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冷面军官的契约娇妻:报告长官,夫人她带球跑了!
发布时间:2025-09-29 19:26 浏览量:1
引子
红本本拿到手的瞬间,谢屿川便松开了握着君妩的手。
“部队有任务,我先走了。” 他甚至没多看他的新娘子一眼。
(1)
“所以,他就这么走了?领完证,直接把你丢在民政局门口?” 闺蜜林妙妙的声音隔着电话线都能喷出火来。
君妩把手机拿远了些,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语气平静无波:“嗯,他说有紧急任务。”
“紧急任务?骗鬼呢!今天你们结婚!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该先把你送回家!他们谢家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的?薄家的小公主,哦不,现在该叫你君妩了,我们君家的大小姐,就这么被他谢屿川晾这儿了?” 林妙妙气得语无伦次。
“好了,妙妙。” 君妩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联姻而已,我们各取所需。他需要谢家老爷子的认可,稳固他在部队的前途,我需要……一个‘谢太太’的身份,摆脱一些麻烦。大家心照不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林妙妙的声音低了下来:“可这也太委屈你了。妩妩,你值得更好的。”
“没什么委屈的。” 君妩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挂了电话,偌大的婚房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栋位于京市黄金地段的大平层,是谢家准备的婚房,装修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就像她和谢屿川的婚姻,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
她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昂贵的定制婚纱,妆容精致,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空洞。她抬手,轻轻抚上无名指上的钻戒,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这场联姻,是薄、谢两家老一辈定下的。她,薄家曾经最受宠的小公主薄妩,因为母亲家族的变故和父亲新家庭的排挤,早已名存实亡,被半强迫地推出来完成这场商业联姻。而谢屿川,谢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孙辈,年纪轻轻已在军中身居要职,需要一桩稳定可靠的婚姻来换取家族更多的资源倾斜。
他们只在双方家长的安排下见过三次面。第一次,互相打量,评估对方的价值;第二次,敲定婚期和协议;第三次,就是去民政局领证。
他全程冷静、疏离,像完成一项军事任务。只有在民政局工作人员要求合影时,他才极其勉强地扯了下嘴角,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让君妩以为是错觉。
领完证,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对她说:“部队有任务,我得立刻回去。房子密码是你生日,司机在外面,会送你回去。”
然后,他真的就这么走了。留给她一个挺拔却冷漠的背影。
君妩深吸一口气,动手开始脱身上的婚纱。沉重的裙摆落在地上,像一团无用的云朵。她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开始整理自己带来的寥寥几件行李。
她的东西很少,大部分还打包在箱子里。这个所谓的“家”,属于她的痕迹,少得可怜。
(2)
谢屿川这一走,就是两个月,音讯全无。
君妩很快适应了“谢太太”的生活表面。她搬进了婚房,用谢家给的副卡维持着体面的生活,偶尔需要和谢屿川的母亲,她的婆婆秦婉如一起出席一些必要的社交场合。
秦婉如是个保养得宜、精明世故的贵妇,对君妩这个“落魄”的薄家女儿,表面客气,眼底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天,在一场慈善晚宴上,君妩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她最不想见的人——她的前男友,陆晨,以及他身边那位,如今已是陆太太的,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薄妍。
“姐,真是巧啊。” 薄妍挽着陆晨的手臂,笑靥如花地走过来,声音甜得发腻,“一个人来的?屿川哥呢?又回部队了?你们这才结婚多久啊,他就舍得把你一个人丢下?”
君妩端着香槟,神色淡然:“他有他的职责。”
陆晨看着君妩,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愧疚和未熄的情愫:“小妩,你……还好吗?”
“我很好,不劳陆先生挂心。” 君妩的语气疏离而客套。
薄妍眼底闪过一丝嫉恨,随即又笑道:“姐,你别硬撑了。谁不知道谢屿川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心里只有他的部队。你们这婚姻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要是过得不如意,就跟家里说,爸爸还是很关心你的。”
“不劳费心。” 君妩放下酒杯,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君妩。” 陆晨忍不住又叫住她,“如果……如果你需要帮助……”
“她不需要。”
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君妩愕然转头,看到谢屿川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常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陆晨和薄妍。
薄妍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陆晨也下意识地松开了薄妍的手,显得有些局促。
“屿川?你……你怎么回来了?” 君妩有些惊讶,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一丝微小的涟漪。
谢屿川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定在陆晨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的太太,自然由我来照顾。不劳外人操心。”
他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陆晨的脸色变得难看,薄妍更是气得咬住了嘴唇。
谢屿川这才将目光转向君妩,依旧没什么温度:“走吧,妈在那边等我们。”
他朝君妩伸出手臂,动作略显僵硬,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意味。
君妩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坚实有力,隔着军装布料,能感受到紧绷的肌肉和温热的体温。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以丈夫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3)
回去的车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谢屿川开车,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冷硬。
君妩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休假。” 他言简意赅。
“哦。” 君妩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以后,离陆晨远点。” 他突然说道,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君妩蹙眉,心底那点因为他刚才解围而产生的好感瞬间消散大半:“谢先生,我们只是协议婚姻。我和谁交往,似乎不在协议范围内。”
谢屿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语气更冷:“你现在是谢太太,注意你的身份和影响。”
“谢太太?” 君妩忍不住笑了,带着一丝嘲讽,“一个被丈夫丢在民政局门口,独守空房两个月的谢太太?谢屿川,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
车子猛地一个减速,停在红灯前。谢屿川转过头,深邃的黑眸终于落在了她脸上,那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愠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最终归于沉寂。
“协议里写得很清楚,互不干涉私生活,但在外人面前,必须维持夫妻形象。今天的事,我只是在履行协议。” 他冷冷地说。
“是,履行协议。” 君妩点点头,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谢谢你今天的‘履行协议’。下次如果需要我配合演出,请提前通知。”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谢屿川的这次休假,为期一周。这一周,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合租的陌生人。
他作息规律,早起晨跑,然后在书房处理公务,或者外出。君妩则忙着打理自己刚刚起步的一个小型艺术工作室,那是她用自己的积蓄和以前的人脉悄悄弄的,算是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他们几乎不同时出现在餐厅,交流仅限于——
“明天晚上谢家老宅家宴,准时到。” “嗯。” “我的那件灰色衬衫放在哪里?” “衣柜左边第二个抽屉。”
客气,疏离,比室友还不如。
(4)
家宴设在谢家老宅,气氛庄重而略显沉闷。谢老爷子坐在主位,不怒自威。谢屿川的父母,谢父谢长安和婆婆秦婉如坐在一侧。另一侧是谢屿川的堂弟谢云帆和他的女朋友苏晴。
谢云帆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看向谢屿川的眼神总带着几分嫉妒和不甘。苏晴则是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屿川啊,这次休假能待几天?” 谢老爷子发问。
“一周,爷爷。” 谢屿川回答得恭敬。
“嗯,部队的事重要,但家庭也不能忽视。” 老爷子意有所指地看了君妩一眼,“小妩是个好孩子,你多陪陪她。”
“是,爷爷。” 谢屿川应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秦婉如笑着接话:“爸,您放心吧,屿川和小妩感情好着呢。是吧,小妩?” 她看向君妩,眼神里带着暗示。
君妩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是的,妈,屿川他……对我很好。”
谢云帆在一旁嗤笑一声,被苏晴轻轻拉了一下。
饭后,男人们去书房谈事,女眷们在客厅喝茶。
秦婉如拉着君妩的手,看似亲热,实则施压:“小妩啊,你看屿川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你这肚子……也得抓紧啊。老爷子年纪大了,就盼着抱曾孙呢。”
君妩的手微微一僵,脸上维持着笑容:“妈,我们还年轻,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 秦婉如嗔怪道,“屿川都三十了!你们得为谢家的未来考虑。趁着屿川这次休假,加把劲。”
君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片冰凉。孩子?在这场冰冷的交易里,一个孩子算什么?又一个筹码吗?
回去的路上,君妩异常沉默。
谢屿川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破天荒地主动开口:“妈跟你说什么了?”
君妩看着窗外,声音没什么力气:“没什么,例行催生而已。”
谢屿川沉默了一下,说:“不用理会。”
君妩忽然转过头,看着他冷硬的侧脸,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谢屿川,如果……我是说如果,老爷子或者你妈,以继承权或者别的什么威胁,要求我们必须有个孩子,你会怎么做?”
车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屿川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凸,他久久没有回答。
就在君妩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自嘲地笑笑揭过这个话题时,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酷:
“协议里没有这一条。我不会让任何意外,打乱我的人生规划。”
君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5)
谢屿川的假期结束,再次返回部队。
君妩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自己的艺术工作室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工作室刚刚起步,事情繁多。她需要联系艺术家,洽谈合作,布置展陈,忙得脚不沾地。在这个过程中,她认识了画廊的合伙人,温文尔雅的青年画家,顾言深。
顾言深才华横溢,待人温和体贴,总是在君妩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出现。他欣赏君妩的才华和坚韧,对她渐生好感。
“君小姐,这个展区的灯光我觉得可以再调整一下,更能凸显画作的层次感。” 顾言深指着墙上的画作建议道。
“叫我君妩就好。” 君妩笑了笑,“你说得对,我这就联系灯光师。”
“不用急,慢慢来。” 顾言深看着她眼底的疲惫,语气温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休息一下,我帮你点了咖啡。”
“谢谢。” 君妩心里微微一暖。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的关怀,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与此同时,谢屿川在部队的日子也并不平静。高强度的工作和训练之余,那个坐在车里,强忍着泪光却故作坚强的脸庞,总会不经意地闯入他的脑海。
他的好友兼下属,副官周铭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头儿,最近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家里有事?” 周铭递过一支烟。
谢屿川接过,却没有点燃,只是捏在手里把玩:“没事。”
周铭耸耸肩:“是因为嫂子吧?听说你们是联姻?那种大小姐,不好相处吧?”
谢屿川蹙眉,下意识地反驳:“她……不一样。”
“不一样?” 周铭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样法?说来听听?”
谢屿川却沉默了。他也说不清君妩哪里不一样。她不像他印象中那些娇生惯养、只会吃喝玩乐的名媛。她安静,独立,骨子里有种倔强,即使被他那样冷漠对待,也从未在他面前示弱或哭闹。反而在被人刁难时,能冷静地反击。
他想起家宴那天,她问出那个关于孩子的问题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和……期待?不,一定是看错了。
他烦躁地挥开这些思绪:“做好你的事,少打听。”
(6)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君妩的工作室逐渐走上正轨,举办了几次小有影响力的展览。她和顾言深的关系也越来越近,成了可以谈心的朋友。顾言深几次委婉地表达心意,都被君妩以“我已婚”为由挡了回去。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冰封的心,似乎因为这份温暖,而有了一丝裂痕。
谢屿川期间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停留一两天。两人依旧客气而疏远,但不知是不是君妩的错觉,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全然冰冷,偶尔会带着一丝探究。
直到那天,君妩因为连续加班筹备一个新展览,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工作室。
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顾言深一脸担忧地守在床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劳累过度,而且……” 顾言深顿了顿,神色复杂,“你怀孕了,已经八周了。”
君妩如遭雷击,瞬间脸色煞白。
怀孕?怎么会?她和谢屿川只有那么一次……是他上次回来,喝醉了的那次意外。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她也没想到会……
“我……我知道了,谢谢你,言深。请你……先帮我保密。” 君妩的声音都在发抖。
顾言深眼神一黯,点了点头:“好。你好好休息。”
顾言深刚离开,君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秦婉如。
“君妩!你赶紧回来一趟!出事了!” 秦婉如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君妩强撑着赶回谢家老宅,发现气氛凝重。谢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谢长安和秦婉如站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谢云帆则一脸幸灾乐祸。
而谢屿川,竟然也在。他站在客厅中央,身姿依旧挺拔,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接到家里的紧急电话赶回来的。
“怎么回事?” 君妩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云帆阴阳怪气地开口:“嫂子,你可算回来了。看看这个吧!” 他把一叠照片摔在茶几上。
照片上,竟然是君妩和顾言深在工作室一起工作的场景,有几张角度刁钻,看起来颇为亲密。还有一张,是顾言深扶着晕倒的君妩上车的背影。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谢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君妩,“我们谢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怪不得一直怀不上孩子,原来是在外面有人了!”
君妩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百口莫辩的屈辱感,几乎让她窒息。
“我没有。”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没有?照片摆在这里!人赃并获!” 谢云帆得意道,“哥,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我们谢家可不能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谢屿川身上。
君妩也看向他,心脏揪紧。他会相信吗?在这种“铁证”面前,他会怎么做?顺势结束这场他本就不情愿的婚姻?
谢屿川的目光扫过那些照片,最后定格在君妩苍白而倔强的脸上。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绝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他想起周铭之前无意中提过,查到谢云帆最近和一些私家侦探有来往。他想起君妩提起那个工作室时,眼中难得的光彩。他想起她晕倒,是因为劳累过度……
他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君妩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带着薄茧,坚定地包裹住她的颤抖。
“爷爷,爸,妈。” 谢屿川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照片的事,我知道。君妩工作室的合伙人,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我拜托他多关照君妩。君妩晕倒,他送她去医院,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感谢他。”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射向谢云帆:“至于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出于什么目的,我会查清楚。谢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用这种下作手段来挑拨离间。”
谢云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君妩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谢屿川坚毅的侧脸。他……在维护她?他相信她?
谢老爷子狐疑地看着他们紧握的手,又看看脸色惨白的谢云帆,似乎明白了什么,怒气稍缓:“既然是个误会,那就……”
“不是误会。” 谢屿川打断老爷子,他举起与君妩十指相扣的手,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他侧过头,看向君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君妩怀孕了,是我的孩子。我们谢家的长孙。”
(7)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秦婉如先是震惊,随即转为狂喜:“真的?屿川,小妩,这是真的吗?我要做奶奶了?”
谢长安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谢老爷子的脸色彻底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好,好!这是大喜事!怎么不早说!”
只有谢云帆,像是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缩到了一边。
君妩整个人都懵了。她看着谢屿川,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知道?他刚才握她手的时候,感觉到了她因为紧张而放在小腹上的手?还是他……早就知道了?
谢屿川没有看她,只是对家人说:“君妩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我先带她回去。”
他半拥着几乎僵住的君妩,离开了老宅。
回到婚房,关上门,只剩下他们两人。
君妩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我?”
谢屿川松了松领口,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医院有认识的人,你晕倒住院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你刚才……是在利用这个孩子?” 君妩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为了维护你谢家的面子?为了打击谢云帆?”
谢屿川皱眉,走近一步:“我在帮你解围。”
“解围?” 君妩笑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谢屿川,你问过我的意愿吗?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根本就不该存在!你不是说不会让任何意外打乱你的人生规划吗?”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谢屿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从未见她哭过,即使是被他丢在民政局,即使是被薄妍刁难,即使是被全家指责。
他有些烦躁,又有些无措,语气不自觉地放硬:“那是我的孩子!”
“那也只是个意外!” 君妩几乎是吼出来的,所有的委屈、压力、彷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你根本就不想要他!你也不想要我!我们对你来说,只是麻烦,是负担!你刚才为什么不顺势承认?那样你就可以解脱了!我也……”
“你也什么?” 谢屿川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你也想解脱?然后呢?去找那个顾言深?”
“你放开我!” 君妩用力挣扎,“这跟他没关系!谢屿川,我们之间只有协议!只有交易!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你丈夫!就凭你肚子里怀着我的种!” 谢屿川低吼,眼底翻涌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怒火和……恐慌。
“丈夫?” 君妩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笑容凄楚,“谢屿川,你尽过一天丈夫的责任吗?除了在法律文件上签个字,除了在别人面前演戏,你为我做过什么?你关心过我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知道我一个人待在这个冰冷的房子里,是什么感觉吗?”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锤子,敲在谢屿川的心上。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中深深的伤痛和失望,那些准备好的冷硬话语,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8)
那场激烈的冲突之后,两人陷入了更深的冷战。
但谢屿川却没有再立刻返回部队。他以君妩需要养胎为由,向部队申请了延长假期,获得了批准。
他开始每天准时回家,会带一些营养品,会吩咐保姆准备适合孕妇的饭菜。但他和君妩之间,几乎零交流。家里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僵硬的气氛。
君妩孕吐反应很严重,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用画画来排遣情绪,或者去工作室处理一些必要的工作,尽量避免和谢屿川碰面。
(9)
这天夜里,君妩孕吐得尤其厉害,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她虚弱地靠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墙上,脸色苍白如纸。
谢屿川被动静惊醒,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眉头紧锁。
他沉默地走过去,递上一杯温水。
君妩没有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去医院。” 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
“不用你管。” 她声音虚弱,却依旧倔强。
谢屿川不再跟她废话,直接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谢屿川!你放开我!” 君妩惊怒交加,无力地捶打他的胸膛。
“闭嘴。” 他沉着脸,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动作却下意识地放轻,避开了她的小腹。
深夜的医院急诊室,医生检查后,严肃地对谢屿川说:“孕妇情绪波动太大,严重影响身体状况。妊娠剧吐,加上营养不良,再这样下去,对大人和孩子都很危险。你是她丈夫,怎么照顾人的?”
谢屿川站在病床边,看着床上闭着眼,不肯看他的君妩,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长时间的沉默后,谢屿川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
“君妩,我们谈谈。”
君妩依旧闭着眼,仿佛没听见。
“孩子……”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生下来。我会负责。”
君妩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荒芜的平静:“负责?谢屿川,你只会负责吗?除了责任,你对我,对这个孩子,还有没有一点点别的?”
谢屿川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这是我的孩子。”
“又是这句话。” 君妩笑了,带着无尽的悲凉,“好,你负责。那你打算怎么负责?给我钱?给我们一个法律上的名分?然后继续把你的人生奉献给部队,一年回来探望我们一两次?像你完成任务一样,来履行你作为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她的质问,像一根根针,扎进谢屿川的心里。他发现自己再次无言以对。他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家庭”这个选项。婚姻是任务,孩子是意外,他习惯了一切按计划行事,习惯了对所有事情保持绝对的控制和冷静。可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正在将他所有的计划搅得天翻地覆。
他看着君妩苍白而倔强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冷冰冰的“责任”二字可以涵盖的。
(10)
从医院回来后,谢屿川似乎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依然话不多,但不再整天待在书房。他会坐在客厅,即使两人无话可说。他开始留意君妩的饮食,会在她孕吐后,沉默地递上一杯温水或者一片苏打饼干。他甚至开始翻阅一些孕期和育儿书籍,虽然表情严肃得像是在研究作战地图。
君妩将这些看在眼里,心底却不再起波澜。她累了,不想再去揣测他行为背后的动机是责任,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这天,顾言深来家里看望君妩,带来了一些她之前托他找的画册。
“身体好些了吗?” 顾言深关切地问,将画册放在茶几上。
“好多了,谢谢。” 君妩笑了笑,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谢屿川从书房出来,看到客厅里的顾言深,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谢先生。” 顾言深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态度不卑不亢。
谢屿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君妩身上:“需要休息,不宜久坐。”
这话是对君妩说的,却带着明显的逐客令意味。
顾言深笑了笑,对君妩说:“那你好好休息,画册我送到了,我先走了。”
送走顾言深,君妩看向谢屿川,语气平淡:“他只是来送东西。”
“我知道。” 谢屿川语气生硬,“以后少跟他来往。”
“谢屿川,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君妩蹙眉,“顾言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他对你别有用心。” 谢屿川盯着她,语气笃定。
君妩觉得有些可笑:“那又怎么样?至少他关心我,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而不是像某些人,只会冷冰冰地谈‘责任’。”
谢屿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散发出慑人的低气压:“我是你丈夫!”
“一个只在需要宣示主权时才想起自己是我丈夫的丈夫?” 君妩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的目光,“谢屿川,你除了会拿身份压人,还会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11)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谢屿川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部队的紧急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走到阳台接电话。
几分钟后,他回来,脸色凝重:“有紧急任务,我必须立刻归队。”
君妩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习惯了的麻木感蔓延开来。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这次……要去多久?”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不确定,可能几个月,也可能更久。” 谢屿川看着她,眼神复杂,“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有什么事,找周铭,或者给我妈打电话。”
又是安排,又是交代。唯独没有不舍,没有牵挂。
君妩点了点头,转过身,不再看他:“知道了。你走吧。”
谢屿川看着她的背影,瘦削,单薄,却挺得笔直。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然后,他拎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军包,大步离开了这个家。
门关上的那一刻,君妩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她缓缓滑坐到地上,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心还是会这么痛?
谢屿川这一走,又是漫长的几个月。期间只偶尔发回来几条报平安的短信,干巴巴的几个字:“安好,勿念。”
君妩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孕吐反应逐渐减轻,但身体的负担越来越重。她依旧忙碌于工作室,用工作填充所有的时间,不让自己有空闲去想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心思莫测的男人。
顾言深依旧默默地守在她身边,给予她工作和生活上的帮助。他的温柔和体贴,与谢屿川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婆婆秦婉如倒是经常过来,带着各种补品,絮絮叨叨地交代孕期注意事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对孙子的期待。
期间,谢云帆似乎老实了不少,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谢家因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平静。
(12)
预产期前一个月,君妩在一次产检中,被医生告知胎位有些不正,需要格外注意,建议她提前住院观察。
她一个人办理了住院手续,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着窗外,心里空落落的。
她拿出手机,翻到谢屿川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他低沉而略带疲惫的声音:“喂?”
“是我。” 君妩的声音很轻,“医生建议我提前住院,胎位有点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他压抑着情绪的声音:“严重吗?”
“医生说观察看看,不一定。”
“我……” 谢屿川的声音顿了顿,背景音有些嘈杂,“我现在有任务,暂时走不开。我让妈过去陪你。”
果然。君妩闭了闭眼,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熄灭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该抱有期待的。在他心里,永远是任务第一,责任第二。而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连责任都排不上号。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君妩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羊水破了。比预产期提前了将近两周。
护士和医生匆忙将她推进产房。剧烈的阵痛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浑身被汗水浸透,意识模糊间,她听到医生焦急的声音:“胎心下降了!产妇用力!快!”
恐惧和疼痛席卷了她。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谢屿川……”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她无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带着满身风尘和寒气的身影冲了进来。
他穿着来不及换下的作训服,脸上带着胡茬,眼底布满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他冲到产床边,一把抓住了君妩冰凉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
“君妩!我来了!坚持住!”
(13)
君妩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谢屿川焦急而狼狈的脸庞。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痛出了幻觉。
“你……你怎么……” 她虚弱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别说话,保存体力。” 谢屿川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奇异地安抚了她慌乱的心,“看着我,君妩!看着我!我在这里,陪着你,和孩子一起!”
他的声音不再冰冷,不再公式化,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担忧,甚至是一丝恐惧。
医生和护士也被这突然闯入的军官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投入紧张的接生工作。
“产妇再用力!看到头了!”
谢屿川俯下身,在君妩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地说:“对不起,君妩……对不起,我来晚了……坚持住,为了我,为了孩子,求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君妩涣散的意识因为他的话,因为手上传来的力量,重新凝聚起来。她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孩子终于出生了。
“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护士高兴地宣布。
君妩脱力地瘫在产床上,浑身虚脱,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谢屿川看着被清理干净,包裹在襁褓里,皱巴巴却充满生命力的小婴儿,又看看床上脸色苍白、汗湿鬓发却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笑容的君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胀痛,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孩子,那柔软的、小小的触感,让他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面不改色的铁血军官,手臂竟微微颤抖。
他抱着孩子,蹲在产床边,将孩子轻轻放在君妩枕边。
“看看我们的儿子。”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君妩侧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小生命,眼泪再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却是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泪水。
谢屿川伸出手,用指腹笨拙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任务结束了。”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我申请调回京市军区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14)
君妩在医院住了一周。这一周,谢屿川几乎寸步不离。
他笨拙地学习怎么抱孩子,怎么换尿布,怎么冲奶粉。虽然动作生涩,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但他做得极其认真。
他不再提“责任”,也不再冷着脸。他会看着君妩和孩子,眼神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君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坚冰,似乎在一点点融化。但她依旧不敢轻易相信。她怕这又是他一时兴起的“负责”,或者是因为孩子而产生的短暂温情。
出院回家后,谢屿川果然没有再立刻返回原来的部队。他办理了调动手续,进入了京市军区,虽然依旧忙碌,但至少每天都能回家。
他包揽了大部分照顾孩子的工作,夜里孩子哭闹,他总是第一个醒来,熟练地冲奶粉,哄睡,尽量不打扰君妩休息。
他甚至开始学着下厨,虽然做出的东西味道实在不敢恭维,但君妩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悄悄地变得柔软。
这天晚上,孩子睡着了。两人难得地坐在客厅里,没有孩子哭闹,没有冷战。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君妩轻声说。
谢屿川看着她,目光柔和:“你想取什么?”
“你取吧。” 君妩说,“你是父亲。”
谢屿川沉吟片刻,说:“叫谢慕君,怎么样?慕,爱慕,仰慕。君,是你。”
君妩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不再是冰冷的寒潭,而是涌动着清晰可见的情愫。
“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谢屿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她,这个姿态带着一种臣服和郑重。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君妩,对不起。”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诚恳,“为过去所有的一切,为我曾经的冷漠、忽视和混蛋行为道歉。”
“我习惯了规划一切,习惯了控制情绪,习惯了把任务和责任放在第一位。我错误地把我们的婚姻也当成了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伤害了你。”
“直到你晕倒住院,直到你在产房里命悬一线,直到我抱着我们的儿子,看到你虚弱的笑容……我才真正明白,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的目光灼热,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
“你和我儿子,不是意外,不是责任,你们是我谢屿川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是我心甘情愿背负的‘甜蜜负担’。”
“君妩,给我一个机会。不是以谢太太的身份,不是以孩子母亲的身份,而是以君妩的丈夫,谢慕君的爸爸的身份,让我重新追求你,学着爱你,照顾你,陪伴你。”
“我爱你,君妩。可能从第一次在民政局,你强装镇定却偷偷红了眼圈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我蠢,我笨,我现在才明白。”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以前的谢屿川,为国为民。以后的谢屿川,为你和慕君,保驾护航。”
君妩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她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冰冷外壳,眼神炙热而坦诚的男人,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
“好。”
(15)
一年后,谢慕君小朋友的周岁宴。
谢家老宅热闹非凡。谢老爷子抱着曾孙,笑得合不拢嘴。秦婉如和谢长安忙着招呼宾客。谢云帆也带着一份厚礼来了,规规矩矩,不敢再作妖。
顾言深也来了,他送给小慕君一套精美的儿童画具,真诚地祝福了君妩。他看着君妩脸上幸福恬淡的笑容,和站在她身边,眼神始终温柔落在她身上的谢屿川,释然地笑了笑,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林妙妙围着君妩,叽叽喳喳:“哎呀呀,我们妩妩现在可是人生赢家了!老公帅气又体贴,儿子可爱又聪明!某些人啊,当初还说什么联姻而已,各取所需呢!”
君妩嗔怪地拍了她一下,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谢屿川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自然地揽住君妩的肩膀,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小家伙在爸爸怀里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
窗外,阳光正好。
君妩靠在谢屿川怀里,看着满堂的欢声笑语,看着怀中可爱的儿子,感受着身边男人坚实温暖的怀抱,心中充满了平静和满足。
那段始于冰冷协议和各自算计的婚姻,在经历了误解、伤痛、分离和生死考验后,终于走向了充满爱与温暖的归宿。
她抬头,对上谢屿川温柔深邃的目光,相视一笑。
(16)
自那日剖白心迹后,谢屿川像是换了个人。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冷硬如磐石、只知责任与任务的军官,而是笨拙又坚定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清晨,君妩还在睡梦中,便能感觉到身侧轻微的动静。谢屿川会极轻地起身,先去婴儿房看看儿子,熟练地检查尿布,兑好温水准备奶粉,动作虽不如保姆娴熟,却异常认真专注。
“呜……”小慕君发出细微的哭声,谢屿川立刻将他抱起,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儿子的背,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低沉的嗓音哼着不成调的军歌。
“给我吧,你去晨练。”君妩披着衣服站在门口,轻声说。
谢屿川回头,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柔和了往日的冷硬。“吵醒你了?”他抱着孩子走过来,空着的那只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今天不晨练,请假了,陪你们去医院做体检。”
他的改变并非刻意讨好,而是融入日常的细枝末节。君妩产后的体检日期,孩子的疫苗接种时间,他都清清楚楚记在军用备忘录上,优先级排在所有任务之前。
(17)
体检结束,谢屿川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护着君妩往停车场走。
“下周我要去新单位报到,可能会忙一阵。”他斟酌着开口,“但我保证每天回家。”
君妩抬眼看他,阳光落在他肩头的军衔上,闪着细碎的光。他不再是那个遥远得触不可及的“谢少校”,而是会为家庭琐事向她报备的丈夫。
“工作重要,”她轻声说,“我和慕君在家等你。”
这句话让谢屿川心头一热。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不一样了。从前我觉得保家卫国是责任,现在守护你们也是我的责任。但后者,”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是心甘情愿的甜蜜。”
小慕君在他怀里咿呀一声,仿佛在附和。
谢屿川低头,用长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碰了碰儿子柔软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个在训练场上能徒手格斗三个壮汉的铁血军官,此刻却连抱孩子的力道都要小心翼翼拿捏。
(18)
谢屿川的“好”并非流于表面。
他记得君妩产后畏寒,每晚睡前都会检查卧室的窗户是否关严,将她的被子掖好。
他记得她哺乳后容易饿,厨房的保温杯里永远备着温度刚好的热汤。
他甚至学会了辨认君妩不同情绪下的沉默——是累了,还是不高兴了。
这天夜里,君妩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额上都是冷汗。
几乎是同时,身侧的谢屿川就醒了。“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睡意,手臂却已经环过来,温暖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
“梦到生孩子那天......”她声音还有些发颤。
谢屿川沉默地将她搂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那天我接到电话,”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正在边境执行任务。我对着卫星电话说,‘等我’。周铭他们都觉得我疯了。”
他的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直升机转运输机,我一路都在想,要是赶不上......”他的声音哽了一下,“要是赶不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君妩抬起头,在朦胧的夜色里看着他坚毅的下颌线。她从没听过谢屿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带着后怕和脆弱。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伸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心是真的落在了她和孩子身上。
(19)
谢屿川的温柔不仅给了妻儿,也展现在对待君妩的事业上。
从前他对她的艺术工作室不闻不问,现在却会认真听她讲筹备画展的进展,甚至在她为场地发愁时,不动声色地帮她解决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场地?”君妩惊讶地问。
谢屿川正在给儿子喂辅食,手法已经相当熟练。“顾言深给我打了电话。”他语气平静,“他说你不想让我知道,怕我觉得你在求助。”
君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谢屿川喂完最后一口果泥,擦干净儿子的嘴角,这才抬头看她,目光坦诚:“君妩,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需要防备的外人。你的事业、你的梦想,都和我有关。”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从前是我做得不好,让你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以后,”他握住她的手,“让我帮你扛一半,好吗?”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却让君妩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20)
小慕君满周岁那天,谢屿川特意请了假,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
虽然卖相依旧不敢恭维,但君妩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看着他被油烟呛得皱眉却坚持不要保姆帮忙的倔强,心里软成一片。
“试试这个,”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眼神期待,“按照菜谱做的。”
君妩尝了一口,咸得发苦,但她还是笑着点头:“很好吃。”
谢屿川自己也尝了一块,立刻吐了出来,眉头紧锁:“别吃了,太咸了。”
“可是这是你第一次为我做饭。”君妩轻声说。
谢屿川怔了怔,深邃的眼底泛起波澜。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以后我会经常做,做到好吃为止。”
晚些时候,哄睡了玩累的儿子,两人坐在阳台上看夜景。
京市的万家灯火在脚下蔓延,恍如星河。
“君妩,”谢屿川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当初选择嫁给我,谢谢你在产房里坚持下来,谢谢你......”他顿了顿,“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像淬了火的星辰。
君妩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
“也谢谢你,学会了爱我。”
(21)
谢屿川的改变,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
连从前对他颇有微词的林妙妙都说:“妩妩,我现在是真的相信,铁树也能开花。”
而谢屿川在部队的战友更是惊讶地发现,他们那个曾经除了训练就是任务的冷面长官,现在居然会拿着手机炫耀儿子的照片,会在休息时间研究育儿经,甚至会向他们请教怎么给妻子挑选礼物。
“头儿,你这是彻底被嫂子收服了啊!”周铭打趣道。
谢屿川看着手机屏保上君妩抱着儿子的照片,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心甘情愿。”
是的,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为她改变,为她放下骄傲,为她学习如何表达爱意。
从前的谢屿川,心里装着家国天下,却装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现在的谢屿川明白了,守护好怀里这个人,守护好这个家,就是他此生最光荣的使命。
(22)
深秋的午后,阳光温暖。
谢屿川难得有个完整的周末,陪着君妩和儿子在公园散步。
小慕君已经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了,像只小鸭子似的在草坪上蹦跶,谢屿川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弯着腰,张开双臂,随时准备接住可能要摔倒的儿子。
君妩坐在长椅上,看着这一幕,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
谢屿川回头看她,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眼角,那张常年冷峻的脸庞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牵着儿子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下周我休假,带你和慕君去南方住几天?你上次说想去看海。”
君妩惊讶:“你不是要准备演习吗?”
“推后了。”他轻描淡写地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无名指,“没有什么比陪你们更重要。”
小慕君咿咿呀呀地扑进妈妈怀里,又转身去抓爸爸军装上的肩章。
谢屿川任由儿子玩弄他平日里最为珍视的肩章,目光却始终落在君妩身上。
“君妩,”他忽然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这一生还很长,我会用余下的每一天,证明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君妩望着他深邃眼眸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终于确信——
这块曾被冰雪覆盖的顽石,如今已被爱与温暖彻底融化,成为了她此生最坚实的依靠。
(23)
夜色渐深,小慕君已经在婴儿床上酣然入睡。
谢屿川轻轻关上婴儿房的门,回到卧室,君妩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拿走她手中的书,看了眼封面——《产后心理调适指南》。
“这些书......”他欲言又止,眼底有愧疚闪过。
君妩明白他在想什么。产后那段时间,她的情绪起伏,她的无助和彷徨,他都错过了。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
谢屿川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对不起,错过了那么多。”
他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依然纤细的手腕上:“还记得领证那天,我弄疼你了。”
君妩怔了怔,才想起他说的是在民政局拍照时,他握她手腕的力道太大,留下了一圈红痕。那么久远的小细节,他居然还记得。
“那么小的事......”
“不是小事。”谢屿川打断她,眼神认真,“所有让你不舒服的事,都不是小事。”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明天我带慕君,你多睡会儿。”
君妩躺下,看着他关灯,感受着身侧床垫下陷的重量。当他温暖的手臂环过来时,她安心地闭上眼。
从冰冷疏离到相拥而眠,这条路他们走了太久。
但好在,最终还是走到了彼此心里。
(24)
谢屿川的温柔,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愈发细腻。
他会记得君妩随口提过的想吃的点心,下次回家时就带到她面前。
他会在她工作遇到瓶颈时,安静地陪在身边,不打扰,却让她知道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甚至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坦然承认自己从前对君妩不够好。
“是我配不上她,”他握着君妩的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但她还是选择留在我身边。这份情,我会用一辈子来还。”
秦婉如惊讶地看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他了一般。从前的谢屿川,何曾这样放低过姿态?
只有君妩知道,这不是放低姿态,这是一个男人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爱后的坦诚与担当。
回家的车上,君妩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轻声问:“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说那些?”
谢屿川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因为我不想任何人,包括我的家人,还对你有任何误解。你是我谢屿川珍之重之的妻子,值得所有的尊重和爱护。”
(25)
初雪飘落的时候,谢屿川带着君妩重回民政局补拍结婚照。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心境却截然不同。
摄影师指挥着:“先生笑得自然一点,对,搂着太太的腰......”
谢屿川穿着笔挺的军装,手臂小心翼翼地环着君妩,那姿态既珍视又保护。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次,我是真心实意地高兴。”
从民政局出来,雪花落在两人肩头。
谢屿川为君妩系好围巾,握住她微凉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冷吗?”他问,声音在雪中格外温柔。
君妩摇摇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却是冰冷而疏离的。
“谢屿川,”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原谅你了。”
不是原谅他从前的冷漠,而是真正放下了那些委屈和难过,全心全意地接纳这个全新的他。
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他深邃的眼底泛起涟漪。
“谢谢。”他声音微哑,将她拥入怀中,“谢谢你,还愿意爱我。”
不远处,他们的车静静地停在雪中,车后座上,小慕君在儿童座椅里睡得正香。
这个曾经冰冷的家,因为爱与原谅,终于变得完整而温暖。
(26)
新年将至,谢屿川带着君妩和儿子回老宅过年。
谢老爷子抱着曾孙,笑得合不拢嘴。就连一向严肃的谢长安,看着儿子忙前忙后照顾妻儿的样子,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吃过年夜饭,一大家子人坐在客厅看晚会。
小慕君在厚厚的地毯上爬来爬去,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谢屿川坐在君妩身边,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却不会让她不舒服的姿态。
“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他忽然低声问。
君妩点点头。去年今日,她刚怀孕不久,孕吐得厉害,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婚房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只觉得无比凄凉。
“以后每一个新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承诺道,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零点的钟声响起,窗外烟花绚烂。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谢屿川俯身在君妩耳边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轻,却被她清晰地捕捉到——
“我爱你,胜过生命。”
这一刻,君妩知道,她等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圆满。从联姻到相爱,从冰冷到温暖,这个男人用他笨拙却真诚的方式,一点点走进了她的心里,也让他们的家,成为了彼此最温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