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离婚书送到部队,方军官才知天天往初恋家跑,全军区都知道

发布时间:2025-07-24 01:58  浏览量:1

用粮票换来的肉,总得先紧着乔姝月;节庆时分发的物件,得挑最体面的给她;立了功获得的勋章,也得悄悄塞到乔姝月掌心。

到最后,连性命都搭了进去。

如今重活一回,难道还要再走一遍前世的旧辙?

除夕夜的烟花在夜空绽开,似撒落的星子。

她拖着行李箱迎着海风往车站走,上午十点整的列车准时发车。

秦念绾倚在车窗旁,看树影在玻璃上倒退,身上那道困了几十年的枷锁,终于"咔嚓"一声脆响着裂开。

两辈子,她总算是能跨出这座海岛,能松快喘口气了。

就像当年应下方诚宇母亲的话,从今往后,她和方诚宇,再无瓜葛。

1980年的寒冬,在南部海岛的第七军团基地里,秦念绾的高考分数刚揭晓。

方诚宇的母亲堵在她跟前,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我给你五万块,把志愿填去离这儿最远的大学,往后别让我再瞧见你。"

重生归来的秦念绾面对这通羞辱,唇角只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她从容接过那沓钱,缓缓站起身,眼神稳稳当当:"阿姨放心,我早把最北边军医大学的志愿填好了,等半个月后通知书一到,立刻就跟诚宇断了联系。"

出了方母的视线,秦念绾站在暖融融的日头底下,慢慢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重活一次的感觉,真好啊。

上辈子她为了方诚宇,连大学都没去上,一门心思守着他,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方诚宇为了救那个没血缘的"侄女"乔姝月,硬逼着她献血,结果倒好,乔姝月活蹦乱跳的,她却没了。

这一世,她打定主意要和方诚宇彻底了断,斩断这团乱麻。

回卫生所换好白大褂,方诚宇掀帘子就进来了。

他身着笔挺的海军制服,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模样周正又不失温和,脚步轻缓地走过来:"念绾,回家吃饭去。"

秦念绾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前世临死前他那副冷硬的模样突然浮上来:"秦念绾,全海岛就你和姝月血型配得上,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死,这血你必须献。"

结果呢?乔姝月活了,她却凉透了。

方诚宇伸手要给她戴镯子,白玉的,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姝月手滑把你送我的定情物摔了,我挑了个一模一样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体温透过镯子渗过来,可秦念绾只觉得后脊梁发凉。她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把镯子扔回去:"不用。"

躲瘟神似的动作让方诚宇愣了愣,眼里浮起担忧:"你脸色咋这么差?还在生姝月的气?她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跟她较劲,多担待些。"

"让着她"这三个字,上辈子她听了八百回。

用粮票换的肉要让,节庆物件要让,荣誉勋章要让,最后连性命都让了。此刻再听,只觉得胃里翻涌。

她扯出个笑,把话头引开:"我没生气,你不是说今儿带姝月去供销社吗?人家该等着急了。"

一提乔姝月,方诚宇果然不再多留,把镯子往桌上一放:"你收着吧,姝月见了该闹脾气了。"

看他转身出去的背影,秦念绾只觉得心里发苦。方诚宇对乔姝月的偏疼明眼人都瞧得出,上辈子她还傻兮兮地想跟人争,真是够蠢的。

重生后她报了高考,铁了心要去最北边的军医大学,这绝对是这辈子最对的选择。她要离开海岛,离开方诚宇,过自己的日子。

傍晚从卫生所出来,路过家属院。家家门口挂着红灯笼,小孩举着鞭炮追跑,空气里都是年的甜香。

连她和方诚宇分的家属房,窗上都贴了他剪的红窗花。

她站在门口正要推门,屋里传来乔姝月的抽噎声:"小叔,我想好了,把本该属于秦念绾的京市户口还她。我不想你为了补偿娶她,回头把我忘了。"

方诚宇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傻丫头,你是我宝贝,我哪能不要你?娶秦念绾就是把她困在海岛,省得她抢你的好日子。"

前世快咽气时她就懂了,方诚宇娶她就是为了拴住她。可亲耳听见,心口还是像被刀剜了似的。

她面无表情推开门。

乔姝月正踮脚要亲方诚宇,见她进来吓了一跳,倒先拔高了声音:"秦念绾!这是小叔屋,进来不知道敲门?还没过门就摆女主人的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孤儿,小时候指不定多招人嫌才被扔的!"

每句话都像针,扎得她心口发疼。方诚宇在旁边一声不吭。

秦念绾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孤儿还两说呢,岛上老人们都说我肤色不像海岛长大的,说不定真被人抱错了。"

"够了。"方诚宇头一回对她冷了脸,转头又软下来:"姝月,去歇着吧。"

乔姝月得意地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走了。

屋里只剩两人,方诚宇伸手抱她:"姝月被我惯坏了,说话没轻重,你别往心里去。"

秦念绾没动,方诚宇接着问:"你听谁说抱错孩子的?"

她盯着他的眼睛,手攥得发紧:"没人说,我骗她的。被人戳了痛处,谁不难受?"

方诚宇顿了顿,表情有点不自在,很快又温柔起来:"你不是交了结婚申请吗?不出一个月,咱们就有家了,肯定暖乎乎的。"

骗子。

秦念绾心里冷笑。他娶了她之后,哪天给过她暖乎气?

他让她在这座海岛上耗尽了一生岁月,为她与乔姝月的纠葛一味退让,哪怕被亲生母亲百般刁难,他也只劝她忍气吞声。

所以今儿个,她和方母私下谈妥了条件,当着面把那张结婚申请撕了个粉碎。

这一辈子,她说什么也不再嫁给他。

秦念绾没再跟方诚宇多费口舌,只说身子乏了,便转身回了屋。

海岛的冬夜冗长而寒凉,窗棂被风刮得哐当作响,秦念绾听着这动静,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了厨房。

打从和方诚宇处上对象,她就再没去食堂搭过伙——他胃不大好,她便每日早起给他熬粥做饭,雷打不动。

今儿个在灶房忙活,手一滑又多备了份早餐。

正打算收手,身后突然响起乔姝月那刺儿扎耳的嗓音:"天天这么上赶着,还真当能拴住小叔的心?他啊,也就当你是块甩不脱的膏药。"

秦念绾转身时,手里的瓷碗差点被乔姝月夺了去:"别碰,这是我的!"

乔姝月瞥了眼碗里的吃食,嘴角扯出嫌恶的笑:"白薯就鸡蛋?就这也配入你口?"说着把鸡蛋挑到一边,白薯"啪"地摔在地上,"这种东西,连牲口都嫌弃,你倒吃得香。"

秦念绾冷笑一声:"我给小叔献什么殷勤?岛上谁不知道,是他先看上我的,追着我跑的人也是他。"

"再说这白薯,小叔顿顿不离,难不成他是牲口?那你这侄女的身份,倒比牲口还金贵些。"

乔姝月气得脸都白了,哪想到向来温驯的秦念绾会顶嘴。

她拔高了声调:"好哇,到底让你装不下去了!我就知道,你接近小叔都是有算计的!"

秦念绾懒得与她多费口舌,弯腰拾起地上的白薯,轻轻吹去表面浮尘塞进饭盒。她本想去卫生所——浪费粮食总归不是啥好事。

可刚跨出门槛,就听乔姝月扯着嗓子嚷嚷:"小叔!秦念绾逼我吃鸡蛋,我对鸡蛋过敏,喘不上气了,要不行了!"

秦念绾心头猛地一揪,回头便见方诚宇脚步匆匆冲过来,一把将乔姝月搂进怀里。他眉头皱成个川字,冲秦念绾吼:"姝月对鸡蛋过敏你不知道?你还故意给她吃?"

秦念绾气到极点反而笑了,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我是您亲自评上海岛先进标兵的,杀人犯法的事,我犯得着吗?"

方诚宇的眼神闪烁两下,语气软了些:"我先送姝月去卫生所,回来咱们再好好说。"

秦念绾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罐,说不出个所以然。方诚宇是军团政委,脑子灵光得很,乔姝月那点小心思他能瞧不出来?是急得顾不上细想,还是心里门儿清偏要装糊涂?

没一会儿,秦念绾在卫生所输液室门口,瞅见方诚宇背对着她,正轻手轻脚给乔姝月涂药膏。

乔姝月一见她,就往方诚宇怀里钻,撒娇道:"小叔,其实我是故意吃鸡蛋的,就想看看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还是秦念绾重。"

方诚宇低低应了句:"这哪能比?在我这儿,你自然是顶要紧的。"

秦念绾的心,早没了方才那股子火气。她没往输液室里走,转身去找了主任,说要考大学,递了辞职报告。

主任瞪圆了眼:"你之前不是说为了嫁方政委,死活不读书吗?咋突然改主意了?莫不是方母又来施压了?"

秦念绾笑了笑:"跟这些没关系,就想好好念大学,将来能为国家多做点事。"

方家是军官世家,方母打心眼里瞧不上她这个海岛长大的孤女,这在军区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上辈子成了婚后,方母没少去家属院闹,可方诚宇连个屁都没替她出过。

爱不爱一个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偏她上辈子犯傻,非等着方诚宇那句"温暖的家",到死都没看清他那虚情假意。

好在,一切都翻了过去。这回,她总算能为自己活了。

主任盖戳的时候直叹气:"听说你高考成绩挺好,不读大学多可惜。手头工作交接完就能走,至于你跟方政委的婚事......他对你可是真心实意,就算你去读书,他也肯定等你。"

秦念绾接过报告,淡淡笑了笑:"谢谢主任,我尽快把事儿理清楚。"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个清冷却带着焦急的声音:"要离开海岛?念绾,你这是要去哪儿?"

秦念绾转身,见方诚宇站在门口,脸上满是着急。她心里猛地一跳,赶紧把辞职报告塞回兜里,关上门,故作镇定:"同事要调岗,我得帮着办交接。"

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没到手,她可不想让方诚宇知道这事儿。

上辈子他为乔姝月能牺牲婚姻,要是知道她要走,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糊涂事。

方诚宇像是信了她的话,又或者根本没往深里想,只说:"对不住啊,今儿鸡蛋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有个公差要出岛,姝月这儿你帮我照看几天?除了你,我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

秦念绾沉默了。她在心里犯嘀咕:这道歉是真心的,还是为了让她照顾乔姝月才说的?

方诚宇见她犹豫,又补了句:"我是姝月的小叔,照顾她是应该的。咱们马上要成亲了,你多担待些。"

秦念绾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语气也冷了:"放心,我是医生,照顾病人是本分。"

方诚宇愣了愣,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看她模样周正,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家里事儿你安排妥当,我回来就办手续。"

秦念绾没把这话当回事儿。方诚宇这一走,便是整整十二天。

秦念绾拿到了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附带着一张火车票。

车票上的发车时刻标着除夕当天——腊月廿九日上午十点。

今儿个已经是腊月廿六了,算算日子,她离开海岛只剩三天。是时候开始收拾行李了。

秦念绾特意跟单位请了早班,想着能早点回家准备。

哪成想推开门,竟撞见方诚宇在家中,正一脸宠溺地给乔姝月戴项链。

瞧见她回来,方诚宇有些意外:"你今天咋下班这么早?我还琢磨着等会儿去接你呢。"

话还没说完,乔姝月就拖着撒娇的调子插了话:"小叔,你出差给我带的金项链我可太喜欢了!快帮我戴上。"

秦念绾打心底里不想掺和这腻歪劲儿,勉强扯出个笑:"你们忙你们的,我最近得值夜班,去卫生所住几天。"

反正就剩三天就要走了,她宁可在卫生所值班室凑合,也不想看这俩人黏糊。说着她转身进了里屋,有条不紊地翻找衣物。

这时乔姝月戴着条金光灿灿的链子晃了进来,那神情活像全世界都得围着她转:"瞧见没?小叔对我多上心,就算出差在外头,心里头也记挂着我。我这辈子啊,注定是他最金贵的人!"

秦念绾没搭腔,自顾自叠着衣服。

乔姝月见她不接话,火气"腾"地冒上来,从兜里掏出封情书甩到她跟前:"方诚宇是我的!你根本配不上他!我跟你打赌,要是我在你俩婚礼上把这信递过去,他保准甩了你转投我怀里!"

这事儿秦念绾可太熟了。

上辈子婚礼上,乔姝月喝得烂醉,当众给方诚宇递表白信,结果被人叫走了。

要是当时传出去,方诚宇的前程指定毁于一旦。上辈子她为了护着方诚宇的名声,只能忍气吞声。可如今不一样了。

秦念绾冷笑一声,抢过情书大步走到方诚宇跟前,扯着嗓子喊:"方诚宇,你侄女对你有心思呢!给你写了封情书,想不想瞧瞧?"

那信纸薄得很,上头密密麻麻全是露骨的话。

方诚宇的脸"唰"地沉了下来,接过信看都没看,"刺啦"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平时他疼乔姝月疼得紧,很少跟她红脸,这会儿却阴得能滴出水来,浑身透着股子冷硬气。

乔姝月刚才那股子傲气全没了,脸色白得像张纸,身子直打颤。

秦念绾瞧着直犯嘀咕——不过是点破俩情愫,至于吓成这样?她嘲讽地勾勾嘴角:"要不我回避会儿,您二位好好唠?"

刚要挪步,方诚宇却一把攥住她的手,拽进自己屋里。

关上门,他压低声音:"这事儿你当没看见。姝月还是个孩子,不懂啥是真心喜欢。要是传出去,她以后可咋见人?"

秦念绾只觉胸口发闷。

她到底没忍住,脱口而出:"方诚宇,你忘了?我和乔姝月一般年纪,连生辰都同一天。她算小姑娘,那我算什么?"

方诚宇一时语塞,眼底那抹温软刹那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秦念绾往后退了半步,声线冷得像淬了冰碴:"与其操心我嘴严不严,你倒不如先避避嫌,又不是没旁人瞧着。"

这是两辈子头一遭,她对方诚宇这般冷淡相对。

方诚宇皱着眉垂着眼,像是心里正翻涌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晓得了。"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上前将她圈进怀里:"放心,我既然应了你结婚,定是专心对你一人。这两天我去新兵营跟大家挤通铺,让姝月缓缓神,麻烦你多照拂她些。"

说完松开她,推开门大步走了。

秦念绾望着乔姝月追出去的背影,没再搭腔,转身回屋接着收拾行李。

方诚宇说的每句话,她半句都不信。

就盼着三天后能按时踏上火车,去外头读大学。这辈子,她定要活得自在些。

证件、录取通知书、车票、换洗衣物,她仔仔细细塞进行李箱。

刚收拾停当,乔姝月气冲冲撞了进来:"你跟我小叔说什么了?他现在都不理我!难不成见不得别人好?"

秦念绾懒得搭这疯劲儿,拎起箱子就要往外走。

身后传来乔姝月的骂声:"秦念绾你这没良心的,等着瞧!"

夜里,秦念绾躺在卫生所的值班室里。

风刮得呼呼响,呜咽得人心慌。这动静让她想起临死前的那个晚上——被人拖上破手术台,鲜血抽得生疼,跪在地上求方诚宇:"我不想捐了,真的疼......姝月还需要你的血,等我救回她,一定好好补偿你。"

轰!

一阵巨响惊醒了她。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户,秦念绾瞅见电线杆子不偏不倚砸在卫生所的诊疗棚上。

她眼皮直跳,总觉得今儿个不对劲儿。

刚迈出房门想去扶棚子,方诚宇就慌慌张张跑过来,攥住她的手急得直抖:"姝月不见了!你瞅见她没?"

秦念绾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子不安愈发强烈。

正这会儿,个渔民喘着粗气跑来喊:"不好啦!乔姝月说秦念绾满岛传她给小叔写情书的闲话,跑到悬崖边要寻短见!"

方诚宇的脸瞬间煞白,拔腿就往悬崖边跑,秦念绾紧跟着。

崖边早围了不少渔民。

乔姝月站在崖沿,一只脚悬在半空,冲方诚宇哭:"小叔,我就是跟你闹着玩,秦念绾非把事儿传得满天飞!我名声全毁了,以后谁还要我?要是一辈子嫁不出去,还不如死了干净!"

"不会的!"方诚宇斩钉截铁,"真到那步,我娶你。乖,到小叔这儿来,我绝不扔下你。"

乔姝月抽抽搭搭跑过去,俩人紧紧搂成一团。

方诚宇那副紧张心疼的模样,看得秦念绾直犯恶心。

她静静站在人群外头,望着这场闹剧,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一阵阵地发闷。

刚要转身离开,方诚宇的声音就冷冰冰地飘过来:"站住!"他板着张脸,语气生硬冷淡,"秦念绾,你胡咧咧害姝月差点寻短见,不道个歉就想走?"

秦念绾回头,目光冷冷扫过方诚宇和乔姝月。

她太清楚乔姝月的手段——最会把方诚宇拿捏在手心里;也明白跟这种偏心眼儿的男人掰扯,纯粹是白费口舌。

她只反问一句:"说我胡编乱造,证据呢?"

方诚宇眼神暗了暗:"那封情书的玩笑,就咱们仨知道。到现在你还死不承认?从前那么温柔和顺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秦念绾低头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自嘲地笑了笑。她从来没变过,不过是上辈子经历了一场生死,什么都看透了。

她松开手,脸上再没半分情绪:"信不信由你。"

说完,她转身回了卫生所,心里反复念叨着:只剩两天就能离开这岛了,只要安安分分熬过这两天,就能海阔天空,再不用受方诚宇的气。

可方诚宇哪能就这么算了?

她刚到卫生所没多久,他就挂了个号,点名要她回去给乔姝月看病。

秦念绾背着药箱再回家属院时,一眼就瞧见乔姝月穿着件大红色布拉吉在镜子前转悠,方诚宇站在旁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秦念绾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进去。

那裙子她记得清楚——是自己攒了三个月工资,原本打算当结婚礼服买的。

乔姝月见她进来,轻嗤一声:"小叔说咱们是一家人,别闹得太僵。这样,这裙子我喜欢,你送我,我就不计较你坏我名声的事儿。"

方诚宇看向秦念绾,语气软和:"既然姝月喜欢,咱婚礼还早,这裙子先给她,回头再置新的。"

秦念绾想起上辈子,乔姝月从她手里抢走的所有东西,哪次不是她吃哑巴亏?如今只剩两天就要走,她实在不想再折腾。

轻轻把药箱放下,她垂着眼点头:"行,她喜欢就给她吧。"

毕竟这一世,她和方诚宇根本走不到一块儿。

看她退让,方诚宇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你能这么想最好。情书的事儿就翻篇儿,往后咱们三个好好处。"

秦念绾低头盯着脚尖,藏起眼底的无奈。

她太明白,方诚宇要的不是她心甘情愿,是她顺从。

没等她开口,他直接转移话题:"不是说看病吗?来吧。"

这时乔姝月冷笑一声:"你有病吧?"又转头对方诚宇撒娇,"我没事儿,小叔叫你来就是让她给我道个歉。"

"姝月,说话别这么冲。"方诚宇语气里带了点责备,可攥着乔姝月的手却没松开。他又转向秦念绾,笑着补了句:"姝月就是嘴直,人不坏。拿了你的裙子,还特意买了三张电影票,让我请你去看呢。"

秦念绾心里明镜似的——乔姝月哪会这么轻易罢休。

见她不说话,方诚宇直接把票塞她手里:"岛上难得放电影,去看看呗。"

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秦念绾明白,要是这时候推辞,倒显得自己不懂人情。

她接过票,面无表情:"行吧,一起去。"

她倒要瞧瞧,乔姝月这次又耍什么花招。

下午海岛礼堂挤得满满当当,都是来看电影的。

秦念绾独自缩在后排,方诚宇和乔姝月倒是亲亲密密坐在前排。

三个人挤一块儿看电影,她活像个多余的。

灯一灭,电影开场。

是部新上映的文艺片,讲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本来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结果婚礼前发现女方是被抱错的假千金。真千金看上了男主,硬嫁给他,活脱脱像个恶毒女配,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

秦念绾心里"咯噔"一下——乔姝月挑这部电影,用意再明显不过。

电影里女主抽抽搭搭哭的时候,乔姝月也跟着小声啜泣:"小叔,电影里的人太可怜了,一个娶了不爱的人,一个孤独终老。要是男主娶了假千金,会不会更幸福?"

方诚宇立刻接话:"娶真心喜欢的人,当然更幸福。"

秦念绾只觉得胸口发闷。

上辈子直到她死,乔姝月都没嫁出去,就这么跟方诚宇耗在家属院。方诚宇对她言听计从,连夫妻不同房这种荒唐要求都答应。

可最后呢?他们真的幸福了吗?

电影散场时,秦念绾跟个木头人似的跟着人群往外走。

乔姝月和方诚宇走在前面,乔姝月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默默跟在后头,活像个局外人。

"念绾,你咋闷闷不乐的?"乔姝月突然扭头问。

秦念绾勉强扯出个笑:"没事儿,电影太长,有点累。"

一路走到家属院,隔壁王婶热情地拽住她:"念绾啊,我刚抱个大胖孙子!快过来沾沾喜气!你跟方政委的结婚报告快批了吧?你们俩多般配,以后可得生几个虎头虎脑的娃!"

王婶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红鸡蛋,扯着嗓子朝方诚宇问道:"方政委,打算跟念绾生几个娃呀?要是闺女的话,咱两家结个亲家多好!"

秦念绾转头看向方诚宇——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着应道:"我不打算让念绾生孩子,对孩子她身子骨不好,我舍不得。"

王婶连声感叹:"谁不夸方政委疼媳妇儿啊,念绾多有福气!"

秦念绾扯出个笑,没接话。

有福气?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方诚宇是喜欢孩子,这么说不过是不想跟她生罢了。

没关系,她以后会跟别人生。

隔壁婶子送完鸡蛋转身走了,秦念绾抱着鸡蛋进了门。刚跨过门槛还没来得及关门,乔姝月就阴着脸冲过来,一把夺过鸡蛋"啪"地摔在地上,抬脚碾了两下骂道:"摆什么喜兴?封建迷信的东西不许留!"

"乔姝月!谁教你的糟践粮食?"方诚宇难得发了火,秦念绾倒有些意外。

乔姝月哭着跑出门去,屋里霎时静了下来。方诚宇没追出去,攥着拳头板着脸直勾勾盯着门外,那股子担忧藏都藏不住。

秦念绾硬压下心头的烦躁,勉强扯出个笑给他找台阶:"天快黑了,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你去哄哄她吧。"

方诚宇这才回过神,眉头皱成一团。

"是我把她惯坏了,这些鸡蛋吃不成了,回头我买别的给你补上。"他说。

"不用补。"秦念绾背起药箱,"卫生所还有夜班,你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方诚宇急着找人,点了点头。

腊月的天黑得早,秦念绾裹着冷冽的北风背着药箱往卫生所走。刚走没多远,就瞅见方诚宇开着军绿色吉普车"嗖"地擦身而过,车头直往一个方向扎——看样子他心里门儿清乔姝月在哪儿。

这俩人一个闹一个宠,倒也般配。她暗自琢磨,这辈子是再不会掺和他们的情感纠葛了。

到了卫生所,风刮得更猛了。秦念绾值到晚上十点,看没什么病人正打算歇会儿,就听外头动静不对——方诚宇抱着乔姝月跌跌撞撞冲进诊室,男的满头大汗,女的醉得直嘟囔。

"小叔,你别和秦念绾结婚行不?你以前说好了要陪我的。"

"咱们又没血缘,你要娶媳妇选我成不?"

"方诚宇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了。你要是娶别人,我就一辈子不嫁!"

秦念绾听着这醉话,语气倒是淡得稳当:"她醉了胡咧咧呢,给她吃点药躺会儿就好。"

她递过水和醒酒药,看方诚宇小心翼翼喂乔姝月吃下去,心里再没半分酸意——方诚宇的爱,她从来就没得到过。

等乔姝月睡踏实,方诚宇带着人走了。秦念绾回值班室躺着,想着明天就要离开海岛上大学,离开方诚宇,虽说未来咋样不清楚,但至少不用再为乔姝月让步的日子,该不会太糟。

许是太兴奋,她翻来覆去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起晚了,食堂早过了饭点,她只好去供销社买馒头。等攥着馒头回值班室,才发现门敞着——证件、车票、大学录取通知书全摊屋里,要是丢了,上大学的事儿就黄了。

她心里一紧冲进去,正撞上方诚宇盯着她的目光。

"秦念绾,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声音沉得很。手边赫然放着她的录取通知书。

秦念绾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脱了外套盖住桌上的通知书,边换白大褂边说:"那天交材料,你妈来找我了,把结婚报告撕了。我还没来得及重新交。"

方诚宇愣了愣,眼神软下来:"委屈你了,咋不跟我说?"

"你忙嘛。"秦念绾笑了笑。上辈子在方母那儿受的委屈,她不知跟他念叨过多少回,可他总让她忍着。在乔姝月跟前,他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方诚宇从袋子里掏出两套礼服:"借了军区两套礼服,结婚穿正式些。你看合不合身?正好跟你那身红裙子不撞色,省得姝月心里别扭。"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轻轻点头:"行,都听你的。"

反正明天就走了,这婚服穿不上,也就无所谓了。

方诚宇眉眼更柔,牵起她的手:"之前一直没空,今儿正好有空,陪你去供销社挑婚庆用品咋样?成家了,物件得是你喜欢的。"

"我跟你们去干啥?"秦念绾笑着推了推,"姝月又不懂我喜欢啥。"

"咱结婚,难不成在她跟前挑东西算怎么回事?"方诚宇有些懵,"你不是说过,往后咱仨一块儿过日子么?姝月是你疼爱的侄女,又是京城大户的小姐,她喜欢的不兴落下。"

秦念绾还是笑:"你说得对。可这婚,对你来说...真有那么要紧么?"话里带了丝调侃。

方诚宇眉头皱起来,恍惚觉得这场婚姻在秦念绾眼里,不过是走个过场。可他清楚,秦念绾是个孤儿,比谁都盼着有个家。这一年处下来,她多少回跟他描绘未来的小日子。

他没接话,轻轻推她:"没别的事我去上班了?"

"明儿除夕,卫生所放假。"方诚宇不肯走,"明儿我陪你重新写结婚申请,一块儿去交,成不?"

秦念绾笑笑没接茬——她心里明白,明儿她就得走了。

方诚宇走后,卫生所的医生们也陆续回家备年货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不断,新旧交替的气息在空气中漫开,浓郁的新年氛围愈发浓烈。

秦念绾仔仔细细收拾了卫生所的看诊室和值班室,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随后又认真检查了一遍行李箱,反复确认证件和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放好了,不会出岔子。

对秦念绾来说,离开这座海岛,彻底摆脱方诚宇,才算是真正开启了新生活,就跟凤凰涅槃似的。

夜幕缓缓降临,秦念绾早早躺到床上,准备好好歇一歇。

在那热闹的鞭炮声里,她渐渐睡着了,后来又在鞭炮声中悠悠转醒。

腊月二十九,除夕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秦念绾刚打算出门,值班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咚咚"的声响挺清脆。

秦念绾心里一惊,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六点。

这么早,会是谁呢?紧接着,门外传来方诚宇熟悉的声音:"念绾,咱们今儿早点去交结婚申请,姝月说想去供销社买大白兔奶糖,去晚了怕买不着。"

秦念绾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方诚宇。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整个人看着既文雅又和善。

看到秦念绾出来,方诚宇伸手拉住她的手,带着点急切往外走。

秦念绾心里飞快盘算着,想着找啥借口脱身。就在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朝方诚宇跑来。

"方政委,不好了!你侄女突然流鼻血,止都止不住,现在晕过去休克了。"

方诚宇的脸色瞬间变了,秦念绾趁机挣脱他的手,说:"申请给我吧,还差我签字,我签好放首长桌上。"

方诚宇很少这么犹豫,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

秦念绾又补了一句:"姝月还等着你去照顾呢。"

方诚宇这才把申请递给她,说:"那你先去交,忙完了回家,晚点咱们再去供销社。"

秦念绾随口应了声:"好。"

方诚宇走后,秦念绾本想把结婚申请撕个粉碎,可稍微想了想,她只是拿起钢笔,在申请报告上写了乔姝月的名字,背面留了两句话:

【方诚宇,我不嫁你了!我收了你妈妈的钱,答应她永远永远离开你!】

【你既然要照顾乔姝月一辈子,你们干脆结婚吧,我祝你们幸福!】

最后一笔写完,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的响声。

秦念绾扭头一看,原来是烟花在夜空绽开,整个海岛都沉浸在除夕的欢乐里。

她知道,自己也该走了。

秦念绾拎着行李箱,迎着咸咸的海风,坚定地朝着车站走去。

上午十点,火车准时启动。

秦念绾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仿佛看到那禁锢在自己身上多年的枷锁“咔嚓”一声断开了。

两辈子的时光,她终于能够离开这座海岛,终于获得了自由。

就像她对方诚宇母亲承诺的那样,从此以后,她将永远、永远地离开方诚宇!

夜幕再次降临,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沿着宽阔的大道风驰电掣般驶过。

方诚宇紧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皱,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在街角瞬间消失的熟悉身影。

是她吗?是秦念绾吗?还是自己看花眼了?坐在后座的乔姝月,瞥见了那张似是而非的脸,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酸涩。她故意提高声音说道:“小叔,车里好冷啊,能不能开快点?”

吉普车没有封闭的车窗,凛冽的冷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在人的皮肤上。

方诚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吸一口气,猛地踩下油门。

乔姝月冷笑一声,将目光从街角移开,心中暗自得意:即便快要结婚了,小叔不还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吗?自己占据了秦念绾的身份,小叔不也帮自己隐瞒了这么多年吗?秦念绾,哼,不过是个手下败将而已。

她得再好好想个办法,让小叔在结婚前就彻底抛弃秦念绾。

方诚宇,只能属于她!

车子很快停在了家属院门口,方诚宇小心翼翼地将乔姝月抱进屋里,习惯性地四处寻找那个瘦弱的身影。

“念绾?”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清的味道。

他急忙走进厨房,里面同样空空如也。

一种莫名的焦虑感涌上心头,他又想起了街角的那道身影,急忙出门,扭头对乔姝月说道:“姝月,你的脚伤还没好,别乱动,我去找找念绾。”

乔姝月不满地叫住方诚宇:“她有什么值得找的?别人家都在团圆过年,她一个孤儿,又不需要这些,肯定是被安排值夜班去了。”

“姝月!”方诚宇第一次板起脸,严厉地斥责道,“念绾很快就是你的小婶婶了,以后有了我,她不再是孤儿。

而且,当年占了她身份的你,最不应该说这种话。”

说完,方诚宇 方诚宇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匆匆忙忙地出了门,迅速钻进车里,驱车离去。

他的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秦念绾”消失的方向,根据记忆判断,应该是卫生所的方向。

难道她又去卫生所值夜班了?可今晚是除夕呀,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她怎么还在这时候去值班呢。

秦念绾自幼便是孤儿,家中没有亲人,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卫生所排班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让秦念绾去上夜班。

年复一年,每一年的除夕都是秦念绾来顶班,这事儿仿佛成了卫生所里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习以为常。

方诚宇想到这里,心中隐隐泛起一阵酸楚。

秦念绾那瘦弱单薄、楚楚可怜的模样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没办法亲口告诉她,其实她是有家的。

更没办法向秦念绾说明,她和乔姝月当年是抱错了孩子。

她才是真正的乔家千金。

后来,他察觉到秦念绾对自己心生爱慕,于是便萌生了和秦念绾结婚来弥补她的想法。

他让她错失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家庭,那他就为她重新组建一个温暖的家。

然而,在日复一日的相处过程中,他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这个令人心疼、惹人怜爱的女孩。

最初为了弥补而产生的恋爱目的,在两人交往共处的时光里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和秦念绾结婚,好好照顾她,用心疼爱她。

好在他们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今年,他打算带着她一起热热闹闹地过年。

方诚宇在心里暗自谋划着,等零点的钟声一过,他就要郑重地告诉秦念绾,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有他和姝月陪伴在她身边,她不会再感到孤单。

他还得为上午把她独自留下的事情向她诚恳地道歉。

姝月身体不好,需要人时刻照料,他当时实在是分身乏术。

秦念绾性格执拗,他答应陪她去供销社,她肯定在那里苦苦等待了许久才失望地回家。

想到这里,方诚宇加大了油门,此刻,他第一次觉得从家属院到卫生所的这段路是如此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他只去接过她一次,那些狂风暴雨、台风肆虐的夜晚,她一个人在黑暗中艰难地行走,该是多么的无助和艰难。

方诚宇不禁有些懊悔,长久以来习惯了照顾姝月,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忽略了另一个同样需要关心和爱护的人。

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念绾更加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车子一抵达卫生所,方诚宇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匆匆下了车,甚至连火都没熄。

他满心急切,想快点见到秦念绾,告诉她,今年她不会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夜过年了。

然而,当他掀开帘子走进卫生所,看到的却不是秦念绾的身影。

“秦医生在哪里?”他焦急地询问道。

刚来卫生所顶班的医生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抱怨:“秦念绾?她不肯换班,不就是回家过除夕去了嘛。

害得我大过年的还得来值班,真是的,一个孤儿过什么节啊,别人家都阖家团圆,她难道要去坟前守夜吗?”

方诚宇听着这些尖酸刻薄的话,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几乎要爆发。

他身着军装,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尽量用平和而严肃的语气说道:“同志,说话注意点分寸,本来就不是秦念绾排班,她愿意换班是她善良重情分,不换是她的权利和本分。

你别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你替她出头,现在来装什么好人。

不看病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惹我生气!”新来的医生对穿着军装的方诚宇毫不畏惧,毫不客气,一脸怒气地想要把他赶走。

这时,卫生所的领导听到吵闹声,匆匆走了过来,看到方诚宇,惊讶地问道:“方政委?您怎么来了,是您侄女身体不舒服吗?”

方诚宇冷冷地回答道:“跟姝月没关系,我这次是专程为秦念绾来的。

她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方家人,但结婚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也算是半个方家人了。

以前她没有家人,所以才替同事们排班,今年她要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以前替的班也该让她好好休息了。

你们卫生所这么多人,不能总是盯着秦念绾一个人欺负吧?”

卫生所领导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方政委,您别生气,我们当然感激秦医生的帮助,但她已经辞职了,连东西都搬走了,她没回家吗?没跟您说吗?”

方诚宇一下子愣住了。

秦念绾离开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他心急火燎地赶到卫生所的值班宿舍,却发现床铺上空空荡荡,秦念绾的东西一件都没剩下。

他心急如焚地回到家属院,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秦念绾会去哪里呢?是因为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伤心哭泣,还是已经收拾好行李,满心欢喜地准备和他一起过除夕?他来不及多想,一脚踩下油门,再次风驰电掣般地冲回家属院。

这次,他仔仔细细地查看了秦念绾的房间,哪里有她回来过的迹象,连衣柜都是空荡荡的,空旷得让人心里直发慌。

他的心跳时间流逝得愈发迅疾,仿佛有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正悄然消逝。

“小叔,秦念绾真的离开了吗?”

乔姝月缓缓走来,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诧异与暗自得意。她心中暗自窃喜,秦念绾一走,方诚宇就能全心全意地关注她了。就像昨日,他虽在卫生所照料她,却心神恍惚,始终惦记着秦念绾,就连给她倒水时都叫错了名字。

“方政委。”

门口传来警卫的声音,方诚宇来不及细想心中的慌乱,赶忙整理了一下军装,快步走了出去。

“首长?”

首长微微点头,脸色有些凝重,手中还握着两张纸,方诚宇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亲手所写的结婚申请。

“结婚申请组织批准了吗?”

“批准?简直是胡闹!”首长提高了音量,但还是进了屋子才接着说道:“幸亏我回来得及时,看了一眼,没急着交上去!实在是太胡闹了!”

“首长,您这是怎么回事?”方诚宇满心疑惑,却被首长打断:“你和乔姝月虽说不是亲兄妹,但名义上的关系摆在那儿,组织是不会同意的!我明白你们有十几年的情谊,你心疼她,可也得有个度!”

“秦医生虽是个孤儿,可对你却是真心实意,每年都被评为军区医院的优秀代表,前段时间你不还亲自给她颁发了先进标兵的荣誉吗?”首长的话让方诚宇愈发困惑,首长索性把结婚申请报告递到他手中。

临走前,首长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道:“你好好冷静冷静,想明白!我觉得秦念绾真的很不错,配得上你!”

方诚宇一头雾水,直到他展开结婚报告。

申请人一栏,他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乔姝月!而结婚报告的背面,两行娟秀的字迹清晰呈现。

他认得,那是秦念绾的笔迹。

【方诚宇,我不嫁给你了!我收了你母亲的钱,答应她会永远永远地离开你。

“既然你要照顾乔姝月一辈子,那你们直接结婚得了,我祝你们幸福。”邻居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方诚宇的思绪。

“方政委,在家呢?我瞧见念绾去了火车站,她是有任务要出远门吗?今天可是除夕夜,她又要独自度过了吗?”邻居接着说道。

方诚宇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秦念绾这段时间的反常举动。

所有之前难以理解的地方仿佛瞬间明朗起来。

原来,她真的打算离开了。

他再也顾不上多想,立刻跳上车,朝着火车站疾驰而去。

“小叔!小叔!”乔姝月的呼喊声第一次没有得到回应。

方诚宇心中满是不安,脑海中全是秦念绾的模样。

实际上,她要离开的迹象十分明显。

倘若他当时多问一句,哪怕仅仅一句。

倘若他平日里对秦念绾多关心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或许就能察觉到她离开的意图。

失去秦念绾的恐惧几乎要将方诚宇的胸膛填满,他开车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从军多年,很少体会到这种无法自控的慌乱。

上一次,还是和战友分别的时候。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和秦念绾分开,就如同上次和战友永别一样,此生,再难相见。

他终于赶到了车站,但车却无法再往前开。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方诚宇脸色骤变。

火车要开动了!他急忙下车,发疯似的朝入口处奔去,却被工作人员拦住。

“不能进去了!火车已经开了,迟到的只能等下一趟!”工作人员严肃地说道。

方诚宇顾不上喉咙里涌起的血腥味儿,焦急地喊道:“我找人!非常急!”

“再急也不行,车已经开了!”工作人员坚决地回应道。

就在这时,方诚宇看到火车开始缓缓移动。

他看见车厢内,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不顾一切地边跑边喊:“秦念绾!”

“秦念绾!你回头看看!”

“你看看我!”

“秦念绾!”

那道身影他绝不会认错。

但车上的人一次都没有回头。

不知是秦念绾没听见,还是听见了却不愿回头。

直到火车,越开越远。

方诚宇眼中的痛苦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而愈发深沉。

夕阳西下,将方诚宇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挺拔,却 依旧是那般孤独。

如同过往的岁月一样,方诚宇的身形总是显得那么瘦弱且孤寂。

“秦念绾,我必定会把你找回来的,念绾!!”方诚宇在心底暗暗发誓。

三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就到了1983年,京市。

乔姝月仍不死心,追问道:“小叔,这三年里,你从政委晋升为少将军衔,从红山岛调到京市,还不间断地寻找秦念绾三年,她始终毫无消息,你就还是不愿意接纳我吗?”

“我到底比她差在哪里?!”乔姝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方诚宇沉着脸整理着身上的军装,眼皮都未抬一下:“乔姝月,这样的话别让我再听第二遍,否则就回红山岛去。”

乔姝月紧紧攥着拳头,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跺了跺脚。

“回红山岛就回红山岛,我才不稀罕待在京市呢。乔家的那个老爷子今天坐火车到京市,非要我去见他!我可不想去,每次见他都唠叨个没完,秦念绾家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乔姝月一边嘟囔着,一边极不情愿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方诚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乔姝月,你是靠着老爷子才有机会来到京市,不然就你那高考成绩,一辈子都出不了海岛。

如今乔老爷子年事已高,你既然冒用了秦念绾的身份,你要做的就是替秦念绾尽孝。”

乔姝月听出了方诚宇话语中的怒意,赶忙想去挽他的胳膊,却被他巧妙地躲开。

她见方诚宇要走,急中生智,赖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那小叔你陪我去,你不去我也不去,就让乔老爷子等着吧,谁乐意尽孝谁去尽。”

方诚宇伸手去开门,动作停了一下,扭头警告道:“乔姝月!”

乔姝月倔强地不肯让步:“再说了,乔老爷子老早就想见你了,一直没机会。你也在京市,不去反倒不合礼数。”

方诚宇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乔姝月见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方诚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反思。

倘若他能早点和姝月保持距离,或许就不会总让念绾受委屈,那她,也不会离开了。

他自认为叔侄关系界限清晰,一直觉得姝月对他的爱慕不过是小女孩情窦初开,不懂爱情,当不得真。

可后来经念绾提醒他才想起,念绾和姝月年纪相仿,念绾都要和他谈婚论嫁了,姝月又怎会是天真不懂情爱的小孩呢?是他一直习惯性地把乔姝月当作小孩看待,才引发了这些误会。

要是能重来...

可惜,世间最经不起假设的,就是“如果”。

“方少将,首长的火车快要到站了,咱们该出发了。”

副官见方诚宇一直没从办公室出来,便敲门来叫他。

方诚宇没说话,只是看了过去。

副官陈松一看到那眼神,便明白缘由,只能无奈摇摇头。

每当方诚宇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愧疚看向他时,他就知道,是要问秦念绾医生的下落了。

可这么多年,南北都搜寻过了,毫无音信。

“走吧。”

转眼间,陈松看到方诚宇的眼神又变得冷厉起来,即便隔着一层眼镜也遮挡不住。

身着深绿军服,佩戴着领章和肩章,整个人魁梧而威严。

都说当过政委的人一派和气,怎么到了他们这位少将,变化如此之大?不过专一倒是真专一,这么多年了,还在寻找秦医生。

只是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啊。

陈松摇摇头叹口气,快步跟上方诚宇的脚步上了车,朝着火车站驶去,心里想着,要是秦医生能在今天这趟列车上就好了。

绿皮火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着。

临近过年,车窗上都贴着红窗纸,看上去喜庆极了。

列车员推着小车,提着热气腾腾的烧水壶,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巡查着。

秦念绾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车厢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爸,你怎么了爸!”

“爸你醒醒!”

“有没有医生!医生救救我爸!”

秦念绾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

只见一位老爷爷躺在地上,身体僵硬,轻微抽搐着。

秦念绾迅速疏散人群,开始解开老人的衬衫扣子,边解边说:“我是医生,别围“大家都靠在一起,赶快让出一块空地来!”

“你是患者家属吗?这位老人是不是有心脏病史?今天服用药物了吗?”秦念绾没携带听诊器,只能趴在老人胸口直接倾听心跳声,又将手按在老人脖颈处感受心跳的速率。

女人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很明显是被眼前的状况吓得不知所措了。

女人身旁的男人赶忙说道:“是的,老人有心脏病,不过今早已经服用过一粒药了,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秦念绾抬手看了看手表,眉头紧皱:“现在都下午两点了,中午的药呢?”

女人瞬间面色煞白:“我爸说三点就到站了,打算等到家之后再喝药。”

秦念绾迅速开始按压老人的胸口,进行心肺复苏操作:“现在马上喂药!快点!”

女人回过神来,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去包里翻找药物,结果却只找出一个空药盒。

眼见女人快要哭出来,秦念绾一边快速按压,一边抬头引导:“别哭!去找列车员,问问火车上谁有治疗心脏病的特效药,必须要快!”

女人这才找到了主心骨,被男人拉着匆忙前往其他车厢寻找药物。

秦念绾一刻不停地按压着,双手早已没了力气,但仍旧咬牙坚持着。

终于,当她整张脸都被汗水湿透的时候,女人带着列车员拿着特效药赶了回来。

“快,给老人喂药,让药在舌下含服。”

秦念绾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叮嘱列车员给老人喂药。

没过多久,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秦念绾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刚一坐下,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秦念绾先是一愣,随后微笑着摆了摆手。

在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小姑娘。”女人搀扶着老人朝她走来,秦念绾赶忙起身去帮忙搀扶。

乔敬之赶忙示意秦念绾坐下,望着眼前的女孩,眼中满是怜爱与感激:“我女儿说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小姑娘。”

秦念绾赶忙摇头:“您不必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以后出远门一定要记得带足药物。”

看着和蔼可亲的老人,秦念绾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亲切感。

乔敬之也觉得与她十分投缘,便多聊了几句:“小姑娘,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市本地人,你是去京市打工还是走亲访友呢?”

“我叫秦念绾,您叫我念绾就好,您的听力真好,我是红山岛人,此次是去京市新建成的部队医院任职。”

“红山岛?!真是太有缘分了,我孙女就是在红山岛出生的,并且在红山岛长大!”

“明晚明博大饭店有一场宴会,你一定要来,一来是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二来也想让我孙女和你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们会成为好朋友呢!”老先生热情地递给秦念绾一张邀请函。

秦念绾拗不过,只好收下。

他们又继续聊了很长时间,直到火车缓缓驶入京市站。

下车时,前面的小孩兴奋地喊道:“快看,有好多军官!”

秦念绾好奇地探出头,看到车外一群英姿飒爽的军人正列队迎接。

她心中不禁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方诚宇。

三年过去了,她摇了摇头,试图将对方从自己的思绪中驱赶出去。

秦念绾提起行李下了车,左顾右盼,此时军人们已整齐地向右转,而她则随着人流朝左侧走去。

而方诚宇,不自觉地回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身体瞬间僵住。

他呼吸一紧,几乎失态,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直到颤抖的声音终于喊了出来:

“秦念绾!”

“秦念绾!你快回头!”

“看看我,是我啊!”

“秦念绾!”

回忆与现实相互交织,方诚宇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被喊住的身影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

方诚宇紧张得全身肌肉紧绷。

然而,陈松突然挡在了他的视线前。

陈松紧张地说:“少将,我们正在执行任务,大家都在看着呢!”

方诚宇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变,再次看向秦念绾所在的方向时,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陈松看着方诚宇失态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毕竟这是在执行任务,首长的目光也已经投了过来。

一向严肃的方诚宇少将竟然也有失态的时候!方诚宇不甘心地再次看向秦念绾刚才所在的位置,闭上眼睛,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向首长敬礼致歉:“我会回部队做检讨。”

首长看了他一眼,上车后对方诚宇说:“检讨就不必了,你是个专情的人,但三年了,周围那么多“出色的女兵,你就没考虑过重新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刚刚在火车上,我瞧见一个救助他人的女孩,是位医生,模样十分俊俏,气质英姿飒爽,我觉着她跟你很是般配。

要是你有这个想法,我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她的情况。”

方诚宇摆了摆头:“您不用为此操心,我心里已经有了认定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心意。”

首长无可奈何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方诚宇,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