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第三晚,世子就断气了,我捏开他冰冷的嘴,俯身渡了几口气
发布时间:2025-11-16 08:00 浏览量:7
01 龟息
冲喜第三晚,安远侯府的世子谢修远,就断气了。
红烛“噼啪”一声,爆开一簇灯花,将我的影子投在拔步床上,扭曲成一团。
我坐在床沿,身侧的男人已经没了呼吸。他胸口最后一丝微弱的起伏,在我眼睁睁的注视下,归于永恒的平静。
三天前,我被继母用一根簪子抵着喉咙,塞进了这顶八抬大轿。我那被许给世子的嫡亲姐姐,早在半月前就跟着情郎私奔了。为了不退这门亲事,为了拿到侯府许诺的千两黄金给我爹续命,我这个太医府里见不得光的庶女,时思落,成了替嫁的祭品。
所有人都知道,安远侯府的世子谢修远,三个月前在北疆战场中了奇毒,水米不进,药石无医。京中所有名医都断言,他活不过这个秋天。
冲喜,是侯府最后的挣扎,也是我命定的坟墓。
按照规矩,世子一去,我这个冲喜的世子妃,要么殉葬,要么被一碗毒药、三尺白绫送走,为他守一个干净的名声。
屋外的风开始呜咽,拍打着窗棂,像极了那些等着看我结局的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探向他的鼻息。
没有。
再按向他的颈侧动脉。
一片死寂。
他真的死了。
谢修远静静地躺着,面容苍白如玉,眉眼俊美得惊人。即便是在这般毫无生气的状态下,依旧能窥见昔日京城第一公子的风华。只是此刻,他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绝望如同潮水,一瞬间将我淹没。父亲还在病榻上等着我的药钱,我若死了,他唯一的生路也就断了。
不,我不能死。
我猛地俯下身,捏开他开始变得僵硬的下颌,那张曾引得京城无数贵女倾慕的薄唇,此刻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深吸一口气,贴了上去,渡了几口阳气过去。
这是爹爹曾教我的土办法,对假死之人或许有用。
可连渡了三四口气,他依旧毫无反应。
我瘫坐回床沿,心底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就在这时,我的指尖无意中划过他的手腕,触碰到他微垂的手指。
等等!
我猛地攥住他的手。那手指,在我的触碰下,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那一下的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非我常年跟药材打交道,指尖的触感比常人敏锐数倍,根本无法察晓。
我的心,狂跳起来。
一个荒唐却又极具诱惑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炸开——他没死!
我爹是太医,我自幼耳濡目染,通读医书。我曾在一本孤本上见过一种记载,西域有一种奇毒,名为“龟息”,中毒者脉搏与呼吸俱停,状与死人无异,但心脉深处尚存一丝微弱生机,七日之内若能解毒,尚可还阳。
我立刻翻开他的眼皮,借着烛光,看到他瞳孔深处,并非死人的涣散,而是有一种凝滞的、被禁锢住的幽光。
是“龟息”!真的是“龟息”!
我来不及狂喜,门外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嚎。
“世子妃,老夫人和夫人过来了!”贴身丫鬟夏荷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门外响起。
她们是来给我“收尸”的。
我迅速冷静下来,扶着谢修远躺好,为他拉上被子,只露出一张脸。然后,我从头上拔下一根最长的银簪,藏入袖中。
做完这一切,我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对外喊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侯夫人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素雅衣裙的年轻女子,是侯府的远房表亲,一直负责照顾谢修远汤药的苏染。
侯夫人一见床上的景象,立刻用帕子捂住眼,哀声道:“我的儿啊!”
苏染则快步走到床边,探了探谢修远的鼻息,随即脸色煞白,对着侯夫人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姨母,表哥他……他已经去了。”
一瞬间,满屋哭声震天。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尤其注意到苏染,她看似悲痛欲绝,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轻松和快意。
“来人,”侯夫人终于放下了帕子,目光如刀子般射向我,“世子妃时氏,克死夫主,乃不祥之人。按祖宗规矩,赐白绫一条,让她……体面地上路吧。”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手中捧着一卷白绫,朝我逼近。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开口。
“谁说世子死了?”
02 银针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满屋的哭嚎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惊愕、怀疑,更多的是嘲讽。
侯夫人皱紧了眉头,厉声呵斥:“时思落,你疯了不成?修远已经没了气息,阖府上下都看着,你还想妖言惑众?”
“我没有妖言惑众。”我迎上她的目光,平静地说道,“世子只是陷入了假死,尚有一线生机。你们若现在就动我,才是真正要了他的命。”
“假死?”苏染嗤笑一声,走上前来,眼中带着怜悯,“表嫂,我知道你不想认命,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苦自欺欺人?我自幼便跟在京中名医身边学习医理,表哥的脉象,我再清楚不过,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显露了她的“专业”,又暗示我不过是个不懂医术、胡言乱语的妇道人家。
府里的下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像在看一个失心疯的可怜虫。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转向侯夫人,语气恳切:“夫人,我父亲乃是太医院院使,我自幼随他学医,略通岐黄之术。世子的情况,并非寻常病症,而是中毒所致。只要给我三天时间,我定能让世子醒转过来!”
“中毒?”侯夫人脸色一变。
这个词显然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谢修远在战场上是如何倒下的,一直是侯府讳莫如深的话题。
苏染的脸色也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柔声劝道:“表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表哥的病,是战场上留下的沉疴,与中毒何干?你这么说,是想推卸你冲喜不力、克死夫君的罪名吗?”
好一顶大帽子。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苏小姐既然也懂医理,那便请你再探一次世子的脉。”
苏染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
在众人注视下,她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将手指搭在谢修远的手腕上。片刻后,她肯定地摇了摇头:“毫无脉象。”
“是吗?”我缓缓从袖中抽出那根藏好的银簪,在烛火上烤了烤,对准谢修远手腕的“内关穴”,稳稳刺入。
我的动作快而准,苏染甚至来不及阻止。
“你做什么!”她惊叫起来。
我没有回答,只是捻动着银簪,将一丝微弱的内劲渡了过去。这是爹爹教我的“以气运针”之法,用以激发人体最后的潜能。
做完这一切,我拔出银簪,对苏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小姐,现在,你再探一次。”
苏染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众目睽睽之下,她无法拒绝。她不情愿地再次伸出手,当她的指尖触碰到谢修远脉搏的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缩了回来!
她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骇然。
“如何?”我冷冷地问。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脸色惨白。
侯夫人急了,一把推开她,亲自上前探脉。虽然她不懂医术,但那一丝若有若无、细如游丝的跳动,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动了!真的动了!”侯夫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满屋的人都惊呆了。
我趁热打铁,指着谢修远的手说道:“还有,你们看世子的手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修远原本僵直的手指,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地、一下一下地蜷曲着。
这就是我刚刚用银针刺激他神经末梢的结果。
“这……这是神迹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下人们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从看一个疯子,变成了看一个活神仙。
我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侯夫人脸上,声音清晰而坚定:“夫人,我没有疯,也没有妖言惑众。世子确实还有救。我恳请夫人给我三天时间,让我为世子施针解毒。这三天内,任何人不得打扰。三天之后,若世子不能醒来,我愿以死谢罪!”
我的话掷地有声,配合着眼前“死而复生”的奇景,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侯夫人看着床上有了“生机”的儿子,又看看我,眼神复杂。她对我的厌恶和怀疑还在,但救子心切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咬牙道:“好!我就给你三天!这三天,清风苑由你全权做主。但若是三天后修远有任何差池,我定要你和你全家陪葬!”
“多谢夫人。”我躬身行礼,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侯夫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苏染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苏染低着头,身体微颤,不敢与她对视。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走到床边,看着谢修远。他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我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必须救活他,不只是为了我爹,也是为了我自己。
而第一步,就是找出那个给他下毒,并且不想让他活过来的人。
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碗早已冰凉的药渣上。
03 药渣
接下来的三天,我将清风苑变成了铜墙铁壁。
除了我的贴身丫鬟夏荷,任何人不得入内。每日的汤药,从药材的采买到煎制,都由我亲手完成,绝不假手于人。
第一天,我用银针封住了谢修远身上几处大穴,护住他的心脉,延缓毒素的扩散。
第二天,我以金针刺入他的百会穴,辅以汤药,开始尝试逼出他体内的毒素。
这个过程凶险异常。每一次施针,都耗尽我全部心神。汗水浸透了我的衣衫,但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夏荷看着我日渐憔劳的面容,心疼得直掉眼泪:“小姐,您歇会儿吧,您这样下去,世子还没醒,您自己就先倒下了。”
我摇摇头,看着床上那个依旧毫无声息的男人,轻声道:“夏荷,我们没有退路。”
是的,没有退路。侯夫人的话言犹在耳,三天之期一到,若谢修远不醒,等待我的就是万劫不复。
深夜,我借着烛光,仔细研究着那碗被我扣下的药渣。
这些天,我一直用自己开的方子给谢修远调理,但他的情况也仅仅是维持住了那一丝微弱的脉搏,并没有好转的迹象。问题,一定出在他之前服用的药物里。
我将药渣一点点碾碎,放在鼻尖轻嗅。
黄芪、当归、人参……都是些吊命的珍贵药材,方子本身没有问题。可当我闻到一缕极淡的、几乎被其他药味掩盖的气息时,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白芷”。
白芷性温,有活血之效,本身无毒。但若是与一种名为“乌头”的剧毒之物混合,再辅以特殊的熏香催化,就会变成另一种毒药,加重“龟息”的毒性,让假死变成真死。
下毒之人,心思何其歹毒!
他算准了谢修远命不久矣,便在他的日常汤药里动手脚,让他的死亡看起来顺理成章,不露痕迹。若不是我恰好懂这偏门的毒理,恐怕谢修远现在已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了。
而苏染,那个自称精通医理的苏表妹,每日经手谢修远的汤药,她会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吗?
就在我思绪翻涌之际,身后传来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水……”
我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床上,谢修远的眼皮,正艰难地颤动着,似乎想要睁开。
我几乎是扑到床边,扶起他的头,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口温水进去。
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他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即便是在最虚弱的时候,也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锐利。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只有一片了然的平静。
“你……是谁?”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吐字清晰。
“我是时思落,你的……世子妃。”我答道。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冲喜的?”
我点了点头。
“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他又问。
“是。”
“你救了我。”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是。”
我们之间的对话,简短得像是在对暗号。但我知道,我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一个聪明得可怕的男人。他躺在这里,看似人事不省,却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知道有人要害他,所以将计就计,用一场假死来引蛇出洞。
而我,这个意外出现的冲喜新娘,打乱了他的计划,却也成了他唯一的生机。
“你想要什么?”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我要你活着。”我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你活着,我才能活。我爹也才能活。”
我将自己替嫁的缘由,以及我爹病重需要钱医治的事情,简要地告诉了他。
他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难辨。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世子过奖了,”我垂下眼眸,“我只是想活下去。”
“帮我,”他看着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恳求,“找出那个人。事成之后,侯府欠你的,我双倍还你。你想离开,我给你一纸和离书,还你自由。”
自由。
这个词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我的心。
我抬起头,对上他期盼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从这一刻起,我们不再是陌生的夫妻,而是同一条船上的盟友。
“毒,下在药里。”我将我的发现告诉他,“是白芷和乌头的混合毒,需要熏香催化。”
“熏香……”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房里的熏香,一直都是苏染在打理。”
果然是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谢修远闭上眼,似乎有些疲惫,声音也低沉下去:“她是我姑母的女儿,自小养在侯府。或许……是因爱生恨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听出了一丝无奈。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将计就计。”他重新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明天是第三天,是最后期限。他们一定会来。届时,你便……”
他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听着,心跳越来越快。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但却直指要害。
“你……能撑得住吗?”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那笑容里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有你在,我放心。”
04 白芷
第三日,清晨。
侯夫人果然带着大批人马,准时出现在了清风苑门口。这一次,苏染也跟在旁边,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期待。
“时思落,三日期限已到,修远如何了?”侯夫人开门见山,语气不善。
我打开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哀伤,对她摇了摇头:“世子他……脉象已经越来越弱了,恐怕……就在今日了。”
此言一出,侯夫人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幸好被身边的嬷嬷扶住。
苏染的眼中则瞬间迸发出一阵狂喜的光芒,但她很快低下头,用帕子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怎么会这样……表嫂你不是说有办法的吗?”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一个为表哥心碎的痴情女子。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凄然:“是我学艺不精,辜负了夫人和苏小姐的期望。我已尽力了。”
说着,我侧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众人走进内室,只见谢修远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比三日前更加灰败,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起伏,任谁都会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
这是我和谢修修远商量好的。我用金针暂时封闭了他的气血,让他看起来状况更糟,以此来麻痹真正的凶手。
“我的儿啊!”侯夫人扑到床边,痛哭失声。
苏染也跟着跪在床前,哭得梨花带雨:“表哥,你睁开眼看看染儿啊……”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表演。
“对了,”苏染哭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表嫂,这几日你辛苦了。我见你房里的安神香快要燃尽了,特地为你换了新的。这是我亲自调配的‘静心香’,有凝神静气之效,你快点上吧,也能……也能让你好受一些。”
她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香炉,递到我面前。
来了。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有劳苏小姐费心了。”
我将香炉放在桌上,点燃了里面的熏香。
一股清雅的香气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是白芷的味道。
比之前我闻到的味道更浓郁,更纯粹。
她终于按捺不住,要下最后的杀手了。这熏香,就是要催发谢修远体内残余毒素,让他彻底断气的引子。
苏染看着青烟袅袅升起,嘴角勾起一抹隐秘而得意的微笑。她以为我毫无察觉,以为她的大计即将告成。
“夫人,”我转向侯夫人,声音沙哑,“世子如今这般光景,府里……也该准备后事了。”
侯夫人身形一震,闭上眼,痛苦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我继续说道,“世子昏迷之前,曾留下一封亲笔信,说是……若是他不幸去了,便将此信交予侯爷定夺。”
我从枕下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这信,自然是假的。是我昨夜模仿谢修远的笔迹伪造的。
苏染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信,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慌。
“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她尖声说道。
“这是世子私下交给我的,苏小姐自然不会知道。”我淡淡地回应。
侯夫人接过信,颤抖着手打开。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说自己的死另有蹊跷,与中毒有关,请父亲详查,并指出下毒之人,就在身边。
“中毒……”侯夫人喃喃念出这两个字,猛地抬头,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苏染的脸上。
苏染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强作镇定:“姨母,您别信她!这一定是她伪造的!表哥昏迷了三个月,怎么可能写信!”
“是不是伪造,等侯爷来了,一验笔迹便知。”我冷冷地看着她,“苏小姐,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没有紧张!”她拔高了声音,色厉内荏,“我只是……只是不忍表哥枉死,还要被人泼脏水!”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谢修远,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射向苏染。
“染……妹……”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然后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这一次,是真的没了声息。
连我用银针维系的那一丝脉搏,也消失了。
“修远!”侯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昏了过去。
场面瞬间大乱。
而苏染,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之后,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死了。
谢修远终于死了。
她赢了。
05 寿宴
安远侯府世子薨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半日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
清风苑内外,挂满了白幡。
我一身素缟,跪在灵堂前,面无表情地烧着纸钱。
这几日,苏染成了侯府最忙碌的人。她以表小姐的身份,操持着谢修远的丧事,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和施舍。
在她眼里,我这个冲喜失败的寡妇,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秘密处理掉,连殉葬的资格都没有。
侯爷谢渊,那位执掌着大周十万兵马的安远侯,在接到儿子死讯的第三天,从京郊大营赶了回来。
他踏入灵堂的那一刻,整个侯府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那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男人,不怒自威,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棺椁前,久久地凝视着里面儿子的“遗容”。
“怎么回事?”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侯夫人哭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谢修远死前咳血,并叫出“染妹”二字的情形。
苏染立刻跪倒在地,哭得泣不成声:“侯爷,姨父!染儿是冤枉的!表哥他……他一定是被人蒙蔽了!那封信,一定是这个女人伪造的!是她,是她克死了表哥!”
她指着我,声嘶力竭。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我身上。
我缓缓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安远侯:“侯爷,世子是不是我克死的,一验便知。世子临终前咳出的那口血,我还保留着。血是黑色的,明显是中毒之兆。而那毒,就来自于苏小姐亲手点燃的那炉‘静心香’。”
“你胡说!”苏染尖叫起来,“那香是我亲自调配的,怎么可能有毒!”
“有没有毒,找个太医来一验便知。”我转向安死后,侯爷,“我还想请侯爷验证一下那封信的笔迹。”
安远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来人,传太医。另外,去书房把修远之前的字帖拿来。”
很快,太医和字帖都被带到。
太医仔细检验了熏香的香灰和我保留的血迹,又查看了谢修远的“尸身”,最后得出了结论:“回禀侯爷,世子爷确实是中毒而亡。此毒极为罕见,乃是由白芷、乌头等数种药材混合而成,需以特殊的香料催发,才会致人死地。而这炉香灰中,正含有催发毒性的成分。”
苏染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而另一边,侯府的老管家也对比完了笔迹,对安远侯禀报道:“侯爷,信上的字迹,确系世子爷亲笔,分毫不差。”
轰!
苏染彻底瘫软在地。
“不……不是我……不是我……”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不是你是谁?”安远侯的声音冷得像冰,“修远的汤药,是你负责的。他房里的熏香,是你打理的。他死前叫的,也是你的名字!苏染,我侯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我没有!我爱慕表哥,我怎么会害他!”苏染哭喊着,忽然,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指向我,“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和外人勾结,想要谋夺侯府的家产!姨父,您要相信我啊!”
就在她颠倒黑白、垂死挣扎的时候,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忽然从灵堂外响起。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安远侯府的家产,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谋夺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挺拔身影,逆着光,一步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的面容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步履稳健,哪里还有半分病气。
正是“已死”三日的谢修远。
整个灵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人。
苏染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表……表哥……”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恐地向后挪动着身体。
“苏染,”谢修远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大概没想到吧,我没死。你下的那点毒,还不足以要我的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多亏了我的世子妃,她不仅解了我的毒,还陪我演了这出好戏。”
真相大白。
从假死,到“死亡”,再到此刻的重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谢修远设下的一个局。一个引蛇出洞,让凶手自己跳出来的局。
“不……不可能……你明明已经……”苏染疯了一样地摇头,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我中的毒,是北疆三皇子的人下的。”谢修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而你,苏染,就是他们安插在侯府的棋子。你以为你是在为你的爱情扫清障碍,实际上,你只是他们用来对付安远侯府的一把刀。”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彻底击溃了苏染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是的……他说过会娶我的……他说过只要你死了……”
她疯了。
安远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侍卫上前,将苏染拖了下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06 尘埃
苏染被关进了地牢,很快就招供了一切。
她确实是被北疆三皇子的人利用了。对方许诺,只要谢修远一死,便助她成为新的世子妃,甚至未来的侯夫人。被嫉妒和野心冲昏头脑的她,便一步步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安远侯雷霆震怒,当即将所有涉案人员一网打尽,并连夜进宫,将一份详细的奏折呈到了御前。一场针对北疆势力的清洗,在京城悄然展开。
而我,时思落,从一个被人轻贱的冲喜新娘,一跃成为了安远侯府的功臣,真正的世子妃。
侯夫人拉着我的手,又是道歉又是感谢,眼中的愧疚和感激满得快要溢出来。她送了我无数珍贵的珠宝首饰,还亲自将侯府的中馈钥匙交到了我手上。
我爹的病,也在侯府请来的最好的御医和我亲自调理下,日渐好转。继母和姐姐得知我在侯府的地位后,备了重礼,战战兢兢地前来拜见,被我拒之门外。
从此,太医府与我,再无瓜葛。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
夜里,谢修远来到我的房中。
他换下了一身素服,穿着一件墨色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我们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还是他先开了口,将一张纸推到我面前。
“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好字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按照约定,我还你自由。府外的宅子和千两黄金,明日便会送到你手上。”
我看着那张纸,上面的“谢修远”三个字,写得笔力遒劲,一如其人。
我曾经那么渴望的自由,此刻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我想起了那个深夜,他虚弱地向我求助。想起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并肩作战的惊心动魄。
“如果……”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我说,我不想走了呢?”
谢修远的身体微微一震,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时思落,你可想清楚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不能……不能再用侯府的恩情绑着你。”
“不是恩情。”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谢修远,你我之间,是共过生死的交情。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牢固的联结吗?”
他沉默了。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久,他才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压抑不住的喜悦。
他伸出手,覆在我放在和离书上的手上,将那张纸连同我的手,一起紧紧握住。
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好。”他看着我,眼中星光闪烁,“那从今往后,你,时思落,便是我谢修远唯一的妻。”
我笑了。
窗外,风停了,月色正好。
我知道,从冲喜那晚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彻底改变。而今夜,我亲手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个开始,无关乎冲喜,无关乎交易。
只关于一个叫时思落的女子,和一个叫谢修远的男人。
以及,他们未来漫长而光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