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了我们姐弟,我做了他五年的外室,也成了他一生的污点
发布时间:2025-07-06 15:00 浏览量:1
我做了裴清明五年的外室,也成了他一生的污点。
初见裴清明时,他正值少年浪荡的年纪。
我在东华门外支起酒肆营生,那日恶客纠缠,他偶然路过替我解围。
我抱着幼弟缩在墙角,看着他三拳两脚赶走泼皮,金线绣的锦袍在日光下泛着华贵的光。
他救我于水火,我却恩将仇报算计了我的救命恩人!
我深知以这副皮囊在京城立足,若无倚仗,早晚要沦为达官显贵的玩物。
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主动攀附。
那夜我借着谢恩的名义摆下酒宴,此后便总生出些事端。
不是酒肆遭地痞砸场,就是深夜突发急病,引得他三番五次前来探视。
"小侯爷,您既已出手相助,便救到底吧!"当大理寺少卿府上的管家侄儿再次堵在酒肆后门,我扑通跪在他脚边,泪如雨下扯住他的衣角,"求您给条活路,收留我们姐弟!"
他垂眸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或许还有失望?毕竟他难得好心,而我却自甘堕落。
可终究我还是成功了,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哪经得住美人刻意撩拨?水到渠成间,我们滚到了榻上。
此后我依旧当垆卖酒,却再无人敢来滋事。坊间渐渐传开,忠武侯府的小侯爷养了个外室,正是景明坊卖酒的赵娘子。
连他身边的小厮都感叹:"林姑娘,您真是好造化!"
我只是浅笑,心里却暗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说来凄凉,我本是官宦千金。
父亲是两榜进士,奈何早逝,留下薄产。
母亲生性懦弱,守不住家业,我小小年纪便要抛头露面。
后来母亲病逝,我如羔羊入狼群,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若非早早攀上裴清明这棵大树,我们姐弟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只是裴清明本就名声不佳,如今加上养外室,婚事愈发艰难。听说侯府曾有意为他聘娶太傅孙女齐家大姑娘,我曾在大慈恩寺见过那位贵女。那日我踮脚挂福带,险些跌落,是她伸手扶住我。眉眼温润如春水,端的是大家闺秀风范。
本该是门当户对的良缘,不知谁将外室之事捅到太傅跟前。老太傅发话:"少年风流也算寻常,成婚前打发了便是。"
我不知裴清明如何回应,但齐家大夫人找上门时,我正为失了靠山发愁。到底是世家主母,几句夹枪带棒的威胁说得冠冕堂皇,中心思想无非让我识相离开。
若我还是当年闺阁少女,单这些话就能逼得我投缳。可酒肆摸爬滚打多年,我早练就铜皮铁骨。任她如何敲打,我始终赔着笑脸,倒叫她黑着脸拂袖而去。
哪料裴清明中途踏进酒肆,与准岳母关起门来不知说了什么。待齐大夫人离开,京中便传出齐家大姑娘定亲的消息——竟是江夏刘家的新科进士。这无异于当众打忠武侯府的脸,还落得个榜下捉婿的美名。
我悄悄观察裴清明的脸色,比后厨那口用了十年的老锅底还黑。自此,他的婚事愈发艰难,京中稍有脸面的门户都避之不及。
裴清明从未提过此事,可我心中愧疚又害怕。怕他迁怒,更怕他后悔。夜深人静时,我常想:当年他一时善举,非但没得好报,反被我这蛇蝎女子缠上,午夜梦回可会懊悔?
我不能让他后悔,至少在弟弟金榜题名前,需要他的庇护。可我除了这张脸,一无所有。只能督促幼弟苦读,将酒肆盈利尽数交与他,以色侍人终非长久,我盼着能有些别的用处。
他翻着账本沉默良久,终于收下银票:"小丫头倒有些志气。"
他唤我"小丫头",可他自己也不过弱冠之年。被齐家拒婚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小侯爷。而我也寻到了新的生存之道——他是东家,我是掌柜,只不过这掌柜的差事,还要多暖一暖床榻。
在裴清明身边待得久了才发觉,他虽恣意放浪,整日流连于楚馆酒肆败坏了清名,可骨子里并非耽于情色之徒。这些年不知多少人为巴结他送来美貌婢女,他统统婉言谢绝。
唯有我,借着他放浪形骸下的那点恻隐之心,留在了他身旁,一留便是整整五年。
但我始终参不透他的心思。
世家子弟最重声名,他却像全然不在意外界如何评说,每日只顾着与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可明明莺莺燕燕环绕,他分明也在嬉笑怒骂,那股子张扬里却总透着几分空落。我能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恍惚与落寞——他,并非真的快活。
每逢这时,我便取一坛自己酿的"照夜白"递给他。酒入喉,愁绪却难消,我只盼这坛中物能替他消解几分愁闷。
直到那日在大慈恩寺偶遇,我为幼弟科举祈福而来。
走出大殿时,一眼便望见了他。他身姿颀长立在祈福树下,身旁站着一对男女。那女子一身红衣作少妇装束,手中攥着根祈福丝带,不知说了什么。他接过丝带细看,眉眼间骤然绽开少年般的明朗笑意。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干净得像春日里第一缕照进窗棂的阳光。可这笑意转瞬即逝,那对男女转身往偏殿去,他仍站在树下,望着他们并肩远去的背影出神,眼底又浮起我熟悉的落寞。
丝带上究竟写了什么?你又在为何而黯然?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说破。我悄悄退回大殿,看着那对相携离去的身影,将所有疑问咽回肚里。
其实我能留在裴清明身边这么久,一半因着这张脸,另一半则因我识时务——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做。
做外室也有讲究:要会善解人意,却不能恃宠生娇;要时时表露依恋,却不可强求他回馈真心;他给的,你便坦然接着;他不给的,你绝不能伸手要。
这些分寸,都是我碰过壁才悟出来的。
刚在一起时,我也把握不好火候。幼弟读书极有天赋,国子监祭酒来酒肆设宴时,我便寻了机会与他搭话……虽未提小侯爷的名号,祭酒却心领神会应承下来,我亦备了厚礼相谢。
本以为主事已成,却迟迟未等来国子监的入学文书,反倒等来了小侯爷的斥责。至今记得他小厮忍冬当时轻慢又不屑的语气:"赵娘子,莫忘了自己的本分!"
此后许久,裴清明都没再踏足酒肆。我开始慌了——若真惹他厌弃,依他的性子,怕是此生都不愿再见我。
后来是如何重获他的垂怜呢?
哦,对了,是我的新酒楼在乞巧节夜宴开张。我在金明池边拦住他的车驾,放下姿态恳请他赴宴。他表情冷淡,却在我恳切的目光中接下了请帖。
自那之后,我再不敢越雷池半步。而幼弟终究还是进了国子监——是裴清明亲自办的。
过了最初的磨合期,我们的相处愈发自然。我常年混迹酒肆,为人处世不比世家女的端庄,在他面前既活泼俏皮又守着分寸,变着法儿讨他欢心,却从不主动索要什么。
其实只要在他容忍的范围内,他倒真是个极好的情郎。
在他身边久了,竟也有人开始讨好奉承我:"小侯爷怕是动了真心!""赵娘子将来怕是要做侯府如夫人!""知冷暖懂进退,难怪小侯爷这么多年都割舍不下!"
这类恭维我听罢只当玩笑——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我于裴清明而言,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若我敢不知天高地厚去要情爱名分,怕下一刻他就能把我扔进金明池喂鱼。
可我也不是一直这般清醒的。陪他三年后,见他婚事屡屡受挫,见他动情时呢喃着我的名字,我也曾有过荒唐的奢望:或许他对我也有几分真心?哪怕身份天差地别,若幼弟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呢?
可惜,在我满心幻想、为他汹涌的爱意无法自拔时,现实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
我一直知道他身边不缺红粉知己,只是那些女子大多昙花一现——要么恃宠生娇遭了厌弃,要么图他钱财得手便散。可春风楼新晋的花魁娘子却不同,她是裴清明一手捧起来的。
这女子才华横溢,起先还端着架子,可裴清明家世一流、出手阔绰、容貌又生得俊朗,哪有人能抵挡这般攻势?花魁娘子渐渐乱了心神,女人一旦陷入情爱,便免不了忐忑不安。
她开始用打量的目光窥探我,不经意间显摆裴清明送她的物件,甚至说出带刺的话头:"裴郎总夸赵掌柜识趣,如今他心里眼里可只有我,赵娘子不会介意吧?"
情爱最易让人失了本心,花魁娘子的挑衅毫无杀伤力,真正让我遍体生寒的,是裴清明的态度。
他待那花魁娘子实在宠溺得紧,竟要求我酒楼宴饮所用的乐伎全从春风楼选,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毕竟裴清明向来不过问我的营生,哪怕如今我已将永安楼做成东京城七十二正店之首。当然,那花魁娘子也确有手段——坊间都传她虽堕风尘却守身如玉,一手琵琶弹得清贵,与小侯爷更是真心相许,不久便要脱籍嫁入侯府。
我彻底慌了神,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酸涩,那些藏在心底未及吐露的情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正当我以为裴清明真被这花魁娘子勾了魂,预备看他上演"救风尘"的戏码时,另一位女子突然登场——那是从姑苏来的林表妹,暂住在侯府。
这位林姑娘的出场堪称惊心动魄。那日永安楼宴饮罢,我见裴清明醉意上涌,下台阶时踉跄着险些栽倒。我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花魁娘子猛地撞开。她搀着醉眼朦胧的裴清明转身要走,徒留我扶着生疼的胳膊怔在原地。
就在这时,林表妹杀了出来。
一杆红缨长枪裹着风声扫过,花魁娘子应声跌坐在地。这动静惊得众人瞠目结舌——谁也没料到,这位看着柔柔弱弱的姑苏小娘子,竟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架势。
后来我才知,林表妹虽生在江南水乡,却是将门虎女。林家枪法在她手中使得出神入化,更曾随父兄上阵杀过水匪。而她还有另一重身份——侯府为裴清明定下的未婚妻。
"汴京但凡家世好的姑娘都瞧不上裴清明,家世差些的忠武侯夫人又看不上。没法子,才从娘家旁支里挑了这位表姑娘!可怜那花魁娘子,听说当日胳膊都摔断了,啧啧……"
"要我说还是赵娘子本事,这些年小侯爷身边红粉知己换了一茬又一茬,偏就你能留到现在。人美会来事,就是命不好……"
"等着瞧吧,依着林姑娘的性子,后面准有热闹看。赵掌柜可当心喽,哈哈……"
这事儿很快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听着倒觉好笑——难怪最近酒楼生意陡然红火,原是看客们等着瞧我笑话!
那日花魁娘子摔断了胳膊,裴清明虽不满表妹鲁莽,却也只让人将她送回春风楼。毕竟一个是玩物,一个是至亲。
林表妹离开时,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我浑身一激灵,只觉被撞的胳膊更疼了。
提心吊胆过了几日,林表妹没找上门,倒先等来了花魁娘子。一月后,裴清明在永安楼设宴款待南征归来的崔佑将军,花魁娘子发髻松散、泪眼婆娑地冲进来,直扑裴清明身边:
"裴郎!你为何突然不理我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她转身又朝我跪下,"林姑娘!我给您赔罪!我是真心爱慕裴郎,只求能留在他身边……"
这女子终究是动了真心,哭得肝肠寸断。而裴清明从始至终都冷着脸,眼底尽是厌烦与不耐——我知道,但凡他露出这表情,便有人要遭殃了。
作为永安楼的掌柜,我最终"请"走了花魁娘子。此后她再没出现,春风楼也换了新魁首,据说那把嗓子连官家都夸过。
"赵掌柜别太得意,我今日这般,焉知不是你明日下场?林姑娘可容不下你!"这是花魁娘子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苦笑——我哪敢得意?她好歹是裴清明主动捧起来的,而我,不过是自荐枕席才换来这五年。
那段时间我常做噩梦:梦里花魁娘子哭得声嘶力竭,林表妹挥着银枪刺来,还有裴清明眼中那抹熟悉的鄙夷与失望。最后总会定格在大慈恩寺的许愿树下,明明站得那么近,我却永远触不到他。
我告诫自己:若真有离开那日,定要体面些,绝不能像花魁娘子那般哭得难看。
小弟已中举,明年便是会试,我盘算着等他会试后便抽身。只是林表妹怕是不肯容我——我揉着仍疼的胳膊,暗叹命如草芥。
可意外的是,林表妹并未找我麻烦,反倒与裴清明闹得不可开交。她性子直爽如火,裴清明倒也真疼这个表妹,只是两人都像爆竹,一点就着。我这永安楼,倒成了他们兄妹吵架的"战场"。
没过多久,侯府传出小侯爷再次被退婚的消息。林表妹跑到永安楼买醉,我虽无立场安慰,却还是陪她喝了几盅。
她忽然转头,醉眼朦胧地盯着我:"你究竟哪里比我好?"
我抱着胳膊后退半步,立刻反驳:"绝无此事!你莫要乱讲……哎,不对!退婚不是你家提的么?"
林表妹"啪"地摔了酒坛,怒喝:"是我家提的又如何?裴清明这混账东西本姑娘不要了,让给你吧!"
我……我也要不起啊!
我曾短暂地做过一个天长地久的梦,可裴清明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是梦,终究会说醒就醒的!
我收起那颗不该躁动的心,继续做永安楼的大掌柜,在他需要时适时出现。只是总忍不住会想: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曾真正得到过他的爱呢?
秀外慧中、家世一流的齐家大姑娘不行,惊才绝艳又身世凄苦的花魁娘子不行,性情活泼的将门虎女林表妹也不行。好在这个问题没困扰我多久,端午龙舟赛上,江若曦出现了!
这种世家云集的活动本不该有我这个外室的位置,但托林妹妹的福,裴清明到底带上了我。说来也怪,那位倒拔垂杨柳的林姑娘似乎与我小弟有些不对付——小弟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能轻松躲开她的枪头,倒让我颇感意外。
他二人围着我们打打闹闹,忽然就撞见了江若曦。她并非人间绝色,在世家贵女中甚至显得普通,可当她落落大方站在裴清明面前时,我分明看见他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
她带着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继而转向裴清明,语气里带着上位者的傲慢:"小明,这次眼光倒不错嘛。"
"噗——"林妹妹第一个笑出声。确实,这世上敢叫裴清明"小明"的,怕也只有江若曦了。
我悄悄观察裴清明,见他眉头微蹙,耳尖却泛起不自然的红。"她还小,姐姐别吓她。"他这话看似维护,实则是在试探——试探当自己身边有了别的女人时,江若曦是否会在意。
可惜江若曦非但不吃醋,反而兴致勃勃地打趣我们。抛开那些让我如坐针毡的调侃,她当真是个洒脱女子。只是裴清明自那之后便阴沉着脸,哎,原来罗敷有夫的小明,也尝过爱情的苦!
后来连林姑娘都察觉表哥的不对劲,跑到我跟前悄悄说:"那是骠骑将军霍沉舟的夫人,随霍将军镇守西北,近日才回京。她可是表哥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少时在西北长大的。听说她成亲那日,表哥还想去抢婚呢!"
我自然知道江若曦是谁——早在大慈恩寺偶遇后,我便打听过。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不过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霍沉舟少年得志、战功赫赫,是多少大邺女子的梦中情郎;而裴清明呢,当年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今倒成了东京城有名的纨绔,真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林表妹无情吐槽:"情敌步步高升,再看咱裴表哥,真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小弟中举后常外出求访名师,一去就是数月。我不懂科场门道,只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盼他早日学成归来。金榜题名、光耀门楣都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往后咱们姐弟再不用被人欺负。
小弟走后,裴清明也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不来我落得清净,只可惜林妹妹到永安楼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每次都不付钱。
我自然将这些账挂在了裴清明身上,在下个月给他的孝敬银子里扣。
宫变来得毫无征兆,然与我们老百姓而言本身影响也不大,无非有人趁乱抢些东西。
我吩咐家丁护院紧闭门户看好了永安楼,倒也没啥损失,不过三日这场叛乱就结束了。
听闻先太子逼宫不成已经自尽,而如今登上帝位的是之前名不见经传的二皇子宁王殿下。
老皇帝驾崩,新帝即位,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而这一朝臣子里竟然有裴清明!!!
昔日汴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殿前司副指挥使裴大人,真真的新帝宠臣。
裴清明的风评一夜之间急转之上,昔年的荒唐之举如今成了韬光养晦,听闻以前看不上他的那些世家大族。
如今上赶着巴结他,上门提亲的人更是把忠武侯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我是在新帝登基那日见到的裴清明的,他穿着官袍星夜赶来,一身的酒气显然刚参加完宫宴。
他什么也没说,只抱着我不知疲倦的索取。
春风得意马蹄疾,我尽力去配合着他,感受着他心中的畅快与欢喜。
而我的小弟,让我感受到了奔溃!
他竟然背着我投军了,如今随着裴清明平步青云已是从五品的武官。
当他一身甲胄出现在永安楼时,我气得一个茶壶就砸了过去。
「赵怀卿你找死,我赵家书香门第,世代忠良你,你竟然敢……」
「姐姐慎言!」
我像是瞬间泄了气的皮球,良久,才喃喃道:「可姐姐还盼着你金榜题名骑马游街呢……」
少年闻言瞬间眼睛一红,我心中更痛,小弟的想法我又怎会不明白了?
文官清流是好,但是科举入世升迁太慢,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就这样,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之下似乎又有不同。
首先是裴清明,新帝登基后我就很少在见到他。
最奇怪的是,他竟然避开了永安楼,在樊楼设宴招待回京的霍将军夫妇,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毕竟东京城人人皆知裴清明设宴只在永安楼,如今却去了我对家的酒楼。
而这事还是我在酒楼行会上听樊楼的掌柜说的,我闻言尬在当场,身旁随侍的丫头低着头不敢看我。
哎,原来连她都听说了!
看来最近还是的多去大堂转转,否则消息都不灵通了。
然后我就在大堂听见了更不得了的消息——骠骑将军竟偷偷从西北带回一个塞外女子。
江若曦性情刚烈不愿与人共夫,正闹着要和离。
我心中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焦急,想到许久没来了月事,便使了小厮去请裴清明,用的还是乞巧节夜宴的油头。
不到一个时辰,小厮挎着脸回来了。
「掌柜的,小侯爷前日军营比武失手伤了霍将军,被老侯爷打了五十大板正养伤呢!」
傻子都看得出来裴清明失手伤人是假,为江若曦打抱不平才是真。
林妹妹见我面色不好,安慰让我别杞人忧天,裴清明不过是热脸贴冷屁股,在喜欢江若曦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以为什么身份都能嫁入侯府呢?哼,痴心妄想,裴家可不会接受二嫁妇。」
哎,我发誓我一点也不用她安慰。
林妹妹反应过来慌忙解释。
「你不一样,你虽是外室,但……」
「但我是倒贴的,比江姑娘还不如了,好了,别咬手指头了,我不生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楚馆酒肆是流言是非的集散地,我漫不经心的打着算盘,但并没有错过隔壁卓京兆衙门几位大人的聊天内容。
那霍夫人也是个刚烈的,竟直接拿着剑将那女子撵出了将军府,还削掉了人家一头长发,因此才惊动了京兆尹府出面。
其实东京城里因为纳妾不知道多少对夫妻私下不睦的,做女人的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碍于子女、名声,大多数妻子最后都选择了妥协,像江若曦这样敢于撕破脸的还当真是绝无仅有。
不可否认,我是有些羡慕她的,羡慕她父兄给了她撕破脸的资本,羡慕她自己也有撕破脸的勇气,更羡慕她不拘泥于后宅的那一份洒脱。
可流言定生死,世人皆可诛,眼见更多的人附和起来,说的话也越发的不堪入耳。
我正想着安排春风楼的歌伎上台,尽快打断一下他们的危险发言。
可惜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那个带头说话的人已经被重重的砸在了酒桌上了!
酒肆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敢惹盛怒下的裴清明,就连被打的人也只敢唯唯诺诺的告饶。
冲冠一怒为红颜,裴清明是真的很喜欢她,面对这样的裴清明,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也许,我的结局快到了吧!
但真正让我死心的,却是那日的一个意外。
永安楼依汴河而建,乞巧节永安楼除了夜宴,还在汴河边上搭建乞巧彩楼。
楼棚里摆着磨喝乐、花瓜、酒菜、笔砚、针线等,世家贵女会在男性家人的陪伴下乞巧,放河灯。
江若曦出现在永安楼是我始料不及的,更意外的是陪着她的人竟然是裴清明。
众目睽睽之下,如今已毫不避讳对她的爱意了吗?
「狗男 女!」
林妹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撕了江若曦,好在小弟制止了这场惨案。
可惜夜宴还是发生了意外,没有人知道彩楼为何会倒塌。
眼见那个小女孩即将被彩楼上掉下的木头压到,我顾不得多想转身去救。
可我终究只是女子体力不济,所以小弟赶来时我将孩子交给他。
「先救孩子,否则永安楼会有大麻烦!」
小弟闻言接过孩子转身就走,可他离开的瞬间一整架木料倒下拦住了去路,而倒下的宫灯带着灯油开始燃烧。
我瞬间后悔了,救人搭上自己的命太不划算了。
却在这时看见了裴清明,看见他从木架上伸来了手时,我以为我得救了!
可惜下一秒另外一只有些粗糙的手腕出现在他的手里,他一把拉起对方。
是江若曦!
原来他是来救江若曦的!
裴清明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铁石般丢下一句话。
「不想死就回头,去汴河……」
话音被轰隆的木料倒塌声掩盖,我下意识后退夺过木料,然后才踉踉跄跄的转身跑向了汴河。
我在永安楼对面上了岸,全身湿透,却不想回去,就这么漫无目的走了一夜。
我没有立场怪他的,是个人在那种时候都会选择对自己重要的人,我本就是目的不纯的倒贴裴清明的,又哪里能苛求对方该如何待我。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想回去!
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心。
第二日,我若无其事的回了永安楼。
裴清明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我,看他满脸的疲惫,应该也忙了一晚上吧?
嘴角艰难的勾起,我先开了口:「多谢小侯爷昨日指点,否则妾昨日小命不保呀!」
他欲言又止,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了他对我的回答感到不满。
但我也很累啊,敷衍了两句就转身走了,我真的需要休息。
病来如山倒,我在床上躺了三日才好,期间裴清明一直没有出现过。
「江若曦不与人共夫的,你,早做打算的好。」
过了几日,他的好友崔佑来提醒我,我投桃报李送上一坛照夜白。
然后他又说:「赵娘子,其实我很欣赏你,你有一种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让自己活得很好的能力,像野草一样!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你才野草,你全家都是野草!」
我忽然开口,吓得崔佑如见鬼一般看着我,一脸你怕是疯了的表情。
我当然没疯,只是忽然生出一种不知死活破罐子破摔的勇气,需要找个人发泄一下而已。
事情发展到如今,迟钝如林妹妹都意识到了江若曦与裴清明而言有多么的不同,于是总是一脸同情的看着我。
小弟更直接一点,他问:「姐姐,你想嫁给裴指挥使吗?正妻怕是不行,但……」
「不想!」
我打断弟弟,我不能用孩子要挟他啊!
我幻想过无数次小弟金榜题名后,我委婉的表达自己想要离开裴清明的愿望,我幻想他追悔莫及,百般哀求,求我不要离开他。
但我知道,大概率会是裴清明先娶了妻子,正室大娘子趾高气扬将我一顿收拾,警告我再敢纠缠裴清明就让人弄死我。
可惜最后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只是在一个抵死缠绵后的早晨。
上一刻我们还拥抱彼此,下一刻他忽然开口:「你弟弟如今已是从五品殿前司虞候,以后无人再敢欺辱你。」
我趴在他的胸前哼哼两声,不想说话。
「这些年你放在我那儿的银子,我添了一万两,外加京西五百亩水田的地契,放在了昨晚给你的首饰匣子里。」
我这才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瞬间僵住,怎么有人能无耻到将分手地点选在床上啊?
「你家春明坊原先的老宅我托人帮你买回来了!如今你家又有人为官,自然能回明春坊住。」
我没答话,只默默起身穿好衣服。
良久他问:「你,可还有其他的要求?」
「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裴清明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我清楚的在裴清明眼中看到了惊慌与探究,接着是腾腾燃烧的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我淹没。
「我们每次都有喝药,你,这不可能……」
「哈哈,妾骗您的,您还真信!」
我笑得很大声,仿佛真的就只是想逗逗他,仿佛自己一点也不难过,然后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这种时候我很想有志气一些,将我五年前扔在他脚下的那个名叫尊严的东西捡起,然后洒脱的与他道别。
但是不行啊,我小弟在他手下为官,我此时若是表现得无所谓,那就是在打他男性的尊严。
所以我得肆无忌惮的将对他的爱意,毫不掩掩饰的表达出来。
在他动容的眼神中,恋恋不舍但通情达理的表示愿意离开。
最后我擦干眼泪,说:「官场不易,还望小侯爷念在五年情分,多多照拂我家小弟!
我承认我卑鄙,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这样做了。
裴清明面色复杂,好看的眉头蹙起,视线在我脸上流转,片刻后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结束了荒诞的五年外室生涯。
永安楼我不打算在自己经营了,我请了有经验的掌柜帮忙,自己翻身做了东家。
我还在生小弟的气,不想理他。
「科举入仕太慢,不知何时能出人头地保护姐姐。」他再次解释。
我怒:「那何偏偏要在裴清明手下为官?」
「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小弟也怒了,转头又示弱道:「阿姐别生气,您现在正做……您身子正虚呢!」
是呀,我现在身子虚弱得很,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感压得人动弹不得。
好在小弟弟事事迁就,每日下职回家陪着我,如此过了三个月才缓过来一些。
可惜久躺床前无好弟,日子一久,小弟忍不了了。
「阿姐若是闲的无事,不如出去走走看看,总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
「对呀,赵姐姐,不如你随我一起回姑苏吧。」
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就休息了几日怎么就总闷在家里了?
不过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
之后我当真随着林妹妹去了姑苏,且这一玩就是一年多,没办法,谁让我有钱,还有打把的时间挥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