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那日,所有人都在忙着逃命,只有景王拿着铜钉帮我钉棺材

发布时间:2025-09-25 00:00  浏览量:1

城池陷落的那天,满城的人都在奔逃,像一群无头苍蝇。

萧崇景却是个异类,他径直走到我最爱的那棵海棠树下,不慌不忙地,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然后,他不知从哪儿找来几根长长的铜钉,开始有条不紊地,为我钉上一副棺材。

长钉一根根楔入,发出沉闷的声响。

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的呼吸变得滞涩困难。

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伸出手,礼貌性地敲了敲棺材板。

“萧崇景,开一下,我临时决定不死了。”

1

说起来,我当了景王妃整整三年,和萧崇景这个人依然算不上熟悉。

所以,在我请求他帮忙挖坟封棺,又在半道上反悔之后,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好在他似乎并不计较,只是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神色如常。

“那这树下的坑,需要我填上吗?”

我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赵王萧逸宸谋反已成,此刻正与他的心腹大将,镇北将军沈不厌,一同入主皇宫,只待黄道吉日便可登基。

这两人,一个是跟萧崇景从小斗到大的死对头,另一个,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仇家。

我们夫妻俩的生死,全凭他们君臣一念之间。

“先留着吧,没准儿,回头还能用上。”

萧崇景听了,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顺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商玉凫,我饿了,先吃饭。”

景王府的家仆侍卫早已遣散大半,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自知逃不出这座城,索性留下与王府共存亡。

此刻,一个手脚麻利的嬷嬷已经备好了晚饭。

饭菜很简单,不过是一碗粟米粥,几碟清油小菜。

我和萧崇景却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夜里躺下,终究是心神不宁,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萧崇景伸过手臂,将我牢牢按在他怀里,不让我再乱动。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清晰:“那个镇北将军沈不厌,就是你过去养大的那头狼崽子?”

我的身子瞬间僵住了。

是啊。

沈不厌,他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狼崽子。

他本是猎户从狼窝里捡来的野孩子,因为这不祥的身世,从小受尽白眼,四处流浪。

直到六岁那年,被同样父母双亡的我捡回了家。

这一养,就是十年。

可惜,狼崽子的心,是捂不热的。

后来,他为了一个别人送的玉偶娃娃,就要打断我的腿,把我关起来,甚至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从他身边,整整躲了四年。

此刻,我把脸深深埋进萧崇景的怀里,声音闷得几乎听不见。

“萧崇景,要是他真的找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2

萧崇景说,他会护着我。

可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他这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在新皇萧逸宸面前本就自身难保,更别提护住我了。

他忽然翻身压了上来,灼热的气息打乱了我纷乱的思绪。

“商玉凫,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有本王陪你,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死。

我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萧逸宸初步稳住朝局后,在御花园设下了一场赏花宴。

美其名曰赏花,实则是一场登基前的清算,拉拢、威慑、铲除异己,一气呵成。

京中的藩王勋贵、前朝旧臣,一个不落地都被“请”了过来。

我和萧崇景的位置不远不近,恰好能看清一切。

宴席开始后,面对那些或痛骂或诅咒的旧臣,萧逸宸手中的刀,就没停下来过。

温热的血汇成溪流,无声地蔓延,一点点浸透了我的鞋袜。

我死死按住身边青筋暴起的萧崇景,压低了声音。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萧崇景,你可别主动凑上去送死。”

可当那把屠刀指向三朝元老林太傅时,我知道,我按不住他了。

果然,萧崇景充满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毅然站了出来。

“五皇兄,林太傅曾是我等的授业恩师,于我等有传道之恩,还望皇兄饶他性命。”

“哦?既然是七弟你亲自求情……”

萧逸宸笑得温和,放下了刀,下一秒,脸色却骤然阴沉,“那朕,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一颗血污模糊的头颅滚落在地,恰好停在萧崇景的脚边。

萧崇景缓缓弯下腰,抱起了那颗头颅,伸手为他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他站直身体,平静地与萧逸宸对视:“五皇兄,杀够了吗?”

萧逸宸咧开嘴,笑得残忍。

“老七,收起你那套悲天悯人的假惺惺,现在,我才是大盛的天子!天下人的生死,都由我说了算。

我想让谁死,谁就必须死。”

“现在,轮到你了。”

萧崇景向前走了几步,任由那明晃晃的刀尖抵住自己的胸膛,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五皇兄,你登基所需的传国玉玺,可曾找到了?”

3

黑甲军几乎把整个景王府都给掀了过来。

就连我那口三寸厚的楠木棺材,都被拆得七零八落,碎成了一地木片。

我最爱的那棵海棠树,也被连根拔起,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很快就被杂乱的脚印踩进了新翻的泥土里。

萧崇景对这满目疮痍的王府毫不在意,他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

“商玉凫,幸亏你昨天没死成,不然今天被人掘坟抛尸,岂不是死都闭不上眼。”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一句话说完,便疼得“嘶嘶”抽着冷气。

我心里一堵,也有些恼了。

“萧崇景,你昨天往刀口上撞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省点力气?你若是死了,我才是真的死不瞑目。”

“哎,商玉凫,你别哭啊。”

他抬起宽大的袖子,笨拙地挡在我脸前,遮住我的狼狈,低声叹了口气。

“老五的性子我了解,只有我真的敢死在他面前,他为了逼问出玉玺的下落,才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商玉凫,本王说过会护着你,就一定说话算数。”

可是,我们明明没有那么熟。

他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我是个流落在外的相府嫡女,我们因为一道圣旨被捆绑在一起,成了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婚后三年,我们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只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才会来我的院子。

一起用膳,闲聊几句,然后直奔主题。

他算不上多喜欢我,好在,也没见他喜欢过别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关系平淡的他,只因为我是他的王妃,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护我周全。

就差那么一点点,那把刀就要了他的命。

可他面对萧逸宸阴沉到极点的脸色,却笑着指了指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无论是谁,只要敢动她一下,我立刻自尽。

到时候,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传国玉玺。”

我吸了吸鼻子,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刘嬷嬷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蒸鱼和酥鸡,你伤成这样,还怎么吃啊?”

然而,我和萧崇景,最终谁也没能吃上那顿饭。

黑甲军在王府一无所获。

萧逸宸的耐心终于耗尽,他决定,把镇北将军沈不厌派过来。

他用手背轻飘飘地拍着萧崇景的脸,语气森然。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这世上,有的是比死更难受的法子。”

“老七,就让五哥好好瞧瞧,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4

萧崇景的骨头,确实很硬。

沈不厌人还没到,他手下的红衣卫就已经带着各色刑具进了王府,将萧崇景绑在了刑架上。

我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酷刑。

可萧崇景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隔着厚重的房门,我都能清晰地听到他喉咙里压抑不住的呻吟,破碎而屈辱。

我擦干眼泪,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两枚药丸,用尽全力拍打着房门。

“我是景王妃,让我进去!”

一个红衣卫手里的铁鞭上布满了倒刺,他每甩出一鞭,就笑嘻嘻地劝一句。

“景王爷,何苦如此呢?”

“我们主上已是大盛之主,您就算藏着玉玺,也挡不住他登基称帝。”

“这又是何必,简直是螳臂当车!”

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又是一鞭子狠狠落下。

“听说王爷与王妃成婚三载,情深意笃,王爷为了王妃,甚至不纳姬妾。

如今更是为了护住王妃,不惜以死相逼。”

“只要您交出玉玺,我们主上自然会放过你们夫妻二人。”

眼看下一鞭又要落下,我一咬牙,猛地冲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萧崇景身前。

“等等!我来劝他,你让我先劝劝他!”

萧崇景浑身血肉模糊,像个被血浸透的人。

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商玉凫,对不住了,没能让你吃上蒸鱼和酥鸡。”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萧崇景,其实……我没那么想活。”

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他。

城破之前,我们本已安排好,我混在难民里出城,躲过这场风波,等他办完事再来寻我。

可我偏偏在城门口,撞上了沈不厌。

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下令封锁城门,亲自带人追捕。

我没能逃掉。

是我,打乱了萧崇景所有的计划,成了他甩不掉的累赘。

房门被风吹开,夹杂着泥土湿气的冷风灌了进来,冲淡了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大步走来。

我抓紧最后的时间,将那枚红色的药丸塞进萧崇景嘴里,然后拿出另一枚绿色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我冲着他,笑了笑。

“萧崇景,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那棵海棠树啊!”

5

刑架上的萧崇景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我身后闪过,一只铁钳般的手箍住了我的腰,另一只手飞快地点向我腹部几处大穴。

“沈若微!”

来人是沈不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若微,吐出来,你快给我吐出来!”

我立刻认出了他,我死死咬住牙关,紧闭双眼,不看不听,不做任何反应。

可我的下巴被他强行捏开,两根手指粗暴地探入我的喉咙,来回搅动。

我一阵干呕,吐得天昏地暗。

沈不厌死死盯着秽物中那枚小小的绿色药丸,声音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沈若微,你竟然敢用我送你的毒药,来寻死!”

我挣扎着退到萧崇景身边,死死揪住他的一片衣角,始终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我叫商玉凫,是景王妃!”

“商玉凫,商玉凫……”

沈不厌发出一声冷笑,“怪不得我找了你四年都杳无音信,原来你改名换姓,还当上了这尊贵的景王妃!”

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

四年不见,那个清瘦苍白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杀伐果决的大将军。

他更高了,也更壮了,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可他看我的眼神,却一点没变。

那种气急败坏,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神,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我养了他十年,供他吃穿,教他读书习武。

虽然我承认我目的不纯,我只是怕冷、怕黑,怕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宅子,才捡他回来作伴。

可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他。

后来,他救了赵王,成了赵王麾下的一个千户。

我知道他有了心上人,也有了大好的前程,是时候离开我了。

我为他收拾好行囊,塞满了银两,还连夜为他赶制了厚厚的冬衣。

可就在那个黄昏,因为我不小心摔碎了那位应姑娘送他的玉偶,他对我大发雷霆。

他抿着唇,一把抖散了我为他收拾好的包袱。

“沈若微,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走?”

我能感觉到,那位应姑娘不喜欢我,尤其是在知道我们并非亲姐弟后,她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敌意。

如今我又摔碎了她送的定情信物,沈不厌气得几天没和我说话,她只会更厌恶我。

于是,我摇了摇头。

“不了。”

“我已经十九岁了,你走之后,我正好可以嫁人。”

可我直到被他的士兵推下山崖,躺在枯草丛中疼到麻木时,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想,或许狼崽子的心,终究是捂不热的吧。

6

萧崇景的衣角,在我指尖被揉搓得变了形。

不过片刻功夫,他努力勾着我发丝的手指,便已无力地滑落。

我心中一顿,终于抬起了头。

“景王,是这世上唯一知道玉玺下落的人。

你们主子本就得位不正,若是再没有传国玉玺,这江山,怕是坐不稳。”

刑架上的萧崇景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沈不厌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沈若微,他就是你的夫君,是你……喜欢的人?”

“你以为用这种话来威胁我,我就会放过他?未免太天真了。”

我环视了一圈那些面色冷酷的红衣卫,最后将目光落回沈不厌身上。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想让他现在就死,最好立刻去请太医,把全京城的太医都请来。”

“我刚刚喂给他的那枚药丸,名叫‘情丝绕’。”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红衣卫脸色大变。

萧崇景此刻就像一个被鲜血浸透的布偶,软绵绵地挂在刑架上,面色青白,气若游丝。

沈不厌也顾不上我了,他飞身冲出,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向皇宫奔去。

景王府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地盯着那个昏迷不醒的萧崇景,包括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红衣卫。

这一刻,他们比我更希望萧崇景能活下来。

我浑身脱力,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盯着远处那盏飘摇的烛火,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情丝绕,是宫中秘药。

服下此药之人,一旦身上有伤口,便会血流不止,直至血尽而亡。

而萧崇景,早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车马喧嚣,急匆匆赶来的,不仅有太医院的所有太医。

还有怒不可遏的萧逸宸。

他冲进来,不由分说便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

“老七为了不让我动你,敢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可你呢?你竟然给他下情丝绕!”

“我告诉你,老七要是死了,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想将我千刀万剐的人,又多了一个,我倒是不在乎。

“萧崇景以死相逼,是为了护我。”

“我给他下毒,又吞药自尽,是想告诉赵王殿下,我不怕死,也不怕景王死。”

“但我见不得他受刑,更见不得他生不如死。”

萧逸宸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碎了屋檐下的水缸。

“疯子!你们夫妻俩,全都是疯子!”

7

情丝绕的毒,能解。

只是过程极为繁琐,需要耗费无数珍稀药材。

皇宫库房里的人参灵芝,如流水般送进了景王府。

萧逸宸每天都憋着一肚子火来王府,一来是探看萧崇景是否苏醒,二来是把我痛骂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商玉凫,我真不明白,老七他到底看上你哪点了?!”

我一言不发,只是在已经枯死的海棠树前,默默地拼接那副被拆碎的棺材。

半个月后,萧崇景醒了,我的棺材也大致拼出了一个雏形。

萧逸宸见状如临大敌:“你又想干什么?该不会还想杀老七吧?”

“不,这是我的棺材。”

我站起来,朝他比划了一下。

“城破那天,萧崇景就在这儿挖了个坑,我躺在棺材里,等他钉钉子。”

萧逸宸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一言难尽。

“你和老七,到底……是什么关系?”

睡过。

不熟。

他肯为我死。

我也敢拉着他一起死。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去告诉老七,他醒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过分,只要朕能办到,一概允准!”

“朕要的是这万里江山,朕不跟疯子一般见识!”

事情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解决了。

有了我的衬托,萧逸宸甚至觉得那些敢当面骂他弑兄夺位的朝臣,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要论起疯狂和冷血,他自愧不如,竟开始礼贤下士,学着做个明君。

萧崇景在与他谈妥了旧臣的处置和朝堂的格局,又听了他的治国方略后,总算认可了他。

他向萧逸宸要了一道圣旨,两块免死金牌,还有一棵百年的海棠树。

那棵树,是我亲眼看着,从萧逸宸的紫极宫里挖出来的。

做完这一切,他才说出了传国玉玺的藏匿之处。

“在景王府?这不可能!”

景王府先是被黑甲军掘地三尺,后来又被萧逸宸的人趁着修缮,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连根毛都没找到。

萧逸宸气得跳脚。

我却忽然想起了上月十五,萧崇景闲聊时问我的那个问题。

“商玉凫,我这儿有件比祖宗牌位还重要的东西,你说,藏在王府什么地方,才最缺德,最不可能被人找到?”

那答案只有一个。

萧逸宸听完萧崇景的回答,果然气疯了。

“粪池?你竟然敢把传国玉玺藏在粪池里!”

“萧崇景,你将来有何颜面,去见我萧家的列祖列宗!”

8

萧逸宸的登基大典盛大而威严。

后宫嫔妃中有一名容色艳丽的妃子,格外耀眼。

“萧崇景,她是谁?”

“应贵妃。”

可她明明是沈不厌的心上人。

她明显也认出了我,目光落在我与萧崇景交叠在一起的礼袍大袖上,脸色倏然一沉。

时隔四年,她还是不喜欢我。

好在不喜欢我的人很多,譬如萧逸宸。

登基大典刚结束,他就将我与萧崇景召进了宫里,打算出一口恶气。

“朕是下了圣旨,不会秋后算账,不会无故责罚,保你们寿终正寝。”

他指着殿中跪香的景王,“可朕让他每日跪跪祖宗,抄抄经书,也算不得违背承诺。”

“景王妃,你又能奈朕如何?”

小儿手臂一般粗的香,比跪着的萧崇景还要高。

我认真地看着萧逸宸,“一见王爷受苦,我就想死。”

“我打算吊死在紫极宫。”

萧逸宸冷笑,“你以为禁卫军都是吃干饭的,能让你脏了朕的地方。”

“可重点不是在哪儿死?”

“重点是,我会脱光了衣服,再死。”

萧逸宸眼都瞪圆了。

“商玉凫,你要不要脸?”

这世上,要脸的人通常都活不好。

更何况。

“可到时,别人只会说我可怜,丢脸的又不是我!”

萧逸宸长吸了一口气,一脚踹断长香。

“滚蛋!你们夫妻两个都给我滚蛋!”

“日后,谁要是再敢让老七夫妇踏入宫门一步,老子砍了他。”

可下一次邀我们入宫赴宴的人是应贵妃。

萧逸宸装聋作哑,没有砍她。

萧逸宸没有皇后,应贵妃已是后宫嫔妃中品级最高的妃子。

前来赴宴的人很多。

我与萧崇景联袂而至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很复杂。

他们都知道萧崇景为了保全那些老臣做了什么,自然也知道我为了威胁萧逸宸,差点要了他的命。

吃空了宫内药房的萧崇景面色红润,面对那些隐晦的担忧,他含笑看我。

“就是有点冷,有点麻,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多亏王妃和皇兄,醒来后,神清气爽,一切安好。”

坐在上首的萧逸宸。

“……滚!”

9

这次的宫宴,沈不厌也在。

他的眼眸冷而深沉,直直地看向我,像两簇幽幽燃起的狱火。

他是新皇册封的军侯,兵权在握,位高权重,是萧逸宸心腹中的心腹。

有意图讨好的官员发现异常,小心询问:“沈将军认识景王妃?”

其实,我猜他更想问的是,我是如何开罪了沈不厌,才让他的目光如此瘆人。

可他不敢。

沈不厌紧抿着唇,“景王妃,与我的一位故人极像!”

“仇人?”

沈不厌轻瞥他一眼。

“不,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

“从她不辞而别的那日起,我就发誓,如果有朝一日找到她,我一定要打断她的腿、关起来……”

我手下意识地一抖。

这句话,我听过,在四年前。

那一日,沈不厌抖散了行李后,几日都未曾回家。

我不信他会为了一个玉偶娃娃和我生疏至此。

可因为愧疚,还是赶去临县,寻了最好的补玉工匠。

我冒着大雨找到了他。

应怜星也在,她那时还不是应贵妃。

她摇着沈不厌的手,歪头问他。

“如果找到了你那个姐姐,你会怎么做?”

很久后,才听到沈不厌的回答,一字一顿。

碾过唇齿,带着狠戾。

“关起来,打断她的腿。”

握住玉偶的手一抖,又倏然松开。

我没有见他,只在营帐外留下了修补完好的玉偶娃娃。

可第二日,沈不厌竟然派人追捕我。

他的脸像是黑透的云,眼底雷霆涌动。

“沈若微,有本事你别让我找到你,不然我会忍不住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我不明白我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可当搜捕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下山崖,并说是沈将军的命令后。

我突然就想起沈不厌初来沈家的那些日子。

他很自卑,他很怕我不要他,他总会在清晨的第一眼小心问我,“姐姐,你会讨厌我吗?”

我那时也不过九岁,给他起名不厌,学着养母的样子,拍拍他的头。

“不会,我们不厌才不是狼崽子,他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孩。”

只可惜,狼崽子走之后,我离开奉县,成了商玉凫。

10

我的身世不是秘密。

许多人都知道商相次女流落在外十九年。

回京后,就奉旨嫁给了不学无术的景王。

我这十九年的经历成谜,在不同的人嘴里添油加醋,演化成各种波折崎岖。

要过饭,卖过艺,杀过猪……

这些说辞在知道我对萧崇景下过情丝绕,而他痴心不改后,又多了一个黑寡妇。

莫名惹人艳羡。

有相熟的夫人悄声向我取经,周围都是姑娘 们亮晶晶的眼眸。

宴会上的贵女一曲琵琶声动九霄。

应贵妃的目光落下,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不知景王妃有何才艺?”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臣妾舞技超群。”

深知内情的萧崇景嘴角微勾,他清咳一声,握掌成拳,掩住笑意。

对面的沈不厌一时怔愕,旋即被入喉的烈酒呛得面红耳赤。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沈若微,你会个屁!”

应贵妃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她知道我除了几手粗陋武艺,一无所长。

“不知本宫可有幸见到景王妃的舞姿?”

御花园里参加宴会的人很多,我却毫不在意地拉起长裙,露出脚踝。

脚踝上一道很长的疤,蜈蚣一样,很丑。

“臣妇四年前意外坠崖,腿伤成疾,已然跳不成舞了。”

应贵妃目光僵住,她极快地扫了一眼沈不厌。

而沈不厌咳声止住。

我对上他怔愣的眼神,自嘲一笑。

“臣妇少不更事时不知天高地厚,被自小养的狼崽子咬了一口,失足落崖。”

“娘娘怕是看不到我的舞姿了。”

所以啊,沈不厌,你怎么有脸说我是不辞而别!

花灯渐起,残杯酒尽,我心中像是烧起了一把湿透的柴,浓烟熏蒸,无处透气。

萧崇景牵过我。

朦胧的月色下,他眉眼清隽,一点一点将我拉了起来。

“商玉凫,我们回家!”

我们沉默着走了很长的路,他停下,状似不经意地回首。

“商玉凫,你脚踝上的疤,不是初来王府那年,因救我所留下的吗?”

“是啊。”

我轻轻抚过右臂,右臂光滑无疤,可那断过又没有好好将养过的臂腕总会在阴雨天酸疼得厉害。

我垂眸,笑得很轻。

“不过是编些瞎话,让沈不厌愧疚,说不定他一愧疚,就不找我麻烦了呢。”

“商玉凫。”

萧崇景突然上前几步,将我压进怀里。

“别笑了。”

“你笑得我,有点难受。”

11

当一对不太相熟的夫妻偶尔温情,留下的不是感动,而是羞涩扭捏。

从昨日开始,萧崇景就不太敢直视我,搓搓耳尖,捏捏手指。

指使一旁的侍女。

“你去问问王妃,千金阁新来的头面,有白玉海棠和镂金牡丹,她最喜欢哪套?”

“锦绣坊来了一批流云锦,她想要素净些的还是艳丽些的?”

“还有晚饭,新来的厨子做了很地道的槐叶冷淘,你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都可以。”

“不挑。”

“不了,沈不厌约我见一面,晚饭我就不在府内吃了。”

“嗳……欸?什么!”

萧崇景疾步上前,“商玉凫,你不必怕他,本王手里仍有底牌,哪怕狼崽子再如何位高权重,再得皇兄的宠,他也找不了你的麻烦!”

我知道。

萧逸宸能弑兄夺位、屠戮朝臣,自然不会被我几句不疼不痒的威胁拿捏。

说到底,不过是萧崇景手里,有他不得不妥协的依仗。

可沈不厌送来一封信。

他问我宴会上的话是何意?

还问我,为何仅仅是抖散了行李,我就狠心离开,再不相见?

“沈不厌,好像并不知道我当年坠崖之事?”

“商玉凫,他知道还是不知道,重要吗?”

“重要。”

重要的。

那代表着我十年的时光,到底是不是一个笑话。

沈不厌约我的地方,离景王府并不远。

可刚见面,他就逼近我,咄咄逼人。

“沈若薇,你脚踝上的伤疤并不是坠崖所致,而是淬了毒的铁蒺藜所留。”

他说得对。

我嫁给萧崇景的第一年,他在猎场上被人追杀,侍卫死了一地,他躺在草丛中重伤难行,而周围是不断滚过来的铁蒺藜,荧光湛蓝,淬了剧毒。

我那时觉得活着无甚意思。

也不去深想一个不学无术的闲散王爷为何会招惹杀身之祸。

我踢飞了几颗差点扔到萧崇景身上的铁蒺藜,脚踝划伤,腿脚发麻,渐无知觉。

萧崇景虚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笑了笑。

“商玉凫,抱歉,怕是要连累你和我一起死了!”

不远处有一片小小的水洼。

我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转身问他:

“萧崇景,烧了皇家猎场的话,该当何罪?”

12

“所以,沈若薇,你在骗我?”

沈不厌嘴角挂着笑,眼里藏着刀,可他骤然攥紧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一丝怒气。

“明明是因为景王受的伤,你却赖在我身上!”

“沈若薇,你待你那夫君,还真是真心实意。”

可我以前待他也很好,他因貌美被城中恶霸垂涎威胁时,我拿了他偷藏的毒药,差点就与那恶霸同归于尽。

可是没用。

他的愤怒,他的恨意刻在眸底,在四年后,凝成经年浇筑的寒冰。

亦成了我午夜梦回的心结。

“沈不厌,除了那只玉偶,我自认并不欠你,可到底哪里对你不住?你要将我关起来、打断腿,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愤怒烧红眼尾,又浸出丝丝缕缕的委屈。

沈不厌抿紧唇。

“那一日,我辞了赵王,兴冲冲地跑回家,我想告诉你,我不走了,我不做什么千户,也不打算离开奉县,我想……陪你一辈子。”

“可你不在,我找了你几天几夜,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那天的雨又冷又大,我厚着脸皮去找应姑娘帮忙,可走出营帐时,那个玉偶就躺在地上,溅了浑身的泥!”

“沈若薇,我再没见过你。”

“直到城破那日,我在出城的难民中一眼认出了你。”

他长睫濡湿。

“沈若薇,你成了景王妃,你说你是商玉凫。”

有一点疼,有一点酸,还有一点点风,吹开了一点心口郁气。

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不是沈不厌!

不是他。

我顿了顿。

“那日,有两个兵卒,一个脸很圆,一个黑如炭,说是奉了你的命,将我推下山崖。”

“我在崖底躺了一天一夜,被商家的人找到,藏在奉县养了三个月的伤,才回京城,成了商玉凫。”

他应是想到了那两个兵卒是谁,只一瞬间,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哪一日?”

“你要将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那日。”

13

“……姐姐!”

沈不厌脚步急促,神色仓皇。

“姐姐,不是我!”

“姐姐,我并不知此事!”

萧崇景从隔壁房间出来,拦住他。

“沈将军,还请慎言。

王妃在商家只有三个兄长,并无弟弟。

你莫要胡乱攀扯,坏了王妃清誉。”

沈不厌的目光追在我身后,寸寸黯淡。

我知道他无意害我,他是真的以为我抛下了他,不辞而别。

可十年真心换来一个恨我、怨我、责怪了我四年的沈不厌。

我只觉酸楚难释。

“沈不厌,就这样吧,你就当沈若薇死在了四年前的崖底。

我们就此陌路,只做不识。”

沈不厌又来过几次景王府,可我一直避而不见。

几日后,他告假回了奉县。

如此又是数月,萧崇景正闹着要搬来我的院子时,萧逸宸来了。

他带来了应贵妃被废,贬入冷宫的消息。

“商玉凫,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会喜欢你!”

原来,他口中的“他”,并不是萧崇景。

萧逸宸看着我,面色复杂,“此事怪我!”

“那时,沈不厌辞了军职,他说舍不得姐姐,执意回家。”

“我又气又急,既念着救命之恩,也知沈不厌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只需略微调教,便能璞石成玉。”

“我便在人前做了许诺,只要能让沈不厌回来,男子加官进爵,女子便做我正妻之下的第一人。”

“应怜星动了心思。”

“她自觉是你阻断了沈不厌的前程,便在沈不厌托她派人找寻你时,让手下斩草除根,趁机除掉你。”

我呼吸一滞,“可她不是沈不厌的心上人吗?”

“不是,是她心悦沈不厌。”

萧逸宸面色平静,“她因沈不厌的容貌和身手心生爱慕,可沈不厌心有所属,一直不为所动。”

他瞥了萧崇景一眼,“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沈不厌喜欢的,一直都是他的姐姐!”

怔愣只在一瞬。

萧逸宸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无视萧崇景吃人一般的目光。

“这个盒子,他放在身上四年。”

打开。

赫然是一对精致的玉偶娃娃。

一个双环髻、眉眼弯弯的女偶。

还有一个熟悉的长枪男偶。

曾经断裂的长枪被擅长金缮的玉匠,用金丝描上细致的火焰纹,灿灿生辉。

他指着长枪玉偶,“这是沈不厌。”

我的心一跳,就见他拿起女偶,“商玉凫,这是你。”

“他从来没有真的恨你、怪你、怨怼你,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心意吓跑了你,自责又后悔。”

“商玉凫,你能毫发无伤地安稳至今,除了老七的以命相逼,还有他背后的苦求和庇护。”

14

“他是朕最好的将军,可因为愧疚,他将自己关在奉县的老宅里醉生梦死地惩罚自己。”

萧逸宸和萧崇景,像小时候那样,滚做一团,赤手空拳地打了一架。

一个肿了嘴角,一个青了眼眶。

萧逸宸轻嘶一声。

“商玉凫,算朕欠你一个人情,你去见见他,你去奉县,见见他。”

我与萧崇景到达奉县时,晚霞如火,聚散飘忽。

沈宅立在夕阳下,安静陈旧,只有院内的海棠树,像小时候一样,结了满树半青半红的酸涩果子。

折扇刷地一声,收了起来。

萧崇景意味不明,“嗯?这里也有海棠树。”

“我三岁那年,爹娘带着我,亲手种的。”

我隔墙摘了海棠果,塞进他嘴里,见他酸得龇牙咧嘴,留给他一个背影,推门而入。

“萧崇景,怎么没酸死你!”

沈宅的陈设如旧,只多了一些岁月碾过的暗沉,可一草一木,依稀都还是我在时的样子。

宅子里没有找到沈不厌。

萧崇景打算出门寻找。

我顿了顿,“不用,他就在宅子里。”

沈不厌就在他幼时常常藏匿的假山中。

他从小就是一个讷口少言的孩子,因为说不过那些骂他是狼崽子的孩子,总会躲在假山里默默地哭。

我会找到他,给他擦干眼泪,牵他出来,再给他一碗温热的甜汤。

可如今那本就不大的假山洞,躲他一个已是勉强,我抱膝坐在洞口。

“沈不厌,我做了甜汤,你要不要出来喝一碗?”

短暂的静默后,是猛然撞上假山洞壁的撞击声和闷哼声。

不多时,沈不厌束手束脚地钻了出来,他低着头,像在忍泪。

“姐姐……”

萧崇景不在,桌上只有分好的汤,入口温热,甘甜软糯。

我拿出了那个锦盒。

那一日,应怜星送来长枪玉偶,在我刚接过时,突然很重地撞向我的肩膀,玉偶娃娃掉到地上,她很恶劣地勾了勾唇。

“这个玉偶,应怜星说,是她送给你的定情之物,要我帮你好好收起来。”

沈不厌的头几乎要埋进汤碗里,很久后,有些哽咽,“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原来就是这样!

他不知何时对我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可那时,他有了很好的前程,突然就很想试一试。

他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做了一对玉偶娃娃。

可惜,少年不敢当面表达的心意,被篡改、被扭曲、被误导……

在女子笑意盈盈地传达中,成了令人作呕的、让我避之不及的肮脏龌龊。

15

“姐姐,如果当日是我亲手将玉偶娃娃交给你,你会跟我走吗?”

我目光微定。

“会。”

当沈不厌提枪刺向恶霸,闯过层层护卫,护着我全身而退时,那夜风吹流萤,散作满河星光。

很美。

美得令人心生欢喜。

只可惜,腐草尽,水如空,星灭光离,不复旧时情。

我知道他回到奉县后,去过崖底,也找到了当初给我看诊的大夫,还去了我养伤的小院。

所以,他知道我当初臂骨寸断、伤及肺腑,还知道我百念成灰、颓堕委靡。

那三个月,我躺在窗下,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商家为了让我甘愿回京城嫁人,自然也阻绝了少年的一切消息。

我不知他疯狂地找了我三个月。

只知他随军离开奉县,我亦紧随其后,坐上了离家的船。

可当知道我并非厌他、弃他不顾,而是差点因为自己的缘故坠死山崖。

悔恨和愧疚,就像翻涌的海,巨浪无边,撕肝裂肺,凝结成没有出口的牢笼,让他每一日无法入睡,亦无法自赎。

可无论是命运的阴差阳错,还是时光碾平旧事,这一切,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不再是那个不敢直言心事的少年。

我也不再是错以为他狼心狗肺,郁结于心的沈若薇。

“沈不厌,现在的景王府中,亦有一棵海棠树,是萧崇景从陛下的紫极宫里,亲手挖来的。”

“我现在,真的过得挺好的!”

16

我并没有骗他。

初见萧崇景,是在一个阴雨天。

第一次参加京中聚会的我,小心翼翼地将贴身丫鬟扶上高位。

丫鬟推拒无果,冷汗涔涔。

众人面面相觑。

而我一派自然,“商家规矩如此,丫鬟要比主子尊贵。”

满堂静默中,唯有萧崇景抚掌而笑,“商相果真是治家有道!”

第二次觉得他有趣,便是猎场刺杀。

他被一把火烧得七荤八素,半死不活,可见到我的第一眼,却是竖着大拇指,眼眸明亮如星。

“商玉凫,你这把火烧得真漂亮!”

再后来,他认命地给我打了棺材,挖了坟坑,又慢条斯理地帮我钉钉子,从不觉得我怪诞不经。

而那日,我们并肩走了很久,他说,“商玉凫,你笑得我有点难受。”

晨光微熹,在地上切割出泾渭分明的光影。

萧崇景追上来。

“商玉凫,我都听见了。”

“你说的是『会』!”

我看着他笑,“萧崇景,你那是不知道,十六岁的沈不厌,到底有多貌美!”

他危险地弯起眸,“商玉凫,好看就可以吗?”

“萧逸宸堪称俊秀,你可愿意?”

“不愿。”

“那如今的沈不厌呢?”

“不愿。”

“商玉凫,本王亦是沈腰潘鬓、美如冠玉,你可愿意?”

“愿与君形影相顾,白首不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