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我帮厂花修机器,她突然抱住我:今晚,别走了好吗?

发布时间:2025-11-13 14:33  浏览量:7

第一章 红星机床厂的日子

1993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闷热些。

红星机床厂的铸铁车间里,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屑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厚重得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吸走了所有人身上的力气。我叫林卫东,二十一岁,刚从技工学校毕业转正半年,是车间里最年轻的维修工。此刻,我正猫着腰,钻进C620车床的底下,手里攥着一把扳手,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又很快被周围的热气烘干。

“卫东,咋样了?这老伙计还能转不?”车间主任老王的大嗓门从头顶传来,带着点不耐烦。这台车床是厂里的老古董,跟着红星厂快二十年了,今天上午突然卡壳,赶制的一批农机配件眼看就要耽误交货期,老王急得满嘴起泡。

我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从车床底下钻出来,抹了把脸,手上的油污蹭得脸上一道一道的,跟花猫似的。“王主任,问题不大,就是齿轮箱里的轴承磨坏了,我换了个新的,再加点润滑油,应该能跑了。”

老王凑过来,看着我重新启动车床,机器发出平稳的“嗡嗡”声,不再是刚才那种刺耳的“吱呀”怪叫,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不少:“行啊小子,没白让你师傅老周带你,手艺够硬。中午到食堂,我给你加个鸡腿。”

我咧嘴笑了笑,没说话。在红星厂,能得到老王的夸奖不容易,他是出了名的挑剔。但我心里清楚,这手艺都是师傅老周手把手教的。老周是车间里的老维修工,快五十了,头发都白了一半,手上全是厚厚的老茧,那是几十年跟机器打交道磨出来的。他话不多,但教我特别用心,从认零件、看图纸到拆机器、修故障,一点都不藏私。

“卫东,别傻站着了,歇会儿去。”老周走过来,递给我一个搪瓷缸,里面是凉白开。缸子上印着“劳动模范”四个红漆字,已经掉了不少漆,是老周前几年得的荣誉。

我接过缸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清凉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滑,总算压下了喉咙里的干渴。“师傅,您说这老车床,还能撑几年啊?”

老周望着运转的车床,眼神里带着点惋惜:“不好说喽,厂里都在传,要搞改革了,说不定以后要淘汰这些老设备,换成数控的。咱们这些老手艺,说不定哪天就用不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1993年的中国,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了十几年,市场经济的浪潮开始冲击着计划经济时代的国企。红星机床厂是市里的老牌国企,曾经风光无限,工人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但最近这两年,厂里的效益不如以前了,下岗、改制的流言像野草一样在车间里蔓延,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一块石头。

我家在城郊的农村,父母都是农民,供我读完技工学校不容易。能进红星厂当维修工,端上“铁饭碗”,在村里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干活,攒点钱,在城里买个小房子,再找个踏实的对象,安安稳稳过日子。一想到可能会下岗,我心里就发慌。

“别想太多,”老周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怎么改,手艺在身,到哪儿都饿不死。你还年轻,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我点点头,把心里的不安压下去。是啊,师傅说得对,好好干活,把技术练扎实,总不会错。

中午的食堂里,人声鼎沸。长条的水泥桌子,刷着白漆,已经掉得斑驳。工人们端着搪瓷碗,围着桌子坐着,一边扒饭一边聊天。食堂的饭菜很简单,白菜炒肉、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碗清汤,偶尔有个鸡腿,就是难得的改善。

我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议论:“快看,苏婉来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

苏婉走在人群里,格外惹眼。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却难掩窈窕的身段。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秀气的脸庞。她的皮肤很白,在常年被机油和汗水浸泡的工人堆里,显得格外突出。她是质检科的女工,负责检查我们车间生产的零件是否合格,因为长得漂亮,人又温柔,被厂里的人称为“厂花”。

厂里追求苏婉的人不少,有科室里的干事,有技术科的工程师,还有车间里的一些年轻工人。其中最起眼的是劳资科的张建军,他是城里干部家庭出身,长得白白净净,能说会道,经常借着工作的名义找苏婉搭讪,送些小礼物,在厂里闹得人尽皆知。

苏婉端着饭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独自吃饭,偶尔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礼貌地笑一笑,话不多。我注意到,她今天好像有点心事,眉头微微皱着,扒了几口饭,就没再动筷子。

我收回目光,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我跟苏婉没怎么说过话,只记得有一次,她负责检查我维修后的机床生产的零件,发现有个零件的精度有点问题,她没有直接上报,而是找到我,轻声细语地跟我说:“林师傅,你看这个零件,公差好像超了一点,能不能再调试一下?”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夏天的凉风,柔柔的。我当时脸都红了,赶紧按照她说的重新调试了机床,后来生产的零件就都合格了。从那以后,我每次见到她,都会有点紧张,不敢跟她对视。

吃完饭,我回到集体宿舍。宿舍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房间,摆着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住着我和另外三个工人。我的上铺是王胖子,他是车间的操作工,为人热情,爱开玩笑。

“卫东,刚才在食堂看啥呢?眼睛都看直了。”王胖子凑过来,挤眉弄眼地说,“是不是看苏大美女呢?”

我脸一红,反驳道:“别瞎说,我看她好像有心事,吃饭都没吃几口。”

“嗨,她能有啥心事?还不是被张建军缠得烦呗。”王胖子撇撇嘴,“张建军那人,油嘴滑舌的,我看苏婉根本不待见他。不过话说回来,苏婉长得是真带劲,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这辈子值了。”

另一个室友李建国接话道:“你就别做梦了,苏婉是城里户口,家里条件又好,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些农村来的穷小子?”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李建国说的是实话,我是农村户口,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没什么积蓄,而苏婉是城里长大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下午上班,我正忙着给一台新到的机床做保养,质检科的小李突然跑过来找我:“林师傅,麻烦你去一趟质检科,苏婉的检测仪器坏了,没法工作了,你帮忙看看呗。”

我心里一动,连忙答应:“好,我马上过去。”

拿着工具箱,我快步走向质检科。质检科在办公楼的二楼,环境比车间好多了,干净整洁,还有风扇吹着。苏婉正站在仪器旁边,眉头紧锁,看到我进来,眼睛亮了一下,连忙迎上来:“林师傅,你可来了,这台硬度计突然不好使了,测出来的数据都不准,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我走到仪器前,仔细检查起来。硬度计是检测金属零件硬度的关键设备,结构不算复杂。我打开外壳,检查线路和内部零件,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是线路接触不良,我给你重新接一下就行。”

苏婉站在旁边,看着我忙碌,轻声说:“麻烦你了,林师傅。这仪器坏了,我这边堆积了好多零件没检测,都快急死我了。”

“没事,很快就好。”我一边接线,一边说,“你别急,慢慢等。”

我能感觉到苏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心里有点紧张,手上的动作却不敢怠慢。很快,线路接好了,我合上外壳,重新启动仪器,试了一下,数据恢复了正常。

“好了,你试试吧。”我站起身,对苏婉说。

苏婉连忙拿起一个零件,放在仪器上检测,看到数据正常,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像夏日里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看得我心里怦怦直跳。

“太谢谢你了,林师傅!”苏婉真诚地说,“要是没有你,我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先回车间了,有问题再找我。”

“好,麻烦你了。”苏婉点点头,看着我走出质检科。

回到车间,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苏婉的笑容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我知道,我对这个温柔漂亮的姑娘,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但我也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这份喜欢,或许只能埋在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苏婉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她的检测仪器偶尔会出点小毛病,每次都会找我帮忙。有时候,我在车间加班,她也会因为要检测急件而留下来,偶尔会给我带一瓶冰镇汽水,或者一个苹果。

我们之间的话也多了起来。我会跟她聊车间里的趣事,聊我师傅老周的手艺,她会跟我聊质检科的工作,聊她喜欢看的书。我发现,苏婉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很善良,很有主见。她不像厂里其他一些年轻姑娘那样爱慕虚荣,对张建军的追求,她一直保持着距离,态度明确。

有一次,我加班到晚上八点多,车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苏婉拿着一批急件来检测,看到我还在,有点惊讶:“林师傅,你还没下班啊?”

“嗯,这台机床有点小问题,我再调试一下。”我说道。

苏婉检测完零件,没有马上走,而是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调试机床。“林师傅,你真是个踏实肯干的人。”她轻声说。

我心里一暖,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星星一样,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我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她,心跳得飞快。

“你也很优秀啊,”我小声说,“工作认真,人又好。”

苏婉笑了笑,没说话。车间里只剩下机床运转的“嗡嗡”声,气氛有点微妙。

过了一会儿,苏婉说:“我先走了,林师傅,你也早点下班,注意安全。”

“好,你慢走。”我说道。

看着苏婉的身影消失在车间门口,我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期待。我知道,我对她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了。但我还是不敢表白,我怕被拒绝,更怕影响到我们现在的关系,甚至影响到工作。

师傅老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有一次,我们一起加班,他突然问我:“卫东,你是不是对苏婉有意思?”

我脸一红,没想到被师傅看出来了,只好承认:“师傅,我……我是挺喜欢她的。”

老周叹了口气:“苏婉这姑娘,确实不错,人好,模样也周正。但是,卫东,你得想清楚,你们俩的条件,差得有点多。她是城里姑娘,家里条件好,而你是农村来的,现在虽然有份工作,但国企改革在即,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我怕你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师傅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知道,师傅是为我好,他说的都是实话。我沉默了,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师傅不是不让你喜欢她,”老周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你得有底气,有能力给她幸福。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好好干活,把技术练得更精湛,不管以后厂里怎么改,你都能站稳脚跟。到时候,你才有资格去追求她。”

我点点头,把师傅的话记在心里。是啊,与其现在纠结于感情,不如先提升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资格去争取想要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更加努力地工作,跟着师傅学习更多的维修技术,还利用业余时间,去图书馆借了不少机械方面的书来看。我希望自己能尽快成长起来,成为车间里不可或缺的技术骨干,也希望自己能有一天,有勇气、有底气,向苏婉表白。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天渐渐过去,秋天悄然而至。红星厂的改革传闻越来越盛,厂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有人说,厂里要裁员,第一批就要裁掉那些技术不过关、工作不认真的人;也有人说,厂里要和外资合作,引进新的生产线,到时候需要的是懂新技术的人才。

车间里的工人们,有的人心惶惶,开始找关系、托门路,想保住自己的工作;有的人则破罐子破摔,工作态度越来越消极。而我,依旧每天踏实工作,努力学习,我相信,只要自己技术过硬,不管怎么改革,都能有一席之地。

苏婉似乎也感受到了厂里的紧张气氛,她的眉头皱得更频繁了。有一次,我帮她修完仪器,她突然问我:“林师傅,你说咱们厂以后会怎么样?会不会真的有人下岗?”

我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安慰道:“别担心,不管怎么样,只要我们好好工作,有一技之长,就不会被淘汰。你看我师傅,技术那么好,厂里肯定舍不得让他走。”

苏婉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你说得对,谢谢你,林师傅。每次跟你聊天,我都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我心里暖暖的,鼓起勇气说:“苏婉,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苏婉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光芒:“嗯,谢谢你,林卫东。”

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不是“林师傅”。我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

10月中旬的一天,厂里接到了一笔大订单,是给邻市的农机厂生产一批齿轮,要求月底必须交货。时间紧,任务重,车间里所有的机床都开足了马力,工人们也都加班加点地干活,连轴转了一个多星期。

我作为维修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机床长时间高强度运转,故障频发,我每天不是在修机器,就是在去修机器的路上,累得倒头就睡。但一想到能为厂里多做贡献,能提升自己的技术,我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这天晚上,我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四个小时,正准备下班,车间主任老王突然找到我:“卫东,出事了!苏婉他们质检科的那台万能工具显微镜坏了,现在一批急件等着检测,明天就要发货,你赶紧去看看!”

我心里一紧,万能工具显微镜是质检科最精密的设备,负责检测高精度零件的尺寸,要是坏了,确实会影响交货。“好,我马上过去!”

我拿起工具箱,快步冲向办公楼。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办公楼里大部分科室都已经熄灯了,只有质检科的灯还亮着。

推开门,我看到苏婉正焦急地站在显微镜旁边,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疲惫。看到我进来,她连忙迎上来:“林卫东,你可来了!这台显微镜突然就黑屏了,怎么开都开不了,这批零件明天就要发走,要是检测不了,就麻烦了!”

我走到显微镜前,打开工具箱,开始仔细检查。万能工具显微镜结构复杂,精密程度高,维修起来难度不小。我先检查了电源,没问题,然后打开外壳,检查内部的线路和元件。

苏婉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忙碌,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我翻动工具的声音和偶尔的电流声。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背上,带着信任和期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办公楼里的寂静也越来越浓。我专注地排查着故障,额头上的汗水又冒了出来。苏婉默默地递过来一张纸巾,我接过,擦了擦汗,说了声“谢谢”。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排查,我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是内部的一个电容烧坏了,导致电路短路,显微镜无法正常工作。“找到了,是电容坏了,我这里正好有备用的,换上就行。”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新的电容,小心翼翼地换了上去,然后重新检查了一遍线路,合上外壳。

“好了,试试吧。”我站起身,对苏婉说。

苏婉连忙走到显微镜前,按下了开关。显微镜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正常。她拿起一个零件,放在载物台上,开始检测。数据准确,一切正常。

苏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林卫东,太谢谢你了!真的,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没事,应该的。”我轻声说。

苏婉看着我,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快步走上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身体很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和车间里的机油味截然不同。她的脸颊贴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还有她微微的颤抖。

“林卫东,”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我耳边轻声说,“今晚,别走了好吗?”

第二章 深夜的告白与挣扎

苏婉的手臂紧紧地环着我的腰,脸颊贴在我的胸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那淡淡的肥皂香钻进我的鼻子,和她身上温热的气息缠绕在一起,让我整个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别走了好吗?”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咚咚”地响,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该怎么办?

抱住她?回应她?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伸出手臂,紧紧地回抱住她,告诉她我也喜欢她,想要留在她身边。但理智却像一根绳子,死死地拉住了我。

我们之间的差距,师傅的告诫,厂里的流言,现实的压力……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座大山,挡在我面前。我是一个农村来的维修工,而她是厂里的厂花,城里姑娘,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我答应了她,我们能走到一起吗?厂里的人会怎么议论?她的父母会同意吗?我们能顶住所有的压力吗?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感到无比的纠结和挣扎。

苏婉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僵硬,她抱得更紧了,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知道,我这样很唐突,可是……我真的太累了。张建军一直缠着我,我爸妈又逼我跟他相亲,厂里的改革又这么让人不安,我觉得好无助。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踏实,觉得有安全感。林卫东,今晚,别走了,好吗?”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敲在我的心上。我能感受到她的脆弱和无助,感受到她对我的信任和依赖。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认真,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起她每次找我修机器时的笑容,想起她给我带的冰镇汽水和苹果,想起她在车间里看着我工作的眼神,想起她刚才因为仪器修好而如释重负的模样。

我心里的那根理智的绳子,在她的哀求面前,渐渐松动了。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抬起手臂,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微微一震,然后放松下来,把头埋得更深了,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无声地哭泣。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别哭了,有我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婉渐渐停止了哭泣,她松开我,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对不起,林卫东,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摇了摇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一阵心疼:“没有,我知道你压力大。”

“我不是故意的,”苏婉擦干脸上的泪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刚才太激动了,也太无助了。这些日子,谢谢你一直帮我,听我说话。”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轻声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很久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还是没有勇气,把那份喜欢说出口。

苏婉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感动,有期待,还有一丝失落。“是啊,我们是朋友。”她轻声说,然后转移了话题,“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点点头,没有拒绝。

我们走出办公楼,夜色正浓,月光洒在厂区的小路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厂区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机器轰鸣声和虫鸣声。

我们并肩走在小路上,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微妙。我能感觉到苏婉时不时地看我一眼,而我,也偶尔会偷偷看她,月光下的她,脸庞显得格外温柔。

走到宿舍楼下,我停下脚步:“我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苏婉点点头,看着我,“林卫东,今天真的谢谢你。还有……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没往心里去。苏婉,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你都可以找我,我会一直帮你的。”

苏婉的眼睛亮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嗯,我知道了。你上去吧,晚安。”

“晚安。”

我转身走进宿舍楼,回头看了一眼,苏婉还站在原地,看着我。我挥了挥手,她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回到宿舍,王胖子他们都已经睡着了,打着响亮的呼噜。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苏婉的拥抱,她的声音,她的眼泪,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我伸出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

“今晚,别走了好吗?”

她的这句话,像一根针,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她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是因为一时的无助和感动?

我辗转反侧,心里充满了疑惑和纠结。一方面,我渴望和她在一起,想要保护她,给她幸福;另一方面,我又害怕现实的压力,害怕我们之间的差距,害怕最后会伤害到她,也伤害到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苏婉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在厂里遇到,她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眼神里带着温柔和羞涩,而我,也会回应她的笑容,但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不敢像以前那样坦然地和她说话。

王胖子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拉着我,神秘兮兮地问:“卫东,你跟苏婉是不是有情况?我看你们俩最近不对劲啊,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脸一红,连忙否认:“别瞎说,我们就是普通同事,她经常找我修机器,熟悉一点而已。”

“普通同事?”王胖子撇撇嘴,“拉倒吧,普通同事能有那种眼神?我告诉你,卫东,要是真有情况,你可得抓紧了!苏婉那么好的姑娘,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很认同王胖子的话。苏婉确实是个好姑娘,错过了她,我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但理智还是在提醒我,不要冲动,要冷静。

这天下班,我刚走出车间,就看到苏婉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似乎在等我。

我心里一动,快步走了过去:“苏婉,你在等我?”

苏婉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嗯,林卫东,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谢谢你那天帮我修显微镜。”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道:“好啊。”

我们没有去厂里的食堂,也没有去外面的大饭店,而是去了厂区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小饭馆不大,装修简单,但很干净。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个菜,一碗汤。

吃饭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苏婉跟我说起了她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对她期望很高,希望她能找一个条件好、有稳定工作的对象,所以一直催她跟张建军相处。但她真的不喜欢张建军,觉得他太油滑,太势力,跟他在一起,一点都不踏实。

“我知道我爸妈是为我好,”苏婉轻声说,“他们怕我以后受委屈,想让我过好日子。但我觉得,日子是自己过的,钱再多,条件再好,要是两个人合不来,也不会幸福。我想要的,是一个踏实、稳重、真心对我好的人,能跟我一起面对困难,一起过日子。”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期待。我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林卫东,”苏婉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有很多差距,厂里的人也可能会说闲话。但我不在乎,我喜欢你的踏实,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对工作的认真。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

她的告白,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我的全身。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里的所有犹豫和挣扎,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是啊,师傅说得对,喜欢一个人没有错,重要的是要有勇气去争取。就算有差距,就算有压力,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

我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着苏婉的眼睛,认真地说:“苏婉,我也喜欢你。从第一次你找我修零件开始,我就喜欢你了。我知道我条件不好,是农村来的,给不了你太好的生活。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工作,努力赚钱,我会用我的一辈子,真心对你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

苏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软,很暖。

“我相信你,林卫东。”她哽咽着说,“我不要什么好的生活,我只要你对我好,只要我们能在一起。”

我们相视一笑,所有的话语,都在这眼神的交汇中。小饭馆里的灯光,温暖而柔和,映照着我们幸福的脸庞。

从那天起,我和苏婉正式在一起了。我们没有声张,在厂里,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偶尔的眼神交汇,会带着不一样的情愫。只有在下班之后,我们才会偷偷地约会,一起去逛公园,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到我租的小屋里,我做饭,她帮忙,简单的饭菜,却吃得格外香甜。

我租的小屋在厂区附近的一个城中村,只有十几平米,陈设简单,但很干净。那是我为了方便上班,花了五十块钱一个月租下来的。虽然简陋,但那里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充满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苏婉从不嫌弃我的小屋简陋,每次来,都会帮我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她会给我织毛衣,会给我带她妈妈做的好吃的,会在我加班晚归的时候,给我留一盏灯,一碗热汤。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我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工作起来更加努力了。我希望能尽快攒够钱,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然而,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我们的秘密,还是被厂里的人发现了。

那天,我和苏婉下班后,一起去公园散步,手牵着手,有说有笑。没想到,被同样下班的张建军看到了。张建军看到我们牵手的样子,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苏婉,他是谁?你们在干什么?”张建军指着我,语气不善地问。

苏婉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握住我的手,坚定地说:“张干事,这是我的男朋友林卫东。我们在谈恋爱,怎么了?”

“男朋友?”张建军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苏婉,你是不是疯了?你找什么样的不行,找一个农村来的维修工?他能给你什么?你跟着他,只会受苦!”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刺在我的心上。我攥紧了拳头,忍住怒火,看着他说:“张干事,我虽然是农村来的,虽然是维修工,但我能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能对苏婉好。不像有些人,只会靠家里的关系,油嘴滑舌,虚情假意。”

“你说谁呢?”张建军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推我。

苏婉连忙拦住他:“张建军,你别太过分了!林卫东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我喜欢他,跟他在一起,我心甘情愿!”

张建军看着苏婉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张建军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苏婉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林卫东,你别听他的,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也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我只在乎你。”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感动:“我知道,苏婉。谢谢你。”

虽然苏婉不在乎,但张建军的话,还是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更加坚定了要努力工作,提升自己的决心。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苏婉没有选错人,我能给她幸福。

但张建军并没有就此罢休。自从知道我和苏婉在一起后,他就开始处处针对我。在工作上,他利用劳资科的职权,给我找茬,故意刁难我。比如,我明明按时完成了维修任务,他却在考核表上给我打低分;厂里发福利,别人都有,唯独少了我的。

不仅如此,他还在厂里散布谣言,说我是为了苏婉的家境才追求她的,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根本配不上苏婉。

厂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有的人同情我,有的人嘲笑我,有的人则跟着张建军一起排挤我。

师傅老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劝我:“卫东,张建军小人得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只要你好好干活,把技术练扎实,别人就说不出什么闲话。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明白你的为人。”

我点点头,把师傅的话记在心里。我没有理会张建军的刁难和厂里的流言蜚语,依旧每天踏实工作,努力学习技术。我知道,只有用实力说话,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苏婉也一直在支持我。她安慰我,鼓励我,让我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她还主动找张建军,警告他不要再针对我,不要再散布谣言。

但张建军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有一次,车间里的一台机床出了严重故障,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机器修好。可张建军却在领导面前说,是我操作不当,才导致机床出故障的,还说我故意拖延时间,影响生产。

车间主任老王虽然知道我为人踏实,技术过硬,但在张建军的煽风点火下,还是找我谈了话,批评了我几句。

这件事让我心里很委屈,也很愤怒。我想去找张建军理论,但被苏婉拦住了。

“林卫东,别去,”苏婉看着我,轻声说,“他就是想激怒你,让你犯错。你要是跟他吵起来,反而中了他的计。我们清者自清,总有一天,大家会知道真相的。”

我看着苏婉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是啊,跟这种人计较,只会降低自己的身份。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虽然我表面上装作不在乎,但心里的压力还是很大。我怕自己真的会因为张建军的刁难而失去工作,怕自己给不了苏婉幸福,怕我们的感情会在现实的压力下破裂。

苏婉看出了我的心事,她每天都会变着法子安慰我,鼓励我。她会带我去看电影,会给我做我爱吃的菜,会在我深夜加班的时候,陪着我。

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回到出租屋,发现苏婉还在等我。桌子上摆着几个菜,还有一瓶白酒。

“林卫东,你回来了?”苏婉笑着迎上来,“我做了你爱吃的菜,我们喝点酒吧。”

我点点头,坐了下来。苏婉给我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来,干杯!”苏婉举起酒杯,“敬我们,敬我们的未来!”

我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白酒的辛辣刺激着我的喉咙,也点燃了我心里的火焰。

“林卫东,”苏婉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受了很多委屈。但我想告诉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看着她,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在我最艰难、最委屈的时候,是苏婉一直陪着我,支持我,给我力量。

“苏婉,”我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我们聊我们的未来,聊我们想拥有的家,聊我们想过的生活。虽然现实很艰难,但我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就在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坚定的时候,厂里的改革终于正式开始了。

1993年底,红星机床厂召开了全厂职工大会,厂长在会上宣布,厂里要进行股份制改革,引进外资,淘汰老旧设备,更新生产线。同时,为了提高效率,优化人员结构,厂里要进行裁员,第一批裁员名单将在一个月后公布。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厂里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担心自己会被列入裁员名单。

我心里也很紧张。虽然我技术过硬,工作认真,但张建军一直在针对我,说不定会趁机把我的名字写进裁员名单里。

苏婉也很担心我:“林卫东,你说你会不会……”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技术这么好,厂里肯定舍不得裁掉我。就算真的被裁了,以我的技术,也能在别的地方找到工作。”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没底。那段时间,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每天都加班加点,希望能给领导留下好印象。

师傅老周也在为我操心,他去找了车间主任老王,跟他说明了我的情况,夸奖了我的技术和工作态度,希望老王能保住我。

老王也很认可我的技术,他对老周说:“老周,你放心,卫东这小子,我心里有数。他是个好苗子,技术硬,人也踏实,我不会让他被裁掉的。”

得到老王的保证,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一个月后,第一批裁员名单公布了,贴在办公楼的公告栏上。我挤在人群里,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名单。

名单很长,我一行一行地往下看,心脏越跳越快。突然,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林卫东。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怎么会?老王不是说会保住我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没错,名单上确实有我的名字。

周围的人看到我的名字,开始窃窃私语。

“林卫东也被裁了?他技术不是挺好的吗?”

“还不是因为跟苏婉谈恋爱,得罪了张建军?张建军在劳资科,肯定是他搞的鬼。”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我被裁掉了。我的“铁饭碗”没了。

我怎么跟苏婉说?怎么跟我父母说?我以后该怎么办?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助。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人群,漫无目的地在厂区里走着。曾经熟悉的车间、宿舍、食堂,此刻都变得无比陌生。我想起了刚进厂时的兴奋和憧憬,想起了和师傅一起工作的日子,想起了和苏婉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而现在,这一切都将离我而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是苏婉。

苏婉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林卫东,我听说了,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是不是真的?”

我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苏婉,对不起,我……我被裁掉了。”

苏婉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很心疼。她握住我的手,坚定地说:“林卫东,你别难过,被裁掉不是你的错,是张建军搞的鬼。没关系,就算没了这份工作,以你的技术,我们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可是……”我哽咽着说,“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幸福,要给你一个家。现在我连工作都没了,我怎么给你幸福?”

“林卫东,”苏婉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工作,不是你的身份。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会跟着你。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挺过去的。”

她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绝望的内心。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愧疚。在我最艰难、最落魄的时候,她没有离开我,反而坚定地站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

我紧紧地抱住她,声音哽咽:“苏婉,谢谢你。这辈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第三章 风雨同舟的日子

被红星机床厂裁员后,我消沉了好几天。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待在出租屋里,不愿意出门,心里充满了失落和迷茫。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保不住,更别说给苏婉幸福了。

苏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看我,给我做饭,陪我说话,安慰我,鼓励我。

“林卫东,你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苏婉坐在我身边,轻声说,“被裁员不是你的错,是张建军小人作祟。你的技术那么好,就算不在红星厂,也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我们不能让张建军看笑话,我们要活得更好,让他知道,他的阴谋诡计是打不倒我们的。”

师傅老周也来看过我几次,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卫东,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算不了什么。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很多困难,但都挺过来了。你有手艺,有骨气,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东山再起。”

在苏婉和师傅的鼓励下,我渐渐走出了消沉。是啊,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不能让苏婉失望,不能让师傅失望,更不能让张建军看笑话。我有技术,有双手,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从那以后,我开始四处找工作。1993年的城市,市场经济已经开始发展,私营企业越来越多,对技术工人的需求也很大。我的维修技术在红星厂是出了名的好,很快就有几家私营机械厂联系了我。

我挑选了一家规模比较大、效益比较好的私营机械厂,担任技术主管。虽然这家厂的工作强度比红星厂大,待遇也不如红星厂稳定,但工资比红星厂高了不少,而且老板很重视技术人才,对我很信任。

新的工作环境,新的同事,新的挑战,让我重新找回了信心和斗志。我每天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凭借着精湛的技术和认真负责的态度,很快就赢得了老板和同事们的认可。

苏婉也为我感到高兴。她依旧在红星机床厂工作,虽然张建军还是时不时地找她的麻烦,但她都一一化解了。她每天下班都会来我的出租屋,给我做饭,听我讲工作中的趣事,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

然而,生活并没有就此一帆风顺。

1994年春天,苏婉的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们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觉得我是个农村来的,还被国企裁员了,工作不稳定,配不上他们的女儿。

苏婉的父母找我谈了一次话。那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苏婉家。苏婉的家在城里的一个干部小区里,房子很大,装修得很精致,和我的出租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婉的父亲坐在沙发上,脸色严肃,他看着我,开门见山地说:“林卫东,我知道你和小婉在一起了。但我必须告诉你,我和小婉的妈妈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你是农村来的,现在又在私企工作,工作不稳定,没有保障。我们小婉是城里长大的,从小没吃过苦,我们不能让她跟着你受苦。”

苏婉的母亲也在一旁说:“小林,我知道你是个踏实肯干的孩子,但感情不能当饭吃。过日子需要稳定的工作,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你现在给不了小婉幸福,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她,不要耽误她的前程。”

他们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刺在我的心上。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现实,但我真的很爱苏婉,我不想离开她。

“叔叔,阿姨,”我鼓起勇气,看着他们说,“我知道我现在的条件不好,给不了苏婉太好的生活。但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努力工作,拼命赚钱,我会用我的一辈子,真心对苏婉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请你们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苏婉的父亲冷笑一声,“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取的。你现在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我已经给小婉找了一个合适的对象,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工作稳定,家境优越,比你强多了。我希望你能识相一点,主动退出。”

我看着他们坚决的眼神,心里充满了绝望。我知道,想要让他们接受我,很难。

苏婉一直站在我身边,她握住我的手,坚定地对她父母说:“爸,妈,我不会跟林卫东分手的。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愿意跟着他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就算他现在条件不好,就算他没有稳定的工作,我也不会离开他。那个教育局局长的儿子,我不喜欢,我不会跟他相处的。”

“你简直是胡闹!”苏婉的父亲气得一拍桌子,“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要是执意要跟他在一起,就别认我们这个父母!”

“爸!”苏婉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不能没有林卫东。请你们成全我们吧。”

“成全?不可能!”苏婉的母亲坚决地说,“你要是再跟他来往,我们就断了你的生活费,再也不认你这个女儿!”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我和苏婉走出苏婉家,心情都很沉重。

“林卫东,对不起,”苏婉看着我,愧疚地说,“我爸妈他们……”

我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不怪他们,也不怪你。是我条件不好,配不上你。”

“别这么说,”苏婉擦干眼泪,坚定地说,“我爸妈现在不接受你,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你的。”

我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感动。是啊,只要我们不放弃,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打动她的父母。

从那以后,苏婉和她的父母陷入了冷战。她的父母断了她的生活费,不再让她回家。苏婉没有抱怨,依旧每天认真工作,下班后来我的出租屋,和我一起过着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为了能尽快攒够钱,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让苏婉的父母看到我的诚意和能力,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我不仅在厂里认真工作,还利用业余时间,给一些小工厂做兼职维修,赚外快。

苏婉也很节俭,她不再买新衣服,不再买化妆品,把省下来的钱都存了起来。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但我们心里很幸福。每天下班回家,能看到彼此的笑容,能吃到对方做的饭菜,就觉得很满足。

有一次,我兼职维修到深夜才回家。推开出租屋的门,发现苏婉还没睡,坐在桌子旁,给我织毛衣。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汤,已经温了好几次了。

“林卫东,你回来了?”苏婉看到我,笑着迎上来,“快坐下,喝点汤暖暖身子。”

我坐在桌子旁,喝着温热的汤,看着苏婉冻得通红的手指,心里一阵心疼。“苏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别织了,天这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没事,我不冷,”苏婉笑着说,“我想给你织件毛衣,冬天穿暖和。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还要做兼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搓了搓,给她取暖。“苏婉,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不觉得苦,”苏婉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爱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林卫东,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直到我爸妈接受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1994年底,我凭借着精湛的技术和出色的工作表现,被提拔为机械厂的技术副厂长,工资翻了一倍。同时,我兼职赚的外快也攒了不少。我们终于攒够了一笔钱,在城里买了一套小两居的房子。

虽然房子不大,只有六十多平米,但那是我们自己的家,是我们用汗水和努力换来的。拿到房产证的那天,我和苏婉激动地拥抱在一起,眼泪都流了下来。

“苏婉,我们有家了!”我哽咽着说。

“嗯,我们有家了!”苏婉也激动地说,“林卫东,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搬进新家的那天,师傅老周和王胖子他们都来祝贺我们。师傅看着我们的新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卫东,苏婉,你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好好过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谢谢师傅。”我和苏婉异口同声地说。

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我和苏婉的日子越过越好。苏婉的父母也渐渐松动了态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们开始允许苏婉回家,也偶尔会让我们一起回去吃饭。

我知道,想要让他们完全接受我,还需要时间。但我有耐心,我会用我的实际行动,证明给他们看,我能给苏婉幸福。

1995年夏天,苏婉的父亲生病住院了。我得知消息后,立刻向厂里请了假,每天都去医院照顾他。我给她父亲端茶倒水,喂饭擦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苏婉的父亲看着我忙碌的身影,眼神里渐渐有了变化。他开始主动跟我说话,询问我的工作和生活。

有一天,我正在给苏婉的父亲擦身,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轻声说:“小林,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对你有偏见。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我能看出来,你是个踏实肯干、有责任心的好孩子,小婉跟着你,我放心了。”

我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流下来。“叔叔,谢谢您能接受我。我向您保证,我会一辈子对苏婉好,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苏婉的父亲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苏婉的母亲也对我改变了态度。她看着我,语气温和地说:“小林,以前是我们太固执了,希望你不要怪我们。以后,你和小婉好好过日子,我们会支持你们的。”

“阿姨,我不怪你们。”我说道。

那一刻,我知道,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值得了。我终于得到了苏婉父母的认可,我和苏婉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

1995年国庆节,我和苏婉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婚礼上,师傅老周作为证婚人,说了很多祝福的话。苏婉的父母看着我们,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看着身边穿着婚纱、美丽动人的苏婉,我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感恩。我想起了1993年那个闷热的夏天,在红星机床厂的车间里,第一次见到苏婉的情景;想起了深夜质检科里,她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想起了被裁员后的迷茫和绝望;想起了我们一起努力、风雨同舟的日子。

如果没有1993年那个深夜的拥抱,如果没有苏婉的坚定和支持,如果没有我们一起面对困难的勇气和决心,就没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婚礼结束后,我和苏婉回到了我们的小家。苏婉靠在我的怀里,轻声说:“林卫东,真好,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是啊,真好。苏婉,谢谢你一直陪着我,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这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爱你,守护你,让你永远幸福。”

苏婉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爱意:“我也是。林卫东,我爱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幸福。1996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给这个小家带来了更多的欢乐。我依旧在机械厂工作,凭借着不断学习和努力,成为了厂里的技术骨干,深受老板和同事们的尊敬。苏婉也从红星机床厂辞职,找了一份离家近的工作,方便照顾孩子和家庭。

偶尔,我会想起红星机床厂,想起师傅老周,想起王胖子,想起那些在车间里挥汗如雨的日子。虽然那段日子有过迷茫和挫折,但也有过温暖和感动,更重要的是,我在那里遇到了苏婉,找到了我一生的幸福。

有时候,我和苏婉会带着孩子,回红星机床厂看看。厂里变化很大,老旧的设备已经被淘汰,换成了先进的数控机床,曾经熟悉的同事也走了不少。师傅老周已经退休了,在家安享晚年。我们会去看望师傅,陪他聊聊天,说说我们现在的生活。

张建军后来因为作风问题,被厂里开除了,听说日子过得并不如意。我和苏婉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丝毫的幸灾乐祸,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岁月流转,时光飞逝。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我和苏婉都已经老了,儿子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我们的小房子换成了大房子,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却依旧像年轻时那样深厚。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1993年那个深夜,在质检科里,苏婉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想起她在我耳边轻声说的那句话:“林卫东,今晚,别走了好吗?”

那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话,也是改变我一生的话。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依然会选择在那个深夜,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我愿意留下来,一辈子都陪着她。

因为,遇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她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我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平凡生活中的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但正是这份平凡,才最真实,最动人,也最长久。

在那个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中国的年代,我们这些普通人,在时代的洪流中挣扎、奋斗、成长。我们经历过迷茫和挫折,也感受过温暖和幸福。我们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守护着属于自己的爱情。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一个发生在1993年,关于爱情、奋斗和坚守的故事。它或许平凡,但却真实地记录了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和岁月,记录了那个年代里,最纯粹、最真挚的情感。

而这份情感,将会伴随着我们,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