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之女奉旨嫁战神,新婚夜独守空房,他却不知她才是救命王牌
发布时间:2025-08-26 16:21 浏览量:4
大周,建安七年,冬。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整座京城染成了素白。
苏青梧身着大红嫁衣,端坐于喜轿之中,指尖的温度,比轿外的风雪还要冷上三分。她不是嫁给心上人,而是奉了一纸圣旨,嫁给当朝权势滔天,却也声名狼藉的镇北大将军,顾长庚。
据说,他能止小儿夜啼,据说,他从边疆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煞气。更据说,他心中有一位白月光,是已故的沈太傅家的千金,沈若渝。
而她苏青梧,不过是罪臣之女。父亲因直言上谏,触怒龙颜,被一撸到底,贬谪南疆。若非苏家还有些盘根错节的故旧,若非皇帝还需要一枚棋子来安抚并监视顾长庚,这桩婚事,永远也轮不到她。
【棋子么……也罢,总好过在那吃人的后宅里,被磋磨至死。】苏青梧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映照下,投下一片黯淡的剪影。她不求情爱,只求安稳。
轿子停了。
“新妇下轿——!”
喜婆高亢的声音穿透轿帘,苏青梧由贴身婢女拂冬扶着,一步一步踏过火盆,跨过马鞍,走向那扇朱红色的府门。镇北将军府,往后便是她的牢笼,也是她的战场。
拜堂,礼成,送入洞房。
繁复的礼节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被独自留在空旷而华丽的新房里。龙凤烛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檀香,而非喜庆的暖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一股夹杂着风雪与烈酒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青梧的心猛地一紧。她能感觉到,那道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苏青梧深吸一口气,自己掀开了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眸子黑沉如夜,看不出半点情绪。他穿着与她同样喜庆的红衣,却丝毫没有新郎官的喜悦,反而像是披着一身战甲,冷硬,且疏离。
这便是她的夫君,顾长庚。
“你倒是不怕我。”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像是被冰雪淬过。
苏青.梧微微福身,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将军是夫君,青梧为何要怕。”
顾长庚似乎轻嗤了一声,他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合卺酒,一饮而尽,却丝毫没有要递给她另一杯的意思。
“苏青梧。”他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咀嚼着什么无味的东西,“圣上将你赐给我,用意为何,你我心知肚明。”
“青梧明白。”
“明白就好。”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将烛光都遮蔽了大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这桩婚事,非我所愿。我顾长庚的心里,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他毫不避讳,坦荡得近乎残忍。**
苏青梧的心像是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并不算太疼,只是有些密密麻麻的麻木。她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
【也好,把话说开,总比虚与委蛇要轻松。】
她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唇边甚至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将军的意思,青梧懂了。将军放心,青梧会守好自己的本分,当好这个将军夫人,绝不逾矩,也绝不会……给将军添任何麻烦。”
她的平静,似乎让顾长庚有些意外。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哭哭啼啼,或是故作坚强的女子,却没想到是这般通透冷静的模样。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放在桌上。
“这是府中对牌与账册,明日起,这将军府的中馈,便交由你掌管。”他说着,语气依旧冰冷,“做好了,你安安稳稳地当你的将军夫人。做不好……”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青梧,定不负将军所托。”她应得干脆利落。
顾长庚不再看她,转身便朝外走去。
“将军要去何处?”苏青梧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毕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他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书房。”
两个字,冰冷地砸在地上,也砸在了苏青梧的心上。
门被关上,将一室的红与暖,隔绝成两个世界。
苏青梧缓缓走到桌边,拿起那杯未动的合卺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她看着跳动的烛火,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清明。
【顾长庚,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盟友,是君臣,是伙伴,唯独……不是夫妻。】
拂冬从外间走进来,看着自家小姐孤零零的身影,眼圈都红了:“小姐……”
“无事。”苏青梧将酒杯放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把这些都撤了吧,早些歇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偌大的将军府,人心叵测,她这个新来的主母,想要站稳脚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新婚第二日,苏青梧起得很早。
她换下繁复的嫁衣,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略施粉黛,便将府中所有管事都召集到了前厅。
管事们大多是府里的老人,看着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新夫人,眼神里都带着几分轻视与打量。
苏青梧也不恼,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主位上,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汇报府中事务。她手里捧着昨夜顾长庚给的账册,一页一页翻得仔细。
“……所以说,夫人,这采买上的窟窿,不是一天两天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采买管事刘婆子哭丧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青梧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账册翻到了某一页,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
“刘管事,上月十五,你采买府内一应炭火,共计支出一百二十两。可我记得,京中最好的银霜炭,市价也不过八十文一斤,便是整个府邸一月的用度,也绝超不过五十两。不知这多出来的七十两,是买成了什么样的稀世奇珍?”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刘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夫人,您刚来,有所不知,这其中还有运送、损耗……”
“哦?”苏青梧挑了挑眉,“账册上写明,运送由府内马车负责,并未另算。至于损耗……能损耗掉比原价还高的银两,刘管事实在是个人才。”
她啪的一声合上账册,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父亲虽是文官,但也教过我算学。这本账册,漏洞百出,贪墨成风。念在你们是府中老人,我初来乍到,不愿将事情做绝。”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转冷。
“今日起,所有账目,日清日结,每日傍晚送到我院中。采买、库房、厨房各处,由两人共同掌管,互相监督。三日之内,将亏空的银两尽数补上,此事我便既往不咎。”
**“若有谁觉得我苏青梧人微言轻,好欺负,大可以试试。届时,就不是补上银子这么简单了,而是人头落地!”**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极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杀伐之气。
满堂俱静,针落可闻。
那些原本还存着轻视之心的管事们,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小觑这位看似柔弱的新夫人。
苏青梧知道,立威,一次就够了。
她雷厉风行地整顿了内务,将一团乱麻的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出半月,府内风气焕然一新,下人们看她的眼神,也从轻视变成了敬畏。
而这一切,顾长庚都看在眼里。
他依旧每晚睡在书房,与她除了每日晨昏定省的几句问候,再无多余交流。但他派去监视她的人,却每日都会将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他。
“她将账目分成了‘流水’与‘总账’,还弄了个什么‘交叉核对法’,那些老油条一个子儿都贪不了了。”
“她把后花园那片荒地开垦出来,种上了时令蔬菜,说是能省下不少开销。”
“她遣散了府中多余的伶人乐妓,说将军府是清净地,不养闲人。”
副将临川一边汇报,一边啧啧称奇:“将军,这位夫人,可真是个妙人。比那些只知晓风花雪月的世家小姐,强了不止百倍。”
顾长庚坐在书案后,手中握着一卷兵书,目光却没有落在书页上。他脑海中浮现的,是苏青梧那张清冷平静的脸。
他本以为,娶进门的是一枚娇弱易碎的棋子,却不想,是块内敛锋芒的璞玉。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失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天晚上,他破天荒地踏入了主院。
苏青梧正在灯下看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将军。”她起身行礼。
“坐。”顾长庚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南华经》?”
“闲来无事,随意翻翻。”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顾长庚不善言辞,尤其不擅长与女子交谈。他来此,本是想敲打她一番,让她安分守己,不要耍太多花样。可话到嘴边,看着她安然静谧的侧脸,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是生硬地问了一句:“府中之事,可还习惯?”
“托将军的福,一切都好。”苏青梧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好。”
又是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最终,还是苏青梧先开了口:“将军深夜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总不能是来与我对坐枯禅的吧?】
顾长庚被她这句话噎了一下,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爱慕或怨怼,只有一片坦然。仿佛在问他,你还有什么公事要谈?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无事。”他站起身,丢下两个字,又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青梧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多想,重新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对她而言,顾长庚只是一个需要应付的“上峰”,他的喜怒,与她无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顾长庚回到书房后,一夜未眠。
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临川的那句话:“这位夫人,可真是个妙人。”
他不得不承认,苏青WTO确实与众不同。她聪明,冷静,有手段,甚至……有几分可爱。当她专注于某件事时,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会泛起一丝专注的光。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或许,这样的妻子,也并非全无好处。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那片冰封已久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转眼,春去秋来。
半年多的时间,苏青梧与顾长庚的关系,依旧是不咸不淡。
他仍旧宿在书房,只是偶尔会来主院坐坐,与她下一盘棋,或是讨论几句朝堂上的事。他惊讶地发现,苏青梧的见解往往一针见血,对时局的分析,甚至比他手下的一些谋士还要透彻。
不知不觉间,他来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府里的下人也渐渐看出了些门道。将军虽然还宿在书房,但看夫人的眼神,却不似从前那般冰冷了。
就连拂冬也私下里对苏青梧说:“小姐,我看将军对您,似乎……上心了。”
苏青梧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上心?或许吧。或许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对弈的棋友,一个能干的管家。这与情爱,无关。】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日,宫中设宴,顾长庚需携家眷出席。
这是苏青梧嫁入将军府后,第一次正式在京中权贵面前亮相。她选了一件月白色的宫装,裙摆上绣着淡雅的兰草,既不张扬,也不失身份。
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不少官家夫人围上来,对苏青梧明里暗里地打探试探,言语间不乏夹枪带棒。
“早就听闻顾夫人是罪臣之女,如今一见,这气度倒是不凡,想来是将军教导有方。”吏部尚书的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苏青梧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微笑道:“王夫人谬赞了。家父虽被贬谪,但教我的却是忠君爱国之道。至于将军,他教我的是疆场杀伐,保家卫国之术。这些,想必与夫人们平日里讨论的胭脂水粉,不是一个路数。”
一句话,堵得王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远处的顾长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苏青梧不卑不亢,从容应对,将那些夫人们的唇枪舌剑一一化解,心中竟生出几分莫名的快意。
他的妻子,果然与众不同。
宴席过半,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领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身素衣,面容清丽,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愁,我见犹怜。
“皇上恩典,特赦沈太傅之女沈若渝回京。”
李德全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顾长庚耳边炸响。
**沈若渝!**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那个款款而来的身影,握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
苏青梧也看了过去。她看到身旁的顾长庚,身体瞬间僵直,那双从未有过波澜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震惊、狂喜、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
她明白了。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白月光。
沈若渝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顾长庚身上。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长庚哥哥……”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思念。
这一声“长庚哥哥”,仿佛一把钥匙,打开了顾长庚尘封多年的记忆和情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朝她走去。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住了。
他回头,对上了苏青梧平静的眼。
“将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当着陛下的面,失仪,不好。”
顾长庚的理智,瞬间回笼。
他看了一眼龙椅上目光深沉的皇帝,又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沈若渝,最后,目光落在了苏青梧那只拉着他衣袖的手上。
她的手很凉,指尖却很用力。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只是那杯中的酒,被他一饮而尽。
苏青梧也缓缓松开了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原来,再冷静自持的男人,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也会方寸大乱。】
【原来,我所以为的那些涟漪,不过是镜花水月。】
那晚的后半场宴席,顾长庚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沈若渝的方向。
而苏青梧,则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仿佛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
回到府中,顾长庚一身酒气。
他第一次,没有去书房,而是跟着苏青梧回了主院。
“你……”他看着她,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将军累了,早些歇息吧。”苏青梧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她替他脱下外袍,又端来醒酒汤,“我去偏房睡。”
她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生疼。
“苏青梧,”他盯着她,眼中满是血丝,“你今日,为何要拉住我?”
苏青梧抬起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是镇北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我的荣辱,与将军府休戚与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看着将军府,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她的回答,理智,冷静,完美无缺。
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但他知道,绝不是这个。
“就因为这个?”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不然呢?”苏青梧反问,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将军以为,会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在乎你?因为我嫉妒?
这些话,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顾长庚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啊,他凭什么以为?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
他缓缓松开了手,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你……说得对。”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声音里满是疲惫。
苏青梧没有再看他,转身走进了偏房,轻轻关上了门。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她才感觉自己的双腿一阵发软。原来,故作坚强,是这么耗费力气的一件事。
那晚之后,沈若渝以戴罪之身,被皇帝“恩准”,住进了将军府,美其名曰,由顾将军“代为照管”。
整个京城都在看苏青梧的笑话。
人人都说,镇北将军府的苏夫人,怕是要被那位回京的白月光,逼得让位了。
沈若渝住进了府里最雅致的听雨轩,顾长庚每日都会去看她,陪她说话,听她弹琴。他脸上的冰霜,似乎只有在面对沈若渝的时候,才会融化。
而苏青梧,则彻底成了一个局外人。
她依旧掌管着中馈,将府中打理得一丝不苟。她见了沈若渝,会客气地称呼一声“沈姑娘”,不多话,也不刁难。
她越是平静,顾长庚的心里就越是烦躁。
他甚至希望她能来大吵大闹一场,至少那证明,她是在乎的。可她没有,她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让他看不透,也探不到底。
一日,顾长庚从军中回来,看到沈若渝正在院子里教下人修剪花枝。她穿着一身白衣,身形单薄,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看到他,沈若渝的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声道:“长庚哥哥,我是不是……给夫人添麻烦了?我总觉得,夫人好像不喜我。”
顾长庚皱了皱眉:“她不是那样的人。”
“可……可我听说,外面的人都在议论……”沈若渝说着,眼圈又红了。
顾长庚心中一软,安慰道:“别听他们胡说。你安心住下,一切有我。”
晚上,他去了主院。
苏青梧正在核对账目。
“苏青梧,”他开门见山,“若渝她身子弱,性子也软,你……”
“将军是想让我多担待她一些?”苏青梧放下笔,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苏青梧打断他,“将军放心,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为难她。将军府多养一个闲人,还养得起。”
她的话,客气又疏离,像一把软刀子,割得顾长庚心里莫名地难受。
“她不是闲人!”他有些恼怒地提高了声音。
“哦?”苏青梧挑了挑眉,“那她是什么?是将军的义妹,还是红颜知己?总不会是……妾室吧?可我记得,沈姑娘是太傅千金,断不会自甘为妾的。”
“你!”顾长庚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总是这样,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
“将军若没有别的事,我要歇息了。”苏青梧下了逐客令。
顾长庚看着她冷淡的侧脸,胸中一股无名火起,他猛地上前一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就非要用这副样子对我吗?”他低吼道,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受伤。
苏青梧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清冷如初。
“将军希望我用哪副样子对你?是对你嘘寒问暖,为你和你的心上人牵线搭桥,还是在你为她伤神时,温柔地安慰你?”她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抱歉,将军。我苏青梧,做不到。”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顾长庚的心上。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而清冷的女子,第一次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发现,这个女人的心,他从未走近过分毫。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而沈若渝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横亘在他们中间。
日子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过着。
直到那天,皇帝在宫中设宴,召顾长庚进宫。而就在当晚,一群黑衣刺客,闯入了将军府。
目标,直指沈若渝所在的听雨轩。
府中的护卫虽然精锐,但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人数众多,武功高强。一时间,府内刀光剑影,杀声四起。
消息传到主院时,苏青梧正在看书。
拂冬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有刺客,都往听雨轩去了!”
苏青梧的脸色瞬间变了。
【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顾长庚进宫的时候来?目标还是沈若渝?这太巧了。】
她的脑中飞速运转。
这不像是寻仇,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拂冬,”她当机立断,“你立刻去前院,告诉临川副将,让他带人守住府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另外,让他派人去通知京兆尹,就说将军府走水了,请他们速来救火!”
“走水?”拂冬一愣。
“对,就是走水!”苏青梧的眼神锐利如刀,“快去!”
打发走拂冬,苏青梧深吸一口气,从妆台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藏于袖中。
【今晚,怕是不能善了了。】
她没有躲在主院,反而提着一盏灯,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
离得越近,血腥味就越重。
当她赶到时,听雨轩的院子里已经倒下了一片护卫。沈若渝被几个刺客逼到了角落,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
“你们是什么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要怪,就怪你是顾长庚的软肋!”
说罢,他举刀便要砍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青梧的声音,清冷地响起。
“住手。”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苏青梧独自一人,提着灯笼,静静地站在院门口。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外面披了件外衫,脸色在灯火的映照下,白得有些透明,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是何人?”为首的黑衣人喝道。
“我是顾长庚的妻子。”苏青梧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走得极稳,“你们要找他的软肋,找错人了。”
她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沈若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算什么软肋?不过是将军闲暇时的一个消遣罢了。”
她的话,让沈若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黑衣人显然也有些迟疑。
苏青梧继续说道:“你们想要挟顾长庚,抓她,不如抓我。我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是苏家的女儿。我若是出了事,不仅顾长庚脱不了干系,我父亲在南疆的那些旧部,也不是好惹的。”
**“抓她,你们得罪的只是一个顾长庚。抓我,你们得罪的,是半个大周的朝堂!”**
她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确实,比起一个无权无势的沈若渝,这位将军夫人,才是更有价值的筹码。
“好!那就请夫人跟我们走一趟了!”
他示意手下放开沈若渝,转而朝苏青梧逼近。
苏青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黑衣人向她伸出手,眼中没有丝毫惧色。
【赌对了。他们的目标,果然不是杀人,而是……嫁祸。】
就在黑衣人的手即将碰到她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穿了那黑衣人的手腕!
啊——!
惨叫声响起。
紧接着,无数火把亮起,临川带着大批护卫和赶来的京兆尹官兵,将整个听雨轩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捂着手腕,恶狠狠地瞪了苏青梧一眼:“算你狠!”
说罢,便带着剩下的人,想要突围。
而此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手中长剑还滴着血。
是顾长庚。
他回来了。
他一进府,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赶了过来。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护卫,看到了吓得魂不附体的沈若渝,更看到了……那个独自一人,站在刺客面前,与他们对峙的苏青梧。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她。
明明身形单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明明身处险境,却冷静得让人心惊。
他看着她,目光复杂。
刺客很快被尽数拿下。京兆尹上前,对着顾长庚拱手道:“将军,幸好夫人机智,提前派人报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长庚的目光,依旧落在苏青梧身上。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走到她面前,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却又在半空中顿住。
“你……”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你有没有受伤?”
苏青梧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我没事。”
她转身,看到沈若渝被人扶着,正泪眼婆娑地看着顾长庚。
“长庚哥哥,我好怕……”
顾长庚看了一眼沈若渝,又看了一眼苏青梧,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对临川吩咐道:“好好安置沈姑娘,请个大夫来看看。”
然后,他拉起苏青梧的手,一言不发地朝主院走去。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到房间,他关上门,将她抵在门板上,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你疯了吗?”他低吼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后怕与怒火,“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万一他们真的对你动手怎么办?”
苏青梧被他吼得有些发懵,她抬起头,迎上他满是怒火的眼睛。
“我是在救你,救将军府。”她平静地陈述事实,“今晚的刺杀,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他们想杀了沈姑娘,再嫁祸给你,说你为了替我这个正妻出气,排除异己。届时,你便百口莫辩。”
顾长庚的身子一僵。
他不是蠢人,苏青梧一点,他便通了。皇帝将沈若渝送回京,放在他府里,本就是一步棋。今晚之事,若是沈若渝死了,他顾长庚,便会立刻从功臣,变成皇帝眼中狠心薄情的乱臣贼子。
他看着苏青梧,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聪明,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胆识和魄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看穿了整个阴谋,并以身做饵,破了这个死局。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命去赌?”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
“我没有赌。”苏青梧看着他,眼神清明,“我算准了,京兆尹的人会在他们动手前赶到。我也算准了,比起杀了沈若渝,活捉我这个将军夫人,对他们更有利。”
她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自己的心。
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那颗一直被她用理智包裹着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顾长庚沉默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倔强光芒,忽然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
苏青梧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专属于他的冷冽气息。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一声一声,敲在她的耳膜上。
“苏青梧……”他在她耳边低喃,声音沙哑得厉害,“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苏青梧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不可摧的,可在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这句“对不起”面前,所有的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任由那股陌生的暖意,将她包裹。
【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那一晚,顾长庚没有再去书房,也没有去听雨轩。
他就守在苏青梧的房间外,坐了一夜。
天亮时,他推门进去,看到她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昨晚的事,我会查清楚。”他走到她身边,“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危险。”
苏青梧转过头,看着他。一夜未睡,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却丝毫不减他的英挺。
“沈姑娘,你打算如何处置?”她问。
顾长庚沉默了片刻,道:“我会奏请陛下,将她送去家庙,带发修行。那里清净,也安全。”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要彻底斩断与沈若渝的过去。
苏青梧的心,微微一动。
“你不欠她的。”她轻声说,“当年的事,是沈太傅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顾长庚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关于他和沈若渝的过去,他从未对她提起过。
苏青梧淡淡一笑:“将军府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顾长庚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带着一丝暖意。
“你啊……”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真是个妖精。”
苏青梧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沈若渝被送走了。顾长庚,也开始夜夜宿在主院。
虽然依旧分床而眠,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在一点一点拉近。
他会跟她说起边疆的风沙,说起战场上的惊心动魄。她会跟他谈论诗词歌赋,谈论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他们像是知己,又像是战友,彼此欣赏,彼此依靠。
苏青梧发现,自己会开始期待他每晚的归来,会在他晚归时,为他留一盏灯,温一壶茶。
而顾长庚也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清冷聪慧的女子。有她在,再冰冷的将军府,也像是一个家了。
这天,是苏青梧的生辰。
连她自己都快忘了,顾长庚却记得。
他没有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亲手为她下了一碗长寿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他一个拿惯了长剑的手,做出的面条,有些粗细不均,卖相并不好看。
苏青梧却吃得眼眶发红。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为她过生辰。
“谢谢你,长庚。”她抬起头,看着他,第一次,没有叫他“将军”。
顾长庚的心,被这一声“长庚”叫得又软又烫。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摩挲着她的眼角。
“青梧,”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往后,你的每个生辰,我都陪你过。”
四目相对,情意在空气中无声流淌。
他缓缓低下头,朝她的唇,吻了下去。
那是一个很轻,很温柔的吻,带着一丝试探,和一丝珍重。
苏青梧没有躲。
她闭上眼睛,回应了他。
窗外,月华如水。室内,红烛摇曳。
这一夜,他们之间,再无隔阂。
就在两人感情日渐升温之时,边关急报。
北狄撕毁盟约,大举来犯,连下三城,兵锋直指京畿。
朝堂震动。
顾长庚,作为大周的战神,责无旁贷,必须立刻挂帅出征。
临行前一夜,苏青梧默默地为他收拾行囊。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青梧。”顾长庚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等我回来。”
“我等你。”苏青梧转过身,替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领,“你在外面,只需顾着打仗。家里,有我。”
“我知道。”顾长庚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但我怕……”
他怕他回不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生死无常。
苏青梧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唇。
“没有但是。”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你答应过我,要陪我过每一个生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顾长庚笑了,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我答应你。”
第二日,大军开拔。
苏青梧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支玄色的队伍,逐渐消失在天际。
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沉静的坚定。
【顾长庚,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顾长庚走后,苏青梧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将军府。
她知道,朝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将军府,等着抓顾长庚的把柄。她必须万分小心,不能出任何差错。
前线的战报,时好时坏,每一次传来,都牵动着她的心。
她开始失眠,人也日渐消瘦。
这日,她正在府中处理事务,宫里却突然来人,传她即刻进宫。
苏青梧心中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了御书房,她看到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地上,跪着兵部尚书,抖如筛糠。
“顾夫人,”皇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朕问你,顾长庚出征前,可曾与你有过密谈?”
苏青梧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陛下,将军出征前,与臣妇所谈,不过是些夫妻间的叮嘱,不敢欺瞒圣上。”
“是吗?”皇帝冷笑一声,将一封密信扔到她面前,“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苏青梧捡起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竟是一封顾长庚写给北狄可汗的“投诚书”!信中,他表示愿意与北狄里应外合,攻破京城,助其夺取大周江山!
字迹,是顾长庚的字迹。印章,也是他的私印。
“这……这是伪造的!”苏青梧脱口而出。
“伪造?”皇帝怒极反笑,“笔迹可以模仿,但这私印,天下独一无二!顾长庚他,是想造反!”
“陛下!”苏青梧猛地跪下,磕头道,“将军对大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其中必有奸人陷害!求陛下明察!”
“明察?”皇帝站起身,踱到她面前,“证据确凿,你让朕如何明察?朕待他不薄,他却狼子野心!来人!”
“陛下!”苏青-梧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臣妇愿以性命担保,将军绝不会叛国!”
皇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好,朕就再给你一个机会。朕给你三天时间,你若能找到证明顾长庚清白的证据,朕便饶他不死。若是找不到……”
他顿了顿,声音冷酷无比。
**“那你们夫妻二人,便在九泉之下,再去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从皇宫出来,苏青梧的脑子一片空白。
伪造的信,真的私印……
这说明,将军府里,出了内奸!而且是能接触到顾长庚私印的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三天,她只有三天时间。
她回到府中,立刻将所有下人召集起来,一一盘问,却一无所获。那个内奸,隐藏得太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青梧心急如焚。
深夜,她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看着顾长庚曾经用过的书案,一遍一遍地回想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书案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方砚台。是她生辰那天,他送她的。他说,这是他用了多年的旧物,希望她见物如见人。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方冰冷的砚台。
【旧物……】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妆台前,从一个首饰盒的底层,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锦囊里,装的不是什么贵重首饰,而是一枚小小的,刻着“长庚”二字的印章。
这是他去打仗前,硬塞给她的。他说:“这是我的名字,以后,它替我陪着你。”
当时她只当是夫妻间的情趣,并未多想。
可现在……
她将这枚印章,和那封信上的印章,仔细对比。
一模一样!
不,不对!
苏青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个印章上“庚”字的最后一笔。
她手中的这枚,那一捺,收笔处有一个极细微、极不明显的上挑。而信上的那枚,却是平滑的!
【这是……暗记!】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暗记!
有一次,他们下棋时,她曾笑言他的字太过刚硬,少了些灵动。他便说,那我以后写你的名字时,最后一笔都为你上挑,可好?
她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竟用在了这里!
这枚印章,才是真的!
而那封信上的,是假的!是有人仿造的!
可是,既然印章是假的,为何能骗过所有人?
苏青梧的目光,落回到那方砚台上。
她将砚台翻过来,在底部细细摸索。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摸到了一个极小的凸起。她用力一按,砚台的底座,竟弹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另一枚印章。
这枚印章,和信上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苏青梧全明白了。
这才是顾长庚真正的私印,是他用来处理军务公文的印章。而他给自己的那枚,是他特意打造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独一无二的信物!
内奸偷走的,是这枚放在明处的假印章!
而顾长庚,他早就料到会有人在背后捅刀子,所以提前布下了这个局!
他用一枚假印,迷惑了敌人,却将真正的信任,交给了她!
苏青梧握着那枚带着他体温的印章,泪水,终于决堤。
【顾长庚……你这个傻子……】
【你把身家性命,都赌在了我的身上,你就不怕……我看不懂吗?】
第二日,苏青梧带着两枚印章和那方砚台,再次进宫。
真相大白。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聪慧冷静的女子,久久无言。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顾长庚,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陷害顾长庚的奸臣被揪出,是朝中一直与他作对的兵部尚书,他与北狄勾结,妄图里应外合,颠覆大周。
一场泼天的危机,被苏青梧以一己之力,悄然化解。
消息传到前线,顾长庚大为震动。他收到苏青梧派人送来的家书,信上只有四个字:
“等你回家。”
他看着那熟悉的娟秀字迹,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第一次,红了眼眶。
三个月后,大军得胜凯旋。
顾长庚大破北狄,斩敌数万,彻底平定了北疆之乱。
回京那天,百姓夹道欢迎。
顾长庚骑在马上,一身戎装,目光却一直在人群中搜寻。
终于,在城楼上,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红衣,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漫天风雪中,格外的耀眼。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眼中的笑意。
他翻身下马,拨开人群,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他走到城楼下,仰头看着她,大声喊道:
“夫人,我回来了!”
苏青梧笑了,眼角有泪滑落。
她提着裙摆,朝他跑去,跑下城楼,跑进他的怀里。
“欢迎回家,将军。”
他将她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不是将军,”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是你的夫君,顾长庚。”
从此以后,京中人人皆知,镇北大将军顾长庚,是个不折不扣的“妻管严”。
他遣散了府中所有的美貌婢女,将万贯家财尽数上交。朝中同僚请他喝酒,他都以“夫人管得严”为由拒绝。
有人笑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却不以为意,甘之如饴。
他这一生,前半生在疆场上为国征战,后半生,他只想守着他的妻子,过最平淡安稳的日子。
建安十年,春。
将军府的后院,桃花盛开。
苏青梧靠在顾长庚的怀里,看着满树繁花。
“长庚,”她轻声问,“你后悔过吗?为了我,放弃了那么多。”
顾长庚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不悔。”
“我这一生,打过无数场仗,赢过,也输过。但我觉得,我打得最漂亮的一场胜仗,就是娶了你。”
“青梧,你是我顾长庚此生,唯一的软肋,也是我最坚硬的铠甲。”
苏青梧转过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彼此,彼此。”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原来,先婚后爱,也可以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他们以为最幸福的时刻,悄然转向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
平定北疆五年后,南疆传来急报,当年被贬谪的苏青梧之父,苏大学士,竟在蛮夷之地集结旧部,扯起了“清君侧”的大旗,矛头直指当今圣上。
消息传来,满朝哗然。
顾长庚第一时间将苏青梧护在身后,进宫向皇帝陈情,力保苏家清白。
然而,这一次,皇帝的眼中,再没有了昔日的信任,只剩下冰冷的猜忌和帝王的权术。
“顾长庚,朕可以信你,但朕信不过苏家的血脉。”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你若想证明你的忠心,便亲自带兵,去南疆平叛。”
**“提你岳父的人头,来见朕!”**
这个命令,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顾长庚和苏青梧的幸福,击得粉碎。
一边是君,一边是妻;一边是忠,一边是义。
顾长庚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深夜,书房。
苏青梧为他点亮了灯。
她看着他痛苦挣扎的脸,心中一片澄明。
“去吧。”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顾长庚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青梧,你……”
“这是个局。”苏青梧缓缓说道,“我父亲一生忠义,绝不可能造反。这背后,必然有人在构陷,其目的,就是为了逼你。逼你与我反目,逼你陷入不忠不义的境地。”
她的智慧,一如既往地清醒。
“我知道。”顾长庚的声音沙哑,“可我若不去,便是抗旨,整个将军府都会被牵连。我若去了……”
他若去了,便是亲手斩断了与她之间的一切。
“所以,你必须去。”苏青梧走到他面前,握住他冰冷的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活捉我父亲,查清真相。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她的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光芒。
顾长庚看着她,心中涌起万丈豪情。
“好!”他反手握住她的手,“青梧,等我回来。这一次,我定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给你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他再次出征了。
只是这一次,他去得沉重,去得决绝。
苏青梧在京中,也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暗中调查。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终于查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当朝太子。
太子忌惮顾长庚功高震主,又嫉妒皇帝对他的信任,便设下此计,想要一石二鸟,既除去苏家,又扳倒顾长庚。
苏青梧拿到了证据,却无法直接呈给皇帝。因为皇帝,早已被太子蒙蔽。
她知道,她必须等。等顾长庚带着她父亲,带着南疆的真相回来。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一个让她肝胆俱裂的消息。
顾长庚在南疆,与苏大学士的“叛军”交战。一场大火,苏大学士与其亲信,尽数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而顾长庚,也因“平叛有功”,被皇帝召回京城,加官进爵。
消息传来的那天,苏青梧一口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她不信。
她不信他会杀了她的父亲。
她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她不再说话,不再笑,只是每日坐在窗前,看着南方的天空,一坐就是一天。
府里的人都说,夫人是哀思过度,伤了心神。
一个月后,顾长庚回来了。
他瘦了,也黑了,眉宇间的风霜更重了。
他踏入主院,看到的就是苏青梧枯坐窗前的背影,那样的单薄,那样的孤寂。
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青梧。”他走到她身后,轻声唤道。
苏青梧的身子动了一下,她缓缓转过头。
她的脸上,没有泪,也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你回来了。”她说。
“我回来了。”
“我父亲呢?”她问。
顾长庚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青梧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比哭还难看。
“你杀了他,是吗?”
“我没有!”顾长庚急切地解释,“那是一场意外!是太子安插在军中的人,故意纵火!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证据呢?”苏青梧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你带回来的证据呢?”
顾长庚的拳头,猛地攥紧。
“……被销毁了。”
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在那场大火中,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苏青梧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所以,你没有证据。”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后退,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所以,在我父亲枉死之后,你接受了皇帝的封赏,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青梧,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接受封赏,是为了稳住太子,是为了……”
“够了。”苏青梧打断他,她的声音,冷得像冰,“顾长庚,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她从头上拔下那支他送的桃花簪,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
簪子断成了两截。
就像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痕。
从那天起,苏青梧将自己锁在了主院,再也不见顾长庚。
顾长庚每日都守在院外,从清晨到深夜,可那扇门,再也没有为他打开过。
他用尽了所有办法,去调查南疆大火的真相,却处处受阻。太子的势力,已经渗透了朝堂的每一个角落。
他知道,苏青梧在等他一个真相。
可这个真相,他给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青梧的身体,也一天天垮了下去。
她开始咳血,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府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顾长庚心急如焚,他强行闯进房间,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苏青梧。
“青梧!”他冲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苏青梧缓缓睁开眼,看着他,眼中是一片化不开的哀伤。
“顾长庚,”她轻声说,“放我走吧。”
“不!”顾长庚嘶吼道,“我不会放你走的!这辈子都不会!”
“你留不住我的。”苏青梧笑了,咳出了一口血,“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逼他。
逼他在她和这个腐朽的朝堂之间,做一个选择。
顾长庚看着她,眼中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以为的太平盛世,不过是帝王眼中的一枚棋子。他以为的忠君爱国,到头来,却害死了他最爱的人。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三日后,太子大婚。
就在满朝文武庆贺之时,镇北大将军顾长庚,一身孝衣,手持长剑,杀入了东宫。
**他反了。**
为了一个真相,为了一个公道,为了他心爱的女人。
那一日,京城血流成河。
顾长庚如入无人之境,剑锋所指,无人能挡。
他亲手斩下了太子的头颅,提着它,走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皇帝看着他,面如死灰。
顾长庚没有杀皇帝,他只是将太子谋逆的证据,扔在了他的龙椅上。
然后,他转身离开。
他抛弃了所有功名利禄,只为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当他满身是血地回到将军府时,却看到主院,燃起了熊熊大火。
“青梧——!”
他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他在火海中,找到了那个已经气息奄奄的女子。
她躺在他们的床上,穿着他们成亲时的大红嫁衣,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你……回来了……”她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抚上他的脸。
“我回来了……青梧,我带你走!”顾长庚抱起她,想要冲出去。
“来不及了……”苏青梧摇了摇头,一口血,染红了他胸前的孝衣,“长庚……黄泉路上……别等我……我怕……来生,还会遇见你……”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不——!”
顾长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大火,吞噬了一切。
那座见证了他们所有爱恨情仇的将军府,最终,化为了一片焦土。
人们都说,镇北大将军顾长庚,疯了。
他抱着妻子的尸体,在大火中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消失了。
有人说,他死了。
有人说,他带着妻子的骨灰,去了天涯海角。
再也没有人见过大周的战神。
很多年后,江南的一个小镇。
一个白发苍苍的说书先生,正在讲着镇北大将军和他的夫人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不是悲剧。
说书先生说,将军最后找到了神医,救活了他的夫人。他们隐居山林,生了一双儿女,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台下,一个同样白发苍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烧伤疤痕的老人,静静地听着。
他的身边,空着一个位置。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刻着“长庚”二字的印章,放在那个空位上,仿佛身边坐着一个人。
他浑浊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泪。
“青梧,你看,他们都说,我们在一起了。”
“可我知道,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赢了天下,却输了你。这偌大的江湖,再也没有一个,能与我对弈的人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枚印章,仿佛在抚摸爱人的脸。
“这一局,是我输了。”
“生生世世,都输了。”
风吹过,茶凉了。
故事,也说完了。
只留下,满座的唏嘘,和一个人的,意难平。