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后,夫君将外室女带回,我嗤笑一声,喝下了那杯妾室茶
发布时间:2025-09-29 05:00 浏览量:1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闺房之中。林愿悠悠转醒,恍惚间看向镜子,竟瞧见一张十五岁的脸庞。
镜中的她未施粉黛,眉眼间满是少女的澄澈,全然不见前世被后宅琐事消磨得只剩疲惫的模样。
这一年,她刚与骠骑将军谢洵相识,两家还没谈及定亲之事。
那位新科三甲第二十名的进士,也尚未因朝堂倾轧,被排挤到地方任职。
此时京城里的拔尖人物,个个都处于意气风发的好时光。
前世的林愿,是吏部尚书林斯年的嫡长女,被父亲捧在手心宠爱。
在尚书府的朱门高墙内,她自幼便是京中贵女圈里的佼佼者。论身份,除了皇家公主,无人能与之相比。
论文采,她从垂髫之年就跟着名师习字读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就连宫里的乐师,都曾称赞她指法绝妙。
不过,她从不向外人展露这份苦功。旁人只看到她如芙蓉出水般才貌双全,却不知这份惊艳背后,藏着多少日夜的勤勉。
久而久之,宫里的天子也听闻了:吏部尚书林斯年,有个堪比金枝玉叶的嫡长女。
十二岁那年,宫里传来旨意,三公主选中她做伴读,林愿由此踏入了朱墙碧瓦的深宫。
十三岁春闱时,她巧妙用心,引导原本顽劣不爱读书的公主走上了治学的正途。
十四岁及笄前夕,她又因侍奉皇后周到得体,被破例封为县主,连东海之滨那片肥沃的土地都成了她的封邑。
这般罕见的恩宠,让京中许多朱门贵妇暗地里羡慕不已。
及笄的热闹仿佛还在昨日,林愿就缠着父亲去封地巡视。
林斯年拗不过爱女,等转年春天回暖,便告假带着她往东行。
行至临潼关下,一阵马蹄声踏碎烟尘。只见一位身着银甲的年轻将领正亲自督阵查验关防,那挺拔的身姿,正是时任骠骑将军的谢洵。
“东境近来匪患猖獗,林小姐此去还需慎重考虑。”年轻将领翻身下马,递还文牒时,温和地劝道。
林斯年听了,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这时,身旁的女儿忽然抬眸,红唇轻启:“若能得到将军护送,此行是否就能万无一失?”
谢洵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朗声笑道:“尚书大人的安危关乎社稷,纵使需越过防区三十里,也在末将的职责之内。”
这番话答得滴水不漏,既顾及了君臣之礼,又打消了林斯年的顾虑。
初见时的这番交锋,如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
那年秋天,向来不愿留在京城任职的谢洵,竟接下了御林军统领的印信。
冬至飘雪时,谢家的聘礼如红霞般铺满了朱雀大街,十里锦绣的阵仗,将林愿推到了京中舆论的风口浪尖。
十五岁那年,凤冠霞帔在镜中的光彩还历历在目,十六岁的春光却已化作谢家深宅里的一片狼藉。
兄嫂间的暧昧流言、账目上的亏空与猫腻,一桩桩一件件,都撕开了豪门华服下藏着的龌龊。
林愿凭借一身铁腕,填平了谢家百万两的亏空。可新婚燕尔之际,她却遭遇了当头一棒。
谢洵竟领着一个青衣女子进了门,还温言软语地劝她喝下那杯认妾的茶。
往后的二十六年里,她如陀螺般,在谢家后宅的阴私与家族的债务间周旋。
外人只看到她执掌谢家中馈三十年,与谢洵在外人面前夫妻和睦,还羡慕她儿孙个个有出息。
每月十五的团圆宴上,谢洵总会亲自给她布菜,这般体面,让许多人眼红。
可临终前,望着满堂儿孙,林愿心里却突然感到空落落的。
这看似繁花似锦的一生,竟都耗费在填补别人留下的窟窿上。
当神魂飘离躯体的那一刻,她没有狂喜,只有淡淡的惘然:若有来生,她一定要换种活法。
既然要改走他路,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斩断与谢家那还未确定的婚约。
幸好谢洵此刻还没因她调任回京,林愿赶忙央求父亲,把谢洵往日寄来的书信和物件都还了回去。
她向来行事谨慎,为避免落人口实,从未给谢洵写过只言片语,顶多让贴身侍女给送信的仆从捎句话。
所以,她并不担心谢洵会突然翻脸刁难。况且她那位前夫,虽说风评…… 林愿虽生性洒脱,但仍保留着读书人的几分体面,不屑于做污蔑他人清誉的卑劣之事。
林尚书对女儿取消与谢家婚约的决定深感惊讶。毕竟此前女儿对谢洵情意昭然,他早已将谢洵视作准女婿。
林愿早有应对之策,神色从容地说道:“父亲,谢家是百年世家,而您也是清流名门。此时与谢家缔结婚约,难免遭人诟病,说咱们攀附权贵,圣上知晓了怕是也会不悦。”
前世,父亲因执意与谢家结亲,遭朝堂清流言官弹劾许久。虽未被治罪,却渐失圣心。后来在立储之事上押对筹码,才保住尚书之位,安稳致仕。林愿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
林尚书反复斟酌,最终忍痛放弃这门亲事,将目光转向新科进士。可惜他行动稍晚,榜单前列才俊早被京中权贵“榜下捉婿”,剩下的大多也已订婚。
几日后,林尚书为女儿选中一位故人。“此人叫苏翊沉,皖南人士,三甲第二十七名。虽是乡绅出身,但在当地颇具声望。”林尚书展开画像,指着画中眉目清俊、气质端方的男子说,“我看过他的策论,虽见识尚显稚嫩,但字里行间正气十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愿儿你意下如何?”
林愿望着画像,又惊又喜。一是缘分奇妙,新科三甲数百人,她偏偏与苏翊沉有过交集;二是叹服父亲眼光独到。
前世谢洵虽行事荒唐,却凭军功封侯;而苏翊沉虽因党争外放为官,却凭政绩成为新帝倚重的封疆大吏。
林愿本想推脱,不想打乱苏翊沉的姻缘。但想起他离京前还是单身,便默认了父亲的安排。她盘算着,等处理完手头事务,定能在苏翊沉离京前解除婚约,不耽误他寻觅良缘。
想到“良缘”二字,林愿忽然愣住。前世直至她油尽灯枯,都没听说苏翊沉成婚的消息。
婚事既定,后续琐事由父亲操办,林愿得以专心谋划自己的事。重活一世,她绝不再走老路。前世她能为谢家填补亏空,今生凭本事定能安身立命,何必再陷入别家后宅纷争。
她暗中吩咐奶兄找个陌生人,悄悄盘下长安街尾一间不起眼的铺面。此事需小心谨慎,绝不能让人察觉幕后主使是她。
林愿在闺房筹算时,丫鬟来报:“小姐,老爷请您即刻去书房。”
林愿掐指一算,心中涌起不祥预感。但为表郑重,她简单梳妆后前往书房。
到书房后,除父亲外,案前站着个穿靛蓝衣袍的年轻男子,竟是苏翊沉。“愿儿,我有公务要忙,你陪文卿在园子里走走。”林尚书语气温和,林愿却熟悉这种说辞。当年她帮贵妇说媒时,她们常用此借口让男女私下相看。
苏翊沉听出话中含义,白玉般的耳垂瞬间泛红,躬身长揖:“有劳林小姐引路。”林愿本还惦记着铺面之事,见苏翊沉羞涩模样,又想起记忆中雷厉风行的封疆大吏,巨大的反差让她顿生逗趣之心,连日烦闷消散大半。
管它呢!既然是天意,不如看看这场戏如何发展。林愿抛开杂念,领着苏翊沉在后园漫步。
尚书府景致规整雅致,假山池沼修建合规,花木搭配精准,与林尚书为官风格如出一辙,从不逾越规矩。
见苏翊沉刚进京,林愿特意提点他一些京中规矩,以免他赴宴失礼。苏翊沉听得专注,脖颈后的红晕蔓延至耳尖。林愿看着苏翊沉那副窘迫的样子,手指捏着绢帕轻轻晃动,眼中藏着一丝笑意。
她打趣道:“苏进士的耳垂红得好似染了胭脂,莫不是从未和闺阁女子交谈过?”
苏翊沉慌忙摆手,说道:“家中姊妹,自然是常相处的。”
话一出口,他又觉不妥,立刻正了神色补充:“但除了至亲,确实没和外面的女子多聊过。”
林愿存心逗他,追问道:“那算上同窗的女眷呢?”
苏翊沉像拨浪鼓般摇头:“也不曾。”
忽然,他想起什么,认真道:“不过初到京城那日,在四方馆曾与一位戴帷帽的姑娘讨论过南疆匪患之事。”
林愿握着扇子的手停在半空。那日她正因谢家的婚事发愁,偏巧遇到个认死理的年轻人,非要和她争辩治匪的策略。
“后来呢?”林愿假装不知情,用扇柄轻点石桌。
苏翊沉耳尖通红,却挺直脊梁:“自然是……自愧不如。虽输了辩论,却也觉得虽败犹荣。那位姑娘的论政之才,比许多男子都强。”
林愿望着他澄澈的眼眸,心想这事难办了。苏翊沉的性子比谢洵还执拗,若应了婚事,日后恐纠缠不清。
她收起笑意,广袖一拂:“苏进士倒是坦诚,只可惜我心胸不宽,最见不得旁人提及过往的交集。”
说完,她转身径直离去。
林愿攥紧裙摆,脚步匆匆往后园深处走去。
离苏翊沉数十步远,她扶着假山石停下,胸口因急促呼吸微微起伏。
秋夜凉风灌进喉咙,她咳嗽几声,强撑着唤来侍女:“快安排几个机灵的小厮,就说在园子里捡到了苏公子遗落的玉佩,引着他从西角门出去。”
侍女领命离开后,她又匆匆回闺房,派嬷嬷去书房传话:“就说我白日里贪凉受了风,这会儿正发着高热,请老爷替我推了这几日所有的会客邀约。”
林愿轻叩紫檀木桌面,暗自盘算,唯有如此,才能缓一缓婚约的事。
没想到,暮色降临,本该离府的苏翊沉又折回尚书府后巷。
守门婆子捧着青花食盒叩门时,林愿正对着菱花镜摘发钗。
看到食盒里描金缠枝莲纹的碗盏,甜香萦绕,她捏着玉簪的手一顿。这鱼粥软糯,带着江南的温婉口感,和京中酒楼、自家灶房的味道都不同。
用瓷勺搅动粥底,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为填谢家亏空放印子钱,收账小厮未归。苏翊沉借口借调人手,把小厮毫发无损送回。
后来她才知道,苏翊沉在暗巷守了一天,等暮色四合才让小厮回来。
“小姐,苏进士还在门外等着呢。”婆子的声音把林愿拉回现实。
她望着铜镜中素白的中衣,想起前世储君之争前夕,苏翊沉遭人陷害被贬到东南匪患严重之地,却平定叛乱,成了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
林愿忍不住用绢帕掩嘴,笑意漾开。她竟把这样的人物当成拘泥儿女情长的愚人,真是糊涂。
“把老爷前日送来的那件鹤氅取来。”林愿说道。
贴身丫鬟抿嘴笑道:“小姐可要想清楚,这件衣裳原是准备在老爷寿辰那日……”
话未说完,被林愿嗔怪的眼神打断。
后门“吱呀”一声推开,苏翊沉背着手站在梧桐树荫下。
玄色直裰被夜风吹起一角,更显他身形清瘦。
看到林愿出来,他剑眉蹙起:“林姑娘怎的亲自出来了?夜露浓重,当心……” 。」
林愿手持一盏宫灯,缓缓走上前。暖黄的灯影映照在青砖地上,投下两道相互交叠的剪影。
察觉到林愿靠近,苏翊沉下意识地往风口处挪了半步,将刺骨的寒风尽数挡在自己身后。
「原以为……会是姑娘的侍女来传话。」
他垂眸,目光落在脚下的石阶上,喉结轻轻滚动,似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林愿伸手为他披上鹤氅时,清晰地听见布料摩擦间,传来他带着愧疚的低语。
不同于谢洵那些花言巧语的哄骗,苏翊沉这种朴实无华的关切,仿佛一坛陈年佳酿,越品越让人沉醉。
「有些话,必须当面说给苏进士听。」
林愿指尖灵动,迅速系好了鹤氅上的盘花扣。
「昨夜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困在金丝笼里,过了一辈子,到最后,也不过是个粉饰太平的傀儡。」
她抬眸,直视着苏翊沉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今日在园子里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我找了个由头推拒婚约,并非真的介意过往的交集。」
苏翊沉忽然打断她:「姑娘若拒了这桩婚事,林尚书难道不会再为你挑选其他良婿吗?」
夜风拂过,送来他发间淡淡的墨香。林愿望着他被冻得发红的指尖,眼眶不禁有些发酸。
「顶多熬到腊月,我自有办法让父亲断了结亲的心思。」
梧桐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苏翊沉忽然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水光。
「林姑娘放心,今日的话,我必定烂在肚子里。只是……能否暂且应下这桩婚约?等姑娘达成心愿,再行退婚也不迟。」
他解下腰间的玉佩,塞进林愿手心,郑重地说:「苏某以性命起誓,绝不为难姑娘,更不会做纠缠不休之事。」
温润的玉佩贴着掌心,林愿忽然听见自己沉寂多年的心房,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她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人这般妥帖安放心意的滋味。
和谢洵成婚的二十多年里,外人都觉得谢洵待她极好。
他陪同天子南巡时,会给她带回各地的奇珍异宝。
下雪天,他会牵着她的手,去护国寺烧第一炷香。
甚至在众人面前,他会弯腰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裙摆。
他把「浪漫」演绎得淋漓尽致,连林愿自己都曾被这些举动迷惑,从未怀疑过他的用心。
直到嫁过去第五年,她偶然在廊下撞见谢洵与那青衣妾室交谈,才如遭雷击般恍然大悟。
「我这位夫人啊,看着精明,一颗心七窍玲珑,可实际上却简单得很。」
谢洵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只需把表面功夫做足,让她那点好强的心思得到些体面,她便会心甘情愿替我打理好家里的一切。」
那时正是六月天,可林愿听了这话,只觉浑身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她本想冲出去质问谢洵,却听见那妾室带着懵懂的语气,柔弱地问:「将军娶夫人进门,是为了让她持家;那纳妾进门,又是为何呢?妾出身寒微,相貌才情都比不上夫人,为何将军肯待妾这般好?」
林愿的脚步顿住了。她心想,若是谢洵本就是这般精于算计的人,那这口气她忍忍也就罢了。
可谢洵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连一丝怒火都提不起来。
「是啊,你是没她那般事事出色,可偏偏我就是见不得你掉眼泪。」
林愿彻底断了和谢洵争辩的念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也想过和离,可一想到再嫁的男子未必会比谢洵好,更没有谢家百年望族的声望,反倒会让京中人看笑话,便渐渐断了这个念头。
从那以后,她再不肯在谢洵身上多花一丝情意。生儿育女,也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和自己那点摇摇欲坠的体面。
回忆起这些过往,林愿的心底又凉了几分。
她不得不承认,和谢洵过的那一辈子,已经彻底打碎了她对男女之情的向往。
她曾以为,这世上本就没有真心相待的感情。
可看着眼前的苏翊沉,她忽然又觉得,不是这世上没有真心,或许只是她前世运气不好,没能遇上。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毕竟这一世,她本就没打算再嫁人。
想清楚这些后,林愿还是应下了苏翊沉的提议。
她知道,苏翊沉这么做是为了帮她,并非贪图尚书府的权势。她暗自盘算着,打算借助尚书府的势力,为苏翊沉铺就一条平坦顺遂的仕途之路。
可林愿万万没想到,谢洵竟如同前世一般,突然调回了京城。
彼时,林愿已成功盘下长安街上的铺子。
随后,她派人四处收购米粮,只进不出。
看着库里的粮食越堆越多,林愿满心欢喜,欣然答应了三公主一同泛舟的邀请。
谁能料到,圣上遇刺,三公主游船所行的运河被设下关卡。
而把守关卡的御林军统领,正是谢洵。
秋日里,运河两岸的绿柳叶子泛黄,高处的枫叶也红得醉人。
江面呈现碧青色。
游船是兵部特制,贴着碧金色,十分气派。
然而,这一切的繁华,在那位腰间挎刀、宽肩窄腰的年轻御林军统领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林愿隔着老远,眨了两下眼睛,眼睛微酸,便借口外面风大,躲进了船舱。
她没想到谢洵胆子如此之大,为了搜查刺客,竟带人搜到了三公主的船上,推开了她躲清静的那扇门。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谢洵开口问道。
林愿震惊过后,移开视线,起身行礼。
“公主相邀,其他人都陪着公主呢。我身体不适,蒙公主恩准,在此休息片刻。”
“我问的不是这个。”
“将军的意思,我不明白。”
谢洵步步逼近,林愿继续装傻,借口出去找三公主,却被谢洵关上房门,堵在了角落里。
“我说的是——他。”
谢洵粗喘着气,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怨念。
那怨念让林愿以为自己看错了,好似他在吃苏翊沉的醋。
但很快,林愿便恢复了冷静。
谢洵不过是懊恼她逃脱了自己的算计。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被林愿先抛弃,失去了一个精明能干的人为谢家效力。
“我已订婚,还请将军自重。”
林愿双手护在身前,抵住那冰冷的金色盔甲,不让他再靠近。
这时,她听到谢洵低沉蛮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可是林愿,是你先招惹我的。”
“怎么能……说断就断。”
四周安静下来。
只有谢洵粗重的喘气声,不过他终究没有越界,做出更无礼的举动。
这让林愿想起去年东游时,谢洵为了不玷污她的清誉,宁愿在外面淋了一夜雨,也没踏进荒山破庙一步。
不管他哄骗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毕竟也给过自己一些美好的回忆。
况且,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吗?
这一刻,林愿决定与前世的自己和解。
“谢洵,临潼关前我不该招惹你,对不起。”
谢洵瞳孔一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往听闻,尚书府嫡长女林愿心高气傲,不肯轻易服输。
可短短一个月,林愿先是放弃了百年望族谢家,转而与寒门出身的人订亲。
接着又为从前的事向自己道歉。
谢洵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沉默片刻后,抵在林愿身前的将军勾起嘴角,冷笑一声,语气冰冷。
“看不出,你竟这么在意他?”
“可惜……我看中的,绝不会让给别人。”
运河上,忽然飘起了薄薄的雪。
三公主正为谢洵擅自带人搜查自己的船而恼怒。
一转头,她看到一位身着赤色六品官袍的年轻男子沿着游船楼梯走上船。
那些只听父皇和谢洵话的御林军并未阻拦他,反而十分恭敬。
三公主好奇来人身份,那人已恭敬地向自己拱手行礼。
她听清了那人自报的名字。
“微臣中书省六品行书苏翊沉,见过公主殿下。”
三公主忽然想起,林愿刚定下的亲事,男方也叫苏翊沉,是个连一榜都没进的进士。
除了长相清秀,真不明白林愿看上他哪点了。
疑惑刚起,三公主脸色一变。苏翊沉快步走进船舱,径直朝着林愿所在的房间走去。
她记得,谢洵刚刚也进去了。
“站住!这是本公主的游船,岂容你放肆!”
三公主一心维护姐妹颜面,赶忙开口阻拦。
她心想,自己指挥不了百年望族的谢氏,难道还管不住寒门出身的小小行书?
然而,更让三公主恼怒的事发生了。
苏翊沉对她的劝阻毫不理会,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一脚踹开了门。
完了!
三公主暗自祈祷,希望林愿别衣衫不整,毕竟廊中站着不少御林军。
房门猛地被踢开,林愿吓了一跳。看到身着赤袍、满脸怒容的苏翊沉,她不禁愣住了。
谢洵不满地回头,正想呵斥这个不懂规矩的人,却被苏翊沉一拳打在了脸上。
谢氏是百年望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连皇家都要给几分面子。谢洵从小到大只有打人的份,哪有挨打的道理。
他顿时火冒三丈,挥手拔刀朝身后砍去。这时,林愿突然挡在了苏翊沉身前。
她虽没说话,但那架势分明是想杀苏翊沉,就得先取她性命。
带着杀意的刀停住了。
谢洵愣住,看着林愿握住苏翊沉的手,瞬间明白了。
这唇红齿白的男子,定是林愿新近定亲的进士苏翊沉。
“林愿!你真要为了他和我作对?”
谢洵看着林愿,语气充满威慑。
往小了说,他是御林军统帅、天子近臣。
往大了说,谢家是连皇室都敬重的百年望族。
林愿这么精明,不会不懂该怎么选。
可她知道谢家的软肋,又有尚书府撑腰,不是谢家能随意拿捏的。她不仅没退让,嘴角还泛起冷笑。
“明明是将军冒犯在先,闯进我的屋子。就算告到圣上面前,也不会说我不对。”
说着,林愿拉着苏翊沉出了屋子。
谢洵快被气死了,但还是放二人离开了。
一来,他不忍心让林愿在御林军面前难堪。
二来,御林军让苏翊沉上船,他刚回朝,很多事不了解,想必其中有隐情。
谢洵摸了摸脸颊,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林愿在三公主的揶揄目光中,拉着苏翊沉下了游船,来到旁边的树林。确认四周无人偷听后,她念叨起来。
“你干嘛打他?他姓谢,圣上都不敢轻易责罚,你倒好,上去就动手。明日他脸上淤青,圣上问起来,有你好受的!”
“你寒窗苦读多年才出人头地,往日的谨慎都哪去了?”
林愿不怕谢洵使坏,她知道谢洵做事有分寸。
但谢家势力大,皇帝都得礼让。万一谢家暗地里给苏翊沉使绊子,也够他受的。
可苏翊沉却笑着安慰她,说没那么严重。
林愿气坏了,转身要走,却被苏翊沉拉住手腕。
“你想干嘛?难不成要学谢洵欺负人?”
林愿气头上,说话带刺。苏翊沉却依旧温和地笑着。
“昨天在街上看到一块玉,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
说着,苏翊沉松开手,一块温凉的血纹白玉落入林愿掌心。
林愿眸光闪动,这块玉,她前世也有。
那是她三十五岁生辰时,一个刚入京的官员家眷送的。
她喜欢玉里形如兰草的血纹,便一直佩戴。
这玉怎么到了苏翊沉手里?
林愿气消了大半,也觉得自己态度过分了。毕竟苏翊沉才二十出头,不像她经历过几十年。不全也是有的。
思索之际,林愿已在心中盘算好如何跟父亲说,让他帮衬苏翊沉。她刚要再叮嘱苏翊沉几句,苏翊沉却抢先开了口。
“我明白小姐是为我考虑,可我苏文卿虽是寒门出身,却也不容他人随意欺辱。”苏翊沉神色坚毅,目光坚定地说道。
只见苏翊沉站在那棵红得似火的枫树下,脸上毫无惧色。林愿见状,止住了话头,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
原来是她小瞧他了。
本该如此,他可是能在东南闯出一番事业的封疆大吏。
然而,林愿也没忽略,苏翊沉为何来得这般凑巧,又为何在看到谢洵拦住她时满脸怒容。
只是她不愿深入思索,也不敢仔细琢磨。
朝堂之上,苏翊沉果真如他所说,应对自如。
下朝后,父亲忍不住向林愿说起此事。
“圣上看到谢洵脸上的伤后,便把苏文卿叫去责问。”父亲绘声绘色地讲着。
苏翊沉面对谢家族老和圣上,镇定自若,毫无退缩之意,且言辞有理有据。
“文卿这孩子,应对得十分得体,谢家最后自感惭愧,还向我赔了不是。”父亲满脸赞赏。
“这些年,圣上和清流在世家面前没少受气,文卿这孩子倒是替大家出了一口恶气。”父亲感慨道。
父亲说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痛快,最后离去前还装似不经意地提了句,
「哦对了,行刺圣上的人抓到了,是刑部在文卿的谋划下抓到的,圣上不仅嘉赏了刑部,还给文卿升了官职,明日起那孩子就是中书省的秉笔了。」
「二十三岁的正四品秉笔,前途无量啊。」
父亲感慨着,却是拍了拍林愿的肩膀。
「我女儿的眼光,真是不错。」
林愿有些莫名,但想着父亲也许只是借着称赞她的由头表达高兴,便也跟着捧着说了两句父亲眼光毒辣等等的说辞。
不料父亲竟突然正色道,
「以为父最初的意思,是想和谢家这样的世家结亲来提升咱们林家的名望。可看着陛下的意思,应该是不希望咱们和世家联姻的。而且……谢洵那孩子看着虽然文武卓绝,却并非良人,想来为父险些害了你。」
林愿愣了愣,虽好奇父亲怎么忽然改了对谢洵的看法,但终究父亲没说她也没问。
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人要她安慰。
被苏翊沉忽视的三公主一连好几日都邀着林愿去公主府。
起初林愿只以为三公主要出嫁了,想多自在几日,可直到中秋夜宴上,林愿才反应过来,三公主是恼了苏翊沉,故意不让他见自己。
事情是这样的——苏翊沉进了宫宴上,远处便瞧见了林愿,两个人刚刚定了亲,断然没有见面不说话的道理,于是苏翊沉打着招呼走向了林愿这边。
可眼瞅着就差几步路,三公主便将林愿拉到了一旁,生生阻断了苏翊沉和她说话的机会。
林愿笑着看向公主,后者给看的心虚这才说了实话,
「他能将本公主的话当成耳旁风,那本公主也能让他见不到心上人,让他知道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说着又警告起林愿来,
「可不许你偷偷和他见面,不许心疼他,不然的话我就让你住在公主府,成婚之前都不让你见他。」
林愿知道,堂堂公主殿下已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了苏翊沉这看似不算惩戒的惩戒,她哪里还会再不识趣地讨价还价,当即笑着应了。
三公主这才再次展露笑容,拉着她去了女宾一侧,留下苏翊沉一人站在原处不明所以。
林愿也起了坏心思,回头瞧了瞧,果不其然,那张向来感觉没什么能难住他的面孔上,竟也现出了疑惑与不悦。
之后的一连几日,林愿自觉的早起去公主府点卯,直到宵禁之前才赶回尚书府。
直看得父亲云里雾里,但好在三公主倒是心情极好。
当然,林愿也没闲着,拉着三公主入了自己铺子的伙,当然对外她只说是开了家脂粉铺子。
好在三公主向来不关注这些,只管有钱收便是。
林愿没想到苏翊沉竟这般聪明,不过三日便找到了圣上主动承认错误,又向圣上讨了情。
他和圣上坦露此事的时候,林愿的父亲也在场,除了恍然大悟她为何会早出晚归之余,也和圣上一般忍俊不禁。
「他啊,为了见你这个心上人也是豁出去了,父皇可逼着我必须要放人呢。」
三公主酸溜溜地用眼神瞪了一眼林愿,但还是把早已准备好的金簪拿了出来,
「这是我及笄那日母后送的,我在你之前出嫁,应是见不到你成婚了,便将它送给你做婚礼吧。」
「你可不要有了郎君,便忘了我啊。」
林愿看着那金簪不禁目光闪动,应了声绝不会,转身便在公主府侍女的引领下出了府。
未曾想,刚出门,便见到苏翊沉在门口等着自己。
「等了有一会子了。」
侍女悄悄在林愿耳边通风,林愿的心底微暖,却是忧大过喜。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林愿斟酌了许久,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不必这样待我,这已然超出了寻常缔结婚约人家的情谊,我回馈不起。」
林愿想和苏翊沉划清界限,可后者却替拢了拢袖子,轻声道,
「我喜欢小姐是我的事,与小姐无干。」
「我只要能偶尔看看小姐就好了,别无所求。」
「不过若是小姐担心我会纠缠,大可放心,我既答应过便自然会……」
「咳嗯……」
林愿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
「我从未想过你会食言。」
话音落下苏翊沉呼吸凝滞了片刻,随后便惊讶地望了过来,可林愿却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她当然知道这话会让苏翊沉起疑,可她就是不想让这人觉着自己是在防范他。
马车里忽然陷入了一阵安静,只有街上的烛火光亮偶尔趁着帘子飘动跃了进来,洒在苏翊沉的身上。
三两次之后,苏翊沉忽的轻笑出声,似乎恍然了什么。
可林愿不敢抬头。
若前世她选的是苏翊沉也便罢了。
偏偏她没有。
而后今生相遇,她已然配不上男子的深情。
和记忆里一样,元初三年的冬天提前了。
十月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掩了各地通往章京的路。
即便朝廷即使派了人去清雪,可章京城还是因为税粮迟到,出现了一阵子物资短缺。
城内已然如此,城外便可见更是异常艰难。
米铺面铺纷纷限量高价出售。
圣上和六部大臣们愁的焦头烂额,而就在此时京中忽然有家铺子挂起了米铺的招牌,卖起了平价的米面和蔬菜、肉来。
圣上着人去查,最后却查到了三公主和林尚书家嫡女林愿的头上。
于是林尚书就在一日之内经历了连着经历了一次大喜与大悲。
喜的是林愿这个女儿给他争了脸,圣上要传召褒奖三公主和林愿。
悲的是他这个女儿竟然当着圣上的面,求了不该求的赏赐,引得他在殿外都听到了圣上斥责她的声音。
「林愿,朕和你父亲是不是太纵着你了?公主和亲乃是朝廷大事,岂容你插手干涉?」
林尚书差点就要推门进去,却被门外的禁军拦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女儿怎么说的,最后惹得向来好脾气的圣上竟下令责打了林愿十杖。
十杖下去一般男子都要伤筋动骨,更何况是他这文弱不禁风的女儿?那还不得没了半条命去?
林尚书心一横,豁出去这把老骨头要去圣上面前求个人情,却被不知何时赶到的苏翊沉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这么看着愿儿被打吗?」
林尚书鲜少地朝着这个未来女婿发了火。
可话没说完,就看见苏翊沉袖子下的骨节泛白,目光深深。
林尚书也是男子,自然看得清那深深目光中的隐忍与心疼。
「尚书大人,这是她要做的事,她挨了打,事情便也成了。」
于是林尚书便在沉默中听着那庭中的木杖打在了层层叠叠的丝绸上。
他这个女儿,自小便争气,他连申饬都没有过。
那木杖与其说打在了林愿身上,倒不如说是打在了他的心上。
听着那廷杖的声音响满了十声,林尚书连忙要跑去隔壁接女儿,殿内的内侍忽然走出,传话说叫他进去。
他犹豫了一下,刚要将女儿交给苏翊沉,便见皑皑白雪中,一袭青衣的年轻人已经大着步子跑了过去。
乌纱帽下的眼神竟有些恍惚,却也安了心,转身走进了大殿中。
殿内许是因为下了雪的缘故,空气肃穆,带着冷意,林尚书悄悄觑了一眼,果不其然,圣上依旧面带怒色。
三公主也跪在圣前。
心下一沉,他已经做好了丢官的打算,却在跪在那一刻听圣上长叹了口气,说了两句话。
「林卿,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这是第一句,林尚书松了口气,看来圣上是不会再怪罪愿儿了,这样就算是他丢了官职也没所谓。
可听到第二句话,林尚书的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热泪。
「林卿,即刻传六部大臣们到宣政殿商议,朕要对南国宣战。」
「不和亲了。」
从前林愿富贵了一辈子,有父亲有谢家有皇室给她撑腰,旁人连个脸色都不敢给她瞧。
如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疼得林愿咬着唇眼泪直流,才没让自己吭出声。
但她的精神绷得太紧,也或许是因为后背太痛,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廷杖已经停了。
直到白茫茫的一片冷中忽然现出了一抹青色,林愿忽然觉得身上一暖,紧接着便听到了那清冷夹杂着宽慰的声音,
「结束了,陛下应了。你想要做的事做成了。」
林愿流着泪抬起头,只看到那素来被称为硬骨头的年轻秉笔此刻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拂去林愿耳边随风凌乱遮住了她眼睛的碎发。
林愿忽然笑了,她想安抚他,可浑身软绵绵的,连手也抬不起来。
而话也不敢乱说,最后只敢斟酌着说了一句,
「可以……送我回家吗?」
说完林愿便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她知道苏翊沉不会拒绝自己。
可还是在听到男子的回复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嗯,我带你回家。」
冬月二十六日,章京城下了好大的雪。
北风萧瑟,打在人的身上是刺骨的寒。
刚刚遭遇完廷杖的林愿攀在了这个王朝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中书省秉笔大人的背上。
胸前是男子隔着衣襟仍旧热腾腾的身体。
身后则裹着那件她在入秋时送给男子的那件披风。
感受着不断递来的暖意,林愿的心里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想法——这辈子值了。
林愿曾亲眼见着三公主被送到南国和亲,不仅遭遇父死子继这种事情,更是因为朝廷忽然发动了对南国的战争,被南国王室中人羞辱,最终含恨而死。
重生一世,她怎么忍心再看着她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所以林愿才拉着三公主入伙。
她要让圣上和朝臣看到三公主身上其他的价值。
但这还是不够的,她便在圣上要封赏自己时,赌上了自己的所有荣誉,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求圣上放弃和亲,转而直接对南国开战。
她也不是一味的赌,她知道圣上仁慈不会牵连她的父亲,才有胆子这样做。
她也知道圣上是想对南国开战的,只是苦于钱粮不足才会暂时妥协让最疼爱的女儿去和亲。
所以她向圣上承诺会为朝廷筹措钱粮。
好在,她赌对了。
圣上答应了。
三公主不必和亲了。
林愿也有了除嫁人以外的路可走了。
两年后,晚春四月,明明已经过了年,可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绸,连带着各处官邸前都挂着红灯笼,一片欣喜之相。
朝廷和南国的战争在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后,终于以大败南国结束了。
这一日,正是朝廷的大军班师凯旋的日子。
章京城的南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林愿本不想去,她好不容易结束没白没黑筹钱的日子,正需要时间补补觉,父亲却一大早便来到林愿的院子,让她随他去南城迎接班师的大军。
林愿裹着被子不肯起来。
「爹,圣上不是定了晚上在含章殿设宴庆功吗?我晚上去就是了。」
一则作为南国大胜必不可少的筹措军粮的功臣,林愿的名字也在应邀之列。
二则,带兵的将军是谢洵,她可不想见着那人。
「臭丫头,你一句话就让文卿那孩子自请去外面吃了两年的泥,他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你不去迎接,还有没有心肝?」
眼瞅着父亲又要开始喋喋不休的念叨,林愿连忙心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让侍女给自己梳妆。
可即便这样也没能堵住尚书大人的嘴。
「你梳妆,我说话你听着。」
「嗯,知道啦。」
林愿睡眼蒙眬地敷衍着。
「之前是因为他要随军出征才请求陛下解除了你们之间的婚约,现下仗打完了,也该重提一下你们的事了。」
听到父亲提起她和苏翊沉的婚事,林愿瞬间闭上了嘴巴,装鹌鹑。
两年前苏翊沉在出征前以生死未卜为理由,请求陛下解除他和林愿之间的婚约。
等他离开京城后,圣旨才送进林家。
她和苏翊沉的婚事也就这么罢了。
但这两年里她和苏翊沉也并非一点来往也没有。
偶尔林愿随着押运军粮的时候苏翊沉会请她喝杯浊酒,而作为回报,林愿会给苏翊沉带一些她路过地方的特产和小玩应。
再有林愿长期留在一地的时候,就会收到苏翊沉的书信。
苏翊沉的书信她都看过,她一封封的看着那字迹从最初的文人清瘦笔锋,到后来染上了沙场的狂放不羁。
却一封也没敢回过。
林愿不肯给自己留奢念,自然也不想再耽搁苏翊沉。
见林愿不吭声,父亲继续念叨着,
「别的不说,就说这些年,谢洵在外面打仗还带了个女子回来,文卿那孩子身边却连个女使都没有。」
「兵部的老顾屡屡表现出要招婿的意向,也被文卿那孩子拒了。」
「爹看得出,那孩子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是有他的。」
说到最后一句父亲叹了口气,似感叹也似无奈,
「爹就不明白了,这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缘分和情分,你这是在别扭什么?」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连梳子穿过林愿头发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尚书大人仍旧在帘外等着,等着林愿给他一个态度。
许久后,看着镜子里终于成了型的发髻,还有那如同娇花般并无半分苍老之态的容颜。
林愿终于开了口,却是叹息道。
「爹,不是女儿别扭,实在是斯人如松柏,女儿配不上他啊。」
林尚书的胸口被狠狠地擂了一把。
他养了近二十年的女儿,从来都是力争事事拔尖的那一个。
寒冬腊月为了逼自己练出一手好字,在冰天雪地里一站就是半日。
一连半个月终于写出了一笔透着傲骨凌寒风骨的好字。
尤其是在这两年四处奔波筹措军粮后,更是成了圣上面前的红人。
她什么时候服过输?
就算是在皇家子女前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姿态。
可偏偏在一个寒门出身的进士面前低了头。
这口气林尚书半晌也没缓过来,以至于在城门口迎接大军凯旋时,也神思涣散,眼神时不时地看向苏翊沉。
直想看出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林愿诚心诚意地说出那种话。
可直到看得眼睛酸疼,也没能想明白。
而等到宫廷庆功宴上听到谢洵用军功请求圣上为他和林愿赐婚,二十年宦海沉浮的林尚书瞬间凌乱了。
但好在圣上没有即刻应下,而是解释道,
「朕应过林愿,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所以朕赐婚之前还是要问一问她是否愿意。」
说罢便看向了林愿。
林尚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端庄起身,走到殿前,如同从前一般知书达礼的乖巧模样,可偏偏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回圣上,臣女感念谢将军厚爱,但臣女已在神明面前起过誓,此生要相与者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怕是和谢将军无缘了。」
满朝文武噤了声,纷纷流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谢洵身后靠着谢家,此时又用军功求娶,无疑是给了林愿极大的体面。
可林愿偏偏用一生一世一双人来打谢洵的脸,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从南方带了个女子回家。
唯有林尚书心疼地看向殿前的女儿,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这个女儿打的是什么主意。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说辞,而是她选了这世上最孤独的一条路。
但也只是在须臾之间,林尚书便已经做好了谢氏若要发难他便硬刚的准备。
还是那句话,左右圣上不能杀了他,他大不了带着女儿回老家。
更何况做了十几年尚书,他在朝中也有不少学生。
然而林尚书预想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谢家的人刚要站起声讨,便被谢洵一个眼神按住了,随后又在众目睽睽前给了林愿台阶下,
「既然林小姐已有过誓言,那倒是谢洵唐突了,请林小姐赎罪。」
谢洵的态度过于随和,林尚书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却想不通关节在哪。
直到他看见低头左手拿起茶杯的苏翊沉,忽然想起自己听过在南国战场上发生的一件事。
听说谢洵差点被敌军的箭射中,幸好有人及时相护,才避开了利箭。
但救他的人也被射穿了手掌。
林尚书忽然间愣住,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女儿会如此高看这位年轻的正三品中书省御前行走了。
林愿在庆功宴上拒婚后便自请去了东南,帮扶民生经济恢复。
圣上自然求之不得东南快速富庶起来,当即便欣然允了,还给了她这个县主一个东南巡视的官职。
这也算开了今朝女子为官的先例。
但让她意外的是父亲并没有对她的决定加以评价和阻拦,只是雇了许多身手好的人,一路护着她。
另一方面苏翊沉自回京后也未再登门,想是应该已经放下了。
更令林愿高兴的是谢洵也不再找苏翊沉的茬了。
林愿心中最大的几块石头统统落了地,便开始彻底谢绝城中宴请,一心准备远行的东西。
直到三公主的次子满月前单独派人来下了帖子,她才抽出一天的时间去赴宴。
春日里的公主府绿柳醉荫,如今的三公主有知道疼人的驸马,还有可心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也算是幸福美满。
林愿和三公主聊的开心,也多吃了几杯酒,却不料竟吃醉了,在那醉花阴处出现了幻觉。
「我真是吃醉了,三公主明明只邀了我,他怎么会在这?」
林愿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命侍女扶自己出门。
可招了半天的手,侍女也不见踪影,反倒是那幻影里的人步步走近,最后和她并肩而坐,又让林愿靠在他的肩上。
「此去东南,拿着这块牌子,这是我向圣上求来的,能让你免去不少麻烦。」
「还有啊,东南那帮老狐狸都是抱着团的,你可别和他们硬碰硬啊。」
「嗯,宴请上的酒和菜都不能乱吃……」
「……」
林愿听着那人仿佛念叨了许多,越发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
毕竟这一世的苏翊沉同东南地方官毫无交集。
但她还是一句句应了。
唠叨了半晌的男子忽然沉默了片刻,随后林愿耳边响起了一道极轻的声音,
「林愿,我一定会去东南的,你要等我。」
林愿顿了顿,到底还是对着梦里的人吐露了真心,
「好啊,我等着你。」
但她知道,这一世的苏翊沉是不可能离开中书省的。
所以,她只是心安理得的骗骗自己。
大梦醒后,林愿已经身在家中。
床边放着一块和梦中相似的令牌,侍女说是父亲放的。
林愿当即失笑,她竟在梦里将父亲说的那些话当做了苏翊沉说的。
也算是做了一场春梦了。
但想到这林愿又不禁白了脸,她那最后一句,父亲可听不得……
「我可是说了梦话了?」
她问侍女。
「不曾。」
侍女摇头道。
林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想是最后一句是真的做梦。
几日后,林愿离了京师,一路直奔东南,远离了曾经困住她的谢家,也远离了即将到来的立储之争。
有了圣上的支持和那块令牌,林愿在东南的经济规划很顺利,而这一年的立储之争也比前世要顺利许多。
前世谢洵保持了中立,这一世却选择了站大皇子。
当然,苏翊沉和林愿的父亲也都在胜者的阵营里。
于是,林愿沾了父亲的光,在年底东南的赋税收上去后,新帝赐了她郡主的头衔,给了她一块比过去更大的封地。
这一年林愿已经二十一岁了,她如愿过上了自己重生后想要的生活。
不用嫁人,有钱且有权。
凛冬已至,林愿忽然闲了下来,而且东南没有雪,她便想着北上去自己的封地看看,也去瞧瞧几年不见的父亲。
可不曾想新上任负责治理匪患的巡抚完全不给她面子,不仅不批她的假,甚至还派人叫她次日午后后去府衙对账。
她到了东南这几年,除了初到之时有人敢给她暗地里使绊子,被她收拾了几次后,便再没人敢触她霉头。
林愿当即生出了脾气,暗暗下定决心若是新来的巡抚挑不出自己的错处,定要好好发作一番。
于是次日午后,林愿拿着账本到了县衙,正赌着气要和巡抚一笔笔核对,却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瞬间偃旗息鼓。
「林巡视,好久不见。」
苏翊沉双手负在身后,身着一袭紫袍,笑得极为温和,却让整个东南官场的人长了见识。
原来那一向铁面的林巡视竟也是会脸红的。
谢洵视角
苏翊沉自请去东南剿匪的第八年,林老尚书给我递了喜帖。
这时我已有妻有妾,膝下更是有了一双子女,虽早想到了这一天,但看到那喜帖,遗憾还是匆匆在心底划过。
「怎么改主意了?」
我看到那喜帖就知道,是林愿转了性了。
虽说她当日拒我的借口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从她自请赴东南之时起,我就看出她那是无心婚嫁。
而后来听说东南也有不少人向她提亲,却统统被她拒绝时,更印证了我这点子猜测。
听到我的问题,老尚书面露尴尬之色,打了个哈哈就走了,到底没告诉我缘由。
后来我命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是苏翊沉耍了手段。
上月剿匪虽大获全胜,但苏翊沉却在最后被射中心口,人被送回府衙时已然流了很多的血。
眼瞅着那时人应该死已经是不行了,苏翊沉开始给林愿交代起后事。
听说林愿哭得泪流满面,许诺什么都能应他,唯一的要求是他不能死。
后来苏翊沉那口气果真的被吊过来了,两个人的婚事也就定下了。
听探子禀报完后我不禁笑了,直砸碎了手边的建安茶盏。
上一次我出征南国时,苏翊沉作为参事,不仅有一副金丝软甲,更是在胸前配了一副旁人都不知道的护心镜。
如果不是危难之际他替我挡了两箭,而其中一箭射在了胸口上,我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你还真是够怕死的!」
我当时是这么嘲讽他的,但其实是拉不下脸来向他道谢。
毕竟因着林愿的事情,在京城的朝堂上,我没少为难他,虽手段都是正当的,也都被林尚书和他明里暗里挡回去了,但好歹到底也算是对家。
可他却忽视了我话语中的鄙薄,极其认真的回答了我的话,
「嗯,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我愣了愣,也是这个时候他向我提出了要求,
「你不必感激我,只要你日后不再为难她,我们就扯平了。」
也是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姓苏的是真的值得林愿对他的维护。
但我还是不甘心,在庆功宴上用自己的军功争取了一次。
未曾想她搬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由。
我那时刚刚在南方收了一位同林愿相似的女子,即便我想也无法在朝堂上做出承诺了,否则那就真是把谢家的脸丢尽了。
更何况我应了姓苏的,不会为难她。
所以我没有继续为难,但真正让我彻底放下的还是她自请去东南的弦外之音。
我喜欢林愿,但我更不会做一件自己明知不会有回报的事情。
自小到大,我都是这样精于权衡利弊的人。
夺储之后姓苏的自请去东南剿匪,我不想看着本有着大好前程的人就这么自毁青阶,便对他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是林愿的脾气谁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想让他留在京城。
可姓苏的却笑着对我道了谢,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无他,那双眼睛里的真诚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当初为什么林愿会弃我选他了。
谢家是大家,女人从不少。
我从小便观察出女人都喜欢会哄人嘴甜的,但真诚啊,永远是必杀技。
可惜,我能学会真诚,却永远做不到姓苏的这般。
出于嫉妒,我甚至盼着苏翊沉吃不了东南的苦,最后再调回京城,但我也知道那几乎没什么希望。
南国那块硬骨头都啃了,更何况是东南,那里还有他心心念念的人。
所以,他们会有成亲的这天,我并不意外。
只是拖了八年之久,更让苏翊沉冒着危险耍了手段,林愿的决心还着实让我意外。
我很疑惑,因我确定,当初在临潼关遇到林愿时,她是其他女子一般是想嫁人的。
而且她要嫁的一定要是人上之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没过多久,我似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圣上开恩,她们二人的大婚可以回京城在老尚书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且圣上亲自主婚。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该出席。
可赴宴的前一眼天夜里,许是紧张所致,我久久未曾睡下,直到后半夜才因实在困倦睡了一会儿。
虽然只有一会儿,却仿佛过了一辈子。
梦里林愿没有退回我所有的东西,而是和我定了亲。
我回了京,给她送了聘。如愿娶了她过门做妻子。
只是她看着我的眼神从满心的爱慕和幸福,一点点变冷淡,最后彻底变成了人前恩爱的夫妻。
可梦里的我并不在意,从头到尾我真正上心的只有另一个妾室,也只有她能暂时让我放弃权衡利弊的条件。
于林愿,我只在意她能照顾好谢家,这也是我把她娶回来的目的。
只要有钱有权,世上不乏好看的女子,但适合做谢家长房嫡长子正室的,没几个。
林愿无疑就是其中最漂亮,最合我胃口的那一个。
但不知道是不是对我的惩罚,林愿临终前一句话也没对我讲,我年迈时孩子们也待我心有抱怨。
梦醒了,我看着枕边的阴湿,不禁捂着脸摇头笑起来。
虽然不知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但那梦里都像是我如今生活的投射。
唯独不一样的就是,我不爱任何一个妻妾。
当日,我如约赴了尚书府的婚宴,没有嫉妒,真心祝贺。
但我还是即将离去时,起了坏心思,故意和林愿的贴身侍女提起了护心镜的事情。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不亮睡了一晚书房的苏翊沉就气急败坏地找到了谢府。
但那时我已经携着妻子去了东山的护国寺上清晨的第一炷香。
第一世苏翊沉视角
我刚入京城的时候是十八岁,也是挺喜欢热闹的年纪,和友人同游四方馆时听见一女子在高谈阔论便驻了足。
她虽带着帷幕,但听声音便知应是极漂亮明媚的。
我不禁看得痴了,却未想竟被人群挤到了辩论台上。
我是支持那女子所持观点的,眼下自己却站在另一边,只好硬着头皮辩了下去。
话虽如此,但我也是童试乡试皆考了第一的人。所以就算是这观点立不住,但以我的才学对付一般人也是没问题了。
却未想,那女子不仅读的书多,连见识也多,将我辩的没了话说。
友人见此安慰我说不必失落,方才那个是尚书府的嫡女,用大学士们的话说,以她的才学和见识,若是男子,三甲也是上得的。
我当时只觉得极为惊艳,但并不敢奢想,只是在要离开四方馆时却再次与那女子擦肩而过。
女子正在和身边的侍女讲话,
「快走快走,厨房今天有江州刚送过来的条鱼,父亲特地嘱咐了给我做一份甜鱼粥,回去晚了就不好吃了。」
我怔了怔,着实没想到方才咄咄逼人的女子竟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但我真正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那个女子,是在京中有人上门提亲的时候。
那是一位大学士,很赏识我,说我的文章其他都很好,就是缺了点见识,但这一点他可以提携我。
我拒绝了。
我不想为了那点见识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子。
而后虽无人提携关照,但因为文章里的某个观点被圣上赏识,我有幸留在了中书省,做了六品行书。
在同批的士子里算是位高的,但还是够不到尚书府的枝。
次年春天,尚书嫁女,将军娶妻,我应邀去谢家赴宴。
风吹起了那新娘子盖头的一角,好巧不巧,我见到了那张明媚的面孔。
我那时想,或许只有这谢家的百年名望才迎得进这样明媚的女子。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成婚后她过得不快乐。
我和谢小将军并没有什么太多交集,只是在南国打仗的时候一起参详了几日。
回京后,他加官进爵,我也升了职。
但比起谢小将军,和谢家的名望,还是差了许多。
这时我虽仍旧记挂她,却也开始逼迫自己忘掉。
家中我非独子,倒是没有传承后嗣的压力,但这样的情丝早晚害人害己。
可我没想到,竟会这样巧,带人查抄黑市放贷的时候,拦到了她手底下的小厮。
那时我才知道,她在那朱门绣户里,竟也维持的艰难。
所以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寻了私,避开刑部,将人给她送了回去,又当着外人的面撒了谎,只说借用了她的小厮做事。
她虽表现的平静,可从头到尾的紧张、惊诧、意外和疑惑都被我收在了眼里。
老家的父亲常说男子一旦对女子生了怜惜,那便是彻底中了招了。他当初就是这么被我母亲拿下的。
可我生了疼惜,却迎不了那人进门。
所以我的婚事又被搁置了。
又过了一阵子,京中风向开始变化,朝中升起了争储的苗头,我便趁势犯了个小错,想着外放出去哪里都好,就是别在京城里待着。
于是在圣上给了我选择后,我便去了东南。
林尚书忽然来劝我东南很危险,说他可以给我另外安排。
但我拒绝了,只因去了东南,身处危险之中我应该就没时间想着她了。
后来在京城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刻,我在东南混的风生水起,十几年,一步步竟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位置。
但我还是没能娶妻。
因我忘不了那女子,也怕害了旁的人。
那年我三十八岁了,母亲给我的血丝白玉一直没能送去。后来听说她过生辰,便辗转托了嫁入京中的姐姐当做生辰礼送给她。
我想着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彻底把心一横,研究怎么布防东南了。
可有一天姐姐来探望我,说是她很喜欢那块玉,日日佩戴在身上。还打听着我是不是和那位有什么私情。如果有的话,赶紧断了。
谢洵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自然回答没有,姐姐便趁势催我成婚,我深感无力应付之时,匪患再次袭来,我得以避开了催婚。
但等我彻底消灭了这帮子匪徒,却梦到自己回到了四方馆,在四方馆里同她搭了话。
只是说了些有的没的,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但醒来后,却是满室皆空,唯有蝉音。
我只觉得不好,便向圣上请旨,回京赴命。
圣上很重视我,允诺了。
而当我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师,却恰好在宫里碰到了报丧的内侍。
内侍向圣上禀报,说是谢府的大娘子刚刚没了。
圣上着人送去了奠仪,而我则递了拜帖入谢家,对着她的灵位遥遥一拜。
这是我和她最后一次擦肩而过。
那年我四十五岁,彻底死了心,但还是在回东南的路上借破庙躲雨时,拜了拜。
我从不信神明,因为无论是南国还是东南的战场上都死了不少人。
若神明在,当万邦皆安。
但这一刻,我竟有些希望神明能听到我的心声。
我不贪心,只求能看在我为官一世做了不少好事的份上,让她下辈子得遇良人,过得轻松些。
而若是能奢心些,我只要能离她更近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