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太傅去信,收到回信:太长,不看;已离,勿扰,他傻眼了
发布时间:2025-06-21 18:38 浏览量:10
成婚第三载深冬,谢雁宁独坐西窗下,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泛黄的和离书。炭盆里的银丝炭噼啪作响,将摇曳的烛火映得忽明忽暗。她最终将宣纸投入火中,看着"和离"二字在青焰里蜷缩成灰,心头悄然浮起一计。
次日晌午,宫门外的石狮被北风刮得沁凉。谢雁宁攥着锦盒立在朱红宫墙下,玄色官袍的衣角掠过眼帘时,她分明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上敲出闷响。
"阿宁?"顾长卿垂眸瞥过她发间玉簪,眉峰微不可察地皱起。同僚的窃笑隐在风里,他侧身对小厮耳语两句,广袖翻飞间带起松墨清香。
谢雁宁望着他递来的鹤氅,指甲掐进掌心:"今日风寒,我亲手缝了护膝……"话未说完便被清冷声线截断:"劳夫人费心,下回让侍女送来即可。"
眼见那道颀长身影即将跨上青幔马车,她突然扬声唤住他,素白指尖从袖中抖落一张宣纸:"听闻太傅笔力冠绝盛京,可否赐下墨宝供妾身临摹?"
顾长卿驻足回眸,余光瞥见宫道尽头那抹鹅黄裙裾时,握笔的指节骤然收紧。谢雁宁看着他在空白宣纸上挥毫,墨迹洇透纸背的刹那,喉间泛起铁锈味——他竟在防备森严的宫阙前,为一张素笺落下姓名。
"太傅哥哥!"脆生生的呼唤让谢雁宁指尖发颤。顾长卿已转身迎向飞奔而来的少女,素来淡漠的眉眼浸了春水:"慢些跑,当心摔着。"
九公主叶莺莺鬓间步摇乱颤,扑进男人怀中的瞬间,谢雁宁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碎的呻吟。她攥着墨迹未干的宣纸退至马车旁,帘帷垂落的瞬间,听见顾长卿以哄孩童的语调轻笑:"是府中表妹,来送冬衣的。"
【画牢三载】
太傅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合拢,谢雁宁踉跄着扶住回廊雕柱。三载春秋在眼前走马灯般掠过——新婚夜他独自在书房待到烛泪成灰,上元节他遥望宫阙出神时跌落的酒盏,还有那间终日上锁的密室。
满墙丹青在记忆中烈烈燃烧,画中女子或执书或拈花,眉眼间尽是他不曾给予她的温存。昨夜他醉饮合欢酿时,谢雁宁在冷透的浴汤里泡了整宿,皮肤泡得发皱,却抵不过心口溃烂的疮疤。
"夫人,这些箱笼……"侍女怯生生望着满院狼藉。谢雁宁将顾长卿亲笔所书的宣纸铺在案头,狼毫饱蘸浓墨,在空白处写下"一别两宽"四字。朱砂印鉴落下的刹那,檐角铜铃被北风扯得嘶鸣。
【残灯无眠】
子夜时分,谢雁宁蜷在拔步床内侧,听着更漏滴答数着残生。锦被忽然被掀开一角,带着寒露气息的躯体贴上后背时,她本能地往床沿缩了缩。
"躲什么?"顾长卿掌心贴上她腰肢,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着系带。谢雁宁攥住他作乱的手,声线在暗夜里发颤:"月事来了。"
身后骤然寂静,片刻后传来窸窣穿衣声。顾长卿系着玉带忽然顿住:"今日临摹的帖子……"
话音未落,急促的叩门声刺破夜色。小厮在门外结巴道:"九公主……公主殿下梦魇惊厥,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
谢雁宁望着他抓起外袍夺门而出,鎏金烛台被撞得晃动不休。她赤足踩在青砖地上,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三年前上元节那夜。
彼时她隔着灯海望他执笔题诗,墨色长衫被烛光镀上金边,恍若谪仙。而今他奔向另一个女子的身影,与那夜灯下惊鸿逐渐重叠。原来从始至终,她不过是偷穿别人嫁衣的傀儡。
【晨雾别君】
天光未亮时,谢雁宁已将最后一只妆奁搬上马车。顾长卿踏着晨露归来,见她正将金丝楠木箱往车下拖,眉心骤然跳起:"这般粗活怎能让……"
"太傅放心,都是些用旧的物件。"谢雁宁用帕子裹住渗血的掌心,看着他在晨光中走近。三载夫妻,他竟从未发现她力不能扛。
顾长卿目光掠过她发间褪色的珠花,忽然想起今晨宫中传来的密报——九公主已应下和亲之事。他伸手欲扶她,却被谢雁宁侧身避过。
"太傅留步。"她踏上马车的瞬间,袖中飘落一纸红笺。顾长卿俯身拾起,看见"和离书"三字时瞳孔骤缩,墨迹洇开的"顾长卿"三字旁,端端正正写着她的名字。
马蹄声惊起满地桐叶,谢雁宁最后望了眼朱门上斑驳的"太傅府"匾额。三年前她抱着嫁妆箱叩响门环时,满心欢喜;而今她抱着同样的箱笼离去,里头却装满了未送出的寝衣、未拆封的避火图,还有那封永远等不到签字的和离书。
晨雾渐起,将车辙印缓缓吞没。宫墙深处传来清越钟声,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鸦。这座吃人的樊笼里,终究只剩太傅大人与九公主,继续书写他们未完的画本。
要让仆从们察觉这迁徙般的搬运?
那满府下人唇齿间流转的闲话,怕是要将她和离的隐衷撕开给世人看。谢雁宁指节抵着紫檀木窗棂,看廊下新搬来的樟木箱笼在暮色里投下细长阴影,像道即将愈合的伤疤。
"怎的突然清整出这许多物什?"顾长卿玄色衣摆扫过青砖,在箱笼前驻足。他俯身时衣襟掠过淡淡龙涎香,惊起谢雁宁鬓边碎发。
谢雁宁指尖抚过箱笼铜锁,声线比檐角铜铃更清冷:"不过是些蒙尘的旧物,倒劳大人亲自过问。"她望着丈夫搬起箱笼时绷紧的脊背,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掀起她盖头时,也是这样挺拔如松的背影。
那箱笼里躺着她亲手绣的鸳鸯枕,未用完的合欢香,还有成婚时母亲压在她掌心的玉镯。只要他掀开箱盖……可他终究没有,任由这些见证过情事的物件被当作废弃物扔出府门。
【第二章·窥宴】
东宫的鎏金请柬在晨光里泛着微芒,管家捧着烫金笺纸的手微微发颤:"太子殿下特特添了朱批,许大人携家眷赴宴。"
谢雁宁执银剪的手顿在半空,烛芯"啪"地炸开朵灯花。春日宴啊,本该是夫妻同游的好时节。她望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面容,忽然想起昨夜顾长卿带回的玫瑰酥——那原是给叶莺莺的点心。
"大人可要携我赴宴?"她转身时裙裾扫过满地月光,发间玉簪折射出细碎冷光。这是三年来她头回主动提及公开身份,指尖不自觉绞紧了帕子。
顾长卿执卷的手微僵,案头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屏风上,竟比水墨画更淡。谢雁宁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说来不巧,那日正是我父母忌辰。"
她阖目时尝到铁锈味,原是咬破了唇瓣。这理由拙劣得连自己都骗不过,可他分明松了口气。
【第三章·血色】
青幔马车驶过朱雀街时,谢雁宁正摩挲着袖中和离书。惊马长嘶撕裂春日晴空那刻,她看见车帘外飞溅的鲜血如红梅绽放,右腿传来锥心刺骨的痛。
再睁眼时满室都是苦涩药香,太医院值夜的医女欲言又止:"夫人,太傅大人他……"话音被更漏声碾碎,谢雁宁望着帐顶流苏,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小产那夜,顾长卿也在宫中陪叶莺莺赏月。
"他来过么?"她听见自己沙哑如枯叶的声音。小宫女捧着药碗的手直抖,药汁溅在锦被上洇出暗色痕迹,像极了她新婚那夜的合卺酒。
【第四章·藏离】
妆匣底层压着的和离书已泛起毛边,谢雁宁指尖抚过"情断缘绝"四字,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顾长卿写下的"永结同心"。那时他笔锋多凌厉,如今想来竟像把淬毒的刀。
"夫人且歇着,这些粗活交给奴婢便是。"侍女看着她单脚跳着整理细软,眼眶泛红。谢雁宁却笑起来,发间银簪摇曳生辉:"早些收拾妥当,免得临走时手忙脚乱。"
顾长卿踏进房门时,正听见这句。他望着妻子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的面容,忽然想起今晨叶莺莺说想看海棠花。谢雁宁将和离书往袖中又塞了塞,抬眼时笑靥如春桃初绽:"九公主可大好了?"
【第五章·独归】
暮色染红西天时,谢雁宁独自登上马车。车辙碾过满地残红,她想起五年前踏雪而来的那顶青布小轿,想起三年来每个独守空房的寒夜,想起今晨顾长卿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人可要遣人去宫门候着?"侍女掀起车帘,露出太傅府斑驳的朱漆大门。谢雁宁望着门环上纠缠的铜绿,忽然想起新婚那日顾长卿亲手为她戴上的金镶玉镯——那镯子,早在叶莺莺回宫那日便当了。
【第六章·惊鸿】
顾长卿回府时,正见仆从们搬运箱笼。暮春的风卷起谢雁宁遗落的绢帕,上面还残留着她常用的鹅梨帐中香。
"这是作甚?"他剑眉紧蹙,玄色大氅扫过满地海棠。谢雁宁自回廊转出时,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飞了梁间呢喃的燕子。
叶莺莺的鹅黄宫装比春日更艳丽,却在看见谢雁宁的刹那褪了颜色。"这位是……"九公主指尖绞着帕子,望向顾长卿的目光似含秋水。
"府中远亲,暂借此处养病。"顾长卿上前半步,恰好挡住谢雁宁跛脚的残影。谢雁宁垂眸行礼时,广袖滑落露出腕间红痕——那是昨夜收拾细软时,被箱笼铜锁划伤的。
待叶莺莺缠着顾长卿讨要玉簪时,谢雁宁已走到海棠树下。暮春的风卷起满地残红,她忽然想起成婚那日,顾长卿亲手为她簪上的并蒂海棠金步摇。
【第七章·金簪】
叶莺莺贵为天家金枝,言行间却无半分骄矜之气。她亲昵地挽住谢雁宁皓腕,腕间金镶玉镯叮当作响,恍若春溪撞碎一池碎玉:"太傅哥哥是我开蒙恩师,你既是他的表妹,便如我的亲妹妹一般。"
"表妹父母仙逝,可要我去求皇兄赐些恩典?"她鬓边累丝金凤步摇随动作轻晃,在暮色里划出流光。谢雁宁望着这张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芙蓉面,指尖抚过袖中暗纹,那里还藏着半块未绣完的鸳鸯帕:"多谢公主美意,不必劳烦。"
叶莺莺却执着追问,鎏金护甲划过青玉案,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声响:"妹妹可曾许配人家?太傅哥哥最是古道热肠,必会为你寻门好亲事。"
谢雁宁执盏的手微顿,茶烟模糊了眼底情绪。上好的雨前龙井在青瓷盏中泛起涟漪,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已许过人家,只是……正要和离。"
"和离?"叶莺莺愕然睁大杏眸,旋即握住她冰凉指尖,"可是那负心人有了外室?你莫要伤心,当年我在异国和离时……"
暮色透过菱花窗棂斜斜洒落,将两个女子身影投在锦绣屏风上,恍若并蒂莲开。谢雁宁望着叶莺莺喋喋不休的樱唇,忽然问出压在心底的疑问:"公主可曾爱慕过太傅?"
此言一出,满室茶烟都似凝住。叶莺莺面颊飞红,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太傅哥哥他……他为我孤身闯敌营,为我三更送糖糕,为我及笄礼寻来南海明珠……"
谢雁宁望着她眸中渐起的星光,忽然想起三日前顾长卿亲手搬走的箱笼。那些她熬夜缝制的鸳鸯枕,那些她誊抄的琴谱,那些她以为能焐热他心的点点滴滴,此刻想来竟似场笑话。窗外海棠随风而落,恰似她零落成泥的痴心。
【第八章·玉碎】
顾长卿捧着檀木匣踏进花厅时,正听见叶莺莺娇嗔:"太傅哥哥瞧这玉簪,可衬我今日衣裳?"她发间点翠步摇颤巍巍的,映得眉间花钿愈发鲜亮,恍若三春桃花灼灼其华。
谢雁宁垂眸抚过袖口缠枝纹,听见他清冷声线染上温度:"三日雕琢,自当相配。"三日啊,她重伤昏迷时,他可曾守过她三个时辰?那时她躺在太医院,听着更漏声声,数着锦被上暗纹,直到药汁浸透唇舌都未等到他。
"表妹也去碎玉居可好?"叶莺莺忽然转头,鬓间玉簪流苏扫过谢雁宁手背,凉津津的直沁骨髓。顾长卿执盏的手猛然收紧,茶汤溅在雪白衣襟上,洇出朵朵墨梅,恰似她新婚那夜被他揉皱的嫁衣。
谢雁宁执帕子为他擦拭,指尖触到他紧绷的肌肉,忽然轻笑:"九公主有所不知,我畏寒怕吵,最是扫兴。"她望着顾长卿骤然松动的眉宇,忽然想起新婚夜他掀盖头时,也是这样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时她满心欢喜,却不知他眼底藏着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倒影。
【第九章·长夜】
上元夜,长街如昼。谢雁宁描了远山眉,点绛唇,青丝间簪着支素银海棠簪。这是她及笄那年,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簪头海棠经年累月已泛起温润光泽,恰似她消磨在岁月里的情意。
"阿宁今日……很美。"顾长卿望着她怔怔出神,忽然伸手拂过她鬓角。谢雁宁嗅到他袖间淡淡的龙涎香,忽然想起这是叶莺莺最爱的熏香。去年上元夜,她高烧不退,太医说险些烧成痴儿,他却陪叶莺莺在城楼赏灯,道是"公主最怕寂寞"。
"大人看错了。"她侧身避开,望着河灯如星子坠入水面,明灭间映出她苍白面容,"这簪子旧了,该换支新的。"就像他们这段婚姻,早该在三年前就结束。那时她满心欢喜嫁作人妇,却不知等待她的是三载寒暑,是未出世的孩儿化作一滩血水,是她耗尽心血的痴恋终成空。
子时的更鼓敲响时,顾长卿的贴身小厮气喘吁吁奔来:"大人,九公主染了风寒,正念着您呢!"
谢雁宁望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色,忽然想起去年上元夜。那时她高烧不退,他却陪叶莺莺在城楼赏灯。太医说她险些烧成痴儿,他却说:"公主最怕寂寞。"此刻她站在漫天烟火里,忽然觉得喉间腥甜,原是咬破了唇瓣。
"你去罢。"她将温热的和离书塞进他掌心,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明年此时,记得给公主簪朵新海棠。"火树银花映着她眼底水光,竟比满天星子更亮。
顾长卿策马消失在长街尽头时,谢雁宁将婚书投入火盆。火舌舔舐着"永结同心"四字,化作缕缕青烟散在夜风里。她最后望了眼太傅府的方向,那里有她三载春秋,有她未出世的孩儿,有她耗尽心血的痴恋。从此山高水远,再不回头。
【尾声·惊鸿】
三日后,顾长卿踏进空荡荡的卧房。妆匣空了,衣柜空了,连窗边那盆她最爱的绿萼梅都不见了。唯有案头留着一封和离书,墨迹未干,字字泣血:
"顾长卿,此去经年,愿你与公主岁岁常相见。"
他忽然想起她离开那日,河灯映着她苍白面容,竟比满天星子更亮。那时他不知,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更不知,她青丝间簪的素银海棠,是临别前最后的绝唱。
包括她这个人!
“阿宁?”
偌大的太傅府空空荡荡的,他里里外外都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直到最后进了书房,他才在书桌上看到一封信。
顾长卿连忙拆开信封,入目便是谢雁宁清秀的字迹。
“顾长卿,我一个人去了上元佳节。”
“你可能不知道,七年前,我便是在这儿对你一见钟情,当年你为了忘记叶莺莺,便在京城内随便挑了一个适龄女子成婚,却没想到,这个女子,其实早就心仪你多年。”
“七年里,四年单相思,三年夫妻,我无时无刻都想走进你的心里,也为之付出了很多。可世事岂能皆如我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再过一个三年、七年或是七年,你不喜欢我这件事,我怎么也无法改变。”
“所以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是放下这份执念,也成全你对叶莺莺的一片痴心。所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只想告诉你,不,应该是通知你一件事。”
“顾长卿,我们和离了。”
“一月前,我签好字,你也签好字了,所以从今天起,我们都自由了,我走了,不要找我,祝你和叶莺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愿我谢雁宁,往后人生,恣意张扬。”
一字一句,如同春日惊雷般在顾长卿耳边炸响。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瞳孔睁到极致,嘴唇止不住轻颤了起来。
什么叫她签好字,他也签好字,他们已经和离了?
他什么时候签的字?!
手上的信封掉落在地,带着书桌上另一封信件也飘落在地。
那触目惊心的《和离书》三字倒印在他眼中。
他飞快捡起,一眼就看了左侧谢雁宁的签名。
而不远处之外的右侧,竟也签着一个名字。
他无比熟悉这份笔迹。
因为是他亲笔写下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顾长卿!第十章
一瞬间,许多曾被顾长卿忽视的细节都涌上了脑海。
那日,谢雁宁说要临摹他的字迹,可带来的宣纸,却是空白的。
这一个月里他每次回来发现家里少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属于她。
再联想到时刻拿出来晒的箱子,顾长卿几乎可以确认,这一切都是她蓄意为之的。
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悄无声息地让他签下了和离书,然后孤身离开了。
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愤怒与慌张一齐涌上了顾长卿的心头。
好在谢雁宁走了,她的贴身丫鬟却没跟着一起走。
他连忙派人将谢雁宁的贴身丫鬟带来,将这份和离书拍到了她面前。
“谢雁宁去哪儿了?!”
丫鬟却只是摇头,“恕奴婢无可奉告。”
“大人,成婚三年,夫人被您伤透了心,如今她主动和离离开,也是全了您的心愿,您便也成全她一次吧。”
成全?
她是他的妻子。
她居然要他成全。
素日里清冷自持的一个人,如今却是气得青筋都跳了起来,他做不出严刑拷打的这种方式来。
他是真的联系不到她,便苦口婆心游说起来,试图以情打动丫鬟。
可任他磨破了嘴皮子,丫鬟也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顾长卿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写了一封信要他代为转发给谢雁宁。
三日后,丫鬟告知,信已经送到了,谢雁宁已经看到了,但没有回复。
和离后为了和他彻底断联,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吗?
顾长卿突然生出一种第一次认识谢雁宁的错觉。
从京城离开后,谢雁宁一路南下,去了江南。
一天里,由北到南,气温逐渐升高,空气也潮湿起来。
她提着行李包裹,来到了一座全然陌生的地方。
不同于京城的快节奏生活,小城里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她把行李寄存到客栈后,开启了漫无目的的漫游之旅。
要了一碗蟹粉小笼包,她坐在嘈杂的街头喝着冷饮,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忽然鸽子飞了过来,送了一封信。
这是她的专属信鸽,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丫鬟。
她走了,却无法将丫鬟带走,所以特地给了信鸽,让她同她联系。
顾长卿会生气,谢雁宁是预料到了的。
但他还会写信,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她拆开信一看,洋洋洒洒一大篇,足足有八千字。
和离而已,居然写了八千字,有必要吗?不会都是控诉她的吧。
可成功逃离围城谢雁宁心情正好,不想看这些煞风景的东西。
抱着这个想法,她直接撕了信,吃起了蟹粉小笼包。
吃完后,她一个人在街头吃吃逛逛,积郁在心头的那些复杂情绪都化成了食欲全消解掉了。
等夜里回到客栈后,她才唤来信鸽,回了一封信过去。
顾长卿收到信封后,那颗被吊起来的心终于松懈了几分。
他带着满心期望点开,却直接愣住了。
“太长,不看。
已离,勿扰。”第十一章
简简单单两行字,在他刚平复下来的心湖中又掀起滔天巨浪。
他拿起笔,又写了一长段话想要寄过去。
但一想起那句太长,他只能泄愤般地揉碎了纸。
直至最后耐心终于耗尽,他才坐在长椅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混乱的脑海里又开始那封信里的一字一句。
在谢雁宁出走的第三十六个时辰,顾长卿终于找到了自己被和离的原因。
原来她知道自己和叶莺莺之间的事情了么?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顾长卿的心跳就漏了几拍。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袭上心间。
他抱着头拼命回忆着,试图找出究竟是哪儿出了错漏。
往事一件件涌现,最后停在了她撒谎说要晒箱子那天。
在他去书房拿玉簪时候,叶莺莺和谢雁宁似乎独处过一段时间。
想起那天发生了什么后,顾长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彻夜难眠。
一整晚,他的脑海里都在回放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前十几年里,他是在追逐着叶莺莺,那么她成婚后这三年里,他就是在学会放下她。
从她嫁人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以后只把她当成妹妹,徒弟看待。
而对谢雁宁,顾长卿娶了她,从一开始便是愧疚的。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份愧疚,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冷淡她,远离他。
可人的心,并不是铁做的。
婚后三年,谢雁宁对他的好,一点一滴,他全都放在了心里。
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他学着慢慢放下那份执念。
只是放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多年习惯使然,他的目光总会无意识地定格在她的身上,情绪也会不受控地因她波动。
尤其是在得知她和离后,他迫切地希望她能脱离苦海,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所以才如此尽心尽力帮助她。
到底是曾真心爱过的人,就算清楚知道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也会希望她余生顺遂。
可这一切都只是顾长卿心里的想法,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
都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心事,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却忘了谢雁宁也暗恋着他,所以轻易地就能窥破他的想法。
他却是在失去之后,才明白自己早就露馅了。
而真相大白时,他的愤怒也并不单单是因为被骗着和了离。
他气她问都不问就给他判了刑,气她不告而别走得如此绝然,气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他也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异常,气自己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忽视她,气自己没有担负起夫君的指责。
更气自己没有早些看清谢雁宁在他心中的位置。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他早已习惯她陪在他身边的生活。
哪怕叶莺莺和离了,他也从没动过要和离的念头。
因为从拜堂那天起,他就认定了一件事。
要和谢雁宁携手走完这一生。第十二章
谢雁宁离开的第三日,顾长卿想尽办法还是联系不到她。
时间不停流逝着,他心中的恐慌日渐浓重。
这几天叶莺莺找了他很多次,他全部都推掉了。
所以等她找上门看到他憔悴不堪的模样时,吓了一大跳,眼里满是担忧。
“太傅哥哥,出什么事了?”
事到如今,再看见到叶莺莺出现在眼前,顾长卿心中的情绪非常复杂。
他已经把对她的爱意转换成了亲情,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口。
可在谢雁宁因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而出走后,他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找机会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莺莺,我最近一直在联系阿宁。”
“你表妹?雁宁姐姐她怎么了?”
虽然上次只是一面之缘,可叶莺莺却十分喜欢谢雁宁。
看着叶莺莺脸上浮现出的紧张,顾长卿愈发羞愧。
“她消失了,我找不到她。”
“啊?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吗?和她夫君有关系吗?”
“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和她夫君也有关系,更准确来说,是和我有关系。”
叶莺莺愈发不解。
看着她满脸的疑惑,顾长卿鼓起勇气坦白了。
“我就是阿宁的夫君,我和她三年前成婚了,这些年一直瞒着你,对不起,莺莺。”
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叶莺莺心上,她瞬间僵化在原地。
原来那些曾引起她注意的奇怪的第六感,原来都不是错觉。
她恍然大悟,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失声质问。
“为什么要瞒着?这对雁宁姐姐公平吗?”
顾长卿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
这沉默却让叶莺莺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她回想起上一次和谢雁宁交谈的内容,满心都是愧疚和懊悔。
如果早知道雁宁姐姐的夫君就是顾长卿,她一定会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部掐灭,更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些。
一想起自己成了加速他们婚姻关系破裂的加速剂,尽管是无意的,叶莺莺还是觉得万分痛苦。
“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雁宁姐姐!”
“我知道,可是她和离后就消失了,我根本找不到她。”
一听到这,叶莺莺就知道谢雁宁是彻底死心了,心里越发难受。
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雁宁姐姐的感受。
“太傅哥哥,人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要是你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雁宁姐姐,那只能证明你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
一句话戳开血淋淋的真相,让顾长卿心口生出绵密痛楚。
他颓丧地垂下头,鼻腔内酸涩难耐。
“这三年是我对不起她,无视了她的付出,忽略了她的感受……”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趋近哽咽。
叶莺莺也终至无言。
她默默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长卿心中的悲痛和悔意愈盛。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他的错,却把两个无辜的人都搅了进来。
他深感无颜,追悔莫及。第十三章
谢雁宁离开的第七天,顾长卿已快被逼到了绝境。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他反而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进宫,请求圣上颁布一条新规。
从今日起,夫妻双方和离不仅要签字,还要度过一段时间的冷静期,再带着和离书一起去家族祠堂,决定是否真的分开。
而这,也包括前面几个月和离的夫妻。
得到这一纸圣旨后,颓废了很久的顾长卿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第一时间找到了丫鬟。
“你再寄一封信过去,告诉她近日颁布的圣旨,我已同意和离,但她也必须再回来和我度过一段冷静期。”
交代完后,顾长卿才回了书房。
紧绷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许,脑海里还在计划着后续事宜。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和离,之所以这么和丫鬟说,也不过是想先见谢雁宁一面。
只要她回了京城,他就有机会和她解释。
她喜欢了他七年,只要把误会都说清楚,那应该还会有重来的机会吧。
丫鬟的信封发过来时,谢雁宁正在逗鸟。
这一个多星期里,她游历了两三个城市,已经把和离这档子烦心事完全忘在脑后了。
看见顾长卿同意和离后,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丝疑惑。
这几天一直骚扰她,这么快就同意了?
不会是又想了什么把戏想骗她吧?
得知圣上新颁布的圣旨后,她无言以对苍天。
她只是想和离罢了,为什么这么难啊!
看来后续的行走江湖的只能暂时搁置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回到客栈,开始收拾东西。
十日后,她乘着马车又回到了京城。
许鸢已经在城门口等待许久,在人群中一看到,发出了惊呼。
“阿宁,你怎么晒黑了这么多?”
“因为我很开怀啊,吃得多,出去得也多。”
看见她能笑着说出这种话,一直担心她的许鸢放下了心,拉着她就回了家。
一路上,谢雁宁说起江湖的见闻,听得许鸢欣羡不已的同时,她也有些担心和离的进程,便问了一句。
“顾长卿是真的同意和离了吗?”
这一点,谢雁宁其实也不确定。
但她这趟回来,是下了决心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的,很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他同不同意都不要紧,反正字都签了,别担心。”
“是啊,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能早点解决最好,免得夜长梦多。”第十四章
从丫鬟那得知谢雁宁返京的消息后,顾长卿当即就要约她见面,又被无情拒绝了。
他心里有些失望,但又没什么办法,只能静候着,等她来找他。
期间,他把和离书仔仔细细看了无数遍,又买了很多东西。
他抱着一丝谢雁宁会原谅他的期待,试图复原她的所有东西,想要让一切都重回正规。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终于收到了谢雁宁的信。
谢雁宁约他见面。
可地点却是在家族祠堂。
顾长卿满心的期待瞬间扑空。
但他还是赴约了,什么也没带。
谢雁宁看着他两手空空地过来,瞬间就明白同意和离不过是他编造的一个谎言。
但她早有预料,所以也没有那么生气,只是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同意和离,又什么都不带,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大半个月不见,一开口就是和离,顾长卿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试图找出一些难过悲伤的情绪,这样他才有信心能留住她。
可她的脸色平静地如一潭湖水,神采奕奕,气色比和离前要好上无数倍。
原来这段时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难过吗?
顾长卿只觉得心头堵了块重石般,快要喘不过气了。
“我们可以聊聊吗?阿宁。”
“可以,办完和离后,你想聊什么我都奉陪。”
一句话,直接将顾长卿那点微乎其微的奢望彻底浇灭。
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喉音变得无比沙哑。
“我没有带和离书来,你陪我回去取,好不好?”
谢雁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你自己去,我在这等你。”
见她不肯,顾长卿只能另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