的眼神刺得我生疼。
每晚,李孤永却还都是来我宫里,看着我阴冷的脸,他跪在我面前说。
「之游,今日的事你生气了?」
「召她们入宫只是因为她们的家族还有些用处,我不会宠幸她们的。她们的品级也不足够入承乾宫见我。因为我不想见到她们,我只想见你一个人。」
我想着薛敏怒火中烧,他连他的妹妹也不放过吗?
想到这里,我呛声道,「若是我不想见你呢?」
听罢,他笑出了声。
「之游,别吃醋了,我是真心的。」
我无望地闭上了眼,是啊,他杀我阿兄,滥杀薛胥,他居然说他对我是真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去冬来,看着萧瑟的落叶,本以为我就这么行尸走肉地被折磨到死。
直到那日,我坐在殿外的枯树下烧着热茶,看着前方渐近的裙摆,我抬起了头。
是薛敏,她俯首一拜「美人薛氏拜见皇后。」
我很惊讶,赶紧示意她坐下,递给她一杯茶。
她轻抿嘴角,「这天下最好的茶恐怕都在娘娘这了。」
我深深地看着她,几欲开口,还是问了出来「你恨我吗?阿敏。」
从儿时好友,到杀兄仇人,只需李孤永一道圣旨。
她听罢放下了茶。
「娘娘不如听我讲个故事,便知道我的回答了。」
「有一个小宫女,每日勤勤恳恳地当差,一日宫中突然动乱,主子叫她与她互换衣裳,守在宫中不可乱动,正当她疑惑之时,一群士兵将她劫持了,还说她就是摄政王妃…」
听到这里,我忽的站了起来,盯着薛敏身侧的丫鬟,我终于记起她就是宫变那日我找的替身。
我慢慢抬手指着她,她颤抖的跪在我面前。
薛敏轻笑,对着她说,「是时候该把真相告诉皇后娘娘了。」
那丫鬟终于开口,「我被当成娘娘挟持到承乾宫,那歹人将捂住嘴我绑在皇位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军队的声响。好像是陛下来了,可为首的歹人说要陛下一人前来谈判,他说用先后他们的命换陛下的兵符,用娘娘你的命换一道禅位圣旨。可那歹徒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一阵尖叫,随着就是军队冲进来的声音,我冲出去一看,先后和那歹人的身体被一把刀贯穿。这时有人来掰弄我,我抬头看见了陛下,可陛下看见我的脸后,将刀刺进了我的身体。」
她一边说一边哭泣,薛敏命她退下,她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
「是她福大命大,阿兄走过时被她拉住衣角,才被救回。」
我愣在原地,薛敏一边鼓掌一边说,「没想到杀入不眨眼的陛下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她残忍地说,「陛下根本不在乎你阿姐的命,他不在乎任何人的命,他那么果断地一刀刺死你阿姐,就是为了救你!」
我捂住耳朵,愣愣地说,「原来…原来是我害死了大家。」
薛敏听罢,却蹲在我面前,用尽力气说道。
「之游,我恨你,可是你走吧,你快走吧,走到陛下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去。」
我与她对视,发现她的眼里也有泪花。
李孤永永远找不到我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
13
城楼上,我坐在边缘堆着雪球,全然不顾冰冷的双手,周围都是簇拥着我的宫人们,他们都着急忙慌地劝我下来。
我借着李孤永上朝的间隙,在羽军的护送下出了中宫,直奔城楼,措手不及之下,没有人能拦住我。
我算着李孤永下朝的时间,他的脚步声渐近,我转过头,微笑着看着他。
就算是冬日里,他现在也是满头大汗,衣袍上沾染了厚厚的雪渍。
他喘息着,「之游,你快下来,城楼危险。」
我置若罔闻「是吗?可我觉得这深宫之中才更是危险呢!」
「李孤永。」
「我在!」
「你知道为什么阿爹给我起名叫之游吗?之游,自由。可我好久都没有感觉到自由了!」
我仰起头,呼吸着城楼的空气。
「我不是答应你吗?我们今年就一起去宫外过上元节。」李孤永几乎是在哀求。
「上元节?这次要付出什么代价呢?阿爹,阿兄,阿姐都被你杀了不是吗?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说着,我站了起来。
「佛祖说的对,我不应该乱入因果。」
「李孤永,如果回到那日宫宴,我一定不会再救你。」
说完,我松了一口气。
「之游,失去你我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啊!」
我看着绝望的李孤永,我决绝地倒了下去。
阿爹,阿兄,阿姐,之游来找你们了!
(全文完)
- 上一篇:幽默搞笑段子,专治不开心
- 下一篇:唱和梦竹七绝六章(竹榭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