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程墨做暖床婢第四年 我怀了他的孩子 嬷嬷带人拿着擀面杖捅我肚子
发布时间:2025-05-31 21:16 浏览量:6
给程墨做暖床婢的第四年,我怀了他的孩子。
嬷嬷带人把我按在地上,拿着擀面杖捅我肚子。
「少爷和林家嫡女定亲了,你这孩子不能生。」
直到我身下一摊血,程墨才来。
他皱着眉责怪我:「你若听话吃了堕胎药,又怎会遭这些罪?」
「多吃些补药吧,等身子好了再来伺候。」
我挤出一抹惨淡的笑:「谢过少爷。」
但是隔天,我赎回了卖身契。
带着我的孩子离开了程家。
1.
「姑娘,忍着些吧,不见血少爷是不会放过你的。」李嬷嬷眼里含着泪,拿着擀面杖说道。
我点点头,安静地躺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边那朵厚重的白云。
认识程墨那天,便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夏日。
程墨跟着程夫人去庄子上视察。
我赤脚在小溪里捞鱼,一转头便看到一个翩翩少年在盯着我看。
「你真厉害。」他真诚地夸赞道。
「长得也真好看。」他又夸道。
「愿意跟我回府里吗?」他问道。
我摇摇头,不愿意。
我家只有我爹了。
可当晚,夫人盘账时就发现我爹瞒了好几年的收成。
我爹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实在没办法,老婆病了。」
我娘是去年走的,随她一起没了的还有家里所有钱财。
夫人大度,没有责罚我爹。
只是朝着躲在柱子后偷看的我招手:「过来。」
「你这女儿生得精致,我儿很是喜欢,我带她回府陪少爷玩,你的账便一笔勾销。」
我爹不愿意。
但他也实在拿不出钱了。
我识相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夫人,我跟您去,我会干农活,会做饭。」
程夫人又额外给了我爹二十两银子。
我成了少爷程墨的丫鬟。
那年我八岁。
2.
程墨很喜欢我。
他院里所有丫鬟都另外起了新名字,唯独我保留着原名。
他说一喊「苏苏」,就会想起那天我捞鱼的身影。
远处是厚厚的云朵,柳树下我卷着裤腿站在溪流里,专心致志。
「苏苏,阳光洒在你脸上镀了一层金光,像是寺里的神佛。」
程墨说我是他的女神「苏苏,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这日子有什么滋味。」
程墨会向我诉说他的心事。
他爱念书,可家里逼着他习武。「母亲说,我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大将军,程家才有脸面。」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家中安排好的,吃什么穿什么学什么。
唯独我,是他人生规划里的意外。
他要我贴身伺候他的起居,我们整日从早到晚在一起。
睡前我若不在,他便嚷着不宽衣不睡觉。
程墨的奶娘李嬷嬷时常打趣我:「苏苏啊,等你再长大些,就是半个主子了。」
我下意识反问「为何」
李嬷嬷笑道:「少爷不可能娶你呀,但他喜欢你,肯定会收你在房里做个妾室的,便是姨娘也比如今做丫鬟好许多。」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心疼。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永远做不了程墨的妻。
尽管我们好得如胶似漆,但身世是一道我跨不过去的鸿沟。
少爷不可能娶一个丫鬟做正妻。
3.
我心里堵得慌,求着程墨带我回了趟庄子。
我想去看看我爹,我想回家。
可我到了家门口,却发现院里晒着小孩衣裳。
一个穿着布裙的女人叉着腰问我找谁,我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别管问路的人了,幺娃哭了,你快来哄哄。这小子,只认他娘不认他爹。」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爹拿着那二十两,娶了新媳妇,生了新孩子。
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我去给娘上坟,坟头的草已到我小腿高,许久没人来看她了。
我拔干净了草,抹干了泪。
笑着看向程墨「我们回府吧。」
程墨牵过我的手,皱眉看着手上细细密密的划痕「苏苏,你还有我。」
「我带你回家。」
我生下来娘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我爹想要儿子,娘强撑着怀了一胎,却在做农活时不慎摔倒,孩子没了。
我娘身子就变得更差了,从此一直吊着药。
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更无心照顾我,看到我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若是个男娃,就好了。」
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再怀一胎。
可惜我不是,所以她还得生。
她说她做梦都想给老苏家添个男丁。
最后她死在了庸医的男胎偏方下。
而我爹,也只在我娘去世后,短暂地疼爱过我几日。
他看着我,喜笑颜开:「还好你长得好。」
长得好,大了就能卖个好价钱,他没说,但我明白。
所以在他卖我之前,我把自己卖进了程家。
我从未感受过被爱的滋味,从不知道被人关心时会忍不住想哭。
没有得到过爱的孩子,只因一句「我带你回家」,就沦陷了。
我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跟在程墨身边。
我想,没有名分也好。
只要能和程墨在一起就好。
4.
我再长大一些时,府里的小厮们开始带着调笑的表情看我。
程墨斥责过他们。
却在某个燥热的夏日夜晚,在看到我身着寝衣梳发时,失了控。
事后他紧紧抱着我:「苏苏,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以后,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你生的,都会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我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心跳。
抬头对上了他那双情意正浓的眸子,突然乱了呼吸。
男孩女孩,都好。
以后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会好好疼爱我的孩子。
如果是女孩,我会紧紧牵着她的手,告诉她「这是我们的家,你爹爹叫程墨,他很期待你的到来,他很喜欢你这个女儿。」
那晚以后,府里上下都知道我成了程墨的暖床婢。
李嬷嬷满眼含笑「苏苏,少爷不会亏待你的,以后肯定会成为姨娘。」
李嬷嬷很喜欢我,从我入府进了程墨院子后,她就爱与我说话。
她说我和她远嫁的女儿很像。
于是她对我未来生活的畅想里,加入了很多对女儿的期待。
她应该是程家上下,除过程墨外,最希望我幸福的人。
所以当她得知我有孕时,欢喜得不住拜菩萨「谢天谢地,四年了,我们苏苏终于有孩子了。」
有了孩子,我就能做姨娘了。
这是程夫人答应我的。
在我做程墨暖床婢的第二年她召我过去问话「打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如今出落得更漂亮了,也难怪墨儿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既然入了我程家的门,那便是我程家的人,往后只要你安分守己,好好陪着少爷,自然有你的福气在。」
「等你能为少爷生个孩子,就抬你做姨娘。」
我没敢肖想正妻。
我一个丫鬟,能做姨娘已经很好了。
庄子上许多姑娘最终的归宿还是嫁给农户,我比她们强多了。
我天天盼着程墨回来,他去陪皇子们围猎了,临走前他说回来给我烤鹿肉吃,让我乖乖在家等他。
我就这样算着日子,盼着他回家。
可没想到,他回来时,身边还带了个女子。
5.
「枕月,这是我屋里的大丫鬟苏苏。」程墨给身后的女子介绍道。
那女子穿着胡服,墨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苏苏,还不快问林姑娘好。」程墨低声呵斥道。
我慌忙收起手里的肚兜,问了好,借口倒茶离开了。
程墨没看到我手中的肚兜,也没注意这几日我脸上长了很多痘包。
他眼里,只有林枕月。
是我从未见过的,饱含欣赏和爱慕的眼神。
他们在屋里高谈阔论,我在一旁安静地低头,努力忍着眼泪。
程墨变了。
短短几日,他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说他只想念书,不爱习武。
可如今他对林枕月说「姑娘弯弓盘马的模样,真乃当代妇好。」
「我家中虽世代武将,奈何我早年沉迷书本,武艺不精。不知林姑娘何时有空,能教程某一两招?」
林枕月没有推辞「公子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聪明绝顶,若想认真习武,想来也是极有天赋的学生。」
于是二人约定了三日后再见。
送走林枕月后,程墨沉浸在喜悦中,许久他才唤我「苏苏。」
我忙迎上去。
「苏苏,你觉得林姑娘怎么样?」
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她是我见过最有见识最与众不同的女子,和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女不一样,她身上带着风,从山谷原野吹来的风,肆意却满是生的气息。」
「你觉得她怎么样?」他又问道。
我低声答「很好,名字很好听。」
枕月,肯定是个备受宠爱的女孩子。
家里人才会觉得她能以月为枕,以满天星辰做被子。
不像我,我爹懒得取名字。
姓苏,名苏。
程墨也很喜欢林枕月的名字:「苏苏,不愧是最懂我的人。」
「我见她第一眼,就被名字吸引了。」
程墨滔滔不绝地讲着这几日他和林枕月一见钟情的故事。
我始终没能寻到空告诉他我怀孕了。
我们有孩子了。
直到他累得睡着,我为他宽衣解带,盖好被子后,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每一根睫毛我都曾认真地数过。
但不知为何,此刻我看着他,只觉得我们之间相隔甚远。
明明他喘息间呼出的热浪还扑在我脸上。
我心里却犹如冬日。
我知道,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
我要失去程墨了。
6.
或许我从未拥有过程墨。
我于他而言,和这院子里的丫鬟们没什么区别。
不过生得更好看些。
但是生得好看,也是丫鬟,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奴。
从他认识我时,他就是府上的少爷,而我是庄子里欠债农户的女儿。
我们之间那道身份的鸿沟,难以逾越。
我一直都知道,但还是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
因为程墨于我而言,是穿破积云的一束光。
我总妄想着那道光会一直照亮我,只照亮我一个人。
眼泪掉下的瞬间,我伸手接住了。
梦结束了,我该醒了。
程墨是少爷,是注定要娶高门贵女的,他不可能只属于我。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但我还是疼得厉害,还是因为她眼里不再有我而失魂落魄。
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你应该安分守己做好他的暖床婢,等着将来主母入府抬你做姨娘。
我就这么念叨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7.
我是趴在程墨床边睡着的。
醒来时,他正在轻抚我的发丝「苏苏,怎么没睡床上?」
「我们之间还能这样温存的日子不多了。」他言语里带着几分惋惜。
我揉了揉僵硬的胳膊,起身去给程墨打水。
怀里的肚兜便是在这时掉落的。
程墨捡起肚兜,疑惑地看向我。
「我有孕了。」我小心说道。
昨日我还是欢喜的,但今日我莫名地有些紧张。
程墨并不如我期待的那般喜悦。
他沉下了脸:「苏苏,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昨日你也见到了,枕月对我很满意,她出生的林家,是林皇后的林家。」
「林家规矩严,若让他们知道我成亲前就有了没名分的孩子,不好。」
我怔怔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是,在怪我?
「少爷的意思是,让我走?」我问道,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恼怒。
程墨忙起身拉着我的手:「没有,我怎么可能舍得你走呢?」」
「我只是想,孩子咱们先不要。」
「苏苏,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我和枕月的婚事若是顺利,于我的仕途大有助益。我的前途一片明朗,那时咱们再生孩子,岂不是对孩子更好?」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满是酸涩。
许久,我才执拗地撇过头去:「我想生下来。」
程墨叹气道:「苏苏,你听话好不好?现在生孩子没名没分,对你也不好。」
我再也忍不住,蓦地站起身来,甩开了他的手。
「既然知道我没名没分,为何不给我名分?就这样白白睡了我四年。」
「既然明知在你婚前我不该有孩子,为何从不设法避孕?」
「既然说是为我好,又怎么忍心伤害我,你知不知道我娘的身子垮了就是因为小产。」
我连声地质问,让程墨一时招架不住。
最后,他恼羞成怒:「苏苏,你别忘了自己身份。」
「你只是个我带回来的丫鬟,这府里的丫鬟我想睡谁就睡谁,由不得你们拒绝。」
这句话犹如一桶凉水,在夏日将我彻底浇透。
我对程墨彻底失望,再不想多说。
8.
我被关在屋里不知道多久,李嬷嬷打开了房门。
看到我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李嬷嬷嘴一撇,眼泪就要掉下来。
「苏苏,认命吧,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摇摇头:「嬷嬷,我的命好像从未由得了我,但今日我想搏一搏这命数。」
「我想离开程府,离开程墨。」
「嬷嬷,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在李嬷嬷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我想起了我娘,虽然她从未这样抱过我,更没有疼过我。
但我就是很想她。
以前程墨念书时跟我说过,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拥有。
哪怕在梦里,哪怕在幻想中。
哪怕很短暂。
我很想我娘,很想从前那个还称得上是家的地方。
但我知道,我回不去,我只能往前走。
三日后,李嬷嬷拿着擀面杖命人把我拖到了院子里,又将我手足按住:「少爷说你不肯吃药,那就由老身亲自来了解这孽种。」
擀面杖一下下捅在我肚子上。
我闭上眼依然挡不住绝望的泪。
其实不疼的,我和李嬷嬷串通好了,演这出小产的戏给程墨看。
我要保住我的孩子,只能出此下策。
李嬷嬷事先准备好了血包,我裙摆下缓缓渗出的并非我的血。
而捅在我肚子上的擀面杖,并没有什么力道。
真正疼的地方,是我心里头。
我知道,程墨就在里间听着,他没有出来阻止。
他铁了心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我哭着,悲痛地喊着,为这几年的时光,为我们之间早已变质的情爱。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人悲伤过度时,也会出汗,会虚脱。
汗水打湿了我的发丝,我浑身无力地倒在血泊中,嗓子发哑,再说不出一句话时,程墨来了。
他急匆匆跑到我身边抱起我:「苏苏,苏苏,你还好吗?」
「你若乖乖听话,又何苦受这罪?」
李嬷嬷提醒他:「少爷,您身上都是血,晚饭时林姑娘还来呢。」
程墨放下了我,站起身皱着眉居高临下看着我:「苏苏,多吃些补药吧。」
「这些日子先养身体,等你养好了再来伺候吧。」
说完他略带嫌弃地看了眼自己沾满血的手,转身走了。
李嬷嬷长舒一口气,命人把我抬了回去。
晚上我喝了半锅鸡汤,看着李嬷嬷拿回来的身契,龇着牙笑「多谢嬷嬷。」
我这几年攒了不少银子,托李嬷嬷去找夫人赎回了我的卖身契。
如今正是程墨和林家攀亲时,我的存在本就有些烫手,既然我自己肯走,夫人自然痛快地还了我身契。
9.
隔天,天将将亮时,我便收拾好了仅有的细软首饰,离开了程家。
我已决意要去南方,听说那儿女子们出路更多些。
临走前,我去给娘上了坟,又去佛寺给她供奉了一盏小灯「娘,以后我就不回来了。」
留在寺里吃了碗斋饭后,我才下山去了码头边。
船刚离岸,我就听到岸边吵吵嚷嚷。
「程家女眷走失,提供消息者重赏。」
掀起竹帘,我看到了程墨满脸焦急地站在码头。
「自古以来这男子的深情最便宜,如今急着找人,谁知道背地里伤了多少次心,才会逼得一个女人在这世道离家而去。」我对面坐着的女子看着程墨撇嘴说道。
「妹妹,不是来找你的吧?」她突然看向我问道。
我慌乱了一瞬,随即立刻摇头:「不认识。」
她没再多问,起身放下竹帘坐在我身旁:「这日子啊就像流水,只有往前走的,没有倒流回去的。」
「上了船,就把过去抛了吧。」
我凝视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半晌才说出一句:「多谢。」
我还是相信人与人之间最质朴单纯的善意。
她看出了我的局促,没有选择漠视,而是安慰了我。
我很容易被这种简单的关心所俘获。
离开程府时,李嬷嬷劝我「不要再轻信旁人。」
可我始终认为,信任没错,错的是辜负了信任的人。
「我叫苏苏,怎么称呼姑娘呢?」我主动问道。
「桃夭。」她笑道。
桃夭要去扬州「那儿的夫人们都爱美,每逢重要日子都会请梳妆师进府,我想做梳妆师,一则体面不费力气,二则说不准哪日便搭上了贵人。」
「苏苏,你去哪儿呢?」桃夭问道。
我摇摇头「还没想好。」
我只想先离开程府,剩下的,到了再看。
「那你和我一同去扬州吧,我梳妆技艺精湛,你生得貌美,我可以先为你梳妆,让那些妇人们瞧瞧我的手艺。赚了银子咱俩分,如何?」桃夭热情邀请道。
我心动了:「好啊,那我可以跟着你学梳妆吗?」
「自然可以。」
说罢,桃夭便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些瓶瓶罐罐:「我现在就给你梳妆。」
半个时辰后,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缓缓伸手抚摸着白嫩的脸颊,因为有孕而生出的痘印都被粉遮盖住了。
原来,我竟有这么漂亮吗?
桃夭看着我的模样大笑道:「我没骗你吧?我可厉害了。」
桃夭的师父是京城里最有名的梳妆师:「她一直说男子无用,却在年近四十时爱上了一位死了夫人的老爷,为了那老头子,她不梳妆了,店也不开了,只想给老头子生孩子。」
「我看啊,她一定被人下了迷药。不然怎么会爱上一个夫人刚死就娶新妇的寡情男人。」
桃夭说起师父,满是愤恨。
「店铺关了,我只能另谋出路。临行前我去辞别师父,她憔悴了许多,却硬要说如今是好日子。我们争吵了几句,我也想明白了,每个人的命数都在自己手上,我不该强求别人。」
桃夭没什么心眼。
她不像我在程府认识的那些女子,大多为了生存一句话能当三句听。
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那苏苏你呢?」她话锋一转,问起我。
我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
船已经走了许久,程墨吵嚷的声音也早就没了。
「方才码头那些人,在找我。」
「但我不是什么女眷,我只是程家的一个丫鬟,伺候少爷起居,有了少爷的孩子。可少爷快要定亲了,他让我把孩子打掉。」
「我不愿意,这才离开了程家。但我不是逃出来的,我用所有积蓄换回了自己的卖身契。」
说完,我偷偷瞧着桃夭的反应。
我很怕她会因为我暖床婢的身份而瞧不起我。
谁知桃夭眼里泛起泪光,她紧紧抱着我:「没关系苏苏,出来了就好。」
「外头的天地是自由的。」
桃夭没再多说,但我们对视的刹那我便明了,她懂我的苦楚。
她去过那么多富贵人家,各式各样的女子都见过。
若说这世间,谁最能体会女子不易。
那只能是女子自己。
桃夭大我两岁,一路都在尽心照顾着我:「等到了扬州,咱们开间铺子,你就安心生孩子,我和你一起把孩子养大。」
桃夭兴奋地计划着。
阳光从云层里钻出,照得桃夭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我想起了程墨,他说以前初见时阳光洒在我身上,我像是他的神女。
但此刻,我只觉得桃夭是我的神女。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我看得到我们充满希望的未来。
10.
我从未见过如桃夭一般的女子。
她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鞋边的泥,都像是她生命的写照。
下了船她便风风火火地找了家客栈,对着掌柜的好一顿威胁,叮嘱一定要照顾好我。
而她自己则去了扬州夫人们常去的烟雨巷,那儿满是裁缝铺绸缎庄胭脂店。
桃夭要去盘一间铺子。
但晚上她回来时,却是垂头丧气的:「铺面都太贵了。」
她坐在窗边嘟囔着。
我笑着安抚她:「没有铺子,咱们就摆摊嘛。」
「一点点做起,总能有咱们自己的梳妆店的。」
桃夭撇着嘴:「可是,除了贵夫人们,谁会愿意梳妆呢?」
我指了指自己:「我啊。」
「在船上你不是给我梳了发髻化了妆容吗?可我也不是贵夫人啊。」
「桃夭,普通女子也是爱美的。」
桃夭想了会儿,握着我的手笑道:「是啊,咱们自己就是普通女子。」
隔天,我们在烟雨巷后头找了个小院子,里头两间屋子并一间单独砌出来的小厨房。
安置好了我们的小家,我便带着桃夭去集市买摆摊所需。
若说手艺,桃夭自然胜于我。
可若论过日子,桃夭远不及我。
但我们在一起,相辅相成。
第三天,我们的梳妆摊支起来了。
我坐在棚下让桃夭为我盘发,路过偶尔有好奇的姑娘会问两句,桃夭便大方介绍:「我妹妹如今有了身孕,但那又如何呢?只要她是女人,只要她爱美,我就每天都为她梳妆。」
有了我这块招牌,很快便有人围了过来。
眼看着桃夭一点点让我变得越来越精致,围观人群忍不住发出赞叹。
而我们也顺利地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是一位脸上有小雀斑的姑娘青儿:「我明日要送邻家哥哥赶考,我,我想让他记住我最漂亮的样子。」
桃夭嘴一撇,我便知道她又想说:「你去送他,可他若负了你呢?」
接连知道我和她师父的事,让她对这些男子带了几分敌意。
于是赶在桃夭开口前我笑道:「那姑娘是想过来化,还是咱们去你家里?」
青儿忙摆手「不行,不能去家里,我爹娘还不知道…」
「那就来咱们摊上化,若姑娘不想被人瞧见,也可以来我们家。」
第二天,青儿如约来了我们小院子。
我和桃夭昨晚一合计,搬到了一间房住,剩下另一间辟出来接待顾客。
桃夭不但按照青儿要求,遮盖了她脸颊上的雀斑,还放大了她最好看的那双杏眼。
照镜子时青儿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谢谢你们,他今日见到我一定不会忘了我。」
临走前,青儿谢了又谢。
看着她欢喜的背影,桃夭感慨:「她那意中人看来是与她私订终身的,我最瞧不上这种男人,你若喜欢便大大方方去提亲。」
「私下里和姑娘定了亲事,回头一朝高中,转头就另娶他人,只耽误了姑娘一人,既没有婚约能为自己讨个公道,又白白等了许多年。」
我心里也七上八下,但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11.
自青儿以后,几乎每日都能接到一位顾客。
有人是要去和情郎约会。
有人终于攒够了钱想定一身衣裳,专门来找我们化妆,让自己以最美的姿态去试穿。
还有人因为请了画师作画,特意来化妆,想把最美的样子留下。
但无一例外,都是小姑娘。
那日我看见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屡屡看向我,我主动迎了上去,她却仓皇逃走。
一连几日,她都会抱着孩子躲在树后偷看。
却从不上前与我们搭话。
直到有一日,她没带孩子,小心地左顾右盼后,快步走了过来「我,我也想梳妆。」她低声说道。
桃夭挑眉笑道「今日没带你孩子?」
她脸上浮现一抹窘迫「我,有孩子不能化妆吗?」
我这才明白,她为何一直看着却从不敢上前。
「当然能啊,有孩子你也依然是女人啊,当然能化妆,能变得更美。」说着我牵着她坐在椅子上。
可她却不肯坐「这儿人多。」
于是我和桃夭收了摊,带她回了家里。
桃夭给她化妆时,她始终很紧张:「这真的是我吗?」
「会不会被人嘲笑啊?」
「等会儿化完你们就帮我擦了吧,钱我会照付的,我只想看看自己。」
桃夭听到这话,手中的眉粉抖了两下。
我再次牵起她的手,放在我肚子上:「我有身孕了,马上也要当娘了。」
「但是这不妨碍我今日穿红衣裳,明日戴绿头饰。」
「姐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眉形是贵人们最喜欢的远山黛呢?她们还要专门化,可你生来就有。」
妇人闻言,眼圈渐渐染红:「我是柳芽娘,柳芽是我女儿,生她时柳树刚刚发芽,我给她取名柳芽后,人人都叫我柳芽娘。」
「我还有个名字,叫碧云,你们可以叫我碧云吗?」
我和桃夭相视一笑:「当然可以。」
「碧云姐姐,来了这儿就当是自己家,不要拘束。」
「瞧你平日一直在带孩子?家里有地吗?」我和碧云聊起了家常。
碧云叹道:「没有,我家那口子在码头做工,够养活我们娘俩。」
「他对我挺好的,只是有时醉酒回来脾气不大好,但老人们都说男人就这样,脾气大一点,不然怎么能是男人呢?」
说着家常,桃夭的妆也化完了。
碧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像青儿那般欢喜。
反而落下泪来:「其实,没成亲之前,我便是这样的。」
「说来你们或许不信,我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家里原想送我去员外家做妾,员外见得我生得貌美也有心要我,只是他夫人眼里容不下。都定了亲事,又给退了。」
「我家自觉受辱,这才匆忙把我嫁到了扬州来,这几年都不曾回过家。」
「今日与你们说了这些,我心里舒坦多了。」
碧云付过钱后,又对着铜镜看了好几遍才走。
我和桃夭也无心再出摊,便决定下午在家歇着。
桃夭张罗着要给我炖鸡汤:「你肚子渐渐大了,还整日操心着拉客。」
可鸡汤刚炖好,院外就有人哐哐砸门。
桃夭开了门,来人是个壮汉。
「那破摊子是你们的?」他问道。
「给老子退钱,老子一天辛辛苦苦赚钱,你们三两句就骗得这娘儿们把钱给你们了。」
说着他扯出身后发髻散乱的女子。
竟是碧云。
衣衫凌乱,嘴角挂着血,眼角乌青,显然是刚刚被打过。
碧云瑟缩着不敢说话。
桃夭咬着牙就想上前理论,我忙拉住她:「好,我们退钱,你别打她了。」
「再打她我就报官了。」
男人却毫不在意地笑道:「老子的女人,想打就打,官府也管不了。要怪,就怪她窝囊生不出儿子,生了个赔钱货也就算了,还尽花老子的钱。」
接过钱,男人一把松开碧云,扬长而去。
碧云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摆摆倒在了地上。
我和桃夭把碧云扶回了院里,给她擦拭伤口。
碧云低着头哭:「对不住你们。」
「这银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们。」
桃夭恨恨道:「不用你还,就当喂狗了。」
「他经常打你吗?」我轻声问道。
碧云扯出一抹惨淡的笑:「他平时不打我的,今日喝了酒才……」
我无奈叹气道:「姐姐,只会把气出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是最无能的,把所有责任都推给酒的男人是窝囊废。」
碧云掉着泪不说话。
她怎么不知道呢,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鸡汤的香味渐渐浓郁,桃夭盛了一碗端来给碧云,碧云却摇着头不肯喝:「你们对我太好了,我已经回报不了了。」
「妹妹谢谢你,还记得我叫碧云。」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桃夭还想去追被我拦住了「她需要自己静一静。」
桃夭喝着鸡汤,突然想起了青儿:「你还记得那个雀斑小姑娘吗?」
「我看她啊,日后未必过得好,八成也和你一样,等她那意中人遇到高贵嫡女就抛弃了她。」
说完才后知后觉,忙解释道:「苏苏,我不是说你不好。」
我自然明白。
一两句无心之言而已,况且也是事实。
如今谁真心待我好,我分辨得出。
我摸着肚子,似乎能感受到孩子在动。
「姐姐,你摸一摸。」我拉过桃夭的手放在我肚子上。
桃夭脸色变了又变:「他在踢我!」
我笑道:「你我之间萍水相逢,可你却愿意帮我,视我如亲姊妹般,一两句无心之言我又怎会计较?往后你也不必如此小心,亲姐妹之间拌嘴都是常事。」
「如今,你是我腹中孩子除我以外,唯一的亲人了。」
桃夭蹲下身来,耳朵贴在我小腹上,听着胎动笑道:「你是他亲娘,我是他亲亲的姨妈。」
「好。」
我看着桃夭,心里只觉得庆幸。
还好我是幸运的,遇到了李嬷嬷,遇到了桃夭。
比起碧云,我已经幸福太多了。
12.
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碧云。
好在碧云男人闹了那一场没有给我们摊子带来什么影响。
我们的生意日渐红火。
终于在秋末,接到了贵夫人的帖子。
帖子中点名要我和桃夭同去。
此时我已有孕六个多月,桃夭劝我别去:「若有闪失,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夫人要求我们同去,这是我们的第一单,很重要,你放心我会顾好自己。」
桃夭拗不过我,叮嘱着我千万要注意。
却不想刚出门就有马车候着:「两位娘子请上车。」
桃夭忍不住问:「是哪位夫人呀?」
马夫笑道:「今年秋闱,解元是咱们扬州人,未来便是官老爷了。他如今要娶妻,今日便是接娘子们去给他的夫人上妆。」
可到了地方,却不是我们期待中的高门大院。
一间小院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和解元成亲的人家。
「苏苏姐。」一道欢喜的女声自院里传出。
竟然是青儿。
我和桃夭这才反应过来,她去送考的意中人,便是今日的解元赵韦。
「那日你们为我梳妆,我去送赵哥哥时他很是欢喜,说永远不会忘了我的模样。」
「如今他乡试第一,成了解元,回来履行与我的承诺,娶我为妻。」
「所以我想还是要请你们为我梳妆,送我出嫁。」
这是我和桃夭未曾想过的结局。
我们都悲观地以为,赵韦会抛弃青儿。
桃夭不禁感慨:「这世上的男人,也不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青儿对今日出嫁的妆容很是满意,热情邀请我们送她出嫁一同去吃酒席。
听说此次秋闱赵韦的文章得了京中一位贵人赏识,成了贵人门生,贵人还将自己在扬州的一套宅子给他住,便是今日成亲的婚房。
赵府这套宅子不大,但胜在精致。
我和桃夭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着,正在商议今日定要多吃些时,便听到有人喊我「苏苏?」
我循声望去,竟然是林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