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妻分开5年,出差途经她家借宿一晚,深夜却有人推开我的房门
发布时间:2025-10-06 11:59 浏览量:1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缝。
借着窗外那点湿漉漉的月光,我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扒着门框,怯生生地往里瞧。
那一刻,我浑身的血仿佛都凝固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是谁?
我和林岚离婚五年,她什么时候……又有了个孩子?
五年前,我和林岚办完手续,从民政局出来,外面下着跟今晚一样的大雨。我俩没撑伞,就站在屋檐下,谁也不看谁,像两根杵在那里的木头。最后还是她先开的口,声音不大,混在雨声里有点飘:“陈辉,以后多保重。”
我说:“你也是。”
然后她转身,拦了辆出租车,红色的车尾灯很快就融进了白茫茫的雨幕里,再也看不见。
我一个人,在那个屋檐下站了很久,久到骨头缝里都浸满了潮气。我们俩,从相识到相爱,再到搭伙过了十几年,最后就用这么两句话,给彻底画上了句号。
这五年,我没再找。不是不想,是觉得没劲。人到中年,就像一台运转了半辈子的旧机器,里面的齿轮、轴承都磨得差不多了,再换个新的外壳,又能跑多远呢?我守着我的手艺,天南地北地跑,给那些大厂子里的进口设备做维保。辛苦是辛苦,但心里踏实。手艺人嘛,凭本事吃饭,到哪儿腰杆都能挺直。
林岚的消息,都是从零星的同学、朋友嘴里听来的。说她回了老家,开了个服装店。后来又听说,她再婚了,嫁了个做小生意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我听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有点空,但更多的是一种……石头落了地的感觉。她终究是过上了她想要的那种生活,挺好。
这次来C市出差,纯属意外。活儿干完了,本来订了下午的火车票,结果一场特大暴雨,把整个城市的交通都给搅乱了。高铁停运,高速封路,我被困在了车站。手机上刷了半天,附近的酒店全都爆满,连个小旅馆的铺位都找不到。
万般无奈之下,我才想到了林岚。她的手机号,我一直没删,就烂在通讯录的最底下,像块沉在河底的石头。我犹豫了很久,手指在那个号码上悬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下去。
电话通了,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来。
“喂?”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只是隔着电流,添了几分疏离。
我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有点干:“林岚,是我,陈辉。”
那边沉默了几秒,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皱眉的样子。
“有事吗?”
“我……我出差到C市,被大雨困住了,回不去,酒店也订不上。想问问你……方不方便,借宿一晚?”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一个大男人,跟前妻开口说这种事,实在是有些丢人。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长得让我以为她要挂了。
“……你把地址发我。”最后,她还是松了口。
第1章 一碗面的距离
按照林岚发来的地址,我拖着行李箱,在积水的街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她住的那个老小区。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我跺一脚,昏黄的灯光亮起来,照着斑驳的墙壁和生锈的扶手。我心里有点犯嘀咕,这地方,看着可不像“过得不错”的样子。
门开了,林岚站在门口。
五年不见,她瘦了些,眼角也添了些细纹,但模样没怎么变。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她没让我进,只是侧着身子,目光在我湿透的裤腿和行李箱上扫了一圈。
“进来吧。”她说,声音淡淡的。
屋子不大,两室一厅,收拾得很干净。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客厅的沙发有些旧了,扶手的地方磨得起了毛。茶几上放着一个敞开的针线篮,里面有几件小孩子的衣服。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你……吃饭了吗?”她给我倒了杯热水,杯子是那种最普通的玻璃杯。
“在车站随便吃了点。”我撒了个谎。其实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里早就空了。
她好像看穿了,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切菜和油下锅的“刺啦”声。
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空间,如今却处处透着陌生和尴尬。我打量着四周,墙上挂着一幅十字绣,是“家和万事兴”,绣工很细。阳台上晾着衣服,有大人的,也有……小孩子的。
那种被蛰了似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更清晰了。
不一会儿,林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从厨房出来,放在茶几上。一碗简单的鸡蛋西红柿面,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碧绿的葱花。
“家里没什么菜了,你将就吃点。”
“谢谢。”我拿起筷子,埋头就吃。面条很劲道,汤头很鲜,是我最熟悉的味道。以前我每次出差回来,不管多晚,她都会给我下这么一碗面。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客厅里只有我吸溜面条的声音和窗外哗哗的雨声。一碗面,隔开了五年光阴。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谁也过不去。
“你住次卧吧,我收拾出来了。”等我吃完,她指了指旁边一间关着的房门,“被子都是刚晒过的。”
“麻烦你了。”我站起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麻烦。”她低着头收拾碗筷,“早点休息吧,明天雨停了,你好赶路。”
她的语气,客气得像是在招待一个远房亲戚。
我走进次卧,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几本小人书和一辆小小的玩具汽车。
我心里那根弦,彻底绷紧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雨声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我的心。这五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做小生意的男人呢?还有……那个孩子。
我不敢问,也觉得自己没资格问。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她的生活,与我无关。我只是个狼狈的借宿者,天一亮,就该识趣地离开。
就在我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我的视线,也闯进了我一片荒芜的心里。
第2章 深夜的小客人
那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套小恐龙睡衣,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他没哭也没闹,就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又有点害怕地看着我。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跳得厉害。
“小朋友,你……”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生怕吓到他。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一个小小的奥特曼玩偶捏得更紧了。
这时候,林岚也匆匆地跟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歉意。她快步走到孩子身边,蹲下来,小声说:“乐乐,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乖乖睡觉吗?”
她把他揽进怀里,然后抬头看向我,眼神有些躲闪:“不好意思啊,陈辉。他……他有点发烧,睡得不安稳。”
原来,他叫乐乐。
我看着那孩子泛红的小脸蛋,还有那双因为不舒服而显得水汪汪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发烧了?看过医生吗?家里有药吗?”我一连串地问。常年在外,我对这些突发状况多少有点经验。
林岚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担忧:“下午开始烧的,吃了点退烧药,本来退下去了,这会儿好像又烧起来了。外面雨这么大,诊所都关门了。”
我伸手,想摸摸乐乐的额头,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我算他什么人呢?
“用温水给他擦擦身子,物理降温。”我说,“我来吧。”
林岚愣了一下,看着我。
我没等她回答,就径直去了卫生间,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出来。我走到床边,示意林岚把孩子抱过来。
乐乐很乖,也许是烧得没什么力气,就那么安静地靠在林岚怀里,任由我用毛巾轻轻擦拭他的额头、脖子和手心脚心。他的皮肤很烫,像个小火炉。
“家里有酒精吗?或者白酒也行。”我问。
“有,我爸之前留下的一瓶。”林岚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柜子里翻找。
我兑了些温水,用棉球蘸着,小心地擦拭乐乐的腋下和腹股沟。这是最快见效的物理降温法,以前我妈照顾我的时候就这么干。
整个过程,林岚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
“你……怎么会这些?”她轻声问。
“我妈教的,老法子了。”我头也不抬地回答。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毛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和我们三个人轻轻的呼吸声。
忙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乐乐的体温总算降下来一点,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他靠在林AMA怀里,眼皮开始打架。
“让他睡这儿吧,我看着。万一再烧起来,我能及时发现。”我指了指我的床。
“那怎么行,你明天还要赶路……”
“没事,我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就行。”我坚持道,“孩子要紧。”
林岚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她把乐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薄被,又在我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睡着了的乐乐。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小家伙睡着的样子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他的眉眼,说实话,不太像林岚,也不像我认识的任何人。
我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生命,让我对林岚这五年的生活,有了无数种猜测。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在她身边?是分开了,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后半夜,乐乐的体温又有些反复,我起来给他擦了两次身子,喂了点水。天快亮的时候,他总算是彻底退烧了,睡得特别沉。
而我,一夜没合眼。
第3章 生锈的齿轮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阳光从云层里挤出来,照得窗外的树叶亮晶晶的。
我走出房间时,林岚已经做好了早饭。简单的白粥、咸菜,还有几个白煮蛋。乐乐也醒了,坐在餐桌边的儿童椅上,精神头好了很多,正拿着一个小勺子,笨拙地往嘴里送粥。
看见我,他还有点害羞,把头埋进了碗里。
“昨晚谢谢你了。”林岚给我盛了碗粥,放在我对面。
“没什么。”我坐下来,拿起一个鸡蛋在桌上敲了敲,“他没事就好。”
“叔叔,谢谢你。”乐乐忽然抬起头,奶声奶气地对我说。
我剥鸡蛋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我对他笑了笑:“不客气。”
这顿早饭,吃得比昨晚那碗面还要沉默。
吃完饭,我准备告辞。行李已经收拾好,就放在门口。
“车票买好了?”林岚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
“嗯,十点的车。”
“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断她,“我自己去车站就行,不远。”
我换好鞋,正要开门,林岚忽然叫住了我。
“陈辉。”
我回过头。
她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块抹布,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那个店……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一眼?”
我有些意外。
“店里怎么了?”
“缝纫机坏了,还有个货架也快塌了。找了几个师傅来看,都说修不了,得换新的。我……”她没说下去,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无助。
我明白了。一台工业缝纫机,一个结实的货架,对现在的她来说,恐怕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行,我跟你去看看。”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心里很清楚,这台坏了的缝纫机,这个快塌了的货架,就像她现在的生活,也像我们之间那段生了锈的关系。有些东西,坏了,或许还能修。
林岚的服装店离她家不远,就在一条老街的拐角处。店面不大,挂着“岚风衣舍”的招牌,字体娟秀,是她的笔迹。
店里主要卖一些中老年女装,款式都比较朴素。看得出来,生意不算好。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台“罢工”的工业缝纫机,是“兄弟”牌的,型号很老了。旁边的那个货架,也确实是摇摇欲坠。
我放下背包,走到缝纫机前,俯下身子仔细查看。
“什么时候坏的?”
“上个星期。踩下去没反应,机头嗡嗡响,就是不出针。”林岚在旁边说。
我打开机头的盖子,里面结构复杂,布满了灰尘和油污。我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用手转了转皮带轮,听了听里面的声音。
“是里面的离合片磨损得太厉害,卡住了。”我说,“问题不大,换个离合片,再清理一下油路就行。”
“换……换一个要多少钱?”她小心翼翼地问。
“零件不贵,几十块钱。就是不好找,这种老型号的配件,现在市面上少了。”我抬起头看她,“我来想办法。”
我又去看了看那个货架。是木质的,连接处的榫卯结构松动了,还有两根横梁有了裂纹。
“这个更简单,我回去拿套工具,加固一下,再用胶和木楔子处理一下裂缝,比新的还结实。”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轻松。
这些活儿,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我这双手,跟机器、跟木头打了半辈子交道,就像医生看病人,一眼就能看出病根在哪。
林岚站在一旁,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还是老样子。”她忽然说。
“什么老样子?”
“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一说起这个,眼睛都放光。”
我笑了笑,没接话。
是啊,我就是这么个人。这辈子,就认准了手里的这点手艺。当年,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分开的。她觉得我守着这点手艺没出息,是个榆木脑袋,不懂得变通。我那个朋友拉我合伙开厂,做贴牌的次品,来钱快,我死活不干,觉得那是砸自己招牌,昧良心的钱不能赚。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她骂我不求上进,我骂她财迷心窍。最后,日子就这么吵散了。
现在想想,谁都没错。她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我也只是想守住一个手艺人的本分。我们就像两个朝着不同方向转动的齿轮,一开始还能勉强咬合,时间长了,自然就分开了。
而现在,这个坏掉的缝纫机,却像一个契机,让我们这两个生了锈的齿轮,又重新有了轻轻触碰的可能。
第4章 桌上的离婚证
我把火车票退了,改签到第二天。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泡在了林岚的店里。我先是跑遍了C市好几个五金和机械配件市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一个老师傅的仓库角落里,翻到了那台老式缝纫机能用的离合片。
回到店里,我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拆卸、清理、更换、上油、调试……每一个步骤,我都做得一丝不苟。林岚就在一旁给我打下手,递个扳手,擦个零件。乐乐也很乖,不吵不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看我修东西,一边玩他的奥特曼。
阳光从门口斜斜地照进来,落在飞扬的尘埃上,变成一束束看得见的光柱。缝纫机零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混着乐乐偶尔的几声自言自语,整个小店里,竟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安稳的气息。
我很久没有这么专注地做一件事了。这几年,我修的都是那些精密、昂贵的大型设备,客户的要求永远是“快”,效率至上。我像个消防员,哪里着火就去哪里,修好了,拿钱走人,没有半点人情味。
但今天不一样。我修的,不仅仅是一台机器。
花了两个多小时,缝纫机终于被我“救”了回来。我踩下踏板,机头立刻发出了“哒哒哒”的、富有节奏感的清脆声响,听着就那么舒坦。
“你试试。”我对林岚说。
她找了块碎布头,坐下来,熟练地穿针引线。布料在压脚下平稳地移动,留下一排整齐的线迹。
“好了!真的好了!”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这天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眼睛亮亮的,像是有星星在里面。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会因为我用木头给她做了个小梳子而高兴半天的年轻姑娘。
接着,我又开始修理那个货架。加固、填缝、打磨,一套流程下来,原本摇摇欲坠的架子变得稳如泰山。我还顺手把店里几处松动的门窗合页、接触不良的开关,全都给收拾利索了。
等我忙完,天已经擦黑了。
“走吧,回家吃饭。”林岚说,“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我们之间,早就该是客气的关系了。
晚饭比昨天丰盛了不少。林岚特意去买了菜,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饭桌上,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叔叔,你真厉害,比动画片里的修理大师还厉害!”乐乐一边啃着排骨,一边满眼崇拜地看着我。
我被他逗笑了,给他夹了块最大的排骨:“喜欢吃就多吃点。”
“乐乐,他不是……”林岚想纠正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心里明白她的意思。我不是他的叔叔,从关系上说,我只是她妈妈的一个……故人。
吃完饭,林岚去厨房洗碗,乐乐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我肚子里哪有什么故事,就把自己年轻时当学徒、走南闯北修机器的经历,捡了些有趣的,改编了一下讲给他听。小家伙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把他抱回房间,盖好被子。出来的时候,看到林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茶几上,放着一个深红色的本子。
是离婚证。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走了。”林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乐乐一岁的时候,他生意赔了,欠了一屁股债,人就跑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几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带着个孩子,开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店。”她自嘲地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我看着她,认真地说,“你很了不起。”
这不是恭维。一个女人,独自拉扯一个孩子,守着一份不怎么赚钱的营生,其中的艰辛,我无法想象。但她把乐乐照顾得很好,把那个小家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了不起什么啊,有时候夜里愁得睡不着觉,都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她说着,眼圈红了,“那天接到你电话,我其实……挺害怕的。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太狼狈了。”
“林岚,”我打断她,“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狼狈。”
我们对视着,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老式冰箱在嗡嗡作响。
五年了,我们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论着彼此的生活。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历经岁月冲刷后的平静。
原来,时间真的能磨平一切。那些曾经觉得天大的事,那些曾经以为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回头再看,也不过是人生长河里的一朵小浪花。
第5章 未曾说出口的话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从她这几年独自带孩子的辛酸,到我一个人天南地北跑业务的孤单。我们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把积压在心底的话,一点点掏了出来。
我这才知道,她那个所谓的“做小生意的男人”,其实就是个画大饼的骗子。当初把她哄得团团转,等她把积蓄都投进去,孩子也生了,他就在外面欠了债,拍拍屁股消失了。
“那时候,真觉得天都塌了。”林岚端着水杯,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抱着还在襁褓里的乐乐,我连死的念头都有过。可是一看到他,就什么都舍不得了。我想,就算是为了他,我也得活下去,还得活得好好的。”
为了撑起这个家,她盘下了这个小店。起早贪黑,什么苦都吃过。被客人刁难过,被房东催租过,乐乐生病的时候,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医院跑上跑下,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我总以为,离开我之后,她会过上那种光鲜亮丽的生活。我甚至有些固执地认为,她当初的选择,就是为了追求物质。可我没想到,生活给了她这么沉重的一击。
“那你呢?”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水汽,“这五年,过得好吗?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我这工作,一年到头有一大半时间在外面跑,居无定所的,哪个女人愿意跟着我受这份罪。一个人,也习惯了。”
习惯了在陌生的城市里,吃着冰冷的盒饭。
习惯了在深夜的旅馆里,对着电视机的雪花点发呆。
习惯了逢年过节,别人家热热闹闹,我这里冷冷清清。
我们都以为对方过得比自己好,却没想到,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品尝着生活的苦。
“陈辉,对不起。”林岚忽然说。
我愣住了:“为什么说对不起?”
“当年……是我太想当然了。总觉得钱能解决一切,总逼着你去走那条你不愿意走的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现在我才明白,踏踏实实地凭手艺吃饭,心里有多安稳。你当初的坚持,是对的。”
这句迟到了五年的“对的”,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当年,我最在意的,不是她爱慕虚荣,而是她不理解我,不理解我这个手艺人骨子里的那点坚持和骄傲。我觉得,她不懂我。
而现在,生活这个最严厉的老师,让她懂了。
“都过去了。”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当年的事,我也有不对。我脾气太倔,说话也冲,没好好跟你沟通。”
如果当时我能再耐心一点,如果当时她能再理解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我们之间的气氛,却前所未有地轻松。那些积压了五年的隔阂、误解、怨怼,就在这场深夜的谈话里,一点点消融了。
我们不再是怨偶,更像是两个在生活的风浪里各自挣扎,又偶然在同一个港湾里歇脚的同路人。我们看着彼此身上的伤痕,没有嘲笑,只有一丝惺惺相惜的温情。
“明天,你真的要走了?”她问。
“嗯,那边还有个活儿等着。”
“那……以后还会来C市吗?”
“有机会的话,会吧。”
我没敢把话说得太满。我们都清楚,这次的相遇,只是一场意外。明天天亮之后,我们又将回到各自的轨道上,继续过着没有交集的生活。
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想问她,如果我愿意留下来,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我想告诉她,看到她和乐乐,我那颗漂泊了五年的心,忽然就想找个地方停靠了。
但我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怕我的唐突,会打破此刻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也怕我的自作多情,会给她带来新的困扰。她现在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很安稳。我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人闯进去,对她和乐乐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人到中年,早就没了年轻时的那股冲动。考虑事情,总是瞻前顾后,多了许多的“但是”和“可是”。
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第6章 一只木头小鸟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林岚已经把我的衣服都洗好、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沙发上。
乐乐起得也很早,看见我,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把他的那个奥特曼玩偶塞到我手里。
“叔叔,这个送给你。”他仰着小脸,一脸认真地说,“你把它带上,它会保护你的。”
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暖烘烘的。
“谢谢你,乐乐。不过叔叔是大人了,不需要奥特曼保护。”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放在他手心,“这个,叔叔送给你。”
那是我昨晚趁他们睡着后,用一把小刻刀和一块捡来的木头,连夜给他刻的一只小鸟。木头是随处可见的香樟木,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小鸟的样子很朴拙,翅膀和尾巴的线条却很流畅。这是我当学徒时的基本功,好多年没练了,手艺有点生疏,但用心了。
“哇!是小鸟!”乐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把木鸟捧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喜欢得不得了。
林岚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眶有点红。
“你什么时候……”
“昨晚睡不着,随便刻着玩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吃早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谁都知道,这顿饭吃完,我就要走了。
临走前,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林岚面前。
“这是什么?”她警惕地看着我。
“不多,你先拿着。店里该添置的东西,就去添置。别总想着省。”我说。
信封里是我这次出差的全部差旅补助和奖金,大概有两万块。
林岚立刻把信封推了回来,脸色也沉了下来:“陈辉,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怜我吗?我还没到需要你接济的地步。”
我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她骨子里,是个极要强的人。
“你听我说完。”我按住她的手,“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等你店里生意好了,再还我。就当我……入股了,行不行?以后你店里再有什么东西坏了,或者需要添个什么架子,我免费给你当修理工,算是技术入股。”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林岚看着我,不说话,眼里的那层水雾越来越浓。
“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我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我顿了顿,继续说,“乐乐慢慢大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为了那点所谓的自尊心,苦了自己和孩子。”
我的话,似乎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再拒绝。
“……我会尽快还你的。”她说。
“不着急。”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口。
“我走了。”
“……嗯。”
“叔叔再见!”乐乐从屋里跑出来,抱着我的腿,一脸的不舍。
我弯下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乐乐再见,要听妈妈的话。”
我没敢再回头看林岚,我怕看到她哭。我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就像五年前,她头也不回地钻进那辆出租车一样。
有些告别,注定是沉默的。
走在阳光明媚的街道上,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一夜一天的经历,像一场梦。梦醒了,我又变回了那个孤单的陈辉。
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是对是错。我只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看到了她的难,就想伸手拉一把。无关爱情,也无关旧情,或许只是一种……责任。一种男人对一个曾经与自己生命有过深刻交集的女人,最本能的责任感。
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百感交集。
C市,这个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踏足的城市,如今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那里,有一个坚强的女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林岚发来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
“到家了,告诉我。”
我看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把手机揣回兜里,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7章 一张设计图
回到我自己的城市,生活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每天穿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穿梭在各种机器的轰鸣声中。下班后,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单身宿舍,煮一碗速冻水饺,打开电视,任由那些热闹的综艺节目填充着屋子里的寂静。
只是,有些东西,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我会在吃饭的时候,忽然想起林岚做的那碗西红柿鸡蛋面。会在路过玩具店的时候,下意识地看看橱窗里的奥特曼。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手机,翻到林岚的号码,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之间,又回到了那种默契的、互不打扰的状态。
我到家后给她报了平安,她回了个“好”。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给她的那笔钱,她没提,我也没问。我知道,催促会伤害她的自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C市的那个雨夜,仿佛真的成了一场梦。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是陈辉师傅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是我,你哪位?”
“我是C市服装设计学院的学生,我叫小雅。是……是岚姐让我联系您的。”
岚姐?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林岚。
“她让你联系我,有什么事吗?”我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是这样的,岚姐的那个服装店,不是主要做中老年服装嘛。我们有个社会实践课,想帮她把店面重新设计和改造一下,让它看起来更温馨、更专业一点。我们出了设计图,但是施工这块……岚姐说,她认识一位手艺特别好的师傅,就给了我您的电话。”
我拿着电话,半天没说出话来。
林岚,她居然……
“陈师傅?您在听吗?”
“在,在听。”我回过神来,“你们……打算怎么改造?”
“主要是想重新做一批货架,要结实、美观,还要能根据不同季节的衣服调整布局。另外,想在门口做一个可以折叠的展示台,还有就是把试衣间重新规整一下……”
小雅在电话里兴奋地说着她们的方案,我在这头静静地听着。
我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勾勒出那些货架、展示台的结构图。用什么木料,什么榫卯结构,怎么做才能既省料又结实,怎么设计才能方便林岚一个女人家自己挪动……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陈师傅,我们知道您是大忙人,可能没时间。就是想问问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些专业上的建议?或者,您认识C市这边可靠的木工师傅吗?”小雅的语气很客气。
我沉默了片刻。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我要请假,要自己贴路费。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我这么上赶着,算怎么回事?
不去,我又放不下。我能想象出林岚拜托那个叫小雅的女孩给我打电话时,那种既期盼又忐忑的心情。她没有直接找我,而是通过一个学生来传话,就是怕我拒绝,怕大家尴尬。
她还是那么要强,那么怕给我添麻烦。
“你把设计图,先发到我微信上吧。我看看。”我最终还是松了口。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边,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看到了林岚在灯下强撑着疲惫的脸,看到了乐乐那双清澈的、依赖的眼睛。
这五年,我活得像个独行侠,觉得靠着自己的手艺,就能四海为家。可那一夜的相遇,让我明白,人终究是需要根的。没有家,没有牵挂,走到哪里,都只是个过客。
也许,我该为自己,也为她们,再主动一次。
很快,微信就收到了小雅发来的设计图。画得很专业,很漂亮。我放大图片,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细节,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了用料和工时。
看着看着,我忽然笑了。
陈辉啊陈辉,你这辈子,恐怕就是个劳碌命了。
我拿起手机,开始在网上查去C市的火车票。
然后,我给林岚发了条微信。
“设计图收到了,做得不错。但有很多细节,纸上谈兵不行,我得去现场看看。周末有空吗?我过去一趟。”
信息发出去后,我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
过了大概五分钟,那边回了过来。
只有一个字。
“好。”
第8章 未完待续的风景
周五下午,我跟工段长请了假,背上我那套吃饭的家伙,坐上了去C市的火车。
这一次,我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没有了狼狈和局促,反而多了一丝……期待。
我甚至在想,乐乐见到我,会不会还记得我?他手里的那只木头小鸟,还在不在?
到了C市,天已经黑了。林岚和乐乐一起来车站接我。
“叔叔!”乐乐一见到我,就挣脱了林AMA的手,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了我的腿。
我放下工具包,把他抱了起来。小家伙沉了不少,脸上也长了点肉,看起来比上次健康多了。
“想叔叔了没有?”我笑着问。
“想了!”他大声回答,还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林岚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穿了一件浅色的风衣,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有神采多了。
“走吧,回家吃饭。”她说。
还是那间不大的屋子,还是那个略显陈旧的沙发。但这一次,我坐在这里,再也没有了客人的感觉。
晚饭依然很丰盛。饭桌上,乐乐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他幼儿园里的趣事,林岚则在一旁,时不时地给我夹菜。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我们不是破碎了五年的前夫妻,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口之家,在过着一个普普通t通的周末。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林岚的店里。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和她的几个同学也来了。我们一群人,围着那张设计图,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我根据店里的实际情况和林岚的使用习惯,对她们的设计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比如,把固定的货架改成可拆卸组合的,这样就能灵活应对淡旺季的陈列需求;把试衣间的门帘换成更节省空间的推拉式木门,门上还可以加一面全身镜……
我的建议,让那几个学设计的年轻人眼睛发亮,连连说“专业”。
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就泡在了店里。买木料、画线、切割、打磨、组装……我把全部的精力和手艺,都投入到了这场小小的改造工程里。
那几个学生也很有干劲,帮我打下手,刷油漆,做装饰。林岚则负责我们的后勤,每天给我们送来可口的饭菜。乐乐也成了我的小跟班,总是在我脚边转来转去,一会儿递个螺丝,一会儿帮我扶着木板。
小小的店铺里,每天都充满了敲敲打打的声音、年轻人的笑声和木料的清香。
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干过活了。
看着一件件带着我体温和思考的家具,在我的手中从一堆普通的木料,慢慢变成设计图上的样子,那种满足感,是修好再精密的进口机器也无法比拟的。
因为我知道,我做的这些东西,是有温度的。它们将长久地陪伴着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为她们遮风挡雨,支撑起她们未来的生活。
周日下午,当最后一个货架安装完毕,整个店铺焕然一新。
原本略显拥挤和陈旧的小店,变得明亮、通透而温馨。原木色的货架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新做的展示台上摆着几个穿着新衣的模特,一切都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机。
“太棒了!陈师傅,您简直是神了!”小雅她们围着我,满脸都是崇拜。
林岚站在店门口,看着这一切,眼眶湿润了。她没说谢谢,只是走到我身边,轻轻地说:“辛苦你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看着自己的作品,也看着她,笑了。
“能用自己的手艺,让一个地方变好,让一些人开心,就不辛苦。”
晚上,要赶最后一班火车回去。
林岚坚持要送我到车站。乐乐拉着我的手,一步三回头,满脸都是不舍。
站台上,离别的汽笛声即将响起。
“陈辉,”林岚看着我,忽然开口,“那笔钱,我……”
“不着急还。”我打断她,“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毫无负担地还给我了,再还。”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也想说些什么。
但我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些感情,不需要说出口。它就像我做的那些榫卯,严丝合缝地连接着彼此,看不见,却坚固无比。
火车缓缓开动,我站在车窗边,看着站台上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两个小小的黑点。
我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店里的生意,会好起来的。生活,也是。”
过了很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她的回复。
“我知道。你也是。”
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太阳的表情。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却是一片亮堂。
我不知道我和林岚的未来会怎样。我们还会不会重新走到一起?或者,就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朋友”和“亲人”的身份,继续守望着彼此?
我没有答案。
但我知道,生活这台复杂的机器,在我们这里,已经不再是冰冷生锈的齿轮了。我用我的手艺,为它注入了新的润滑油。它正以一种缓慢而温柔的方式,重新开始运转。
而这一次,我相信,它会带着我们,驶向一个更温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