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色》by吴家大王
发布时间:2025-07-03 17:58 浏览量: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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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一想起谢今淮对那个女人关怀备至,她就恨得牙痒痒,也许在她不知道地方,那个女人此时此刻正躺在谢今淮的身下婉转低吟。
思及此处,昌颐郡主更是嫉妒得眼睛通红,恨不得对其杀之而后快!
信南王妃蹙眉:“馨月,就算你把谢今淮的外室杀了,将来他也还会有其他女人,难道你能把那些女人都杀掉?”
昌颐郡主一脸想当然道:“为什么不可以,谁跟我抢阿淮哥哥,我就杀谁!”
信南王妃峨眉紧蹙,“谁教你这样做的?!你这话要是传出去,谁家会娶你这样的新妇?”
“我管人家做什么,我只想嫁给阿淮哥哥。”昌颐郡主嚣张道。
“女孩家家整日就把嫁字挂在嘴里,也不嫌害臊。”信南王妃头疼道,“馨月,你要知道,哪怕是公主,都管不了驸马纳妾,更何况是你,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昌颐郡主不满道:“我不管,我才不想像娘一样故作大度,却整日以泪洗面。”
信南王妃神色骤变,凤眸划过一抹难堪。
她何曾想让女儿成为第二个自己。
昌颐郡主拉着信南王妃的袖子,自责道:“娘,我不是故意说你,我只是……不想把阿淮哥哥让给别人。”
“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夫君让给别的女人,你想杀那个外室,娘不会阻你,但区区一个外室,用得着动用暗影卫?”
“没人知道阿淮哥哥把那贱人藏在哪里,阿淮哥哥那么护着她,将来我嫁过去肯定不会好过,我绝不能让那贱人破坏我和阿淮哥哥的关系,她非死不可!”
信南王妃眸光微敛,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外室,根本不足为惧,但她知道一个男人的宠爱同样重要,更何况谢今淮并非普通世家子弟,他掌兵权,又深受陛下爱重,前途无可限量,若是他一味宠爱外室,生下庶长子,那她的馨月该如何立足?
“此事交由我,你什么都不用管。”信南王妃摸了摸昌颐郡主的脑袋,凤眸漾起一丝狠光,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娘家没落后,还稳坐正妃之位数年。
*
云庄。
苏挽筝正在画给长公主的美男图,随风摇摆的竹林中,男子青衫持剑,身形提拔如松,黑发飞扬,周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这幅画快要完工,唯有画中男子的脸,苏挽筝提笔正绘。
只是刚画完男子的眉眼,苏挽筝便愣了神。
看着画中男子熟悉的眉眼,她提笔的手紧了紧。
在不知不觉中,她画成了谢今淮。
苏挽筝闭了闭眼,只得修缮几笔。
沉浸在作画中的苏挽筝没有发现谢今淮来了。
谢今淮看着认真的苏挽筝,眉心微动,冷峻的面容焕出玉泽般的温柔,唇角噙着一抹浅笑。
他知道她善画,也曾好奇她一普通村姑怎么会有如此精湛的画技,后来才知道照顾她的嬷嬷以卖画为生,还曾是商贾家的奶嬷嬷,商贾没落后,她带着年幼的苏挽筝回到清水村,而苏挽筝也极有可能出自商贾之家。
只是对于过往,苏挽筝绝口不提,他也不想揭她伤疤,因此从未细问。
他缓步走到苏挽筝身侧,入目便是一幅“竹林练剑图”。
与以往细腻柔情的画作不同,这幅画锋芒逼人,却又足见画中男子的与众不同。
只是等他看到画中男子的面容,神色骤变,隐隐可见眸底翻起的浓墨。
画中人的眉眼与他极其相似,只是更显意气风发,脸上更是满满的少年气。
“你画中之人是谁?”谢今淮声音冷沉,气息有些不稳地问出声。
苏挽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等看到谢今淮眼神阴暗未明地盯着自己,抿了抿唇道:“随便画画。”
看出谢今淮生气,以为他在气自己画他,转而补充道:“画的不是你。”
说着,低头看着画中男子,也没有很像他吧。
谢今淮眸色骤变,苏挽筝的话却犹如一把匕首,不断地戳着他的心肺。
画中男子张脸似他,又不是他。
而他恰好见过这张脸的主人,还很熟。
那人还未出事之前,最喜欢四处云游,也许,曾经去过清水村?
他忽而想起被救起时,曾问过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她说因为他长得好看。
如今想来,会不会是因为他这张脸与那人相似?
“你见过画上的人?”他一贯冰冷沉稳的声音,此刻变得有些嘶哑,隐隐透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慌。
苏挽筝不知谢今淮心中所想,她只知道他不喜别人画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面不改色谎称:“见过,在遇到你之前,他……”
“够了!”
没等苏挽筝说完,谢今淮骤然打断,声音隐忍怒意,“我不想听你和他之间的事。”
谁能想到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他,此刻却退缩了。
他内心的害怕远胜于愤怒。
害怕她救自己,是因为这张脸,也害怕她爱得只是这张与那人相似的脸。
他紧握拳头,指关节泛起一层白色,胸膛激荡起伏着,似是每一寸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冲动。
苏挽筝神色茫然,全然不知谢今淮愤怒的源头。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像以前如跳梁小丑般,生怕他不悦,费尽心思去哄他、讨好他。
最后谢今淮狠狠闭了下眼睛,才将翻涌而起的不安压下,话锋一转道:“你用我送给你的颜料画别的男人?”
苏挽筝没想到谢今淮在意这个,顿时眉梢微敛,安分道:“以后不画便是。”
反正已经画完了。
等长公主满意,她就能拿到路引离开了,以后他才管不到她。
谢今淮见她应承了,脸色这才阴转晴,他坐在高椅上,双手搂住苏挽筝的纤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若想画,可以画我。”
紧接着,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调说:“阿筝,我是你夫君,也是你唯一的男人,你只能画我,知道吗?”
他可以不管以前,但现在、将来,她的身心只能是他的。
苏挽筝眸光微动,转移话题道:“你不是不喜我以你作画?”
谢今淮道:“傻瓜,我是不喜欢你卖我的画作。”
当初,她以他背影入画的那幅画作,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别人手中买来,如今就收藏在他的书房。
苏挽筝敛眉道:“以后不会了。”
谢今淮嘴角挽起一抹弧度,他素来喜欢她温顺听话。
“再过几天便是花灯节,我带你出去转转。”
苏挽筝眼眸中映着一抹亮光,嘴角的笑意丝丝缕缕溢开,“好。”
谢今淮看着面前精致如玉的小脸,他眸底暗了暗,欺身逼近。
苏挽筝双手下意识抗拒地抵在他的胸口,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默默放下手。
谢今淮注意到她的变化,轻叹道:“阿筝,上次的事,我很抱歉。”
苏挽筝身形一僵,想起那次软榻上他对自己做的事,脸色白了白,强压着内心泛起的不适,抬眸看向谢今淮,眼圈微红,楚楚道:“你以后别那样。”
“好。”谢今淮温和地应道,他让她静静地靠在他胸前,“阿筝,你要知道,你是我最珍视的女人。”
不管他以后娶谁,会有多少女人。
她也是他最重要的人。
苏挽筝听着男人胸口有力的跳动声,唇角似有似无勾起一抹讽意。
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月光倾洒上京城,灯火通明,里坊遍开。街道两边处处都要是吆喝声,路上的行人也时不时停在小贩面前买东西,许多盛装的少女们手提各色花灯来来往往。
苏挽筝一袭浅金色梅纹长裙,披着雪白色薄绒氅,头戴帷帽,帽檐薄纱轻轻垂落,恰恰遮住了她姣好的丽容。
在她身侧的谢今淮穿着深紫色的锦袍,金绣繁丽,风姿秀逸,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优雅。
这是苏挽筝第一次逛花灯节,她看着人来人往的盛况,脸上也带着几分喜色,“真热闹啊。”
谢今淮侧头看向她,唇角微弯道:“你若喜欢,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出来逛逛。”
苏挽筝眸底漾起一丝嘲讽和苦涩,她成了妾室,将来出府也得经过夫人同意,像这样逛花灯节,只能是谢今淮带他的妻子同行,哪怕她再得宠也不配,这就是规矩。
苏挽筝压下满心的苦涩,指着不远处的花灯,说:“我想要个花灯。”
谢今淮牵着苏挽筝朝花灯摊走去,他挑选了一只兔子形状花灯递给苏挽筝。
还未说话,就听到前方传来昌颐郡主娇滴滴的声音。
“阿淮哥哥。”
只见昌颐郡主提着红裙小跑着来到他们跟前,娇憨可人的小脸透着浅浅的红晕,她目光不善地扫了眼苏挽筝,而后亲昵地拉过谢今淮的袖子,娇俏道:“阿淮哥哥,我许久没见你,好想你呀。”
谢今淮眉头微蹙,不动声色挥开昌颐郡主的手,眼角余光看向苏挽筝,却见她的目光紧盯昌颐郡主身后之人。
那是……
那是……苏家嫡女苏元兮。
苏家是上京四大世家之一,而苏元兮容貌甚美,体态轻盈,举止端庄娴雅,自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与太师之女师溪岚齐名,被誉为上京双姝。
这样的人与出身清水村的苏挽筝,天差地别。
可为何……苏挽筝好像认识她?
苏挽筝看着苏元兮的眸色划过一抹厉色,宽袖下的手蓦然攥紧,苏元兮三个字,曾经是她的噩梦。
也让她想遗忘的事情,再次映入眼帘。
谁能想到苏元夕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她才是苏家真正的嫡长女苏芜衣。
苏家是百年世族,可在苏挽筝祖父的手里日渐衰退,只因祖父碌碌无为,祖母挥霍无度。
就在苏家要被踢出四大世家时,祖母看中了她的母亲,只因她的母亲是江南首富的独女。尽管世族嫡子迎娶商贾女惹人嘲笑,但凭着她外祖家强大的财力,苏家稳固了上京地位。
母亲生她时难产,为了不让她背上克母的名头,强撑着身体在病榻缠绵三日才断气。
离世前,母亲不满父亲给她取的名字苏芜衣,好似无依无靠,因此特意为她取字为挽筝,希望她能像只风筝般展翅高飞,又怕她孤小无依,希望将来有人能牵引她,故取下挽筝二字,只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母亲去后,外祖听到噩耗,连夜上京,然而还没等他入京,便因彻夜舟车劳顿逝世了。
母亲死后不足一月,父亲新娶门当户对的世家女,次年生下嫡女苏元兮,三年后生下苏家嫡子苏檩禾。
她这个原配所生的嫡长女,早已被父亲置之脑后。继母怕外人说她苛待原配之女,所以在人前从不亏待她,而在人后,她却连吃饱穿暖都是一种奢望,过得连奴仆都不如。
本以为她会这样浑浑噩噩长大,然后再被继母随便打发嫁出去。
没成想七年前,父亲外出归来,带了支簪子想送给苏元兮,奈何苏元兮不喜,父亲觉得扔了可惜,便转手把簪子送给了她。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父亲的礼物,本以为这是父亲送给她九岁的生辰礼。
直到得知此事的苏元兮气势汹汹地赶到她屋里,把簪子砸了个稀碎,她才知道终究是妄想了。
“爹爹说过整个苏家的东西都是我的,哪怕是我不要的簪子,你也不配拿。”苏元兮的话犹如一把刀狠狠扎入她的心口。
苏元兮离开后,她看着地上的簪子,红了眼圈。
而后听说父亲为了弥补苏元兮,又精心挑选了一整套首饰送给苏元兮,这才把苏元兮哄好。
很快,苏元兮戴着首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又拔下一支发钗扔进荷塘里,强逼着她亲自捡回来。
“你若不捡,我就告诉爹爹,是你嫉恨我,才扔了我的发钗。”
大冷天,她只能被迫下荷塘去捞她的发钗,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岸上的苏元兮却笑得一脸开心,许是乐极生悲,苏元兮误踩淤泥滑倒掉落荷塘中。
被救起后,苏元兮却诬陷是她把她推下荷塘。
在场的人也都纷纷指证她。
对此,苏挽筝百口莫辩。
父亲震怒,把她拖到正院狠狠杖打,若不是怕传出杖杀亲女的事迹,恐怕她真的会被打死。
因此事,她被驱逐离京。
天大地大,却无以为家。
最后母亲的奶嬷嬷徐氏把她带到清水村,那是徐嬷嬷的家。
就这样,她在清水村待了六年。
若非谢今淮,她应该还会待在清水村。
等她回神,苏元兮走到谢今淮面前,嘴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微笑,福身见礼道:“小侯爷。”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苏挽筝,她早听说谢小侯爷身边多了一位得宠的外室,想来必定是眼前这位,虽看不清相貌,但瞧这身段定然是个大美人。
谢今淮微颔首,伸手握住苏挽筝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微凉,轻声问:“可有不适?”
苏挽筝摇摇头,她戴了帷帽,苏元兮认不出她,纵然没有戴帷帽,她的面容与七年前也相差甚远,苏元兮铁定认不出她。
苏元兮注意到谢今淮的动作,眸色渐深,谢小侯爷乃人中龙凤,试问上京女子谁不想觅得如此郎君,就连她也不免心生爱慕,只是她如何甘心只做侯夫人……
尽管心底泛起一丝酸涩,苏元兮却还能忍,最难受的当属昌颐郡主。
昌颐郡主目光宛如镰刀一刀刀刮向苏挽筝,若非母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真恨不得撕了这狐狸精的脸,压下满腔的怒火,目光涟漪又带着几分委屈望向谢今淮:“阿淮哥哥……”
苏元兮安抚似地拍了拍昌颐郡主的手臂,声音带着刻意的羡慕道:“听闻小侯爷前些日子送了块玉如意给郡主,郡主可宝贝了,都不舍得拿出来给姐妹们掌掌眼。”
谢今淮神色漾起一丝不自在,下意识避开苏挽筝的目光。
苏挽筝眸间微敛,她早知道玉如意的事,所以在苏元兮提及的时候,她并无异样,可谢今淮下意识避开的视线却深深地刺痛了她。
他慌,是因为这件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她忽而很想笑,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妾,他给未来夫人送东西居然还避着她。
苏挽筝眸底泛起一层不易察觉的嘲讽,她总是不被偏爱的,一直以为她都知道。
只是偶尔会期待有人能给予她一份偏爱,她曾以为这个人是谢今淮,可他藏着掖着的行为,宛如一盆凉水,把她从头淋到脚,心也跟着凉得彻底。
昌颐郡主得意地扫了眼苏挽筝,一个不值一提的花灯哪里比得过千金难求的玉如意,就像是她和苏挽筝一样,完全没有可比性,她笑意渐深对苏元兮说:“你若想看,明日来我府中,我给你看。”
紧接着,又含情脉脉看向谢今淮,“阿淮哥哥,那个玉如意我很喜欢,我一定会把它当作我这辈子最珍爱的东西。”
昌颐郡主大胆直白的话,令谢今淮面色稍冷,他道:“郡主,那是圣上所赐,要谢就谢圣上吧。”
昌颐郡主语塞,不高兴噘嘴。
苏元兮笑道:“圣上御赐玉如意,小侯爷亲自相赠,这才是最难可贵啊。”
闻言,昌颐郡主又高兴了,玉如意如此珍贵,阿淮哥哥没有给那狐狸精,而是送给了她,岂不是更能证明她在阿淮哥哥心中的地位。
她就知道一个狐狸精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哪里比得上她!?
谢今淮眉梢轻蹙,玉如意是陛下指名道姓要他送给昌颐郡主的,目的在于修复他与信南王府的关系,可这话说出去未免太过刻意。
昌颐郡主上前一步,邀约道:“阿淮哥哥,今年金鼎轩会放孔明灯,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声音又甜又软。
但凡是个男人,恐怕都难以抵挡住。
然而谢今淮纹丝不动,正要开口拒绝,有人却率先替他应承了下来。
“好啊。”
齐家大少爷齐肃手执羽扇,风度翩翩朝他们走来,先是朝昌颐郡主拱手,而后打趣道:“我也想凑个热闹,就是不知道郡主介不介意多带个人?”
昌颐郡主自然认识齐肃,也知道他是阿淮哥哥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她自然不会拒绝对方的示好,更何况她也看出阿淮哥哥似有拒绝之意,忙声道:“当然不介意,齐家哥哥能一起自然好,刚好金鼎轩出了一种名“千日酿”的新酒,齐家哥哥和阿淮哥哥可以一同品尝。”
齐肃笑了:“砚灼,你之前放了我好几次鸽子,今日可要陪我喝个痛快。”
谢今淮睨了眼齐肃,不怒而威。
齐肃在昌颐郡主和苏元兮看不到的地方,朝谢今淮使了个眼色。
谢今淮蹙了蹙眉。
苏挽筝说:“你去吧,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这话一出,昌颐郡主和苏元兮愣了。
在她们看来,此时的她应该巴着谢今淮不放才对。
谢今淮见她神色平静,似是根本不在意他的去留,顿时心头涌上一丝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苏挽筝摇摇头:“问芙陪我回去就行。”
谢今淮深深地看了眼苏挽筝,眸色比这夜色还要黑沉,里面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怒火。
他还记得在清水村时,未出阁的少女打着找她的由头,其实是为了和他说上话,她很生气,等那些少女离开后,凶巴巴地警告他,不要同其他女子交好,否则就把他赶出去。
那时的苏挽筝是霸道的,也是鲜活的。
他问:“你确定?”
他在等,只要她说要他,他就会陪她。
可苏挽筝却淡淡地应道:“嗯。”
“好。”谢今淮掩饰着眸底的森冷,向来清冷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意。
昌颐郡主心花怒放,虽然不知道狐狸精打的什么算盘,但好歹让阿淮哥哥撇下了她。
苏元兮眸光划过一丝不解,似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拱手让出?
莫非是自知争不过,要卖郡主一个好?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女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昌颐郡主丝毫没注意气氛不对,甜滋滋道:“阿淮哥哥,马上就要放灯了,我们快去吧。”
听到昌颐郡主嘚瑟的声音,苏挽筝离开的步伐没有停顿,只是微微垂眸看向手中提着的兔子花灯,莹白色的花灯在夜色下显得越发苍白凉薄。
在昌颐郡主连声催促下,齐肃解围道:“郡主和苏小姐先行,我和砚灼稍后就到。”
昌颐郡主看了看神色疏离的谢今淮,撇撇嘴拉着苏元兮朝金鼎轩方向走去,目光时不时往后看,见齐肃拉着谢今淮走来,她心头那口气这才真正放下。
那个狐狸精果然比不上自己。
纵使她在阿淮哥哥的心上也没关系,因为她很快就能消失!
只有她,才能长伴阿淮哥哥左右。
齐肃拍了拍谢今淮的肩膀:“砚灼,你这个外室已经大出风头一次,你也不想再有第二次吧?”
齐肃年少风流,也曾对妾室动心,可结果却是让她命丧后宅。男人的宠爱对女子而言,有时候是催命的毒药。他知道谢今淮与他不同,但暗箭难防,他也不想好友经历那份心伤。
齐肃的话,让谢今淮想起侯府的处境,黑沉的眸底翻滚一片肃杀之气。
另一边,苏挽筝提着花灯穿过人群,问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半晌,才开口道:“姑娘,你为什么不留下小侯爷呢?只要你开口,小侯爷肯定会留下陪你。”
苏挽筝道:“我已经得罪过郡主一次了,不想再得罪第二次!”
况且,唯有他离开,她才能脱身啊。
问芙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姑娘也不用怕,将来郡主若敢为难你,小侯爷绝不会坐视不理。”
苏挽筝唇角微勾,一片苦涩从眼底蔓延开来。
谢今淮能护她一年、两年。
难道还能护一辈子吗?
把未来和性命交托给别人,不如自己做一回主!
苏挽筝主仆穿过热闹的人群,忽而看到一个较为清冷的馄饨铺子,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正在包馄饨,旁边的老婆婆拿着帕子擦了擦老爷爷额头的汗渍。
老爷爷把手里包好的馄饨放在碗里,对老婆婆道:“你腿脚不好,坐到旁边歇会。”
老婆婆固执地陪在老伴身边:“我不累。”
“今天可以早点收摊,等会儿我也去给你买盏花灯,我们到湖边去放。”
老婆婆失笑:“我都多大年纪了,又不是小姑娘玩什么花灯,多浪费钱。”
“不管你多大,在我心里你永远都还是当初的小姑娘。”老爷爷说,憨厚的眉眼间尽是温情。
老婆婆笑了,满是皱纹的脸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脸上每一道褶子都洋溢着娇羞。
苏挽筝眼眸泛起涟漪,她曾不止一次想过她和谢今淮老了之后的样子,想象中的他们就如同面对这对夫妻一样,也跟清水村普通平凡的村民一样。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但注定不可能了。
铺子的老爷爷注意到傻站着的苏挽筝,见她穿着不凡,还有贴身的丫鬟伺候,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姑娘,您……要不要来碗馄饨?”
苏挽筝回神,看了眼身后的问芙,于是朝老爷爷说:“来两碗。”
老婆婆连忙擦了擦旁边摆放整齐的长凳和桌子,招呼着苏挽筝:“那姑娘您这边坐。”
苏挽筝坐过去,随后也让问芙坐到一旁:“正好肚子有点饿,你陪我吃完再回去吧。”
“是。”问芙跟着坐下。
没一会儿,老婆婆端着两碗馄饨分别放在苏挽筝和问芙面前;“姑娘,请慢用。”
苏挽筝温婉道:“谢谢。”
老婆婆看了眼苏挽筝放在旁边的花灯,眼中划过一抹羡慕,笑着说:“姑娘,你的花灯真是漂亮。”
“您若是不嫌弃,这盏花灯就送您了。”苏挽筝把花灯拿起来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一愣,反应过来连忙摆手道:“这哪成,我不能要。”
她虽然羡慕,但哪能要客人的花灯。她说完,逃似地快步离开。
苏挽筝是真心想要送给老婆婆,见她不收,就把花灯随意地搁在长凳上,把头顶的帷帽摘下,开始吃馄饨。
味道不错。
和当初徐嬷嬷做的味道很像。
问芙见苏挽筝吃了小半碗,脸上带着些许讶色:“难得见姑娘吃的这么开心,侯府的周厨娘包了一手好馄饨,她还会做很多吃食,等姑娘进府,让她变着法子给您做吃食。”
苏挽筝动作一顿。
“还有侯府的薛嬷嬷,她做的点心最好吃,姑娘肯定会喜欢。”问芙没发现苏挽筝的异样,自顾自道。
“我吃好了,回去吧。”苏挽筝拿过一旁的帷帽重新戴上,然后起身。
问芙也跟着起身。
来收拾的老婆婆看着被遗落在一旁的花灯,叫住苏挽筝:“姑娘,你忘了东西。”
苏挽筝回身,轻风吹起她的帷帽,露出她淡漠的目光。
她说:“我没忘。”
是她不想要了。
苏挽筝没去拿花灯,直接离开。
问芙看了看花灯,终是跟着苏挽筝一同离去。
老婆婆看着苏挽筝离去的背影,片刻后,目光落在手中兔子形状的花灯上。
这么好看的花灯,咋就不要了呢?
苏挽筝与问芙朝云庄方向走去,见问芙欲言又止看着她,她问:“你想说什么?”
问芙神色泛着几分复杂,说:“奴婢总觉得姑娘有点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问芙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
苏挽筝微不可闻叹道:“总得学着成长啊。”
以前她习惯了徐嬷嬷在的时候,徐嬷嬷走后,她彻夜难眠,用了很久很久才习惯一个人。后来有了谢今淮,她以为他可以一直陪着她,但……终究还是她一个人。
“姑娘……”问芙看出姑娘身上的悲伤,她想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没事。”苏挽筝笑了笑,突然她脸上露出几分难耐的神色,手也跟着捂着肚子,“我就是肚子不太舒服。”
问芙脸色骤变,连忙搀扶住苏挽筝,急切道:“姑娘,前面有医馆,奴婢带您过去看看。”
苏挽筝瞥了眼不远处的“同福客栈”,又用余光扫了眼跟着暗处的正言,眼底划过一抹暗光:“我先去茅厕,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说完,苏挽筝匆匆朝客栈走去。
问芙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追上去便见姑娘去茅厕的方向,问芙没有多想,守在不远处。
可等了足足半刻钟都不见姑娘身影,问芙来到茅房门口,询问:“姑娘,您好些了吗?”
问芙连唤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推开茅房的门,里面哪里有苏挽筝的身影,她接连推开其他两扇茅房的门,可都空空如也。
这一刻,问芙脸色惨白如霜。
皓月当空,自金鼎轩阁楼俯瞰而下,上京夜景美不胜收,闹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动不息,成千上万盏花灯宛如荧光之光照亮整座城池。
谢今淮心不在焉和齐肃喝酒,齐肃目光微垂落于谢今淮右手空落落的腕间,疑惑道:“你的佛珠串呢?”
自他认识谢今淮始,他那菩提玉佛珠便不离手。
之前未注意,今日才发觉他的佛珠已不见踪迹。
谢今淮神色未变,轻描淡写吐出两字:“扔了。”
菩提玉佛珠是当年师傅所赠,为他压抑情毒,只是那日遭遇伏击,跟随他十余年的佛珠被当作了最后的武器,也救了他一命。
对于他来说,那串佛珠存在的意义是克制情丿欲,克制杀戮。
而如今他已经不需要了。
“扔了?那可是菩提玉佛珠,一颗价值千金难求,你就这么扔了?!”齐肃惋惜地叹道。
谢今淮掀了掀眼皮,淡淡“嗯”了声。
齐肃晃了晃手中的羽扇:“论败家,我只佩服你。”
他忽而眸光一转,看向与昌颐郡主坐在一块的苏元兮身上,凑到谢今淮耳边,小声调侃:“砚灼,你那小妾与之相比如何?”
他还不曾见过苏挽筝帷帽下的容貌。
谢今淮瞥了眼苏元兮,眉头微微蹙起。
月光下,苏元兮的侧颜和苏挽筝竟有几分相似。
不过纵使这样,也比不得苏挽筝。
齐肃本以为谢今淮不会回答,没成想听到对方来了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摇头啧啧了两声:“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你谢砚灼真是昏了头了。”
苏元兮这相貌放眼整个上京也再难挑出第二人。
他竟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昌颐郡主悠闲自在地靠在栏杆处,苏元兮倒有几分意外看向她问:“郡主就不担心?”
刚刚谢小侯爷的举动谁人看不出来,分明是更偏向于那个妾室。
“一个卑贱的妾,有什么好担心的?”昌颐郡主嘴角高高扬起,眼底绽放出一丝诡异的亮光,“有没有命进侯府的大门都不知道呢。”
苏元兮眉目了然,红唇轻扬。
她倒是小瞧了昌颐郡主。
眼看着楼下准备放花灯了,昌颐郡主朝谢今淮过去:“阿淮哥哥,快放灯了,你快来。”
谢今淮不动声色躲开昌颐郡主的手,脸色淡漠走到栏杆处。
齐肃看到谢今淮的动作,暗叹了一句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昌颐郡主倒也不在意,目光小心翼翼望着谢今淮,一想到她很快就要嫁与他,她的心跳就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着。
能与阿淮哥哥站在一起的,只有她。
也只能是她。
在阁楼之下,千盏花灯争先恐后流入湖中,它们齐齐漂浮在湖泊上,宛如天空皓月繁星,流转着璀璨的光华。
这时,阁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今淮抬眸看去,却见正律神色匆匆赶来。
下一秒他的话,令谢今淮心神俱震。
“公子,姑娘不见了。”
*
客栈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里面寂静一片,寒风如刺骨的利刃刀刀刮向谢今淮,在他身后,问芙脸色惨白,匍匐在地。
很快,正言走来回禀:“公子,属下派人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没、没找到姑娘。”
谢今淮默不作声,只是周身散发的气息令人胆寒。
正言猛地跪下:“属下看护姑娘不利,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他一直暗中跟着苏挽筝,只是这次他不好跟着去茅房,所以和问芙一样一直守在外面。
正律想了想,照实禀告:“属下仔细看过姑娘失踪的地方,并无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也就排除姑娘失踪是……遭遇意外。”简而言之就是姑娘是自己离开的。
谢今淮猛然闭了下眼,他何尝推测不出这个结果,只是……
他不想去她要逃离自己。
谢今淮凌厉的目光看了眼正言,沉声道:“去执法堂,杖八十。”
正言面不改色应道:“是。”
听到正言的惩罚,问芙脸色面如死灰。
杖八十,对于正言来说,命肯定保住了,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等同于没命。
谢今淮回身看向匍匐在地的问芙:“你是我精挑细选送到她身边的,可你却让我失望了。”
苏挽筝策划逃跑,不是一时之间能完成的,她肯定思索了很久,而问芙却没察觉半点。
单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杀她。
问芙额头死死抵在地上,不敢抬头,更不敢求饶。
正律求情道:“公子,问芙毕竟是姑娘身边伺候的,日后姑娘回来,若是看不到问芙……”
正律欲言又止的话,让谢今淮被激起的杀意骤然消散,他眸底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狠绝:“再有下次,你看着办吧。”
问芙大大松了口气,磕头说道:“奴婢叩谢侯爷不杀之恩,等姑娘回来,奴婢定然好好侍奉姑娘,再有下次,奴婢以死谢罪。”
谢今淮没有再看问芙,转身朝外走去,刚走到客栈门口脚步猛顿,看着外面熙熙攘攘走动的行人,他脑海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朝正律发问:“封锁客栈后,可有人从客栈出来?”
正律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并无……”
然而很快他想到什么,话音戛然而止,声音带着些许震惊和疑虑:“只有一个老妇人急着去看孙子,守门的便让她出去了。”
谢今淮问:“往哪个方向?”
正律也是百忙中随意扫了眼老妇人的背影,隐隐记得对方是朝城门那边走去。
“城门的方向。”
谢今淮拔腿往城门方向走去,漆黑漆黑不见底的眸底,划过一抹凌厉之色,声音更是深沉冰冷:“传我命令,立刻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
他要让她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