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每个月给我一万生活费,却从不回家,直到我在医院看到他
发布时间:2025-11-15 03:21 浏览量:6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银行到账短信。
一串零,不多不少,正好一万。
我叫林晚,这是我结婚第三年,每个月一号,我老公李泽的“生活费”都会准时打到我的卡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更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住在他买的180平的大平层里,俯瞰着这座城市的江景,像一个被圈养的金丝雀。
说真的,这只金丝雀当得有点腻了。
我关掉手机,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屋里却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空洞又乏力。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老公”的头像。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个月前。
我:【钱收到了。】
他:【嗯。】
简洁得像个自动回复的机器人。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打出去。
问什么呢?
你在哪?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
我有什么资格问呢?
一个用一万块月薪买断所有时间的妻子。
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三年前,我爸公司资金链断裂,四处求人,一夜白头。
李泽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他是我爸一个生意伙伴介绍的,年轻有为,自己开了家投资公司,出手阔绰。
他只见了我一面,就对我爸说:“林叔,钱我可以投,但我有个条件,让林晚嫁给我。”
我爸在书房里跟我谈了整整一夜。
他抽了三包烟,眼眶通红,声音嘶哑:“晚晚,是爸没用,爸对不起你。”
我当时刚毕业,在一家小设计公司实习,对未来有过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现实一巴掌就把我扇醒了。
我看着我爸一夜之间苍老的脸,看着我妈偷偷抹眼泪,我还能说什么?
“好,我嫁。”
婚礼办得很盛大,但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李泽全程都表现得无可挑剔,英俊,体贴,彬彬有礼。
敬酒的时候,他挡在我身前,替我喝光了所有递过来的酒。
我当时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
或许,婚后的生活也不会太差。
可我错了。
新婚之夜,他就接了个电话,说国外有个紧急项目,连夜飞走了。
他走之前,给了我一张卡。
“密码你生日,每个月我会往里面打钱,想买什么就买,不用替我省。”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交代一个下属。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我手机里的一个符号,银行卡里的一个数字。
他偶尔会出差回来,在家待上一两天。
但我们之间,客气得不像夫妻,更像是合租的室友。
他睡客房,我睡主卧。
他会问我:“最近过得好吗?”
我会回答:“挺好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我甚至觉得,他对这个家的关心,还不如对楼下那只流浪猫多。
我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给那盆快要被我养死的绿萝浇水。
“晚晚啊,又跟你老公吵架了?”
我无奈地笑笑:“妈,我们没吵架。”
我们连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哪来的架吵。
“没吵架他怎么又不回家?我跟你说,男人不能这么放养,你得把他抓在手里。”我妈的声音高了八度。
“你得主动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他公司给他送饭!宣示主权,懂不懂?”
“还有,肚子争气点,赶紧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他的心就定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我妈的“谆谆教诲”,只觉得一阵头疼。
“妈,他公司在哪我都不知道。”
这是实话。
我只知道他开了家公司,至于公司叫什么,在哪栋写字楼,我一概不知。
我甚至连他最好的朋友是谁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妈才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上心呢?你自己的婚姻啊!”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自己的婚姻?
这婚姻里,除了那栋房子,那张银行卡,还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我最好的朋友萧楠说,我这是典型的“丧偶式婚姻,诈尸式发钱”。
“一个月一万就把你打发了?林晚,你现在的生活成本,一个月一万够干嘛的?你那房子一个月物业费多少?水电煤气多少?你买个包多少钱?你这就是温水煮青蛙,等把你煮废了,他外面彩旗飘飘,你哭都没地方哭!”
萧楠是个活得特别通透的女人,在一家律所做离婚律师,见惯了人性的丑恶。
她的话,总是像刀子一样,又准又狠。
“他肯定在外面有人了,这还用想吗?”
“一个三十出头的正常男人,事业有成,常年不回家,你觉得他在干嘛?修身养性,准备得道成仙吗?”
她的话,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
其实,我不是没怀疑过。
有一次,他半夜给我打电话,应该是喝多了。
声音含含糊糊的,带着一丝疲惫。
“晚晚,睡了吗?”
那是他第一次在深夜给我打电话。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
“对不起。”他突然说。
我愣住了:“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没有回答,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柔:“阿泽,别喝了,医生说你不能喝太多酒。”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在黑暗中坐了一夜。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名牌包,是他托人送来的。
卡片上写着:抱歉,昨天喝多了。
我看着那个精致的包,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是封口费吗?
我把那个包扔进了衣帽间的角落,再也没碰过。
从那以后,我对他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我开始麻木地接受这种生活。
他给钱,我花钱。
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我用他给的钱报了瑜伽班、插花班、烘焙班,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当ang。
我试图说服自己,这样也挺好。
没有争吵,没有狗血,不用处理复杂的婆媳关系。
我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安静的、不惹麻烦的“李太太”。
直到那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看着验孕棒上那两条清晰的红线,我整个人都懵了。
那是在他上一次“回家”的时候。
那天他好像心情很好,喝了点红酒,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
他跟我聊起了他大学时候的事情,聊他第一次创业失败的经历。
灯光下,他的侧脸柔和,褪去了平日里的疏离和冷漠。
我鬼使神差地,没有回主卧,留在了他的房间。
那晚,我们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我以为,那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第二天,他又恢复了原样,拎着行李箱,留下一句“我走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我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子。
一个我和他之间,唯一的、真实的连接。
我拿着验孕棒,在洗手间里坐了很久。
心里五味杂陈。
有惊慌,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或许,就像我妈说的,有了孩子,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会回家,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丈夫和父亲。
我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我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马路上。
“李泽,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怎么了?钱不够用了?”
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钱。
我的心沉了一下。
“不是,”我深吸一口气,“我……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李泽?你在听吗?”
“听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比之前更冷了,“几个月了?”
“刚发现,六周。”
“嗯。”他又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知道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我忍不住问。
“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他的声音顿了顿,“我等下让助理再给你转二十万过去,买点营养品,请个保姆照顾你。”
“我不要钱!我也不要保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李泽,你能不能回来一趟?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这边很忙,走不开。”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你到底在忙什么?比你的孩子还重要吗?”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林晚,”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气得发笑,“李泽,你觉得你这样对我公平吗?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生育机器吗?”
“嘟……嘟……嘟……”
他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手机,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原来,一个孩子的到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在他眼里,我,和我们的孩子,都可以用钱来打发。
萧楠知道后,直接在电话里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晚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种男人的孩子你也敢生?你赶紧去给我找他!把事情给我问清楚!他要是不给你个说法,这孩子不能要!不然你这辈子就毁了!”
“他要是不见你,你就去他公司闹!去他父母家闹!你怕什么?你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你就是最大的道理!”
我被她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我怕什么呢?
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了。
我决定去找他。
就算是要结束,我也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束。
我开始疯狂地打听他公司的地址。
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
终于,在一个旧公文包的夹层里,我找到了一张他几年前的名片。
“远泽资本,CEO,李泽。”
下面是公司的地址。
我按照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栋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
我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看着进进出出、衣着光鲜的精英们,突然感到一阵自卑。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前台。
“你好,我找李泽。”
前台小姐礼貌地微笑着:“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他太太,我找他有急事。”
前台小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职业化的表情。
“不好意思,李总今天不在公司。”
“他去哪了?”我追问。
“抱歉,李总的行程我们不方便透露。”
又是这样。
他的世界,对我来说,永远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我不甘心,就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等。
从上午等到下午,等到华灯初上。
我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下班离开,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像是高管。
她打量了我一眼,问:“你是李总的太太?”
我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说:“李总他……他最近在国外出差,真的很忙。你还是先回去吧。”
“出差?”我冷笑一声,“又是出差。”
这个借口,他已经用了三年了。
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李太太,我们做下属的,真的不方便多说什么。李总有他的难处,你……多体谅一下吧。”
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厅里,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员工,都知道他有“难处”。
只有我这个所谓的妻子,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那天晚上,我发起了高烧。
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
我害怕了。
我怕失去这个孩子。
这是我唯一的筹码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挂了急诊,做了一系列检查。
医生说我情绪波动太大,加上有点感染,有先兆流产的迹象,需要住院保胎。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只觉得无比凄凉。
别的孕妇身边,都有丈夫陪着。
而我,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
【我住院了,在市一院,妇产科,302床。】
我没有说我为什么住院。
我在赌。
赌他心里,对这个孩子,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信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一天,两天,三天。
他没有回复,没有电话,更没有出现。
那二十万,倒是很快就到账了。
我的心,彻底死了。
萧楠来看我的时候,我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给我带来了亲手煲的鸡汤。
“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让卧床休息,别想太多。”我淡淡地说。
萧楠看着我憔-悴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李泽那个王八蛋呢?还没出现?”
我摇了摇头。
“离!这婚必须离!”萧楠把汤碗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林晚,你听我的,孩子生下来,抚养权归你,让他出抚养费,再分他一半财产!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何必守着这么一个活死人过日子!”
我没有说话。
离婚。
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盘旋了无数次。
可我真的能那么洒脱吗?
我舍不得这个孩子。
我也……舍不得那个曾经让我心动过的李泽。
哪怕只有一瞬间。
“楠楠,我想再等等。”我说。
“等什么?等他良心发现吗?林晚,你醒醒吧!”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可我就是不甘心。
我要亲眼看到,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置之不理。
我要一个答案。
一个让我死心的答案。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我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医生准许我出院了。
出院那天,我去缴费处结账。
排队的时候,我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
他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纸,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轮廓,我几乎认不出他来。
是李泽。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穿着病号服?
他不是在国外出差吗?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
那个女人,正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慢点,阿泽,地上滑。”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李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的脚步很虚浮,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我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他是……生病了?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拐进了旁边的住院部大楼。
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我看到他们走进了电梯,按下了16楼的按钮。
我抬头看了一眼楼层索引。
16楼,肾内科。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等了下一趟电梯,也上了16楼。
整个楼层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推着仪器车匆匆走过。
我像个幽灵一样,在走廊里徘徊。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敲那扇门。
我该以什么身份去?
一个被他隐瞒了三年的妻子?
一个他根本不想要的孩子的母亲?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间病房的门开了。
那个中年女人端着一个盆子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我,愣了一下。
“你是……?”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林晚吧?”她认出了我。
我见过她的照片,在我和李泽的婚纱照旁边,摆着一张全家福。
她是李泽的妈妈。
我的婆婆。
一个我结婚三年,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婆婆。
我点了点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她叹了口气,把我拉到走廊尽头的窗边。
“你……都知道了?”
“他……到底怎么了?”我的声音在发抖。
“唉,”她又叹了口气,眼圈也红了,“是尿毒症。已经……五年了。”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尿毒症。
五年。
那不是……比我们结婚的时间还长?
“他一直在做透析维持着,每周三次。”李泽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一直在等合适的肾源,可是太难了。”
“他娶你的时候,就已经……”
“是。”她点了点头,不敢看我的眼睛,“阿泽他……他就是想在自己还撑得住的时候,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他不想拖累任何人。”
“他跟我说,他找了一个不爱他、只爱钱的女孩,这样他走的时候,那个女孩不会太伤心。”
“他说,他会给你足够多的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当是他对你的补偿。”
“我们……我们都对不起你,孩子。”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不爱我。
他是怕我爱上他。
他不是在外面有了别人。
他是在和死神赛跑。
他给我的不是生活费,是分手费。
他给我的不是冷漠,是保护。
他以为用钱筑起一道高墙,就能把我隔绝在他的痛苦之外。
这个傻子。
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傻子。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为什么总是“出差”。
那不是出差,是去医院做透析。
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公司的地址。
因为他怕我发现他的秘密。
他为什么总是在深夜打电话。
因为那是他做完透析,最虚弱、最脆弱的时候。
他为什么在我告诉他怀孕后,反应那么冷淡。
因为他怕他给不了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父爱。
他怕他等不到孩子长大的那一天。
我哭得泣不成声。
这三年的委屈、怨恨、不甘,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铺天盖地的疼。
心疼他。
李泽妈妈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好孩子,别哭了。是阿泽不好,是我们李家对不起你。”
“你想怎么办,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你要是想离婚,阿泽已经把财产都做了公证,房子和一半的公司股份,都留给你和孩子。”
我摇了摇头。
“我要见他。”
我擦干眼泪,推开了那间病房的门。
李泽正半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插着管子,连接着旁边一台正在运转的机器。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他比我上次见他,又瘦了。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曾经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绝望。
他下意识地想用被子盖住自己手臂上的管子。
“你……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病床前。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窗外。
“告诉你做什么?让你看我这个鬼样子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李泽,”我叫他的名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吗?”
他沉默了。
“你觉得给我钱,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排吗?”
“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钱!”
我的情绪,终于失控了。
我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他。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他任由我打骂,一动不动。
等我哭累了,他才伸出那只没有插管子的手,轻轻地,想要擦去我脸上的泪。
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他收回了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林晚,”他重新看向我,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悲伤,“我们离婚吧。”
“你还年轻,你值得一个健康的、完整的家庭。”
“孩子生下来,我会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但是,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不要!”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李泽,你休想!你这辈子都休想甩掉我!”
“我告诉你,这婚,我不离!孩子,我也要生下来!他是你的儿子,就必须姓李!”
“你要是敢死,我就带着孩子改嫁,让他管别人叫爸爸!我让你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我说着最狠的话,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这个在我面前,永远冷静自持、永远坚不可摧的男人,哭了。
他伸出手,这一次,紧紧地把我抱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宽厚温暖的港湾。
他瘦得硌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可我却觉得,这是我这三年来,离他最近的一次。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也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从那天起,我搬进了医院。
我租了医院附近的一间小公寓,方便照顾他。
我卖掉了那个180平的大平层,卖掉了衣帽间里所有没拆吊牌的名牌包包和衣服。
我把钱都取了出来,开始咨询全世界最好的肾脏病专家。
我妈知道后,在电话里哭成了泪人。
“你这傻孩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妈啊……”
萧楠也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林晚,我收回我之前所有的话。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钱不够跟我说,我把我所有积蓄都给你。”
我婉拒了她们的帮助。
这是我和李泽的战争,我们必须自己扛。
李泽的病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因为长期的透析,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很多并发症。
他经常会没有胃口,吃什么吐什么。
晚上也睡不好,常常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整夜失眠。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心如刀割。
我开始学着煲各种有营养的汤,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吃的。
他吃不下,我就一口一口地喂他。
他睡不着,我就给他讲故事,读新闻,陪他说话。
我们的角色,好像对调了过来。
以前,是他照顾我。
现在,换我来照顾他。
病房里的气氛,不再是压抑和沉闷。
我买来了鲜花,换上了明亮的窗帘。
我把我们的婚纱照,摆在了他的床头。
照片上,他笑得意气风发,我也笑得一脸甜蜜。
李泽妈妈看着我忙里忙外,总是偷偷地抹眼泪。
她拉着我的手说:“晚晚,是我们李家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摇摇头:“妈,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说这种话。”
这一声“妈”,我叫得心甘情愿。
李泽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虽然身体依然虚弱,但他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他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公司里的趣事。
会跟我讨论,宝宝的名字。
他说,如果是男孩,就叫李念晚。
如果是女孩,就叫李慕晚。
“念念不忘,心生爱慕。”他说。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们开始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一样,规划着未来。
我们说好,等他病好了,我们就去环游世界。
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去北海道看雪,去爱琴海看日落。
我们说好,要陪着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
教他说话,教他走路,送他去上学。
那些曾经被我嗤之以鼻的、最平凡的幸福,在这一刻,却成了我最奢侈的愿望。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每一次产检,李泽都会坚持让妈妈推着轮椅陪我去。
他会隔着肚皮,跟宝宝说话。
“宝宝,你要乖乖的,不要折腾妈妈。”
“宝宝,爸爸很快就会好起来,带你和妈妈去玩。”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这场病,他一定会是一个全世界最好的丈夫和父亲。
可是,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就在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李泽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他出现了严重的心力衰竭,被送进了ICU。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站在ICU的门口,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躺在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他。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好像感受到了我的不安,不停地踢着我。
我摸着肚子,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坚强。
为了李泽,也为了我们的孩子。
我不能倒下。
我找到了主治医生。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我跪在了地上,“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他!”
医生扶起我,叹了口气。
“李太太,你先起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进行移植手术。”
“可是,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们也在尽力。但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这六个字,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
我只知道,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回到了李泽的公司。
那个我曾经来过一次,却被拒之门外的“远泽资本”。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我。
公司的所有高层,都在会议室里等我。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敬佩。
“李太太,李总他……还好吗?”开口的是那个曾经劝我回去的女高管,她叫陈姐。
我摇了摇头。
“医生说,情况很不好。”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李总在出事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陈姐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公司的股权转让协议,李总把他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到了你和未出生的孩子的名下。”
“他说,如果他有什么万一,公司就交给你。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帮你。”
我看着那份文件,只觉得无比刺眼。
又是钱。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到的,还是用钱来安排我的后路。
“我不要。”我把文件推了回去,“我只要他活着。”
我看着在座的所有人。
他们都是跟着李泽一起打拼过来的兄弟。
“各位,我知道你们都是我先生最信任的人。现在,我先生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公司,不能乱。”
“从今天起,由我,暂代CEO的职务。”
“我只有一个要求,保住公司,就是保住他的心血。”
“等他回来。”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我鞠了一躬。
“是,李太太!”
那段时间,我的人生,被分成了两半。
白天,我挺着大肚子,在公司处理各种事务。
我看他以前的文件,学着做决策,学着管理一个上百人的团队。
我才知道,他一个人,扛起了多大的压力。
晚上,我去医院陪他。
隔着ICU的玻璃,跟他说话。
“李泽,你听到了吗?今天公司的股价涨了。”
“李泽,我今天签了一个大单,陈姐她们都夸我厉害。”
“李泽,宝宝今天又踢我了,他肯定是在催你快点醒过来。”
“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公司不能没有你,我和宝宝,更不能没有你。”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到。
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他加油,也给我自己打气。
奇迹,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在我预产期的前一周,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李泽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对他进行最后的抢救。
心电图上,那条代表着生命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发出了刺耳的、绝望的鸣叫。
我冲了进去,扑倒在他的病床前。
“李泽!你醒醒!你看看我!”
“你不是说要给宝宝取名字吗?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环游世界吗?”
“你这个骗子!你给我起来!”
我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羊水破了。
我要生了。
在被推进产房的最后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
医生们,已经停止了抢救。
他们摘下口罩,对着李泽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在剧痛和昏迷中,生下了一个男孩。
很健康,七斤二两。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妈和婆婆都守在我的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
婆婆抱着孩子,递到我面前。
“晚晚,你看,多像阿泽小时候。”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睡得很安详。
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
软软的,热热的。
这是李泽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李泽的葬礼,办得很低调。
我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送了他最后一程。
我没有哭。
我的眼泪,好像已经在他停止心跳的那一刻,流干了。
萧楠一直陪在我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晚晚,哭出来吧,别憋着。”
我摇了摇头。
“楠楠,我不能哭。”
“我要是哭了,我的儿子怎么办?”
“我要是倒下了,他的公司怎么办?”
我要替他,守住他用命换来的一切。
葬礼结束后,我抱着儿子,回到了那个曾经冷清的家。
现在,这里有了新的生命。
我给他取名,李念晚。
念念不忘。
我没有卖掉公司。
我正式接手了“远泽资本”。
我把家,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套小公寓。
我请了保姆,和我妈一起照顾念晚。
我开始了我全新的生活。
忙碌,辛苦,但很充实。
我每天踩着高跟鞋,穿梭在会议室和办公室之间。
跟最精明的投资人谈判,跟最挑剔的客户周旋。
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李太太”,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的“李总”。
很多人都说,我变了。
变得像李泽一样,冷静,果断,不近人情。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变。
我只是把他,活成了我的一部分。
每个深夜,我处理完所有工作,回到家。
看着念晚熟睡的脸庞,我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
我会拿出李泽的照片,跟他说说话。
“李泽,念晚今天会叫妈妈了。”
“李泽,公司今年的业绩,又创了新高。”
“李泽,我好想你。”
三年后。
念晚三岁了。
他长得越来越像李泽,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明亮。
他很聪明,也很调皮。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指着墙上李泽的照片,问我:“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总是笑着跟他说:“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出差,等念晚长大了,他就会回来了。”
我没有告诉他,他的爸爸,已经去了天堂。
我希望他心里,永远有一个完美的、无所不能的爸爸。
这天,是李泽的忌日。
我带着念晚,去墓地看他。
我把一束白菊,轻轻地放在他的墓碑前。
墓碑上,他的照片,依然笑得那么温暖。
“李泽,我来看你了。”
“我跟念晚都很好,你放心吧。”
念晚似懂非懂地,也把手里的一朵小雏菊,放在了墓碑前。
他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要快点回来哦,念晚和妈妈都想你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紧紧地抱着念晚,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我的发梢。
我仿佛看到,李泽就站在我对面,微笑着看着我们。
他对我说:“晚晚,辛苦你了。”
我笑了。
“不辛苦,我的先生。”
因为爱你,所以不觉辛苦。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是当年李泽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李太太,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们医院,以李泽先生的名义成立的‘肾脏病研究基金’,最近有了重大突破。”
“我们研发出了一种新的靶向药,可以大大延缓尿毒症患者的病情发展,提高他们的生存率。”
“今天,已经有第一批患者,从我们这里康复出院了。”
我握着手机,愣在了原地。
我记得,那是我用卖掉大平层的钱,以他的名义,捐赠成立的基金。
我当时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我希望,不要再有人,像他一样,因为等不到肾源而绝望。
我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李太太,你在听吗?”
“在。”我的声音,已经哽咽。
“谢谢你,李太太。也替我们,谢谢李先生。”
挂了电话,我蹲在路边,哭得不能自已。
念晚走过来,用他的小手,笨拙地帮我擦眼泪。
“妈妈,不哭。”
我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小肩膀上。
“妈妈没哭,妈妈是高兴。”
李泽,你听到了吗?
你没有离开。
你用另一种方式,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你救了很多人。
你是我和念晚的英雄。
也是很多人的英雄。
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站起身,牵着念晚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我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孤单。
因为我的爱人,他化作了光,照亮了我前行的每一步。
而我,会带着他的爱,和我们的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活成他所期望的样子。
坚强,独立,满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