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珍娘结婚的第五年,我养了外室 (完结)

发布时间:2025-07-09 00:39  浏览量:1

与珍娘结婚的第五年,我养了外室。

许应端着酒杯问我:"如今你岳父已经去世,你也接管了陆家全部的生意,再没人能管束你了,何不娶两房美妾,解决子嗣单薄的遗憾?"

我摇头。

我对珍娘情深似海,她与我有救命之恩,让我从沿街乞讨的孤儿变成如今有娇妻爱女的人生赢家。

我怎会为了外面的普通女子背叛她?

许应又问:"那你藏在杏花巷的那个情妇呢?"

我沉默许久。

"她不一样,我不会带她回陆府,珍娘也永远不会知道。"

许应嗤笑一声,仿佛在看个傻瓜。

我抿了口酒:"你不懂,珍娘眼里容不得沙子,她绝不允许我纳妾。"

更不忍见她伤心。

自从十岁那年饿晕在陆府门口,被珍娘救回家那天起。

我就知道自己欠她一辈子。

这些年,被陆府捧在手心长大的珍娘,从未嫌弃我卑贱的出身。

她敬我、爱我,还为我生下可爱的女儿。

陆老爷也待我如亲生儿子。

不仅教我读书识字,更手把手传授经商之道。

我崔诏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哪怕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我也绝不让珍娘受这份委屈。

这是我必须给她的尊严。

许应愣了愣,哗啦展开折扇。

他向来率性而为,喜欢什么就非要得到。

前些日子看中个良家女子,哄了几天就纳进府当妾室。

最近更是着了魔,各种珠宝首饰流水般送进那女子房里。

所以他实在不懂我这般纠结。

琢磨半天,他像是找到合理说辞:"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现在这样倒也妙,你那外室手段了得,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吧?"

他夸张地用扇骨敲额头:"我怎么早没想到这招!早知就不急着接婉儿入府,先在外头逍遥几天多好。"

我沉下脸,重重搁下酒杯:"许应,你越界了。轻音她性子高洁,绝非你说的放荡女子。"

我这辈子有两个刻骨铭心的女人。

一个是让我重获新生的珍娘,另一个是柳轻音。

初见柳轻音时,她还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姐。

见我这种小乞丐,满脸嫌弃地扔来咬过一口的馒头:"吃吧,赏你的。"

她并不喜欢我,只是拿我当逗乐子的玩意。

每次看我狼吞虎咽吃她施舍的剩饭,就咯咯笑个不停。

可我却靠着她给的吃食,熬过了那个寒冬。

她于我,是照亮黑暗人生的第一缕光。

只是这光消失得太快。

再见面已是十年后。

那天被许应硬拽去私娼馆,我气得转身要走,老鸨恰好领着几个打扮得像良家女子的姑娘推门进来。

柳轻音就在其中。

记忆里张扬的眉眼此刻低垂着,只有眼角的胭脂痣依旧鲜艳。

我僵在原地,心口像被针扎般难受。

在我心里,柳轻音该是朵带刺的玫瑰。

该是肆意绽放、没心没肺的模样。

而不是此刻曲意逢迎地讨好恩客。

那种感觉,就像曾经高悬天际的明月,如今被人踩进泥里。

我木然看着众人饮酒作乐。

酒过三巡,男人们露出真面目。

连许应都搂着个半推半就的女子。

有富家公子抓住柳轻音的手要喂酒,她瞬间惨白着脸,明明怕得发抖却不敢反抗。

我胸口火苗乱窜,猛地站起来摔了酒杯。

等我回过神,柳轻音已缩在我怀里发抖。

满屋子人都愣住,许应更是像见了鬼。

我从老鸨那里拼凑出柳轻音的过往。

六岁那年,她家布坊被设局骗光家产。

父亲输红了眼,竟将她十两银子卖给人贩子。

母亲被活活气死,她自己则被转手多次。

我付了笔巨款买下她的卖身契。

当我把契书放在她面前时,她却像受惊的小兽般缩在角落。

我心里发酸,把当年她施舍馒头的往事细细道来:"姑娘放心,这是我该还你的,你是我的恩人,我绝不会伤害你。"

谁料柳轻音突然翻脸:"怎么,现在轮到你当救世主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红着眼把我推出门。

我站在廊下听着里面的抽泣声,胸口像被揉皱的纸团,又酸又疼。

后来我在杏花巷置办院子安置她。

柳轻音对我总没好脸色。

心情好时给个笑脸,稍有不顺就当场翻脸。

可我却觉得,她本该如此。

真正突破是在半年前。

陆老爷去世那阵子,我忙于料理后事,许久没去看她。

那天她格外安静,临走时突然扯住我衣袖,咬着唇小声说:"崔诏,今晚多留会儿行吗?我昨晚做噩梦,现在还怕。"

我喉咙发紧,面对她难得的示弱竟有些无措。

她靠得很近,后颈肌肤如雪,幽香萦绕鼻尖,我浑身燥热起来。

暗骂自己定力差,低头正要说话,她恰好抬头。

四唇相触的瞬间,理智瞬间崩塌。

后来谁也说不清是谁先主动。

我们从客厅纠缠到内室。

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爱使小性子的柳轻音,在床上竟如此热烈。

这把火烧得我浑身发烫,烧得我忘记所有顾虑。

那晚回陆府已近子时。

陆老爷灵堂还亮着长明灯,珍娘困倦地守在棺前。

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眼底还带着丧父的哀伤,却对我浅笑:"夫君回来了,那些掌柜难缠吗?"

我僵硬点头:"还好。"

心里发虚,又补了句:"你放心,外面的事有我。"

珍娘没察觉异样。

陆老爷去世后,偌大的陆家产业全落在我肩上。

虽说他在世时早把我带在身边,手把手教我经商之道,可他前脚刚走,几位老掌柜就仗着资历老,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我既要操办丧事,又要应付这些老油条,忙得脚不沾地。

她只当我是在外头跑生意累着了。

拉着我就往屋里拽,还让丫鬟端来燕窝给我补身子。

夜里,我看着睡在床榻另一侧的珍娘,心里头直犯嘀咕。

柳轻音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可不能对不起她。

可我心里头也放不下珍娘。

成亲那天,她就跟我约法三章,说这辈子只能有她一个。

我想着,只要她永远不知道柳轻音的存在,

就不算违背当初的誓言。

我不能给柳轻音名分,只能拿别的东西补偿她。

可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连外头千金难求的南珠,她都随便串成串,往桌上那么一扔。

直到我把她弟弟从老家接过来,送进书院读书,

那天柳轻音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床榻上,她从我胸口一路吻下去,软绵绵地躺在我身下,

那是她头一回在我面前卸下所有傲气。

我心里头既得意又感动,

只想对她更好些,让她天天都这样对我。

我板着脸对许应说:"你要再这么轻慢她,咱们这兄弟也别做了。"

许应看我动了真格,赶紧收起笑脸:

"得得得,我错了还不行?不过你虽然这么打算,可她毕竟跟了你,真能甘心没名没分当个外室?"

我抬了抬眼皮:"轻音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甚至,她还挺瞧不上这些虚名。

我懂她。

从前她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要不是遭了变故,早该嫁进门当户对的人家当主母。

她不屑给人做妾。

可她越是这样,

我对她除了愧疚,还多了几分敬重。

从如意楼出来,我直接回了家。

刚到陆府门口,珍娘就带着女儿迎上来。

阿诺蹬着小短腿跑过来,仰着头奶声奶气地说:

"爹爹,你怎么走了这么久,阿诺都想死你啦!"

她拽着我的袖子晃了晃,加重语气:

"娘也想你,我们都想你想得晚上睡不着。"

我瞅了眼珍娘,她脸微微发红,倒也没反驳。

这是我入赘陆府后,头一回离开这么久。

心里头莫名发堵,我勉强笑笑,抱起阿诺,躲开了她的目光。

晚饭时,阿诺早过了平常睡觉的点,

没吃两口就脑袋一点一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可她还是攥着我的手不放,非要我答应明天不离开家。

我点头应下。

等丫鬟把她抱走,我一回头,就看见珍娘正含笑看着我。

她把一碗面推到我面前,柔声道:

"吃吧,再不吃面该坨了。"

陆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以前陆老爷出远门回来,陆夫人总会亲手给他煮碗面。

现在珍娘把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

想来她大清早就和好面,就等我回来吃口热乎的。

可今天我刚到临安,柳轻音的丫鬟就在码头等着,

她在杏花巷摆了桌酒菜,我跟她厮混了半晌,肚子早填饱了。

见我难以下咽,珍娘皱眉问:

"信上说今天上午就到,怎么拖到这时候?攀山府的生意不顺?"

我身子僵了僵,放下筷子:

"挺顺的,回来路上碰见许应,他拉着我去如意楼坐了会儿。"

珍娘眉头皱得更紧。

许应的夫人是她手帕交,每次许应在外头胡来,她总要来找珍娘哭诉。

时间久了,珍娘对许应自然没好印象。

她冷哼一声,眼里满是嫌弃:

"上次许应生意出问题,慧珍姐姐把嫁妆都搭进去,还求娘家帮他拉关系,许家才缓过来。"

"现在刚缓过劲,就大张旗鼓纳了个良妾,还让那妾室踩慧珍姐姐的脸。"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说话也刻薄:

"夫君,许应这种负心汉根本不值得深交,以后咱们还是离他远点。"

她本是随口一说,听在我耳朵里却句句扎心。

我心里发闷,声音也大了:

"许兄以前帮过我不少,怎能因为这点事就疏远他?传出去我还怎么在生意场混?"

"可他对有恩的妻子都这么薄情,还能指望他对别人有情有义?"

"行了!别人家的事咱们操什么心!"

要不是知道她根本不知道柳轻音的事,我都快以为她在敲打我。

再说,哪有妇人插手丈夫在外交际的?

珍娘敢这么放肆,还不是因为我是陆家上门女婿。

我板着脸站起来:"累了,先去洗漱,你慢慢吃。"

我从未对珍娘发过火,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过她向来不是计较的人。

浴室里热气蒸腾,我泡在木桶里,头往后仰,舒服地靠在桶边。

珍娘突然推门进来,

故意弄出很大动静,见我还不动弹,索性拿起浴巾给我搓背。

我装不下去,赶紧拦住:

"轻点轻点,皮都要搓破了。"

她扑哧一笑:

"诏哥哥,都是我不好,明知你为家里操心,还拿这些事烦你。"

"可你要怪我,我可要生气了。"

我睁开眼,定定地看着珍娘。

她从小是陆府独女,被陆老爷当宝贝养大。

我刚入陆府时,生怕这位千金小姐给我脸色看。

头一回见她,我紧张得站都站不直,她却从陆老爷身后探出头,歪着脑袋喊我:"诏哥哥。"

后来每次犯错,她就用额头在我背上轻轻蹭:

"诏哥哥,你要是不帮我,以后我可不理你了。"

可自从她十五岁后,就再也不这么唤我了。

只有我们恩爱时,我故意逗她,她才会含嗔带怒地喊一声。

久而久之,这竟成了我们闺房里的私密情趣。

我轻声哄着:"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发火。"

氤氲水汽里,珍娘雪白的脸蛋蒸得泛起红晕。

她眼里像是蓄着汪春水,就那么定定望着我。

自陆老爷去世,珍娘开始守孝,我又忙着在生意场和杏花巷两头奔波。

算算日子,我们竟有大半月没亲近过了。

我心头一软,刚要开口,珍娘突然轻呼一声。

她俯身贴近我耳畔,仔细端详:"夫君,你耳后怎么有块红印?"

刹那间,我后背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以往每次与柳轻音缠绵,我都格外小心,绝不在身上留痕迹。

偏生今日,许是小别情浓,我俩都像要融进对方骨血里。

最动情时,她在我耳后狠狠吮了一口。

我竟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我装作若无其事,用力揉了揉:"可能是攀山府那边水土不服,不知何时起了疹子。"

身后半天没动静。

越安静,我越慌得厉害,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却不敢回头,怕被她看穿心慌。

好在,终究是我多虑了。

不知过了多久,珍娘软软靠在我肩头,长叹一声:

"诏哥哥,生意再要紧,也得顾着身子。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女儿可怎么活?"

我这才发觉,浑身肌肉紧得像块石头,此刻才真正松懈下来。

因着这场惊吓,我有好些日子没去杏花巷。

我陪阿诺放风筝,跟着她在草地里疯跑。

也守着珍娘打理家事。

正看账本的珍娘见我黏在她身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可她眼里的光亮得惊人,全是沉浸在幸福里的满足。

每见此景,我心里总有些得意。

珍娘温柔贤惠,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敬我爱我,是实打实的贤内助。

而柳轻音娇媚动人,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能给我截然不同的刺激。

我自认能在这两者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直到这天,许家老夫人办寿宴,我带着珍娘赴宴,竟在席上撞见了柳轻音。

她跟在许应的良妾身后,举手投足像极了当家主母,正向我们行礼。

只是望向我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轻轻眨了下眼。

我浑身一僵,连手指都蜷了起来。

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处。

更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趁无人注意,我把柳轻音拉到花园假山后,压着声音质问:

"你来做什么?怎的不提前知会一声!"

我一直以为,我俩之间早有默契。

眼下这种关系,于彼此都是最妥帖的。

可此刻,我却嗅到了失控的危险。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轻音,咱们不是早说好了么?"

柳轻音扯了扯嘴角,眼底泛起水光,像是被刺了心:

"崔诏,你当我来做什么?今日是婉儿姐姐头回主持许家寿宴,她怕撑不住场面,才叫我过来搭把手。"

"我要是真想要个名分,何苦这般迂回?早该直接闹到陆府,在你夫人跟前把话说开!"

她声音发颤,带着被误解的委屈:

"我以为你懂我,却原来你根本看轻我。既然你如此珍视夫人,咱们又何必纠缠?从今往后,就当从未相识!"

我伸手拽住转身要走的柳轻音,任她怎么挣扎都搂进怀里。

等她情绪平复些,才贴着她耳朵轻声哄:

"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你了。"

冷静下来便知,自己方才确实想岔了。

柳轻音骨子里清高得很,哪肯上门做妾,平白矮珍娘一头。

是我小瞧了她。

为了安抚她,我许诺道:"过些日子,咱们带上你弟弟回代州看看?"

说起来,我和柳轻音都不是临山府人。

代州,才是我们的故乡。

当年我们在那里相遇,后来又都辗转漂泊到异乡。

人总爱衣锦还乡,让旧识看看如今的体面。

何况柳轻音当年走得那样狼狈。

从前我只是个没人瞧得上的小乞丐,护不住她。

如今我是陆氏商号的实际当家人,愿把一切捧到她面前。

让她风风光光回故乡。

这回,柳轻音终于抬头看我,激动得声音发颤:

"崔郎,你说真的?"

我应了声,笑着捏她手心:"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话音未落,柳轻音便扑过来,吻得又急又烫。

许家这场寿宴,办得既体面又不体面。

按理说,该由许夫人出面待客。

可许应最近对那良妾上了头,竟由着她周旋在宾客间,比当家主母还招摇。

偏生她又是个没眼力的,闹了不少笑话。

宾客们当面不说什么,私下里早议论开了,说许家没规矩。

我也觉得许应这事做得欠妥。

妻子是男人的脸面,关键时候能同进退的。

何况许夫人娘家也不是没根基,他这般打脸,就不怕她真撂挑子回娘家?

许应却不以为意:

"不过是主持个寿宴,内宅妇人才计较这些虚面子。"

"我夫人性子软,哪怕闹得再大,也不过回房哭一场,你放心,出不了事。"

可谁都没料到,这把火终究烧了起来。

还烧到了我头上。

没过多久,小厮就来报,说女客那边闹起来了。

我和许应赶到时,正见珍娘扶着脸色惨白的许夫人,语气冷得像冰:

"我倒要问问,你们许家的规矩何时改了?区区一个妾室,竟敢管到主母头上?今日这事若说不清,倒要问问天下人,你们许家是不是要宠妾灭妻!"

满场鸦雀无声,连许老夫人都沉着脸没吭声。

当今圣上最忌讳宠妾灭妻——他本是原配嫡子,未登基前没少受先皇宠妃的气。

这些年朝堂上但凡有官员因这事闹到御前,轻则训斥重则贬官。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民间更是如此。

许应就算再偏心,也不敢把"宠妾灭妻"的帽子往自己头上扣。

许家良妾见许应始终不发一言,只顾死死攥着帕子,委屈得眼泪簌簌直掉。

站在她旁边的柳轻音却突然站了出来。

"陆夫人何必在此咄咄逼人?哪家姑娘不想嫁得如意郎君,当个受人敬重的当家主母?可并非人人都有陆夫人这般好命,既出身富贵又得爹娘疼爱。"

"如今你们陆家已占了天大的便宜,自己不得夫君宠爱,倒拿我们这些弱女子作威作福,这便是你陆府的教养?"

我的心突然揪紧,有些恼火柳轻音不知轻重。

可看着她发红的眼角,心里又软了下来。

正想开口阻止,珍娘却已注意到了柳轻音。

她先是不经意地扫了对方一眼,目光忽然定在她的发髻上。

再开口时,语气已冷得像冰:"你又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柳轻音仍是那副我熟悉的倔强模样。

"我不过是个为可怜人仗义执言的弱女子罢了。陆夫人有空责问我,不如先问问自己——你一个姓陆的,有何资格在此插手许家的事?"

"弱女子?"

珍娘嗤笑一声: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能把爱慕虚荣说得如此不得已,能把欺压主母、嚣张跋扈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我看你可一点都不弱。"

"还有,你这么急着替这良妾出头,莫非也想学她,去哪家当个妾室不成?"

"你——"

柳轻音气得双眼通红。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人群中的我:

"崔公子,我柳轻音虽非名门闺秀,却也容不得你夫人这般羞辱!今日你们陆家必须给我个交代!"

她远远望着我。

眼里交织着愤怒、屈辱与失望,像是在声声质问。

我心里也堵得慌。

自跟了我后,柳轻音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她都退让到这般地步,珍娘为何还不肯罢休?

眼见她眸中的光渐渐黯淡,我再也忍不住:

"珍娘,道歉!"

珍娘转头,诧异地看着我,仿佛没听清。

我加重语气:"还要我说第二遍?你作为客人,把主人家搅得鸡犬不宁,还搬弄是非羞辱柳姑娘,还不快道歉!"

许夫人见我动怒,慌忙打圆场:

"崔公子,珍娘是为我打抱不平,您千万别怪她。"

她苦涩地拉着珍娘,委婉劝道:"珍娘,今日闹成这样都是我无能,你千万别为了我伤了夫妻情分。要不...你便先和崔公子回去,这事就此作罢。"

可珍娘却重重攥住她的手臂,脚未挪动半分,只定定看着我。

"如果我不呢?"

我失望地叹气:"珍娘,你何时变得这般骄横?"

不再看她,我转身走到柳轻音面前,愧疚地拱手:

"今日让柳姑娘受惊了。我崔某作为陆家家主,代夫人向姑娘赔个不是。稍后会命人送礼赔罪,万望姑娘莫与我家夫人计较。"

场面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在座的夫人小姐们都用异样的目光在我与珍娘之间来回打量。

我知道,我作为陆家家主,当众给柳轻音道歉,便是定了珍娘的罪。

可此刻我已顾不得许多。

今日若非珍娘先挑事,也不至于闹到这般难堪。

再者,柳轻音从未向我提过要求,我本就亏欠她,不能再让她失望。

柳轻音看着我,嘴角微微翘起,眼角的得意与娇俏又浮现出来。

"罢了,有崔公子这句话,今日我便原谅尊夫人的无礼。只是希望崔公子回去后好好管教夫人,莫再让她做出这等荒唐事。"

"噗嗤——"

珍娘突然笑出声,笑得前仰后合,全然不顾体面。

满堂人错愕地看着她,包括我。

我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心里突然有些发慌。

良久,她抹了抹笑出的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我有何错?需要你来原谅?这位柳姑娘,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今日,我作为陆家女,在此立下承诺——从今往后,你与那位婉姨娘,不许踏进我陆氏商号半步!"

许家的寿宴被搅成这样,众人自然待不下去。

柳轻音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可众目睽睽之下,我也无法与她亲近,只能撇下她追着珍娘而去。

回到家中,我故意冷着珍娘。

我不与她说话,也不看她,仿佛当她不存在。

连阿诺巴巴地跟在我身后,我也爱答不理。

阿诺还小,藏不住情绪。

再次试图引起我注意失败后,她沮丧地趴在珍娘怀里哭起来:

"娘亲,爹爹为什么不理阿诺了?是不是阿诺不乖,爹爹不喜欢我了?"

珍娘温柔地摸着阿诺的脑袋,连眼神都没分给我:"阿诺最乖了,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孩子。别人不喜欢你,是他们坏。"

阿诺被哄得睡着了,我终于忍不住拦在她面前,冷声道: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有。"

"陆珍娘!"

我的火气"噌"地窜上来。

"你在许府那般肆意妄为,我阻止你,是为了你好,是为了维护陆家的脸面!"

"可你却当众驳我的面子!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有没有把我当陆家家主?"

珍娘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那么你呢?崔诏,你心里可曾把我当妻子?"

"你今日把我的脸面踩在地上,当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那位柳姑娘?"

她将头上那只镶嵌珠贝的簪子抽出来,放在我眼前:

"如果我没记错,你从攀山府进的那批首饰,陆氏还没开始售卖吧?你告诉我,为何柳轻音头上已经戴上了?"

我表情僵住。

当日为哄柳轻音开心,在床榻间,我将用料最贵重的簪子送给了她。

攀山府临海,那边的首饰与别处风格迥异。

没想到珍娘竟细心到连这点小破绽都记在心上。

可此刻,我绝不能承认。

极度心虚之下,我愤怒地大声质问:

"不过是样式相近的簪子罢了!你何时变得这般疑神疑鬼?莫非你还怀疑我与她有什么瓜葛?"

珍娘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摇头:

"这倒没有,只是一切都太巧合了。"

"崔诏,我不管你与那位柳姑娘有何关系。你既能为了她不顾我的脸面,我自然也可以如此。"

"我只想告诉你,尊重是相互的。并非我作为你的妻子,就必须矮你一头。"

看着她眼底的认真,我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珍娘平日善解人意,从不让我为难。

可有些时候,她总会在小事上莫名坚持。

她像一汪水,平时看着波澜不惊,只有遇到拦路的顽石,才会激起湍急的暗流。

一种奇怪的不安在心底蔓延,我说不清这情绪从何而来,但此刻我不能退缩。

我只能顺着自己的感受,越发理直气壮:

"陆珍娘,你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自古夫为妻纲,若你嫁的是别的男子,也会如此?"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崔诏是你陆家的上门女婿,你才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离开陆府去了杏花巷,当夜便没回来。

除了安慰受委屈的柳轻音,我也想让珍娘看清我的态度——我要让她心里不舒服,要让她坐立难安,要让她知道我崔诏不是那些唯唯诺诺的上门女婿,我要重新树立丈夫的威严。

就连柳轻音也说:"你就是太软和了,早该让她明白,现在陆家当家的可是你。你早不是当年任她使唤的小乞丐了。"

我知道她还为许府的事生气,干脆让小厮把早就备好的东西抬进来。

一匣子首饰头面亮得晃眼,琳琅满目堆成小山。还有那让京城贵女们抢破头的浮光锦,一匹就值一两黄金。

"这些都是陆家铺子的新货,轻音,你不用去陆氏,我自会把你要的捧到你面前。"

柳轻音看着我的眼神烫得像要烧起来。

她转身进了屏风后,片刻后披着件薄纱似的袄裙走出来。那一刻,我脑子"嗡"地炸开,什么理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疯似的扑上去。

我们在昏暗的屋子里缠了许久,等我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三天。

柳轻音送我到门口,眼里尽是依恋:"非得走吗?"

这些天的亲密让她在我面前卸下了冷淡。我挺得意,却还是硬起心肠:"不是说好要去代州么?要离开这么久,总得先安排妥当。"

她笑着点头,依依不舍地放我离开。

回到陆府,总觉得气氛不对劲。丫鬟小厮都板着脸,像出了什么大事。一打听才知道,我离开这几天,阿诺突然病得厉害。

当时情况凶险,差点就没救过来。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我心口像被谁捏了一把。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陆珍娘,我是阿诺的亲爹!"

珍娘看我的眼神冷得像冰:"你配当阿诺的爹?你倒是说说,她病得最重那几天,你人去哪儿了?"

我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愧疚和心虚堵得慌,支支吾吾道:"我……我还能去哪儿?陆家铺子有批货出问题,我去处理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在外面……"

"崔诏,你真让我恶心。"珍娘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满是厌弃。门"砰"地关上,我碰了一鼻子灰。

直到遇见许应,才明白怎么回事。

"阿诺发病那天,陆珍娘派人找我。我看情况危急,只能告诉她你在杏花巷。"

我脑子"嗡"地一声。原来如此!

我慌得揪住许应衣领:"你怎么能告诉她!"

不敢想珍娘知道阿诺生死关头时,我却在和别的女人缠绵。她会怎么看我?以后怎么面对我?

"崔诏!"许应按住我肩膀:"冷静点。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你养个外室又没闹到她跟前,何必大惊小怪。"

我摇头喃喃:"珍娘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女人都一个样,嘴上硬心里软。再说有孩子牵着,她们舍不得闹翻。"许应不屑,"你看我家慧珍,哭得再凶不也乖乖当许夫人?"

"真的会这样?"我盯着他,像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许应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听我的准没错。回去哄哄,她想明白就没事了。"

我信了。或者说,我不得不信。因为实在承受不了更坏的结果。

可珍娘没哭也没闹。她只是冷,冷得像块冰,连话都不愿和我说。还让丫鬟把我的被褥搬到书房,要和我分房睡。

她整天忙着看账本,根本没心思理我。我几次想解释,可她眼里那股冷意像刀子,扎得我说不出话。

好在,她没再有其他动作。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也许许应说得对,女人伤心一阵就习惯了。许应那么过分,许夫人不也没离开他?我只是养个外室,算不得什么大事。

话虽如此,我还是打算和柳轻音了断。不想再让珍娘难过。

可我还没动作,柳轻音倒先找上门来。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我一见她就火大。

她愣了愣,脸色难看:"崔诏,我们不是说好去代州?你忘了?"

我顿了顿,本想直接说清楚,可看她期待的样子,终究没忍心。她对我有恩,我却要抛弃她。

就当满足她最后一个心愿吧。我深吸口气:"记得。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就通知你。"

"那要多久?崔郎,我等太久了。"

"三天后,我们出发。"

我跟珍娘说要离开几天时,以为她会问。可她只是冷笑,什么都没说。阿诺倒反应大,冷哼一声,鼓着腮帮子扑到珍娘怀里。

自从病好,这丫头对我冷淡得很。任我怎么哄,都不像从前那样亲热。

看着母女俩的背影,我心里发酸。等完成对柳轻音的承诺,我就再也不离开她们。用余生来弥补。

代州比记忆里更繁华。当年我离开时,只是个没人要的乞儿,满脑子都是饿和冷。

如今我衣着光鲜,出手阔绰,周围全是笑脸。

可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柳轻音却满心欢喜。

她的双亲早已离世,可族中亲人尚在。

面对荣归故里的她,族人们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表达热情。

她头一回尝到这般万人瞩目的滋味。

夜深人静时,她再度披着轻纱裙裾叩响我的房门。

甫一进门便扑进我怀里,软语呢喃:

"崔郎,多亏有你,往后我再不会疑你真心。你肯为我做到这般田地,我也愿为你退让——即便在陆珍娘面前低一头,进陆府当妾室也心甘。"

"待我进了陆府,你可不许慢待我,要像现在这般疼我宠我。"

我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真觉委屈,只觉荒唐可笑。

许应早提醒过我:"柳轻音岂是甘当外室的人?"

那时我信心满满,认定她清冷孤高,绝非世俗女子。

如今才惊觉,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过她。

柳轻音见我沉默,娇嗔着白我一眼,纤手顺着我胸膛往下探。

"崔郎,怎的不说话?"

我后退半步,猛地甩开她的手。

"你早不是从前模样,该学学端庄姿态!"

自打决心与柳轻音了断,我再未与她亲近过。

往昔我恨不能日夜与她缠绵,此刻却只觉她处处不如意——

肤色不够白净,腰肢不及珍娘纤细,身上脂粉气刺鼻得让人头疼。

不知从前怎会如此痴迷,此刻竟觉陌生。

突然就想起珍娘和阿诺,想得心尖发颤。

离开临安那日,心口像被剜去块肉,又疼又痒。

一刻都不愿多留,只想飞奔回她们身边。

柳轻音察觉异样:"你这几日怎的魂不守舍?"

事已至此,无需再遮掩。

"轻音,该做的我都做了,给你的银钱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往后路,你自己走。"

"你什么意思?!"

她浑身僵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我别过脸,狠下心肠:

"我不能再让珍娘和阿诺伤心了。你我……就到此为止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崔诏!"

身后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喊叫,我却头也不回推门离去。

返程路上,我从未如此雀跃。

已想好如何求得珍娘原谅——

要跪在她面前忏悔,说我一时糊涂,发誓余生绝不再犯。

知道她心高气傲,定不会轻易宽恕,但我愿用一生弥补。

怎料回临安后,最先见到的竟是陆氏的掌柜们。

他们堵在城门口,一见我便急匆匆围上来:

"家主!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前些日子突然把我们全赶走了,还把老掌柜们都请了回来!"

我愣住,这才发现眼前都是我接手陆氏后提拔的新人。

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强装镇定:

"先别急,我回去看看。"

到了陆府门前,却连门都进不去。

往日对我毕恭毕敬的管家,此刻冷着脸:

"崔公子,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难以置信:"陆伯,您开玩笑吧?我是您家姑爷啊。"

管家冷笑一声:

"我家小姐前几日已将休书送官府盖印,如今陆府早没姑爷了。"

"你说什么?!"

我僵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寒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冷得直打颤。

不可能……珍娘怎会弃我而去?

我不信,非要找她问个明白。

"我要见珍娘!让我进去!"

管家却唤来小厮驱赶,陆府大门在眼前重重合上。

那扇曾我以为永远为我敞开的门,此刻关得严丝合缝。

我在陆府门口守了三天,才再次见到珍娘。

她依旧清雅动人,望向我的目光却像看陌生人。

心口骤然刺痛。

"珍娘,我错了……"

我低头想拉她的手:"我也不知怎的鬼迷心窍,但早已决定与柳轻音分开……"

"崔诏,你知道阿诺病危那日,我在杏花巷看到什么吗?"

她后退半步,眼底尽是讥讽:"我看到你与柳轻音缠绵,那时你在做什么?怎不记得自己是我丈夫,是阿诺的爹?"

"阿诺烧得说胡话,还攥着我的手问'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在哪儿?在跟别的女人恩爱!"

"到现在还在撒谎?带柳轻音去代州风光还乡,崔诏,你虚伪得令人作呕!"

"不是……珍娘你听我解释!"

心口像破了个洞,话到嘴边却哽住。

"我跟柳轻音去代州,本就要与她了断……这半月我们清清白白,我早打算回来好好过日子……"

啪——

耳光重重甩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却让我松快些。

我竟笑出声:"打得好!要是不解气,你再打……我自己打!"

说着便往脸上招呼,眼睛死死盯着珍娘,盼她有一丝动容。

可她始终冷着脸,像看场闹剧。

我静静望着珍娘,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正一丝丝褪去,像退潮的海水般露出底下冰冷的礁石。

指尖突然传来湿意,这才惊觉泪水早已爬满脸庞,啪嗒啪嗒砸在青石板上。我慌忙抬手去擦,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别这样,珍娘……我求你了,别这样对我……"

她依旧定定站着,目光穿过我落在虚无处,仿佛在打量一件破损的旧物。"成亲那日我就说过,"她声音轻得像风里飘散的纸鸢,"君既无情我便休。你的忏悔是真是假于我早已无关紧要,是你亲手打碎我对你的信任,是你亲手掐灭我对这段婚姻的期待。"

"从今往后,我要把属于我的一切全都收回来。崔诏,你会彻底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最好此生不复相见,"她最后看了我一眼,眼底结着化不开的寒霜,"想到你,我只觉得恶心。"

望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我踉跄着捂住胸口。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生生掏空,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

自那日起,我开始在各大酒楼间游荡。

每日醉得不知今夕何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梦里回到过去——回到我还未铸成大错的时候,回到我们尚能相视而笑的时光。

我听见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堂堂陆家当家人竟沦落到这般田地,真是活该。我亦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有时甚至故意去招惹是非,任由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疯子!"他们这样骂我。我便笑着应下,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里万分之一的痛楚。

这日我又醉得双眼迷离,刚晃出酒楼大门,迎面便撞见个熟悉的身影。柳轻音比从前瘦了许多,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活像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崔诏!"她眼里突然迸发出饿狼般的精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陆珍娘那个贱人!她带着人抄了我的住处,说你送我的那些首饰全刻着陆家商号的暗记,竟诬陷我偷盗陆家财物,把我扔进大牢关了半月!你今日必须替我讨回公道!"

我醉得眼前发昏,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即便听清了又如何?我摇摇晃晃绕过她,却被她一把拽住衣袖。

"我怀了你的孩子!"她声音陡然拔高,像是生怕旁人听不见,"你真要抛下我们母子不管吗?"

我猛地顿住脚步,死死盯着她的腹部。那里平得像块石板,却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心口都跟着抽痛起来。

"不可能……"我下意识后退,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阿诺才是我和珍娘的孩子,我怎会……怎会背叛她……"

柳轻音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整个人贴上来:"陆家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没。她陆珍娘凭什么说赶你就赶你?崔诏,你该振作起来!我和孩子陪着你,咱们定能把失去的全夺回来!"

"不……不……"我像是被烫到般甩开她的手,眼前忽然浮现出珍娘抱着阿诺的模样。那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怎敢……怎敢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

血气突然涌上头顶,我双目赤红地掐住柳轻音的脖子:"滚!你这妖孽!休想再缠着我!我绝不可能背叛珍娘!"

等我反应过来时,柳轻音已经跌坐在地,裙摆下洇开一滩刺目的红。我踉跄着后退,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跌跌撞撞冲进巷子里。

柳轻音终究没放过我。

几日后,几个壮汉踹开我的房门,将我拖到院子里拳打脚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首的恶汉踩着我的脸冷笑,"你相好欠了赌坊一千两银子,要么拿钱,要么留命!"

我蜷缩在地上,听着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最后他们骂骂咧咧离去,我的双腿却永远留下了扭曲的弧度。

许应是半个月后找来的。他蹲在我栖身的破庙里,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柳轻音那弟弟真不是东西,把你们留下的钱输了个精光不算,还欠下赌坊一屁股债。怕被打死,竟把亲姐姐卖进青楼,又撺掇赌坊的人来找你……"

我缩在墙角,听着腿骨传来阵阵刺痛,忽然轻笑出声。许应也跟着笑,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前些日子慧珍要和离,我原想着不过是小女儿家闹脾气……可她这一走,竟带走了我所有的运气。如今生意出了大纰漏,却再没人像她那样,肯为我拼上全部了。"

"崔诏,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我没应声,只是呆呆望着庙外的街道。忽然有辆马车经过,车帘被风吹起一角。我看见珍娘抱着阿诺坐在里面,孩子正拽着她的衣袖撒娇:"阿娘,上元灯节我要看最大的走马灯!"

"好好好,"珍娘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笑,"阿娘给你买十盏,省得你总说阿娘小气。"

马车渐行渐远,带走了最后一点温度。我盯着空荡荡的街道,喃喃道:"是啊……辜负真心的人……都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